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這兩個字在中原肯定離商人有着遙遠的距離,但在回鶻汗國或者説西域眾多的國家當中,這兩個詞在很多時候,卻可以融合到一起……
“頓默家英俊的小兒子,是什麼讓你以為,可以瞞得過老阿健蘇祿的眼睛呢?”
頓默家族,是正經的回鶻貴姓,也是回鶻汗國中,最有實力的商人之一,和這個家族比起來,阿健蘇祿也只能算是小人物兒。
但這不是禮讓的時候,一條通往漢地的商道,流淌着金沙的路途,讓阿健蘇祿的勇氣得到了極大的提升。
當然,他也證明了自己的實力,沒有他,這將是一條也許在很長時間內,都不會向回鶻人開放的道路……
就像眼前的兩個人第一次主動出現在他面前,只能説明,他們清楚了阿健蘇祿的重要性。
年輕人顯然守過良好的教導,雖然阿健蘇祿的強硬,有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但他卻並未表達出自己的憤怒。
他只是温和的笑着,道:“頓默失並沒有想瞞着誰,只是知道您得到了漢人的許可,能夠進出他們的國家,所以有點好奇,您也知道,自從那些沙匪建立了西夏,我們回鶻人的足跡就再未踏上過這片土地,所以,我有點好奇……就跟着您的商隊出來走走,您可能也聽説了,不久的將來,我會有一位身份高貴的新娘,到了那個時候。我的眼睛。也許只能夠看見一小片天空了……”
這個玩笑可一點都不好笑。阿健蘇祿嘴角抽動了一下,這無疑是個隱晦的威脅。
阿健蘇祿聽説過,頓默家會再次與王室聯姻……但阿健蘇祿並不是普通的商人,他能夠出入宮廷,對這次聯姻的內幕也知道一些。
這次聯姻,頓默一族會付出很大的代價,因為他們正在漸漸失去尊貴的地位,原因有很多。戰爭上的,財富上的,政治上的,很多很多,反正,總之頓默家族正在走下坡路。
而這次聯姻,也許就是頓默家想要重新得到回鶻王室的信任。
威脅有用嗎?不能説沒用,頓默家畢竟是頓默家,無論權勢還是財富,他都不能和人家相比。
但如果把將來的利益考慮進去。這些也就都不算什麼了。
即使是汗王本人在這裏,阿健蘇祿也會爭一爭。何況現在只是個頓默家的小崽子在説話。
阿健蘇祿笑了笑,不想再和年輕人糾纏,而是轉向了起駝人。
不過對這個人,他卻有了幾分慎重,因為他並不知道這個人的來歷,這個人好像突然便出現在了他的商隊之中。
幾個有着貨物的小商人,都向他推薦這個人,據説這個人到過很遠的地方,有了他,沙漠也會變成坦途。
老巴,就是這個人的名字。
就像他自己方才所説的那樣,商隊中混入了不知來歷的人,會非常麻煩一樣,如果是平常帶領商隊出來,他一定不會在自己的商隊中,僱傭這樣的人。
但這一次不同,他阻攔不住形形色色的人物加入商隊,不然的話,這次行程根本不可能成行。
所以他選擇了在行商的路途上,展示自己的力量,讓這些傢伙明白,只就現在而言,這條商路上他是必不可少的一環。
“你又代表誰在説話呢?”阿健蘇祿問道。
起駝人撫胸微微點頭,看上去架子比年輕人還要大,也證明了阿健蘇祿的猜測,這人並不是年輕人的隨從。
“主人讓老巴問候於您,並代他告知於您,西邊的商路斷絕太久了,您的貨物在將來也不會那麼豐富,商路再通暢,沒有貨物,也就沒有交易,所以,請您仔細考量一下,能不能……藉助漢人的力量,打通西邊的商道,如果您能在其中出力,我的主人保證,將來所有向東方行進的商隊,都需要在您點頭之後,才能出發……”
阿健蘇祿手一哆嗦,而旁邊的年輕人,則已經睜大了眼睛,這樣的保證,只能是以巨大的權力作為後盾,不會有任何其他的什麼東西能夠代替。
阿健蘇祿很快平靜了下來,但他的聲音還是有一絲顫抖,“這樣的保證……您的主人……”
起駝人的聲音沒有半點變化,甚至沒有瞟旁邊的年輕貴族一眼。
“這麼説……您真的能讓漢人出動他們的軍隊?”
阿健蘇祿緊張的思索着,片刻之後,擺了擺手,吩咐僕人道:“去,拿幾桶酒來,我要款待客人。”
屋裏的三個人,都不再説話。
很快,幾個僕人便搬來了酒桶,並在地上鋪上厚厚駝絨毯。
三個人不客氣的坐了下來,用精緻的銀盃,飲上了葡萄釀。
年輕的頓默失勉強笑了笑,得到這樣的消息,完全在他意料之外,但他明白,一場盛大的交易,正在他面前進行,他需要琢磨的,就是頓默家怎麼才能在這場交易當中,占上一個座位。
他很慶幸,今天晚上能夠果斷的決定,來見阿健蘇祿,不然的話,他很可能錯過這個機會。
讓他有些安心的則是,既然沒有避着他將事情擺了出來,便説明,這場交易可以讓頓默家參與。
“這酒保存的很好,但……長途販運,還是變了味道,不過漢人能喝上這樣的佳釀,也應該滿足了吧?”
和聰明而又有點見識不足的年輕人比起來,阿健蘇祿足可以稱之為老奸巨猾了,他其實在第一時間就明白了,年輕人並非適逢其會,而是早已被選定了的人選。
年輕人無聊的自豪感,讓阿健蘇祿感到有些可笑,漢人釀製的美酒,可並不比葡萄釀差了,其實每一個好的商人,都應該明白,物以稀為貴的道理,商人也正是靠着這一點,才能積累財富。
就像葡萄釀到了漢人這裏,必定價比黃金,但漢人的美酒到了回鶻,價值也將無法估量。
這個時候,他也想到,其實回鶻人的貨物少又有什麼打緊呢,只要把漢人的東西運回來,也就成了。
想到這個,阿健蘇祿的底氣又足了起來,不過起駝人描繪的前景,還是讓他心動不已。
“契丹人換了主人,但依然強大,我不知道,漢人會不會……能不能出兵,也可能,他們先對付的,將是契丹人呢?”
沒有得到半點回應的年輕人抿了抿嘴唇,難堪還在其次,他能感覺的到,在這場交易中,他有點無足輕重。
在他緊張的思考着,契丹人和回鶻人,以及西域諸國的關係的時候,起駝人已經説道:“那也沒什麼不好,我想,很多人早已厭煩了契丹人的貪婪,也早已不願視其為宗主,蘇祿大人,這樣説的話,您是否會感覺輕鬆一些呢?”
阿健蘇祿愕然了一下,他終於明白,所謂的起駝人,不過是個掩飾罷了,能這樣説話的人,身份必定不會那麼卑微。
不過,在他心目中,交易就是交易,神聖不可侵犯,你來我往的交談,才能試探出各自的誠意和底線。
“您應該知道,漢人還沒有統一在一起,滅亡西夏的,只是漢人的一個侯國,他們還有許多敵人需要對付,恐怕……”
起駝人頭一次笑了起來,臉上就好像起了一層波浪,看上去有幾分可怖,但他的眼睛,卻開始閃閃發光,就好像看見了讓人驚喜的獵物。
因為對面這位之前在他眼中,一直覺着有點無足輕重的商人,又一次給了他驚喜,這個人對漢人的事情,確實知道的很多,和那些渾身散發着越來越多的金幣的味道的大臣相比,這個商人還是有着本事的。
“蘇祿大人,您的見識讓我驚喜……但您也不用隱瞞,北方草原上那些強大的部族,已經差不多都臣服在了大秦腳下,他們有足夠的力量,對付契丹人和該死的花勒子模人,也許,我們只需要讓漢人聽到有這麼一種聲音,也就足夠了,您説是嗎?”
阿健蘇祿再次沉默了下來,他在心裏緊張的權衡着利弊,顯然,對面這位起駝人,見識並不比他少,而且條理足夠清晰。
旁邊的年輕人眼珠兒轉着,此時忍不住插話道:“您是説……將來我們會向漢人稱臣?”
起駝人瞅了他一眼,終於流露出了一點讚賞之意,但也對年輕人話語當中露出來的抗拒有些不以為然。
“向強者低頭,並不可恥,有些時候,戰爭並不需要我們親自動手,如果當年那些人明白這個道理,也就不會出兵與黨項人廝殺了,那一戰,我們損失慘重,卻又一無所得,用血凝成的教訓,我們應該死死記住才對。”
(兩更,天氣漸熱,屋裏卻冷的讓人哆嗦,這就是北方的四月,真難受啊,不過阿草依舊努力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