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逃回府衙的親兵奏報,陳大人是在巡夜之際,遭到一名歹徒制伏劫走,目前不知所蹤,提督大人刻正分撥兵馬、四下搜查。”
駕車趕路回途中,包力士細說分明。
陳近南奇道:“乾爹他武功高強,對方一個人如何能將他制服劫走?”
包力士道:“這是親兵們親眼目睹,應該不會有錯。”
陳近南心想:“怪哉,那會是誰幹的哩?”又問:“親兵們有沒看見歹徒逃往哪啦?”
包力士道:“城防宵禁甚嚴,並不聞有人出城,歹徒應該還在城裡。”
陳近南嘆道:“南京城佔地忒廣,內城與外城間多的是荒郊野林,就算歹徒還在城裡,那也不容易找啊。”
驀地裡,馬車驟然停止,車外人喧馬鳴。
護駕的一名親兵喊道:“混帳!還不閃開!木知這是陳總兵的車駕麼?”
“陳總兵,可是陳近南?”另有一道熟悉的男子嗓音答應。
陳近南心頭一凜:“是他?莫非……乾爹就是他劫走的?”
車外親兵斥道:“攔路擋駕,還敢直呼大人的名諱,該當何罪?來呀!把他給我拿下!”
旋即傳來一陣兵刃交擊的聲響。
包力士忙道:“軍門,我出去看看。”拔刀拉開門簾,一躍而下。
便趁門簾掀起的剎那,陳近南已經看見車外的惡客,不出所料,就是金不換、陳三郎。
陳三郎一面運轉金刀殺人,一面喝道:“陳近南!滾出來!別要等我進去找你。”
陳近南何嘗不想出去會會對頭?問題是,他因暴飲暴食,肚脯過大,早就無法走路啦,稍早還得躺在板凳上,才能讓親隨給抬出夭一樓。
隔得一會,車外親兵全被陳三郎打得趴下,或死或暈,包力士力戰脫身,奔逃回去報訊了。
陳近南傾聽不到車外的聲響,知道情勢危急,趕快運功準備。
頃而,陳三郎一刀砍下門簾,衝著陳近南猙獰冷笑:“你,還不肯出來?”
“出出出,出你個頭!”陳近南施展一記魔動掌拍出。
陳三郎倏地躍起,跳上車頂回避,正要倒轉金刀,反向車內刺落——“小雞雞!”
卻被空空和尚突兀的現身中斷。
空空以輕功跟蹤陳近南一行,沿路找到這裡,發現馬車停止、遍地死人,於是湊了近前察探,這一察探,教他撞見了陳三郎。
陳三郎又驚又怒:“是你?可惡……”
空空跟著跳上車頂,興奮呼道:“小雞雞,小雞雞,我的小雞雞喂。”伸手去摳陳三郎的後頸,就像雞農在摳小雞仔一樣。
陳三郎揮刀去砍:“你娘哩!閃!”(閩南語中,“閃”是叫對方滾開。)
空空哪裡肯走?一邊避著金刀,一邊仍是纏著陳三郎不放。
陳近南聽他二人在車頂大打出手,急欲爬出馬車,運掌相助空空,不料才剛把頭伸出門,就被一件東西敲到:“哎喲……幹!”拾起一看,原來是李四十七變的那顆木魚,應是從空空的身上掉下,陳近南摸了摸頭,將之收入懷裡。
馬車頂上,陳三郎擔心遭到二人夾攻,重演嶽州城的往事,心念電轉,暗地命令金刀對付空空,自己則空手躍下。
那金刀大顯神通,靈動自如,很快就讓空空手忙腳亂,無暇他顧。
而陳近南頂著大肚脯,好不容易才爬了出來,立刻被陳三郎堵到,受他右手的符咒“定”住。
陳三郎慢慢走近,擰笑說道:“嘿嘿,看看今日,還有誰來救你!”勻出左手,摸出腰際插的一把短銃,準備開槍。
可惜了陳近南一身本事,遇上對方的符咒,全部無法施展,心想:“他拿的是火銃,好加在,火銃沒有神通,一定殺我不死。”
喀。
果不其然,無論陳三郎怎麼摳按板機,就是不能擊發,氣得他將短銃丟了。
陳近南心想:“我得找個法子拖延時間,要不然他若取回金刀,我可必死無疑啦。”
急問:“你、你為什麼劫走我乾爹?有冤有仇,儘管衝著我來,何必找他?”
陳三郎一愣:“誰是你乾爹呀!”
陳近南聽了也一愣:“天地會總舵主陳永華呀。”
陳三郎一愣之後再一愣:“陳總舵主‘也’被劫啦?被誰劫的?劫到何處?”
陳近南心想:“不是他乾的?咦,他好像很關心乾爹的安危嘛,奇怪……”說道:“乾爹是被一名歹徒劫走的,被誰劫的?劫到何處?現下還沒能得知,只知歹徒尚未出城,仍在城裡。”
陳三郎眉頭深鎖地想了一會,旋即勻出左手,去敲陳近南的額頭,想將陳近南一下敲昏,偏偏陳三郎武功底子薄弱,沒了神通,並不足以成事,只把陳近南的額頭敲得紅腫。
陳近南氣道:“你幹嘛呀?痛死人啦!”
陳三郎紅著臉道:“我、我想把你敲昏。”說完,又敲了一下。
這一下仍沒奏效,陳近南額頭腫得更大了,不過陳近南倒很聰明,索性假裝昏厥。(免得再被敲第三下)
陳三郎湊近陳近南瞧了瞧,自言自語道:“不知他是真昏還是假昏,萬一等會他醒了來,我又來不及施咒定住,那可怎生是好?”看看馬車頂上,那頭,空空仍跟魔刀打得難分難解,於焉放心沉吟:“我來試他一試。”
陳近南眯起眼睛偷瞧,心想:“他要用什麼法子試我哩?”
隨即,陳三郎朝著陳近南的大腿使勁一捏……
痛得陳近南將滿肚子的髒話,在心裡罵了兩遍,然而為了佯裝成功,也只好隱忍不發。
心想:“你這個碰肚短命貨(死鬼),倘不是我的身軀被你定住,你爸(我)早就將你踹到彼邊去羅,幹!”
陳三郎湊近陳近南再瞧了瞧,自言自語道:“嗯,沒錯,他一定是假裝昏去的。”
“喂!”陳近南氣得不裝了,“醒”來說道:“我裝得這麼像,你捏我我都不敢叫了,這樣你都能識破?”
陳三郎冷笑:“被敲昏過去的人一旦受疼,自然會醒,你是聰明反被聰明誤,所以被我識破。”伸手進入懷中,摸出了好幾瓶藥罐。
陳近南問道:“你又要幹嘛?”
陳三郎道:“我要用藥將你藥昏。”找呀找的,一時竟分辨不出哪瓶才是迷藥,“嘖,我放到哪去了?要是錯拿了毒藥,那可不好……”
陳近南一凜,跟著點頭說道:“是啊是啊,你得仔細找,仔細找。”
陳三郎像是想起了國仇家恨,霍然說道:“你這該死的,我為什麼要替你設想?死了活該!”隨手抽出一瓶藥水打開,硬往陳近南的口中灌入。
陳近南心想:“管他三七二十一,裝昏!”遂又“昏厥”過去。
陳三郎湊近陳近南再瞧了瞧,隨即又是使勁一捏……
陳近南心想:“嗯,快假裝吃痛醒來!”(其實也不必裝了,因為真的很痛。)轉念又想:“不!不對,被敲昏過去的人一旦受疼,自然會醒,可被藥昏過去的人,無論如何都是醒不來的,嘿嘿,臭小子,你當我那麼好騙?”遂仍保持“昏厥”。
陳三郎見狀,點頭自道:“看來他是真正昏了。”就這樣撤了右手,將陳近南拖入馬車。
陳近南不再受制於神通,動靜自如,心裡遂想:“要不要趁現在偷襲、把他毒打一頓?”轉念又想:“這廝本想殺我,聽了乾爹被劫的消息,卻又不殺了,他倒底想要怎樣?唔,我何不跟去看看。”於焉打定主意,繼續佯裝,暫且任由陳三郎處置。
陳三郎坐上車軾,揚鞭策馬,喊道:“駕!”
馬車登時駛動。
旋將馬車頂上的空空甩了落地。空空想要急起直追,魔刀卻又纏了住他,不肯放行。
城西,內城荒郊。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馬車轉進荒郊上的一處農莊,停在一間米倉門前。
陳三郎下車將陳近南拖出,逕自拖入倉內,也不管地面有多少沙礫、石子,磨得陳近南四肢破皮、屁股瘀青。
陳近南心裡當然又是髒話連篇了。
米倉內早有十幾名武林人士接應,在陳三郎的吩咐下,眾人把陳近南關進一隻鐵籠子裡。
陳近南眼觀四面、耳聽八方,發覺這群人對於陳三郎必恭必敬,開口閉口都稱他做“盟主”,心想:“是了,我在嶽州時曾聽杜少卿說過,陳三郎當上武林盟主啦。”
仔細再看,又發覺這群人服飾各異,顯然各門各派都有,而且各個都是年少之輩,顯是各門各派的二代,其中,有名綠衣劍客教他眼熟,“那不是曾在擂臺大賽露過臉的,青城派首徒孫公皓?”
那的確是孫公皓。孫公皓這時說道:“……是麼?盟主,陳總舵主乃一代武學宗師,如果連他都被輕易劫走,那麼……咱們就算九派聯手,恐怕也難退敵。”
陳三郎聽完沉默不語,陷入長考。
這頭,陳近南亦想:“九派聯手?這麼多武林門派的弟子潛入南京,倒底是為什麼?”
一名武當弟子和道:“是啊,盟主,不如依照水澈師兄的提議,登門求助鐵丐,請他派兵幫忙我們。”
水澈系這群武當弟子之中,輩分稍高的,刻正站在陳三郎身邊。
陳三郎道:“陳總舵主被劫,鐵丐豈能不知?我料他已出兵,滿城搜尋,用不著咱們登門了。”顧盼左右,尋思問道:“耿姑娘人呢?”
水澈道:“適才您出門時,華山派的杜少卿說他也要出門察探,耿姑娘跟他一起去了。”
陳三郎冷哼:“察探?咱們不是排好人了,要他多事……”
這頭,陳近南亦想:“杜少腳跟耿雨呢也來啦?”
眾人嘰嘰喳喳地商量、議論,談的全是救人的方法。
陳近南這才約略得知,被劫走的除了陳永華以外,還有八大門派的掌門與丐幫幫主。
正說間,兩名勁裝漢子通報急入:“回秉盟主,查到點子的落腳處啦,我家掌門跟其他被劫的人全在那兒。”
眾人大譁。
兩名漢子都是崆峒派的弟子,崆峒派掌門遠在隴西一帶便遭劫持,直到如今。
陳三郎忙問:“有沒看見天地會的陳總舵主?”
那名崆峒弟子道:“有,他也被劫了,我們正覺得奇怪呢。”
陳近南心想:“乾爹也在?太好啦!”
陳三郎拱手說道:“既是如此,那就有勞兩位師兄帶路。”
眾人於是攜刀帶劍,準備出發。
一名崑崙派的弟子指著陳近南問道:“這個鳥人,怎麼處置?要不要一劍殺了乾淨。”
陳近南仍是“昏厥”,眯著眼睛偷覷,暗罵:“你才是鳥人哩。”
陳三郎沉吟:“他還有點用處,把他一併帶上。”
那名崑崙派弟子又問:“他究竟是誰?”
孫公皓一旁說道:“你們崑崙派不及參加上次嶽州的武林大會,所以不清楚此人來歷,此人是魔界的使者,據聞還是陳總舵主的侄兒。”
水澈怔然道:“喔?那他不就是,幫助線老將軍攻佔西安的那個陳近南,既是魔界使者,何以幫助漢軍?”
孫公皓聳聳肩膀:“誰曉得啊。”
“別說了,”陳三郎把手一招,催促:“事不宜遲,咱們快動身吧。”
眾人當即出發。
並將陳近南連著那隻鐵籠扔入馬車,載運同行。
城北,外城一隅樹林子裡。
陳三郎一行奔入林中時,方知敵我之間,早已對壘。
湛藍的月色映照猙獰的火焰,吳六奇親率上千名馬軍,團團圍住林心的一片空地,刀槍箭矢直如林木茂密。
空地上據著一小撮人,都是些膚髮殊異、長相奇特的西洋人士。
陳永華等人一共十名武林領袖,則被鐵鐐綁住,一人縛於一樹,就綁在這群洋人身旁的十株大樹之上。
由於洋人各個手持長短火銃,架住所有人質,吳六奇雖有優勢兵力,也不敢輕舉妄動。
“是誰?報上名來!”官兵探哨攔住陳三郎一行。
吳六奇識得陳三郎,揮手命道:“讓他們過來。”
大隊官兵於焉放行讓路。
來到陣前,陳三郎抱拳呼道:“吳軍門,我等前來助戰,還望得您通許。”轉身引手,指道:“這幾位都是被劫掌門的弟子。”
孫公皓、水澈等人馬上施禮。
吳六奇旋亦還禮:“我們也是剛到,還沒摸清對頭的底細呢,救人要緊,大夥同心齊力吧。”
陳三郎一行遂在陣前列隊。
馬車裡的陳近南心想:“我得溜出去,探探外面的局勢。”雙手扒住鐵籠,使出內勁去扳……不料那鐵籠乃是陳三郎高價請人打造的,用的是上乘的精鋼,否則任你內力再強,亦不能撼動分毫。
陳近南拚死拚活就是扳不開,心想:“到哪去找能砍開或鋸開的傢伙呢?”靈機一動,撫符唸咒,將懷中的李四十七(那顆木魚)變成了一把銼刀,銼將起來。
外頭,吳六奇這時喝道:“爾等不類中土人士,可懂漢文?快派一個人出來交涉!”
對方領頭的是名妙齡女子,金髮碧眼,高額窄頰,美豔不可方物,穿著更是金絲銀料。
這位“西洋貴族版”的唐賽兒出列笑道:“你太老了,看起來不像金不換,找他過來,同我交涉。”
陳三郎與吳六奇相視一怔,隨即拍馬出列,問道:“你找‘金不換’陳三郎做什?”環指林中被劫的陳永華等人,“劫持了這些人,又有什麼目的?”
金髮女笑笑:“我叫阿伊達。康士坦丁。狄米崔高爾斯基,閣下是誰?煩請報上名來。”
陳三郎道:“我就是你要找的人,金不換,陳三郎。”
輪到阿伊達怔然了,上下打量沉吟:“你就是陳三郎?中原武林的盟主?嗯,長得挺俊的嘛,但不知你的身手趁不趁長相。”
“別跟這個妖女羅唆!快殺了她!”
說話的是被劫的其中一人,崑崙派掌門元善見,元善見雖屆“知天命”之年,可卻養生有道,兼以風雅著稱,江湖均傳言他看似化外神仙,怎知如今卻是衣衫襤褸、蓬頭垢面,顯是吃了不少苦頭。
看管他的洋人聽了元善見鼓譟,旋即甩他一巴掌。
元善見當眾受辱,氣得咬牙切齒,臉都紅了。
那頭……
陳近南總算鋸開了鐵籠,偷偷溜下馬車,挺了個大肚脯去與吳六奇會合,誰想走沒兩步,腹中突然滾滾做響,陣陣抽搐。
暗忖道:“你娘卡好,陳三郎灌我吃的該不是瀉藥吧?”
陳近南慢慢再走兩步,腹中激盪得愈來愈激烈,滿肚子食物似乎化成了大便,直奔他的“玉門關”口:“不、不行……再不找個地方解決,我就要拉在褲子底了。”
左顧右盼,到處是人,好在他身著蟒袍軍服,也不引人注目,找呀找的,終於找到一處沒人的矮叢,於是不假思索脫了褲子……霎時間,屁聲、屎聲、尿聲與腸胃舒展聲,霹哩啪啦,響個沒完。
場中兩方人馬正待理論、開罵,忽聞這陣拉屎聲響,臭得是人人皺眉,各個掩鼻。
吳六奇回頭怒喝:“誰在放屁!把他帶走!”低聲又咕噥:“媽的,放屁也不挑時間,真是△×O……”
官兵們你看我來、我看你,誰也不知是誰放屁,大家互相猜疑著。
矮叢中的陳近南心想:“幹!不是我的屁響,是你們都不講話,搞得這麼安靜,所以才——”這時藥效再度發作,腹中再次滾蕩,不得已,霹哩啪啦,他又拉了好大一坨。
陳三郎剛要質問阿伊達,才一開口,便接了陳近南那陣屎尿屁腸連珠響,氣得他趕緊閉上嘴巴。
眾人(包括阿伊達他們)都對這個藏身暗處的“放屁人”大感不滿,同仇敵愾,紛道:“把這個不知死活的渾蛋揪出來!”、“揪出來!揪出來!”、“捅死這個搗亂的放屁人!”、“捅死他!桶死他!”
陳近南心想:“啊是怎樣?拉屎也犯法喲?人家又不是故意的。”為了不被揪出去活活桶死,他只好提肛憋氣,忍住不屙。
等到四周靜下,阿伊達回顧笑笑:“我倒忘了先為各位引薦引薦,”一一指道:“這位是崑崙派掌門,元善見,青城派掌門赤煉子,少林住持空心方丈,峨媚領袖定觀師太……”
無論是元善見、赤煉子,抑或是空心方丈、定觀師太,均是獨步武林的內家高人,亦是獨霸一方的名人魁首,而今意外遭難,在阿伊達的手中指來,竟成了一個個俘虜。
陳三郎雅不欲見他們受辱,伸手示止:“幾位前輩耆宿,大家都認識,用不著你來介紹,請先回答我的問題。”
阿伊達又笑:“我呢,乃是堂堂準葛爾汗國、葛爾丹大汗殿下的侄女——科布多郡主,兼領大俄羅斯帝國、遠東區元帥——費耀多羅的中國親善使者,由於仰慕貴國的武學,所以不遠千里而來。”
在場眾人聞言譁然,半信半疑,眼前這位妙齡美人竟有忒大的來頭。
陳三郎道:“既是仰慕我中華武學,為什麼又劫持我中華人士,況且,這幾位還都是武林領袖呀。”
阿伊達道:“因為我仰慕貴國武學,所以呢,很想成為貴國武林的盟主,不得已只好把他們一個一個抓來,考較考較。哈!你們猜怎麼著?這幾位都不是我的對手哩。”
“她撒謊!”點倉派掌門唐奔怒道:“這妖女使的不是真功夫,而是妖法!呸!還什麼仰慕武學……”
看管他的洋人旋也甩他一巴掌。
陳三郎喝道:“住手!你就不怕走不出南京城?這樣辱打我們的人。”
眾人亦罵道:“妖女!你死定啦!還不放人?”、“再敢亂來的話,當心被我們砍為肉泥。”
阿伊達轉頭嘰哩咕嚕了兩句,應是示意部屬別再打人耳颳了,頓了一頓,回頭複道:“陳三郎盟主閣下,你要我放了他們也行,得下馬跟我當眾比試,看看誰的武功厲害。”
陳三郎冷哼:“要是我贏了你,你就無條件放人?”
阿伊達點頭笑笑:“那要是你輸了呢?”環指眾人,“你們可得統統改奉我為盟主,聽我號令行事。”
吳六奇仰頭大笑,說道:“你這個笨洋妞,以為我們中原沒有王法?武林盟主就能統治天下?哼!老夫早已不過問江湖中事,誰當武林盟主,我都沒有意見,你二人的輸贏是你們的事!”指著陳永華那頭,“我只要你快將他放了,不然,你輸或贏,一樣得死!”
阿伊達冷笑:“是麼?”旋即縱身飛出,順手扯下一株大樹的樹藤,朝吳六奇捲去!
吳六奇哪裡畏縮?抽出肩頭的打狗棒攔擊,不料,打狗棒竟被樹藤當場卷裂。
“華巖百裂斬!”矮叢中,陳近南瞧出對手武功的端倪,心裡想道:“這洋妞,怎麼也會白蓮七煞?”稍一閃神,腹中的滾滾大便,再次霹哩啪啦地奔流而出。
好在場中拚鬥正烈、呼喝四起,陳近南拉稀的聲響遂被壓了下,沒人在意。
這當口腳下已無蹲距之處,處處是“黃金”,為了不讓屁股佔到大便,陳近兩隻好拎起褲子、保持蹲姿,從這處矮叢遊移到了別處矮叢,另闢新“戰場”。
稍早陳三郎強灌他喝的確是瀉藥,照道理說,他本該拉得脫肛、瀉得噴血,好在天一樓時已經吃了一天一夜的食物,肚子裡的東西屙也屙不完,因此得以保住腸胃。
唯一的壞處便是覺得自己好賤,活像是隻屎蚵螂。
樹林那頭打著殺著,矮叢這頭屙著拉著,人家是乒乒乓乓,他呢,是霹靂啪啦,不能說是相互呼應,只能說是各行其是。
阿伊達一把樹藤捲住吳六奇的身子,使勁回抽,把吳六奇捲了過去,拽倒在地。
那頭,陳永華喊道:“老吳快退!別跟她打!這洋妞身手透著邪門!”
吳六奇鯉魚打挺躍起,呼喝道:“借我棍來!”
有個部屬旋即拋過一根齊眉長根。
吳六奇接棍再戰,使出打狗棍法的第一路:打草驚狗,亂棒飛點,逼退阿伊達的藤鞭,阿伊達轉身回頭,又是一記華巖百裂斬擊出,捲住吳六奇的熊腰。
吳六奇急忙使出打狗棍法的第七路:借力打狗,順勢出棍,進襲阿伊達的門面,與之貼身搏鬥,阿伊達反手摸出一條絲帛,勁射出手,那絲帛竟能軟中帶勁,打落吳六奇的長棍。
吳六奇起腳勾起了長棍,使出打狗棍法的第十六路:打狗上架,轉攻阿伊達的下盤,欲將阿伊達撂倒,阿伊達將計就計,縮手收鞭,吳六奇立足不穩,往前撲倒。
吳六奇趁亂使出打狗棍法的第三十路:歪打正著狗,身子雖倒,長棍仍從斜地裡射出,阿伊達拔地飛起,閃過這著,旋即揮灑樹藤,再將吳六奇連著胳臂卷緊,落地後,連點吳六奇幾處要穴。
吳六奇落敗。
眾官兵見狀起鬨,揚刀舉槍,上前來救——阿伊達旋自懷裡摸出短銃,直指吳六奇的腦門,笑喝道:“誰敢過來,我就殺他!”
眾人投鼠忌器,說不得,又都退回原位。
阿伊達轉而衝著吳六奇笑問:“現在,你還敢說不關你的事麼?”一頓,又道:“我若輸了,你跟陳永華就能自由,我若贏了,連你也得聽從我的號令。”
吳六奇罵道:“死番婆!臭番婆!老子寧死不屈!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從南京城安然脫身!”
阿伊達回頭使了眼色。
兩名人高馬大的洋漢子立刻過來,手持鐵鐐與火銃,將吳六奇押了下去。
阿伊達隨即上前又笑:“陳盟主,你還不下馬呀?那咱們如何比試?”
陳三郎心想:“唐奔說她使的是神通,不是真功夫,可我怎麼看都不像呀,這番婆能將鐵丐制服,足見她的內力遠遠在我之上。”一時間,猶豫、害怕了起來。
陳三郎雖然貴為盟主,然則內力淺薄、武功粗疏,如果沒有那把金刀,根本敵不過對方兩招,但是,總不能在這時候呼喚金刀回來,落了一個借用神通、與人比試的話柄。
阿伊達眼見陳三郎猶豫不決,有心激道:“貴國的男人有‘三小’,個子小、心胸小以及志氣小,樣樣都比我國男人小,閣下如果不想比試,我能瞭解。”
孫公皓、水澈等人聽了這番話,無不怒火中燒,紛向陳三郎請纓:“盟主,讓我來吧!”“是啊,盟主,怎能讓這個妖女在此耀武揚威。”
阿伊達又道:“喲,你身為盟主,還得請人助戰?”
說得陳三郎愈加不知所措。
躲在矮叢中大便的陳近南也看不過去,暗自說道:“陳三郎,跟她打呀,怕什麼!跟她打呀!”
說著說著,發覺肚裡的大便屙得差不多了,大肚脯也消失了,忙伸手入懷找草紙,準備擦屁股,不料,草紙正巧沒了。
“害呀!”陳近南陷入一陣天人交戰,心想:“該不該就這樣穿上褲子,出去營救乾爹?我是不在乎啦,就怕臭到了別人……”
想著想著,瞥見身旁的草叢裡,擱著一套男人的長褲與底褲,他這人也沒什麼公德心,索性悄悄摸了來,當作草紙擦大便,把自己的屁股擦得乾乾淨淨,也把人家的褲子擦得汙穢不堪,隨後,再悄悄放了回去。
穿妥衣物、站起身軀,陳近南忽爾心想:“這地方怎會平白無故跑出一套衣褲,等著給我擦用?”回頭去矮叢中梭巡,驚見一個熟悉的背影,正要幹一件熟悉的醜事。
而那套被他擦用的褲子正是對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