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上官少俠,看了‘了塵’一眼,竟對‘小霸王’歉然一笑說:“吳少莊主請先回告令師伯,待會兒我會去啦!”
說罷,跨步就待向小虎這邊走來。
豈知,‘小霸王’橫身一閃,竟然將上官紫的去路擋住,同時沉聲問:“上官少俠可是與他們相識?”
小虎一見,瞪大了眼,正待出口喝叱,俠丐已將他的右腕扣住,同時悄聲警告說:“傻小子使不得,此地是‘金銀杖’的壽堂,天大的怨仇,也得等出了‘高家樓’再說,否則,惹起公憤,壞了江湖規矩,那還得了?”
說話之間,那邊的上官紫,已剔眉沉聲說:“吳少莊主,算你幸運,今天是劉前輩的好日子呀……”
‘小霸王’心中仍記著輸馬之辱,被摔之恨,因而也沉聲問:“是好日子又怎樣?”
上官紫修眉飛剔,雙目冷芒暴漲,同時厲色低聲說:“要你立即濺血此地!”
地字方自出口,那邊的‘了塵’已怒聲低喝:“金雄過來!”
‘小霸王’本待發作,但聽了‘了塵’的低喝,只得沉聲說:“上官小子,今天算你運氣,咱們走著瞧!”
說罷轉身,悻悻的向‘了塵’那邊走去。
上官紫也不甘示弱,冷冷一笑,傲然沉聲說:“很好,上自你師祖,下至你師父師伯,少爺隨時候教!”
話一出口,兩廳靜立席間觀看的武林賀客無不震驚,當然,在場的人中,也有不少人面透不服之色,但磅於江湖規矩,今天不能鬧事,只得將不服之氣壓下去,其中小虎就是暗中不服之人。
俠丐自然看出小虎的神色,立節悄聲警告說:“傻小子,在這種場合,自己沒有真才實學者,身後沒有人撐腰,嚇死這位上官少俠,也不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將一派之尊的‘玉尊上人’也一起牽扯在內,稍時這位上官少俠過來時,你要好好掏掏他的底細!”
說話之間,那位上官少俠,已神色自若,朱唇含笑的走過來,因而,小虎也不便回答俠丐什麼。
俠丐一見上官紫,立即笑嘻嘻的自我介紹說:“上官少俠,我老花子馬五,你應該聽說過了吧?”
上官紫聽得神色一喜,趕忙拱手恭聲說:“原來是譽滿江湖的俠丐老前輩,晚輩上官紫給你見禮啦!”
說話之間,深深一揖到地。
由於滿廳賀客的注視,和‘金銀杖’仍在繼續迎接前來的賀客,俠丐不便朗聲大笑,但仍抱拳還禮笑著說:“上官少俠能記得老花子在江湖上的一點薄名,卡實難得,老花子聽了就覺得有夠爽的!”
上官紫也含笑謙恭的說:“晚輩時常聽人談起前輩昔年在武林中的俠義事蹟,仰慕至極,待等晚輩獨立行走江湖時,傳說前輩已去仙山修真了……”
話未說完,俠丐再也忍不住哈哈笑了,但他卻緊斂笑,壓低聲音風趣的笑著說:“入山是實但卻險些修掉了魂!”
說罷共同一笑,趕緊轉變話題說:“來,讓我給少俠介紹一位新朋友!”
說著,轉身笑指身側的小虎,介紹說:“這是誼侄雷小虎……”
話剛開口,上官紫的神色突然一驚,指著小虎,驚異的脫口說:“什麼,你就是雷小虎?”
俠丐一見,心知有異,不由迷惑的問:“怎麼,少俠原來認識他?”
說話之間,特地看了一眼上官紫舉起的纖修手指。
上官紫似是驚覺失口,一面急忙放下右手,一面搖頭含糊的說:“晚輩不認識,只是……好像在什麼地方聽說過這個名字!”
小虎對這位頗像雯雯的上官少俠,原就有些親切之感,這時聽他說似在什麼地方聽說過,愈加認為必是與雯雯有淵源。
是以,急忙向前一步,拱手含笑說:“哇操!小弟世居雷家堡先父雙諱崇仁,朋友贈他一個美號‘擒龍手’!……”
上官紫的神情已趨鎮定,是以未待小虎話完,趕緊拱手說:“雷老前輩,威鎮塞外,譽滿四海,小弟仰慕已久,今日幸會雷少堡主,已慰平生,殊感榮幸,今後尚望少堡主,多賜教益了……”
小虎一心想知道上官紫是否與雯雯有無淵源。
是以,也急忙拱手,謙和的笑著說:“彼此彼此,哇操!今後小弟向少俠請教之事正多,尚望少俠不吝指教才好!”
好字出口,話鋒立轉,趕緊改變話題說:“小弟奶媽雷亦蘭,人稱‘銀空雷燕’……”
上官紫一聽,再度拱手謙和的說:“雷前輩巾幗女傑,懲好除惡,纖手無情,小弟已久聞名的……”
俠丐早已看出小虎的心意,立即在傍含笑插言道:“那麼雷女俠的女兒雯雯姑娘,少俠總該認識了?”
恰在這時,廳外突然樂聲大作,同時,廳階上的唱禮老先生,也朗聲說:“廳內的諸位英雄豪俠,暫請移駑廳外片刻,以便擺設席桌!”
話聲甫落,廳內立即掀起一陣桌凳移動聲,立在桌凳間敘舊的群豪一面談笑,一面紛紛走向廳外。
俠丐似有意離開,立即舉步,一指廳外,笑道:“你們年輕的捉對談談,我老花子去找那些老不死的聊聊!”
上官紫一聽‘捉對’兩字,嫩白的面龐突然飛上兩片紅霞,但他卻趕緊微躬上身,向舉步走去的俠丐,恭身說:“不送啦!”
小虎雖沒說話,但卻躬身相送,看著俠丐走到廳外。
但是,當他本能的將目光看向前廳門時,仍陪著母親‘金銀杖’站在廳門口的高蓮英,也正轉首含笑,深情的向他望來。
小虎看得心頭怦然一跳,俊面發燒,但瞬即被湧向廳外的武林賀客擋住了。
正在回味方才那一瞥嬌笑是何用意時,身旁的上官紫,卻冷冷的問:“少堡主的感情,與高姑娘已經很密切了?”
小虎心中一驚,頓時也想起高蓮英的含情微笑的目標,因而對上官紫低聲說:“哇操!上官兄千萬不要誤會,小弟今天前來拜壽,完全是事出無奈,在此以前,小弟根本不認識劉前輩和高姑娘的!”
說此一頓,特別再壓低聲音,風趣的說:“哇操!倒是上官兄,豔福齊天,找到了這麼一位藝豔雙絕的嫂夫人!”
豈知,上官紫既不承認,也不否認的含笑問:“這麼說,小虎兄非常羨慕小弟嘍?”
小虎深怕上官紫誤會,趕緊解釋說:“哇操!小弟羨慕的是上官兄的福氣……”
說話間,發現高家的男僕人等,紛紛忙著移動桌凳,大廳內已沒有了群豪的蹤影,於是,立即改口提議說:“上官兄,哇操!我們出去談!”
說罷轉身,伸手去握上官紫的右腕,但是,剛剛觸及上官紫的細膩手腕,卻被上官紫巧妙的閃開了。
上官紫是個極為精明的人,他在閃手之際,卻不露痕跡的趁機肅手,謙和的微一頷首,笑著說:“小虎兄請!”
小虎並未在意,尚以為他去握手時,上官紫也正要肅手請他先行,所以聳了聳肩,當先向大廳的右側門走去。
兩人穿過忙碌的男僕人等和桌凳,到達廳側門時,廳簷欄臺上以側門高階下,業已立滿了由廳內走出來的群豪。
而最令小虎和上官紫注意的是一個立在側廳門下,一身黑衣,背插雙刀的狐媚豔麗查某,看了就很‘惹眼’吔!
黑衣狐媚女子,年約二十五六歲,瓜子面龐細蛾眉,一對桃花眼,兩片鮮紅的薄櫻唇,尤其那道小巧挺鼻,更為誘人。
而她一身黑綢勁衣,緊裹著她的豐滿嬌軀,高低凹凸,曲線玲瓏,更是充滿了對男性的吸引魅力。
這時黑衣狐媚女子,嬌態懶慵,半倚著門柱,雙目微眯著,鮮紅的唇角掛著一絲的微笑,目光柔和的望著小虎和上官紫,似乎有人用指一推,她就會跌倒。
小虎看了黑衣狐媚女子一眼,和上官紫匆匆走過,沿階向廣院中走去。
廣院中已立滿了三三兩兩的武林賀客,各談分別經過,但他們對走下側廳門階的小虎和上官紫,仍極注意。
由於廳側院中立滿了武林賀客,小虎一面前進,一面低聽問:“上官兄,哇操!那個黑衣女子是誰?”
上官紫立即嬌哼了一聲,忿忿的說:“一個沒見笑的查某……”
小虎初歷江湖,尚沒有閱人經驗,是以驚異的說:“怎麼會呢,哇操!看來水粉胭脂(漂亮)……只是輕佻了一點!”
上官紫一聽,不由有些生氣的,問道:“你知道她是誰?她就是‘雙刀黑玫瑰’!”
小虎一聽,卻毫不考慮的說:“哇操!玫瑰是花中最豔麗的呀!”
上官紫見小虎如此天真,不由氣得脫口說:“可是別忘了玫瑰有刺呀!”
話一出口,上官紫突然驚覺自己的口氣有些近乎責備,剛剛認識就如此出言爽直,很容易使對方反感或誤會,是以,趕緊放緩聲音,笑著說:“我們到花園那邊去談!”
說話之間,舉手指了指廣院的對面,匆匆走在當前。
小虎舉目一看,這才發現廣院的對面有一道孔磚花牆,一道月形門恰在中央,牆外的鮮花小樹,在明亮的燈光照耀下,清晰可見。
看看將至月形門前,上官紫立即換了較謙和的聲調,問:“小虎兄,你可回頭看看,那些武林賀客中,有女也有男,看看可曾有人和‘雙刀黑玫瑰’交談,甚或正面看她一眼?”
小虎依言回頭,發現‘雙刀黑玫瑰’正走下廳階,目光望著這面,紅唇綻著微笑,緩步走來。
同時,他也發現了在‘雙刀黑玫瑰’的豐滿雙股旁,左右各懸掛著一個鼓鼓的黑絨鑣囊再看滿院中的武林賀客。
果然沒有一人向她頷首招呼,而大都在‘雙刃黑玫瑰’走過之後,側目瞟她一眼,而且全都一臉矬相的偷瞄,好像挺‘驚’(怕)她吔!
小虎看罷已經走出月形門,立即望著上官紫,驚異的說:“哇操!這位黑玫瑰的武功,這等大條(厲害)呀?”
上官紫冷冷一笑,輕蔑的說:“武功僅能算得上是二三流高手,厲害的是她那兩囊歹毒暗器了!”
說話之間,兩人已走至一座朱亭前。
小虎肅手讓上官紫先登亭階,同時似真似假的笑著問:“上官兄時下想已列身一流高手之中了?”
上官紫一聽,不由笑了,笑的很自然,也很甜,但卻風趣的說:“小弟現在還談不上入流!”
小虎聽得一楞,他雖然對上官紫因有些像雯雯而頗具好感,但他對上官紫的回答,卻有些不以為然,因而不解的問道:“哇操!這麼說,上官兄是初入江湖了?”
上官紫淡淡一笑,微蹙修眉說:“在江湖上行走,也有兩三年工夫了……”
小虎一聽,不禁有些生氣,但仍耐心的問:“哇操!方才上官兄自稱尚未入流是啥米意思?”
上官紫以秋水般的明眸,柔和的望著小虎,淡雅而又無可奈何的笑著說:“兩年多來,沒有任何一個入流的高手和小弟過招,小弟自然無法入流了!”
小虎一聽,怒火倏起,這話說的實在太狂了,乍然聽來,好像沒有人和上官紫發生過沖突似,仔細想來,再和他對‘小霸王’的譏言對照,顯然是連‘玉虛上人’都當作是俗仔,其他人等,又怎能和他上官紫相提並論?
心念未畢,似乎已看出小虎心意的上官紫,特又謙和的說:“看小虎兄,一派書生裝束,徒手未攜兵刃,一定很有掌功了!”
小虎在梵淨山苦學九個多月,受黃衫中年人的感染,一旦動氣,立即失去涵養功夫,由於對上官紫的傲言不滿,本待說初次下山,還沒有拿過兵刃,但竟毅然沉聲說:“哇操!僅略有心得而已,談不上了得!”
上官紫聽了,淡雅一笑,不像小虎修為大差了,那樣內有怒火,慍色立即透出表外。
小虎一看,不由又追問了句:“哇操!上官兄敢莫是不信?”
上官紫立即搖手正色說:“小弟當然相信,不過當今武林中,他的弟子敢於徒手不攜兵器者,只有一人,尊師想必是……”
話剛至此,倏然住口,突然望著小虎,機警的低聲說:“有人來了!”
小虎轉首向月形門處一看,除了兩圃盛開鮮花,和兩株修剪整齊的美人蕉外,根本沒有人影。
繼而凝神一聽,心中暗吃一驚,果然有人匆匆走來,小虎吃驚的不是猜疑來人是誰,而是驚於上官紫在和他談話之間,尚能分心暗察十數丈外的可疑動靜,這份功力,他雷小虎就差了一籌。
但他在心念電轉,看向月形門的一瞬間,卻脫口說:“好像步履很勿促,哇操!會不會是那位‘黑玫瑰’?”
上官紫贊服的點點頭,但卻說:“步履匆促,但卻不是黑玫瑰!”
小虎想不出是誰,不由迷惑的問:“哇操!是安怎(為什麼)?”
上官紫立即淡淡的一笑,輕蔑的說:“只怕她沒有這麼大的膽子!”
小虎一聽,恍然似有所悟的起身說:“哇操!一定是馬伯伯來了!”
上官紫依然是淡淡地一笑,但卻風趣的說:“他是有意離開的,何必再多事找回來呢?”
小虎誤以為上官紫指的是使丐有意去會老朋友,是以並未疑他,但他卻不解的望著月形門口,說:“哇操!會是誰呢?”
上官紫卻神秘的一笑,說:“自然是那位熱情待客的高姑娘!”
高姑娘三字方自出口,月形門內果然紅影一閃,現出了一身鮮紅的高蓮英。
高蓮英一見小虎和上官紫都在小亭上,立即驚喜帶嗔的笑著說:“你們這兩位貴賓真是的好像捉迷藏似的,害我找了好半天!”
小虎見來人果然是高蓮英,他反而並不覺得意外,因為他斷定高蓮英是前來找上官紫的所以,很自然的跟著走了下亭。
但是,上官紫卻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問道:“什麼事如此的嚴重,要勞煩高姑娘的芳駕來找我們?”
高蓮英一跺小蠻靴,立即有些焦急的嗔聲說:“壽筵馬上就開始啦!單缺你們兩位……”
話未說完,小虎兩人已走向高蓮英立身的月形門前。
但是,上官紫卻風趣的說:“奇怪,這麼多賓客,開席不下百桌,高姑娘怎的單找我們兩人?真是很奇怪哦!”
高蓮英被問得豔麗的嬌顏上,立時飛上兩片紅霞,但她為人精靈,依然大方而爽朗的嬌聲笑著說:“一個是由皖北趕來的少堡主,一位是由天台前來的少俠客,都是武林世家,關係密切,怎能會不令小妹注意!”
說罷轉身,三人並肩向院內走去。
這時院中,果然沒有了三五成群的武林賀客,卻見燈火通明的大廳內,人影移動,似是正在依序入座。
小虎忽略了上官紫方才來時,‘金銀杖’也同樣的為上官紫介紹了高蓮英。
這時他總認為上官紫和高蓮英原是一對熱戀情侶,因而似有意似無意的落後了兩人半步,但是,滿面春風且飄酒儒雅的上官紫,卻也不避嫌的和高蓮英走了個並肩齊步。
高蓮英前進中,一見大廳內紛紛入席的群眾,心中似乎想起一件大事,柳屆一蹙,不由望著上官紫,關切的問:“上官少俠,方才排名次的時候,鳳凰城的‘呂祖觀’觀主‘了塵’道長說天台既沒有武林世家也沒有一方霸主,而我娘也不清楚你的家世,‘了塵’又堅持你的席次不能和我娘排在一起!”
小虎一聽天台既沒有武林世家,頓時想起供丐要他好好探探上官紫家世的事,想到俠丐藉口離去,定是為了此事,而他方才閒聊一陣,竟錯過了這個機會,此刻想來,不禁有些後悔真是怪自己腦袋矬矬,有夠呆的!
這時高蓮英談起上官紫家世的事,自然格外注意,同時,他也恍然大悟,原來上官紫和高蓮英在此之前,並不認識,但他在小亭上察覺有急促的腳步聲時,而上官紫竟肯定來人是高蓮英呢?
念及至此,他才驚覺到上官紫的功力,不但比他高,而在智慧上,似乎也要勝過他一籌,有夠叫他癟心的。
心念間,瀟酒的上官紫,毫不生氣,反而淡淡一笑說:“武林陋規,不足為訓,難道一定要有武林世家的聲勢和一方強豪霸主的威名才可以前來拜壽?”
“而又必須和壽星壽婆坐在一起?小生認為應該以長者為尊,讓那些雖不是一方霸主,雖沒有武林世家的年長賀客與劉前輩坐在一席……”
話未說完,高蓮英已以不滿的口吻,贊同的說:“是呀!像那個‘惡虎莊’的‘小霸王’吳金雄,他只是代表他爹前來,也把他和少林的長老‘淨海’禪師排在一起了!”
說此一頓,突然又想起什麼,又轉首望著小虎,繼續說:“還有一件事更氣人,‘了塵’老道硬說雷少堡主沒有資格和我娘一起坐……”
小虎尚未表示意見,而上官紫卻忿聲插言問:“為什麼?”
高蓮英也念念不平的說:“了塵說,雷少堡主已是家破人亡之人,雷家堡早已被毀,老英雄也早已謝世,雷家堡已經有名無實了……”
話未說完,上官紫早已發現小虎俊面鐵青,殺氣沖天庭,冷電閃閃的目光,閃爍不停,忿怒顯然已達極限,因而碰了一下高蓮英,反而和聲問:“後來呢?”
高蓮英自然也看到了,她對自己的爽快直言,非常後梅,趕緊笑著說:“後來大家都堅持雷少堡主應該與我娘同席,‘了塵’才沒話說!”
說罷,已到了廳側門的高階下,高蓮英立即含笑肅手說:“請!”
小虎和上官紫也不推辭,逕自登階。
立在側門的高家男僕人,一見小姐和客人進來,紛紛躬身施禮。
進入廳側門,只見近百桌鋪有紅布的酒席,在左右側廳內平均擺好,群豪有的已就位,有的仍在走動,由於人數眾多,大多尚未坐下來。
內廳壽堂那邊,乃由那位戴眼鏡的老先生,高聲唱名道:“甘陝魯豫秦,五省總鏢局魯建忠魯大鏢客……”
高蓮英一聽,馬上一臉癟急:“哎呀!不知道唱到雷少堡主的名次沒有?”
說話之間,竟急步超前,一面以玉手分開阻立席間的群豪,一面連聲致歉。
群豪見是‘金銀杖’的愛女,紛紛含笑讓開了一條通道:小虎本想就在側廳門附近找個座位,但看了個性爽朗,格外熱心的高蓮英如此關切他的名次問題,只得跟在身後前進。
上官紫對名次問題似乎看得更淡,由於小虎繼續前進,就跟在後頭做跟屁蟲。
小虎無心聽那位老先生以悠揚的聲調,朗聲唱名,本能去看壽堂那方前約丈五的鮮紅壽屏和五隻尺大金漆蝙蝠,拱圍著足有六尺高的金漆大壽字,在廳內近百盞明亮紗燈的映照下,金輝閃閃,十分醒目。
壽屏的下面供桌上,高燃一對壽燭,並有壽桃壽麵鮮花瓜果等物。
打量末完,已到了內廳前沿。
只見廳內的中央,已用十數張長桌,排成了一個‘凹’字馬蹄形,中央尊位上,一張金漆壽字太師椅,空座無人,任何人都知道那是要給壽婆‘金銀杖’坐的。
在壽椅的兩邊,即是‘孿生二叟’,由此可見兩人在武林中的地位,緊靠黑衣叟而坐的即是‘了塵’老道:再其次是一位身軀修偉,紫面無須,霜眉光頂,身穿百初僧衣的老和尚,相貌威嚴,暗透慈祥,在老和尚的身邊,居然坐著‘小霸王’。
由於有‘小霸王’在傍,那位紫面無須的老和尚,顯然就是高蓮英方才說的少林長老‘淨海’禪師。
‘淨海’禪師,坐在‘了塵’和‘小霸王’之間,手扣念珠,神色安祥,對於將‘小霸王’的位置和他赫赫有名的少林長老排在一起,毫不在意,完全表露了一位得道高僧的深厚涵養。
在‘小霸王’吳金雄以下,已是側桌,僅能看到側臉和背影,顯然也都是領袖一方的人物。
在壽椅右側白衣叟的下面第一位,即是丐幫長老俠丐馬五,其次是一位身穿煙緞勁衣的老者了。
煙緞勁衣老者,年約七旬年紀,霜眉銀髯,虎目合威,但他炯炯的目光,不時看向人群,神色略透焦急,顯然是在尋找啥米郎啦!
再其次是位中年雍容婦人,上穿青緞羅衣,無法看到下身。
正在看向對面,驀聞那位老先生,高舉紅帖,朗聲唱名:“雷家堡雷少堡主坐……”
小虎尚未有所行動,一傍迫不及待的高蓮英,早已急聲說:“在這兒!”
說罷,不由小虎分說,逕向長桌的前端走去。
小虎本待不過去,但上坐的俠丐馬五,卻微微頷首,要他就座,加之高蓮英的熱忱待客,不過去也挺糗的。
走至桌尾一看,原來是‘敬陪末座’只剩下最後一個位置了。
緊靠‘淨海’禪師上坐的‘小霸王’,本來想趁小虎就位時,故意諷譏一兩句出出心中的惡氣。
但是,當他發現高蓮英特別引導小虎和上官紫入席時,已經是一臉菜色,這時再看了高蓮英的熱情,急切,更是內心惱火,恨不得忿然離席,因為‘小霸王’早已在外謠傳高蓮英已是他的未婚妻了。
看到是最後一張椅子的高蓮英,神情尷尬,面透慍色,但是她仍強展嬌笑,肅手請小虎就座。
跟在身後的上官紫,也在暗中悄悄推了小虎一下。
小虎在這些因素下,只得毅然坐在最未位的大椅上。
但是,上官紫竟自己搬來一張圓凳,坐在小虎身邊的桌頭上。
滿桌群豪一見,立即發出一陣低笑。
高蓮英本想以代母敬酒為名,陪坐在小虎的位側桌頭上,沒想到竟被上官紫搶先了,當然她作夢也沒想到,上官紫早已看透了她的心事。
那邊唱名的老先生,低頭在鏡框裡一看,不由一楞,但他不便得罪客人,只得望著滿廳紛紛落座的群豪,故意朗聲說:“諸位來賓,非常抱歉,沒有唱到尊名的客人,請在兩廳各桌上,隨意落座!”
但是,和小虎悄聲談笑的上官紫,似乎根本沒有聽到,依然坐在原位上。
‘小霸王’雖然早已看出,只要上官紫一離開,高蓮英馬上就會坐在那裡,這當然是他極不希望,也是極不願意看到的事。
但是,他此刻怒氣、妒火、羞忿、懊惱,填滿了一肚子,迫使他不自覺的忿聲自語的說:“真是不知趣,那有這麼厚臉皮的人,沒資格上坐,陪在桌頭上也好!”
小虎一聽‘小霸王’這一句一語雙關的話,頓時大怒,但是,他還沒說出口呢,上官紫已冷冷一笑說:“姓吳的小輩,不知趣厚臉皮的人,正是你自己,像‘雷家堡’的雷老英雄,業已西歸極樂,雷小虎是雷老英雄的獨生公子,當然是天經地義的堡主,而你呢?你爹‘喪門棍’尚未死,你便等不及要坐他現在的位置了……”
紛紛落座的群豪一聽,有的震驚上官紫的大膽,有的知道‘喪門棍’父子狼藉聲名的人,便故意發出一聲譏諷鬨笑,活該他自取其辱啦!
由於將‘小霸王’排在‘淨海’禪師下手位置是‘了塵’的意思,惡道聽了自然是沉不住氣。
何況人人都知道‘小霸王’是‘崆峒派了凡’的俗家弟子。
‘了塵’因念於此,加之方才上官紫的辱及‘玉虛上人’,是以,再也忍不住倏然立起,同時,瞠目怒聲說:“你這後生晚輩怎可在武林前輩的壽筵上,語無倫次,出口不祥……”
上官紫依然靜坐不動,好整以暇的譏聲插言說:“有修養道行高的高僧高道,未曾發言先宣佛號,你‘了塵’連個‘無量壽佛’都不會,只知道豎眉瞪眼,亂吼亂嗥,讓你當觀主實在不倫不類,有些亂亂來……”
話未說完;滿廳數百英豪,立即發出一陣如雷鬨笑。
‘了塵’自恃是崆峒派首席弟子,未來的掌門繼承人,一向狂傲自大,目無餘子,他焉能忍受一個不見經傳的年輕人,當著各地前來拜壽的英豪面前,公然羞辱?
是以,猛的一拍桌子,舉手指著上官紫,厲聲說:“無知小輩,目無尊長,居然膽敢侮辱貧道……”
話未說完,坐在俠丐馬五下張大椅上的煙緞勁衣老人,已很帶慍色的沉聲說:“‘了塵’道長,老朽本不願在這吉祥歡樂的壽筵開始前,多言惹事!”
“實在說,上官少俠和吳少莊主,年輕氣盛,鬧兩句嘴也就過去了,你當師伯的非但不阻止師侄,反而聲言厲色胡指責,這就有失你長老的風度了!”
‘了塵’見個緞勁衣老人,指的全是他的錯,心中愈加氣惱,但對方說的合情合理、都是自己的錯,而且對方又是赫赫辣手的人物,只得沉聲問:“照郭總堂主這麼說,他是有資格擠身上座嘍?”
小虎一聽‘郭總堂主’,心中不由一動,斷定那位煙緞勁衣老人,可能是‘風神幫’的人物。
心念方動,正待向上官紫詢問。
上官紫已冷冷一笑,目注‘了塵’,沉聲說:“少爺的家聲和在武林的地位,遠比你‘了塵’高出多多,要論資格,你們崆峒派‘金簪’級的人物,沒有一人有資格與少爺同席並座!”
如此一說,全廳震驚,立即掀起一陣嗡嗡議論聲。
‘了塵’一聽,只氣得老臉鐵青,吹鬍子瞪眼睛,渾身抖索,咬牙切齒,不知他是真的氣壞了,還是一時想不出啥米說的話來反駁,竟然掂掂啦!
恰在這時,那位神清惶惶的老先生,趕緊高聲朗唱:“吉祥時刻已到,請諸位貴賓滿酒!”
如此一嚷,大家才想起今夜是前來拜壽,在一陣騷動議論低笑聲中,拭杯執壺,酒香立時滿廳。
一個新衣小僮,早已為上官紫增加了一套杯箸匙碟,併為兩人斟上了酒。
‘了塵’看了這情形,只得鐵青著老臉,悻悻地坐了下去。
小虎和上官紫,會心的一笑,回頭一看,這才發覺身後的高蓮英不知何時走了。
就在這時,那位戴眼鏡的老先生,再度朗聲高呼:“諸位貴賓,壽星駕到,讓我們熱烈歡迎她……”
話未說完,滿廳群豪早已‘轟’然起立,紛紛鼓掌歡呼,聲震廳瓦,歡聲雷動,不由令人振奮激動,加之廳外鼓樂大作,鞭炮劈拍,立將方才不愉快的氣氛沖淡無遺。
一臉悻色,老臉鐵青的‘了塵’,這時候也不得不隨著群豪起立來歡迎,強自裂出一絲絲的笑意。
小虎和上官紫,同樣含笑鼓掌,起身歡迎,這才發現高蓮英正扶著老母‘金銀杖’,在檀屏隔成的貴賓室內,向這邊走來,明眼人一看就可想到,必是高蓮英看出情勢不妙,才匆匆進去將老母請出來。
這一招果然做對了,在樂聲鞭炮聲,以及掌聲歡呼聲中,所有人的目光一致集中在‘金銀杖’的身上,所有英豪的臉上,也為這位壽婆掛著歡笑。
‘金銀杖’在愛女的攙扶下,手支著銀杖,臉上掛著有些牽強的笑,方才發生爭論的事,高蓮英顯然已經轉告她了。
到達壽椅前一個近五十歲的新衣僕婦,恭謹的將銀杖接過去,高蓮英也退後兩步讓老母‘金銀杖’走至椅前。
‘金銀杖’遊目全廳,目光閃爍,看了全廳數百英豪對她的熱誠鼓掌歡呼,才真摯的連連頷首,笑著說:“謝謝!謝謝!薄餚水酒,招待不周,請諸位多喝幾杯!”
話聲甫落,歡呼和掌聲更熱烈了。
一傍的俠丐馬五,也趁機朗聲說:“諸位,讓我們共同舉杯,祝我們的壽婆,壽比南山高,福如東海水,最好是白髮變黑,恢復她昔年的嬌美!”
俠丐如此一嚷,有夠詔媚,歡聲雷動,震耳欲聾,即使老臉上從沒一絲笑意的‘孿生二叟’也不由笑了。
小虎和上官紫,自然也不例外,同時舉杯,一飲而幹,上官紫看來儒雅文靜,但他喝酒的猛勁,就如同他的個性,和小虎有得拚哪!
一傍一直冷眼傍觀的俠丐,看得一元捶捶,不由暗皺眉頭,立在‘金銀杖’椅後的高蓮英更是目不轉睛。
‘金銀杖’爽快的乾了杯中酒,立即舉起雙手,愉快的說:“諸位請坐,諸位請坐!”
喝禮的老先生,也朗聲說:“壽筵開始!”
話聲甫落,立在廳內四角及門外的數十男僕,立即忙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