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過來時只聽得“的的”的馬啼聲,我似乎正給人攬在懷裏,乘馬緩行。
我抬起頭,落日餘暉,有些淒涼地灑在田野之上,本來的綠色葱蘢,春意昂然,映在那斜暉之中,卻有些頹喪寂寞。
“你醒了?”聲音很冷淡。
我一回頭,紇幹承基正坐在我身後,有些茫然地面對着那掩在晚霞之中的夕陽。他的長髮有些凌亂,幾縷飄到額前,在他幽深的黑眸前搖曳,搖曳得看不清他眸裏掩藏的內容。
好在我不想了解他。甚至不想了解這個世上任何的人。
所以我同樣冷淡地説:“剛剛是我救了你。”
紇幹承基低下頭看我,又露出嘲弄般的神色,道:“那又如何?”
我咬牙道:“你放了我。”
“可我不想放你。”紇幹承基漠然。
我還沒來得及跟他爭辯,前方已傳來一陣歡呼。
一抬前,前方榕樹下,一羣人牽着馬或坐或站着,一見紇幹承基,呼啦啦迎上來。
這羣人面很熟,正是那日鎮上襲擊我們的那羣殺手。看來紇幹承基跟這羣殺手正是一夥的,所以在這裏等着他。
紇幹承基又露出了他冷冷而驕傲的笑容,招呼道:“兄弟們!”
殺手們紛紛前來,道:“紇幹公子終於來了!不知可曾遇上蘇勖他們?”
又有人笑道:“如何不遇上?你看這女子,不是跟在蘇勖他們身邊的那小美人嗎?”
那些人看向我的眼睛,突然流露出貪婪之色。那是……對女人的慾望?
我打了個寒噤。
而紇幹承基已跳下馬,一把把我抱下,緊擁住我大笑道:“這個女人,可是我今天唯一的戰利品!你們都不許動她!”
我竭力掙扎,很想甩他一耳光。可惜他雖然中了毒傷,力道依舊極大,根本掙脱不開。
更可怕的事,那面容,那曾泛着鄰家男孩倔強純淨神情的面容,此時竟泛出淫穢之色,然後用手捏住我臉,撥到他面前,對我的唇,狠狠吻下。
我又急又怒,張嘴欲呼,他的舌已鑽入我口中,向着我的唇,我的齒,我的舌,肆意侵襲。
我很想咬他一口,可腮卻被他緊緊捏住,合不起牙關來,由着他在充斥在我的唇舌之間,放肆妄為。
即便是在現代,這也是一種可怕的侮辱。如果能死,還真不如死了算了。
我的淚水終於掉了下來。
這時紇幹承基也終於放開了我,若無其事道:“等我玩夠了,自然賞你們。”
那些殺手俱有一絲羨色,終究也造次,笑道:“好哦,我們且到前面去,雖沒有客棧,但有一家民居,這幾日我們便借住在他家。”
那棟民居,與其説是他們借住的,不如説主人是給他們嚇走的。那麼一大羣在持刀帶劍,還有受了刀傷的人,一看就知來路不對,哪敢説個不字,直接把房子騰出跑開了。
我和紇幹承基合住了最好的一個房間。那些殺手看紇幹承基擁着我走入房中時,顯然有着曖昧不明的神情。
關上門,我惡狠狠盯着這個剛被我救回來的豺狼,直想撕了他。
紇幹承基卻沒碰我,託着下巴朝窗外望了好一會兒,才道:“你説,東方清遙和蘇勖,會來救你麼?”
會來麼?大概會吧。
看我被擄走時他們焦急的神情,多半會設法找我的。我不由也望向窗外。
紇幹承基又問道:“他們兩個,誰是你心上人?”
我再沒想到他會問這個,怔了怔,沒搭理他。
紇幹承基自顧道:“還是找東方清遙吧,家裏有錢有勢,又能故作超然,不理朝廷紛爭,活得會長些。至於蘇勖,我瞧他的命長不了。”
我氣往上衝,道:“我瞧你的命也長不了。”
紇幹承基一笑,居然甚是好看,他道:“那可不一定,沒聽説過麼?好人不長命,禍害一千年。”
我沒想到唐代就有這麼一句話了,冷冷看着他不説話。
他卻取出一個玉瓶兒來,傾出一粒丸兒,遞給我道:“吃了罷,你為我吸毒,自己也中了毒了。這藥有一定的闢毒功效。”
我轉過身走開,不去理他。
紇幹承基卻賊賊一笑道:“你不吃,我可來餵了。”他把藥丸扔進自己嘴裏。
我一驚,向後退了一步。
紇幹承基卻欺身上來,作勢又要抱我。
我又恨又怒,在他嘴巴湊到我面前時狠狠甩了一耳光,“啪”地一聲,十分清脆,又響又亮。
我沒料到這麼容易打到他,一時呆住。
紇幹承基自己也怔住,眼裏又有波濤湧過,看不透,悟不出。然後他説話的聲音都低沉許多:“我只想你吃藥而已。”這一刻,他又如那倔強憂鬱的鄰家男孩,可憐可愛。
我叫道:“你把藥丟給我便是。”
紇幹承基果然把瓶兒扔給我,我忙丟了一粒入口,把瓶子扔還給他,端了凳子到房間的角落裏坐着,只盼遠遠離開他。
紇幹承基嘆道:“你睡吧,睡牀上去。”
房中就我和他二人,我哪裏敢睡?只是抱着肩道:“你出去,我便睡。”
紇幹承基又是嘲諷般一笑,道:“我出去?你想外面的哪位進來陪你?”
雖然紇幹承基武功最好,殺人最多,可不知為什麼,我直覺外面的那羣殺手,比紇幹承基還要可怕許多。至少他們中任何一個給我打了個耳光都不會如此輕饒於我。
“我不碰你,你睡吧。我就在這裏坐着。”紇幹承基的聲音忽然變得很疲倦。
我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遲疑着沒挪身子。
紇幹承基繼續道:“如果我想要你,你躲着又有用嗎?”
的確沒用。這個人的武功連清遙和蘇勖聯手都敵不過,想佔有我這麼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只怕是易如反掌。
我橫了橫心,和衣卧到牀上。
紇幹承基嘆口氣,默默坐在桌前,看着那一閃一閃跳躍的燈花,不知在想什麼。
而我,也一直看着紇幹承基,生怕他突然又抱住我,做出什麼不軌之事來。
看着看着,只覺眼皮越來越沉重,最後一點的意識,就是那燈花還在跳動着,一閃一閃。
忽然聽到有人在喚我時,温熱的氣息,已經直撲面上。
我驚得差點跳起來。
卻是紇幹承基正站在我牀前,道:“你快起來,從窗户走出去。”
我還鬧不明白什麼事,紇幹承基不耐煩道:“東方清遙和蘇勖帶人來救你了。我會去應戰,可當着兄弟們的面,我不可能故意輸給他們,讓他們把你帶走。你現在走了,就算你自己逃走的好了。”
他已把窗户打開,把我輕輕拎起,送到了窗户外面。
果然,前面的院子裏已是廝殺聲一片了。
紇幹承基道:“你從這裏出去往西走,有一條南北分岔的路,你往南走,就是去京城的路。你就在那裏等他們好了。”
他轉身要關窗,我忙一把拉住他袖子,道:“你,你別傷了他們。”
紇幹承基目中又有怒意:“你怎不怕他們傷了我?如果不是你為我治毒,只怕我現在已經死了。”
我無語。
紇幹承基皺眉道:“唉,算了。我瞧個機會,故意放了他們吧。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要求。”
我忙道:“什麼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