秘書愣了一下,緊忙補充道:“這是宋地翁的徒弟,中科院研究員、山西介休大羅宮住持費子云道長説的,他在風陵渡鎮發現了一具月光石棺,棺內刻有這四句偈語。另外棺蓋上鏤有易經第六十四卦‘蠱’卦符號和甲骨文‘風后’兩個字……”
“‘風后陵’?”首長亢奮的説道,“那石棺一定是風后的棺槨!”
秘書看了一眼首長,小心翼翼的解釋説道:“是一具空棺,沒有任何屍骨或者是陪葬品,據費道長推測,此墓已於千年前遭盜過。”
“‘風后陵’被盜過?”首長愕然道。
“是的,而且費道長已經知道了盜墓者是誰?”秘書繼續彙報道。
“誰?”首長急切的問道。
“郭璞,西晉大易學家,中國風水術的鼻祖。”秘書説道。
首長沉默半晌,然後緩緩説道:“如此説來,早在一千多年以前,西晉的郭璞就已經找到了‘風后陵’,並取走了風后的屍骨以及所有的隨葬品,只留下了一具空棺。那麼我想,郭璞一定是把它們又另外藏起來了,所以歷代正史野史之中都沒有記載,哼,郭璞,恐怕也只有他才會懂得其中的價值,好一個‘金蟬脱殼’啊。”
“另外,他們還發現有一支冒充山西運城地區考古隊的盜墓團伙在那兒一帶活動,就在前不久,還在風鈴寺一帶出現過。”秘書説道。
“哦,盜墓賊一般都是在背地裏偷偷摸摸的幹,冒充國家工作人員的事,倒很新鮮呢,那一帶的民間盜墓活動歷來猖獗麼?”首長若有所思的問道。
“據説當地以前很少聽聞有盜墓的事情,大概與歷史文化沉澱有關,河東不像中都洛陽一帶,東漢以來民間厚葬習俗成風,隨葬品種類繁多,總之,地下古墓穴裏藏有東西才會有人去盜。”秘書回答説道。
首長點點頭,沉吟道:“不錯,風陵渡出現的假冒專業考古隊肯定也是衝着‘風后陵’而來,這麼説,除了我們對那兒感興趣外,還有人暗中在覬覦着,而且下手甚至比我們還要快……”
“可能是的。”秘書附和着。
首長站起身來,在房間裏踱着步,眉頭緊蹙的思考着……秘書不敢打擾他,於是在一旁靜靜地等待着。
“看來,我必須親自赴河東一趟了,秘密出行,只有你一個人知道,明白麼?”首長最後説道。
“首長,現在緬甸的殺手正在趕來,您眼下離京,是不是太危險了?”秘書提醒道。
“我已經做好了準備。”首長回答。
次日清晨,螻蟻駕駛着一輛表面很舊的北京212型吉普車,載着首長直奔山西河東而去。
這是一輛秘密改裝的吉普車,馬力極大,婁蟻駕駛着一路經由石家莊、太原、平遙、洪洞,過臨汾、運城,馬不停蹄的於次日凌晨時分趕到了芮城風陵渡鎮。
“首長,我們需要先找家旅館休息一下嗎?”婁蟻打着哈欠問道。
“不,鎮東頭第一户人家,是個老宅子,門口有株老槐樹的。”首長説道,宋會長在那份秘密報告裏,曾對郭璞後人“鬼抱香”老宅作過詳盡的描述。
吉普車穿過小鎮空蕩蕩的街道,來到了鎮東,果然見到了一株粗大的老槐樹,於是便將車停在了樹下。
“翻牆進去,儘量別驚動別人,叫宋地翁出來見我,他是個侏儒。”首長吩咐道。
“是。”婁蟻應道,隨即下車走到了老宅大門的側牆下,俯耳聽了聽,然後雙腳蹬地,身子一縱翻過牆頭,落在了院子裏。
淡淡的月光下,正北是南向的正房,兩側是東西廂房,人們似乎都已經熟睡,隱約可以聽到些輕微的鼾聲。這宋地翁究竟睡在哪一間屋子裏呢?首長又不願驚動別人,婁蟻站在院子裏犯了愁,須臾,決定還是自東廂房開始逐屋一一探查。
婁蟻將耳朵貼在東廂房門上,運用“小搬運”功調息靜靜地傾聽着,屋內之人的呼吸聲纖細且短促,而且是兩個人,那是孩子的聲音。他順道拐去正房,屏息凝神,這間屋子裏的人發出有兩種不同的鼾聲,一渾濁一陰戾,你來我往,纏綿悱惻,竟有遙相呼應之勢,藕斷絲連之感,偶爾間或爆出兩聲清脆的屁響……這是一對男女夫妻,並且當晚曾行過房事,婁蟻尋思着。
西廂房有兩間,靠北的一間裏呼吸之聲渾厚,且抑揚頓挫有節奏感,隱含金戈鐵馬之音、沙場點兵之律,嗯,這裏睡着的應該是一名軍人。
婁蟻來到了最後一間屋子,這正是原來妮子的房間,她失蹤了以後,宋地翁和費道長師徒暫時下榻於此。
這裏面是兩個男人,而且都發出了鼻鼾聲,一呼一吸之間嘯音悠長,如行雲流水,無有絲毫生澀阻滯,而且兩人的吐納氣息頗為相似,或師出同門,其中一人想必就是宋地翁了。
咦,不對……婁蟻突然間警覺了起來,屋內之人的鼾聲儘管高低有致,峯谷轉折有情,但似乎太完美了,完美得好像是刻意做出的……
就在這時,婁蟻忽覺屋內疾風驟起,感到大事不好,急忙身子反弓向後縱出,雙腳剛剛落地,便見屋門倏地洞開,一條黑影凌空撲來,手中一根明晃晃的精鋼頭點穴橛直刺自己前胸的膻中要穴。
婁蟻吃了一驚,點穴橛,這種古老的點穴兵器竟然現在還有人在使用,對方的功力深厚,手法狠辣老道,但其身材卻不似侏儒,看來此人並非宋地翁……
婁蟻丹田氣息早已循環周天,於是使出了“小搬運”功夫。
大自然催生出人類,人的肉體也就暗合了宇宙的規則,中原道家稱人體為“小宇宙”,也就是易經中所闡述的道理“其大無外,其小無內,萬物類像”意思。按道家功夫説,最低層次的入門功夫為“人仙功”或“地仙功”,佛門謂之“羅漢功”,如今清早公園裏那些吐納晨練的老人們練的就是了,大可以強身健體,延年益壽。
“小搬運”功屬於中等層次的氣功,歸納為道家的“神仙功”,佛教則稱作“菩薩功”。高層次的乃是道家“天仙功”和佛門“佛功”,修煉到這一高層次的人鳳毛麟角,少之又少了,不但壽命極長,而且瀕死之時,體內能量自燃,謂之“虹化”。
婁蟻站在原地紋絲不動,隨着意念的漂移,已近胸口的點穴橛突然間不受控制的歪向了一邊,完全刺空了。
費子云道長臉色驟變,兩隻眼睛一黑眸一白眸(妮子的毒痰燒壞的)緊緊的盯在了婁蟻的身上,嘴裏猶猶豫豫的説道:“小搬運?”
都是首長的人,婁蟻也就適時收手了,於是雙手垂下微微一笑道:“請問宋地翁可在?”
“好一個‘小搬運’功夫,地翁在此。”門內走出一個一米多高的侏儒老者,腦袋瓜奇大,皮膚白嫩,四肢短小,身着一身藏藍色的中山裝,黑色的火箭頭皮鞋鋥光瓦亮,一塵不染。
小侏儒打量了一下婁蟻,説道:“閣下何人?外面的汽車是你的吧?”原來,吉普車一來到老宅的門前,他倆便就已經覺察到了。
“我是婁蟻,宋地翁先生,可否隨我到外面一趟,有話講。”婁蟻恭敬地説道。
“師父,此人凌晨突然來此,語焉不詳,恐怕有詐。”費子云緊忙勸阻道。
宋地翁哈哈一笑:“子云多慮了,方才婁先生已是手下多有留情了,”隨即面向婁蟻説道,“婁先生,請。”
開了老宅大門,宋地翁跟隨着婁蟻來到了老槐樹下。
“啊,首長……”他望見了車內端坐着的人,吃驚的説道。
吉普車上,首長聽罷宋地翁的情況彙報後,沉思了半晌,説道:“你那個徒弟費子云乾的不錯嘛。”
宋地翁尷尬的笑了笑,道:“是啊,子云學識淵博,武功精湛……”
“嗯,好吧,帶他來見我。”首長皺了皺眉頭,面色有些發灰。
“首長,您的臉色不大好,還是進屋裏來休息一下吧。”宋迪翁關心的説道。
“不了……好吧,可能是長途跋涉了一個晝夜,有點累了。”首長點了點頭,下了吉普車。
“首長……”婁蟻迎上前來。
首長擺擺手,説道:“我們進去休息一下吧。”
此刻,東方已現魚肚白,院子裏站着費道長和披着衣服出來的郭鎮長,兩人正緊張的竊竊私語着,並驚訝的望着走進來的首長。
宋地翁對着費道長一招手,説道:“子云啊,這位就是京城的首長,他親自來看望我們來了。”
“首長?”費子云怔住了,那隻黑瞳的好眼睛頓時濕潤了,緊忙上前一步,口中説道,“首長好。”
首長頜首道:“費子云同志,你們辛苦了。”
“首長辛苦。”費道長挺直了身軀,站立在庭前。
郭有財見狀也匆忙跟着附和了一句:“首長辛苦。”
“這位是……”首長詢問的目光轉向了宋地翁。
“我是風陵渡鎮鎮長郭有財。”郭鎮長以洪亮的聲音回答道。
“哦,你好,你們基層工作的同志辛苦了。”首長伸出手來。
“不辛苦,還是首長辛苦,”郭有財趕緊雙手握住,感覺那手是冰涼涼的,有些徹骨,於是説道,“首長,您先休息,我去燒點紅糖雞蛋姜水,給您驅驅寒。”
西廂房內,首長坐在牀鋪上,宋地翁和費道長站立在他的面前,婁蟻則守在了房門外。
“説説那首偈語吧。”首長説道。
宋地翁目光瞥向了費子云,費道長點點頭,開口彙報道:“‘彼屍爾屍,無屍無氣,相屍何求,鬼壺祝由。’這四句偈語,是刻在後山坳一座千年古墓裏一座月光石棺之內的,字體是秦小篆……”
“嗯。”首長專心的聽着。
費道長喜歡賣弄知識的毛病又犯了:“眾所周知,秦小篆乃是秦國丞相李斯所創,而在此之前春秋戰國時期的七國則通行大篆,因此子云斷定這首偈語是公元前208年以後才鐫刻上去的。現在,讓我們再來看看棺蓋,除了鏤刻了易經第十八卦‘蠱卦’之外,還有兩個古樸的甲骨文‘風后’二字,表明了這具石棺的主人就是風后,若是後人所為,則字體必以棺內秦小篆相同,沒有必要……”
“首長,您的面色很不好啊。”宋迪翁打斷了費子云的話音。
此刻,首長面色鐵青,雙目直視,瞳孔忽大忽小,似乎很畏光的樣子……
宋迪翁回頭望去,見窗欞已透進來一縷晨曦,天亮了。他心中一凜,趕緊上前一把抓住首長的手腕,指切三關,頓時臉色驟變,驚呼道:“首長,你被附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