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的话说得霸道,说得在场的官员纷纷变色,然而却终究忍下了心头怒气。
虽然李二只是小小的千户,在座的每一个官儿论起品阶来都比他强了无数倍,然而李二却是钦差秦侯爷的亲信心腹,这个身份却令所有人忌惮无比。
秦侯爷是什么人?他是当今陛下私交最深厚的大臣,是手握数万锦衣卫的冷面阎王,也是奉旨巡狩天津的钦差大人,如果得罪了这位杀神,将来要弄死他们还不跟捏死一只蚂蚁似的?
不仅这尊杀神不能得罪,连杀神的手下也不能得罪啊。谁知道这位贵属脾气如何?万一惹他怒起,半夜派人潜进他们家,先往嘴里塞丹参,塞完丹参塞藜芦,大半夜的又挂不了急诊……
气氛很尴尬,众官员强挤着笑脸没吱声儿,秦堪的老脸却难得地红了一下下,连声道:“家教不严,粗鄙惯了,惭愧,惭愧!”
迅速板起脸,秦堪狠狠瞪着李二:“会说人话吗?说话客气一点会死吗?在座的大人皆是雅量之人,你就跟大人们好好说,说请唐姑娘住到锦衣卫官衙了,大人们难道会拦着你不成?没出息的东西,给本侯滚出去!”
李二属狗脸的,转过身对秦堪便陪上了如见亲爹般的祥和笑容,弓着身子迅速退出门外。
众官员神情稍缓,转念一想,不对啊,这两人一搭一唱,唐神医住锦衣卫官衙的事就这么定下了?
这位钦差侯爷的节操真是……名不虚传呀。
…………
…………
凶手自尽了。案子线索也断了,锦衣卫不可能一直扣着一两百位宾客不让人走,于是只好放行。
众官员留下一堆诸如“吉人自有天相”之类的安慰之后,纷纷告辞离开。
秦堪领着李二和一众锦衣校尉也离开了,刚跨出指挥使司的门,秦堪扭身便一脚将李二踹得一个趔趄。
“混帐东西!什么‘唐神医被我家侯爷定了’,什么‘各位大人不可行横刀夺爱之恶事’……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让我来说,你自己听听,你个混帐东西都说了些什么!”秦堪怒不可遏。
李二挨了一脚。急忙惶恐请罪:“侯爷恕罪。属下就是看不惯那帮官员的嘴脸……”
“他们的嘴脸不好看,咱们的嘴脸好看了?你如今也是堂堂千户了,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该讲究个吃相。你自己想想刚才的吃相。像人吗?……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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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子禾走进锦衣卫官衙时脸色很不好。又恢复了以往冷冰冰的熟悉样子。
梁胜中毒之后,引起了天津官场的震动,一时间人人自危。谁也不敢确定自己当日在寿宴上有没有中毒,这种风声鹤唳的时候,医生这个职业显然就成了众官员眼里的香饽饽儿,然而大家终究吃相太文雅了,一时不察竟被钦差大人的属下抢了先。
天津城里不可能只有唐子禾一个大夫,但若说医术最好的大夫,却只有唐子禾一个,信专家信权威这种行为,不止五百年后才有的,这个年代的专家同样金贵。
专家被锦衣卫半迫半请的进了官衙大门,一直请进了内院秦堪住的厢房。
李二很急,今日这场寿宴吃得太心惊胆战了,唐子禾不给秦堪瞧仔细瞧瞧,真不知会不会有风险,如今侯爷的生死可事关太多人的前程了,他若有个好歹,整个大明天下都会震动。
唐子禾走进房里的时候,秦堪正在听两位戏子唱戏,前世本来没这种爱好的,不过如今这个时代娱乐太匮乏了,秦侯爷又不喜欢练字作诗填词,对个对子吧,顶多也就知道“仄起平收”的规则,文人喜欢干的事情,他没一样喜欢的。
青楼狎妓倒是不反感,不过有着两辈子阅女经验的他,实在没有耐心跟青楼女子玩那些虚情假意。
于是听戏便成了秦堪迫不得已的爱好,听着两位戏子咿咿呀呀冗长软绵的曲调儿,听久了倒也觉得确有几分风味。
唐子禾出现后却很不客气,直接便打断了两位戏子投入的演出,也掐断了大明朝戏曲文艺崛起的春天。
“你,还有你,别唱了,都出去,我要给侯爷瞧病了。”
戏子们一楞,看着神色冰冷的唐子禾,再瞧瞧半躺在暖炕上面露微笑的秦侯爷,戏子们知道这位姑娘惹不起,赶紧施礼告退。
唐子禾目光不善地瞪着秦堪,秦堪却微眯着眼,一副悠然自得丝毫不担心自己中毒的样子,唐子禾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杀意,瞬间又变成了美人轻嗔薄怒的风情模样,变脸之快,连秦堪这种阅女老手竟也未曾察觉。
屋子里一片寂静,唐子禾就这样不言不动地盯着秦堪,恶狠狠的,却自有一番妩媚风情。
太安静了,静得秦堪不得不睁开眼,有些尴尬地揉了揉鼻子,苦笑道:“唐姑娘能不能不要这样一直盯着我?”
“你害羞?”唐子禾冷冷道。
“尽管不想承认,但事实是……好吧,被人这么盯着,确实有点羞意,羞并快乐着。”
唐子禾薄而红润的嘴角一勾,想笑,又使劲憋住,一张板着的冷俏脸不知不觉破了功。
“民女自小长在天津,还从没见过朝廷的钦差大人长什么模样呢,多瞧你一下难道犯了王法不成?”
“我不介意姑娘瞧我多久,但姑娘你瞧我的眼神不对……”
“如何不对?”
秦堪叹道:“你盯着我的目光就像屠夫盯着一头待宰的肥猪,不论什么品种的猪被屠夫这样盯着,都会感到不自在的……”
唐子禾终于忍不住笑了,笑得很优雅,一只水袖悄然捂住了嘴,眼睛像月牙儿般弯弯的,很可爱。
“哪有人这样埋汰自己的,侯爷何苦如此自贱。”
秦堪黯然道:“瞧一次病要花三千两银子,我不是待宰的肥猪是什么?”(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