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的話説得霸道,説得在場的官員紛紛變色,然而卻終究忍下了心頭怒氣。
雖然李二隻是小小的千户,在座的每一個官兒論起品階來都比他強了無數倍,然而李二卻是欽差秦侯爺的親信心腹,這個身份卻令所有人忌憚無比。
秦侯爺是什麼人?他是當今陛下私交最深厚的大臣,是手握數萬錦衣衞的冷麪閻王,也是奉旨巡狩天津的欽差大人,如果得罪了這位殺神,將來要弄死他們還不跟捏死一隻螞蟻似的?
不僅這尊殺神不能得罪,連殺神的手下也不能得罪啊。誰知道這位貴屬脾氣如何?萬一惹他怒起,半夜派人潛進他們家,先往嘴裏塞丹蔘,塞完丹蔘塞藜蘆,大半夜的又掛不了急診……
氣氛很尷尬,眾官員強擠着笑臉沒吱聲兒,秦堪的老臉卻難得地紅了一下下,連聲道:“家教不嚴,粗鄙慣了,慚愧,慚愧!”
迅速板起臉,秦堪狠狠瞪着李二:“會説人話嗎?説話客氣一點會死嗎?在座的大人皆是雅量之人,你就跟大人們好好説,説請唐姑娘住到錦衣衞官衙了,大人們難道會攔着你不成?沒出息的東西,給本侯滾出去!”
李二屬狗臉的,轉過身對秦堪便陪上了如見親爹般的祥和笑容,弓着身子迅速退出門外。
眾官員神情稍緩,轉念一想,不對啊,這兩人一搭一唱,唐神醫住錦衣衞官衙的事就這麼定下了?
這位欽差侯爺的節操真是……名不虛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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兇手自盡了。案子線索也斷了,錦衣衞不可能一直扣着一兩百位賓客不讓人走,於是只好放行。
眾官員留下一堆諸如“吉人自有天相”之類的安慰之後,紛紛告辭離開。
秦堪領着李二和一眾錦衣校尉也離開了,剛跨出指揮使司的門,秦堪扭身便一腳將李二踹得一個趔趄。
“混帳東西!什麼‘唐神醫被我家侯爺定了’,什麼‘各位大人不可行橫刀奪愛之惡事’……不會説話就給我閉嘴,讓我來説,你自己聽聽,你個混帳東西都説了些什麼!”秦堪怒不可遏。
李二捱了一腳。急忙惶恐請罪:“侯爺恕罪。屬下就是看不慣那幫官員的嘴臉……”
“他們的嘴臉不好看,咱們的嘴臉好看了?你如今也是堂堂千户了,説什麼話做什麼事,都該講究個吃相。你自己想想剛才的吃相。像人嗎?……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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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子禾走進錦衣衞官衙時臉色很不好。又恢復了以往冷冰冰的熟悉樣子。
梁勝中毒之後,引起了天津官場的震動,一時間人人自危。誰也不敢確定自己當日在壽宴上有沒有中毒,這種風聲鶴唳的時候,醫生這個職業顯然就成了眾官員眼裏的香餑餑兒,然而大家終究吃相太文雅了,一時不察竟被欽差大人的屬下搶了先。
天津城裏不可能只有唐子禾一個大夫,但若説醫術最好的大夫,卻只有唐子禾一個,信專家信權威這種行為,不止五百年後才有的,這個年代的專家同樣金貴。
專家被錦衣衞半迫半請的進了官衙大門,一直請進了內院秦堪住的廂房。
李二很急,今日這場壽宴吃得太心驚膽戰了,唐子禾不給秦堪瞧仔細瞧瞧,真不知會不會有風險,如今侯爺的生死可事關太多人的前程了,他若有個好歹,整個大明天下都會震動。
唐子禾走進房裏的時候,秦堪正在聽兩位戲子唱戲,前世本來沒這種愛好的,不過如今這個時代娛樂太匱乏了,秦侯爺又不喜歡練字作詩填詞,對個對子吧,頂多也就知道“仄起平收”的規則,文人喜歡乾的事情,他沒一樣喜歡的。
青樓狎妓倒是不反感,不過有着兩輩子閲女經驗的他,實在沒有耐心跟青樓女子玩那些虛情假意。
於是聽戲便成了秦堪迫不得已的愛好,聽着兩位戲子咿咿呀呀冗長軟綿的曲調兒,聽久了倒也覺得確有幾分風味。
唐子禾出現後卻很不客氣,直接便打斷了兩位戲子投入的演出,也掐斷了大明朝戲曲文藝崛起的春天。
“你,還有你,別唱了,都出去,我要給侯爺瞧病了。”
戲子們一楞,看着神色冰冷的唐子禾,再瞧瞧半躺在暖炕上面露微笑的秦侯爺,戲子們知道這位姑娘惹不起,趕緊施禮告退。
唐子禾目光不善地瞪着秦堪,秦堪卻微眯着眼,一副悠然自得絲毫不擔心自己中毒的樣子,唐子禾眼中飛快閃過一絲殺意,瞬間又變成了美人輕嗔薄怒的風情模樣,變臉之快,連秦堪這種閲女老手竟也未曾察覺。
屋子裏一片寂靜,唐子禾就這樣不言不動地盯着秦堪,惡狠狠的,卻自有一番嫵媚風情。
太安靜了,靜得秦堪不得不睜開眼,有些尷尬地揉了揉鼻子,苦笑道:“唐姑娘能不能不要這樣一直盯着我?”
“你害羞?”唐子禾冷冷道。
“儘管不想承認,但事實是……好吧,被人這麼盯着,確實有點羞意,羞並快樂着。”
唐子禾薄而紅潤的嘴角一勾,想笑,又使勁憋住,一張板着的冷俏臉不知不覺破了功。
“民女自小長在天津,還從沒見過朝廷的欽差大人長什麼模樣呢,多瞧你一下難道犯了王法不成?”
“我不介意姑娘瞧我多久,但姑娘你瞧我的眼神不對……”
“如何不對?”
秦堪嘆道:“你盯着我的目光就像屠夫盯着一頭待宰的肥豬,不論什麼品種的豬被屠夫這樣盯着,都會感到不自在的……”
唐子禾終於忍不住笑了,笑得很優雅,一隻水袖悄然捂住了嘴,眼睛像月牙兒般彎彎的,很可愛。
“哪有人這樣埋汰自己的,侯爺何苦如此自賤。”
秦堪黯然道:“瞧一次病要花三千兩銀子,我不是待宰的肥豬是什麼?”(未完待續。手機用户請到閲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