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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南宮千楓手裡的十絕棒,突然不見了一截。誰也沒有看見南宮千楓的手有什麼動作,但他手裡的十絕棒就好像變魔法般,竟有一半陷入了雪地之內。南宮蠻驚歎一聲:“好氣功。”衛空空卻悠然一笑,對南宮蠻道:“四公子氣功雖好,卻還不及你的屁功。”天下間當然沒有屁力,但拍馬屁的功夫倒還是有的。南宮蠻的臉色驟變。他幾乎已忍不住一錘就想向衛空空的腦袋敲去。但南宮蠻雖然拿著魔錘與衛空空在對峙著,他未得四公子的示意,倒也不敢妄然動手。南宮千楓笑了笑,目光放在衛空空的身上:“你可知道,本公子將會變成一個怎麼樣的大人物。”衛空空淡淡的道:“洛陽南宮府的四公子,本來就已經是一個了不起的大人物。”南宮千楓微笑著說道:“但那還不夠勁。”衛空空也凝視著他,忽然嘆道:“我已明白了你的意思。”南宮千楓笑道:“你既已明白,那好極了,副門主一職,本公子還沒有心目中的理想對象,不若由衛大俠屈就如何?”衛空空也笑笑,突然表情變得很嚴肅:“在下對於萬殺門也很感興趣,可惜我也和貴公子一樣,只對門主這個寶座才有興趣,不如你來屈就副門主一職,由我來擔當門主這個吃力不討好的職位如何?”南宮千楓神色不變,笑容依舊道:“你的提議很好,可惜有一件事令本公子感到非常的遺憾。”衛空空說道:“四公子有何所見而云焉?”南宮千楓嘆息一聲,道:“衛大俠的確是個人材,可惜你已快要躺進棺材裡,又怎能再擔當那個吃力不討好的職位?”衛空空道:“我沒有病,身體也很健康,為什麼你認為快要躺進棺材裡?”南宮千楓忽然輕輕將十絕棒從雪地中拔出,冷冷道:“因為今天你很倒黴,居然碰見了十絕棒,而且十絕棒今天剛好正想殺人。”最後一句說話剛出口,衛空空的劍己先發制人!南宮千楓一聲大吼,十絕棒突然一挑三刺,連發四招。衛空空劍勢突變,將這四招暴雨般的快棒全部截下,然後長劍又復乘隙穿入。劍快,但十絕棒更快。一聲異響,十絕棒已將長劍繞在棒的尖端,一連七棒,直將衛空空逼退七步。但衛空空的劍勁仍在,連退七步之後,驚天地泣鬼神的砍腦袋劍法,已開始發揮最駭人的一擊!法場斬首!不斬對方頭顱,誓不回劍的一招法場斬首。這一劍揮出,連雪花片片也似被劍上的殺氣凝結,想來天下間最霸道的招式,亦不外如是。南宮千楓當然也聽過衛空空的劍,天下最霸道的劍。但他卻也想像不到,衛空空這一招法場斬首,竟然已經逼得自己方寸大亂。驀地,南宮千楓手裡的十絕棒,直向衛空空的咽喉激射。誰知衛空空的劍招忽然又再變!旋風般的劍,捲住了急激射到的十絕棒。“鏘”一聲,十絕棒竟被震飛半空之中。南宮千楓面罩寒霜,突然雙袖翻飛,六柄飛刀已分從左右向衛空空射去。南宮千楓最後真正的殺著,就在這六柄飛刀之中。但衛空空唯一的殺著,仍然是他手中的劍。六柄飛刀亮如厲電,疾逾流星。但衛空空的人竟比飛刀還快。南宮千楓的飛刀向前飛去,衛空空卻如拘人魂魄的幽靈,忽然飄到了他身後。六柄飛刀,盡皆落空。驚天動地的砍腦袋劍法又再籠罩著這位南宮四公子。倏地,血光暴閃。人頭已經落地!大雪忽停。但風仍冷。甚至比下雪的時候更冷。南宮千楓的人頭已搬家。萬殺門中四大護法,最先倒下去的,竟然就是聲勢最大,名氣最響的南宮四公子。衛空空殺了南宮千楓,但他也付出了相當慘烈的代價。原來南宮千楓六柄飛刀盡皆落空之後,仍有第七把飛刀。第七把飛刀,在他被砍掉腦袋的前一剎那間,向後飛襲衛空空。可是這一柄飛刀,並未命中衛空空的咽喉,只是擊中他的右胸。而衛空空的劍,已在這個時候揮舞進襲,將南宮千楓的腦袋砍下。這一戰的結果,是南宮千楓死,衛空空重傷。這種形勢對鐵重樓夫婦自然感到十分有利。唯一感到震駭的,就是魔錘叟南宮蠻了。鐵重樓手握鐵刀,神情看來還和以前般,充滿了疲倦之意。但在他的眼睛裡,卻已發出了一種難以形容的光采鋒芒,竟比他的刀鋒更為逼人!他冷冷的看著南宮蠻。南宮蠻的臉沉了下去,突然冷笑,道:“好一個衛空空,好一個鐵重樓,老夫總算看走了眼。”鐵重樓連動都沒動一下。一陣冷風吹過,血腥味更濃厚。天地間彷佛已被殺氣完全籠罩著。南宮蠻忽然雙手把銅錘呼一聲向鐵重樓揮去。鐵重樓還是紋風不動,彷如不見。但等到銅錘已幾乎觸及到他的胸膛之際,他才猛然巨喝,一刀將南宮蠻五十九斤重的大銅錘震開。南宮蠻雙臂氣力驚人,可是他雙手揮舞銅錘,竟然比不上鐵重樓的右手揮刀。他這一驚委實非同小可,立即撤錘收步。但鐵重樓卻比他更快,一蓬刀雨急灑而下,竟將南宮蠻的衣襟劃破幾道長長的口子。南宮蠻吃驚未已,奮力運錘。但他連發三錘,都無功而退。他一退再退,敗象已呈。鐵重樓突然大聲道:“鐵某不殺人多時,今天正好拿你這條老匹夫的狗命來祭刀!”南宮蠻臉色僵直如死屍,也厲聲道:“想殺老夫,還不如你想像中容易……”誰知道這句話他還沒有說完,刀光又一閃,他的人就像一棵枯斷了的樹,直挺挺的倒了下去。鐵快刀畢竟還是鐵快刀。十二年來一直沒有殺過人的鐵重樓,並非沒有本事去殺人,而是缺乏了一種信心,一種殺氣而已。現在,誰都不能否認,鐵重樓的刀,又已回覆到十二年前般,同樣令人感到可怕。衛空空覺得有點涼。熱血卻已從他的胸口緩緩流出。鐵重樓殺了南宮蠻之後,就像一隻剛嘗過人血滋味的吊睛白額虎。衛空空胸中一刀,他還能支持多久?鐵重樓沒有考慮到這一點。就算衛空空完全沒有受傷,他現在也絕不會有所忌憚。豹郎君仍然像條死狗般躺在雪地上。但他並沒有真的死去。反而來勢洶洶的南宮千楓和南宮蠻,都已先後相繼伏屍倒地。鐵重樓忽然冷冷的對衛空空道:“你可以騎那隻醜馬離開此地,我保證這裡沒任何人敢對你加以攔截。”衛空空搖頭。鐵重樓很明白他的意思:“你一定要把豹郎君送去潼關?”衛空空道:“不錯,這是在下一定要辦到的事,想我放棄豹郎君,除非……”他沒有再說下去,因為鐵重樓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說道:“你以為我不敢殺你,抑或是殺不了你?”“現在你要殺我,似乎易如反掌,”衛空空看看自己胸口上的刀,嘆道:“但等到你真的想來殺我的時候,也許就並不如你想像中般容易。”鐵重樓咬了咬牙,冷笑道:“我現在只希望你識相一點,因為我實在不想殺一個已負傷的人。”衛空空笑了一笑,說道:“垂死獅虎,猶有一搏之力,你可以把我當作沒有受傷,即使衛某人死在你的刀下,亦決無怨懟。”鐵重樓臉色蒼白,眼睛深陷下去,但他手裡的鐵刀,卻似乎已在低鳴怒響。他突然聽見一個人漂亮溫柔的聲音,道:“你看這個傻子能否接得下我十招鴛鴦拐法?”木櫻的人漂亮,聲音也溫柔嫵媚。但她的心,卻不如外表般令人感到可愛。鐵重樓忽然有個很奇怪,以前從未想過的念頭:“愛上一個這樣的女人,是不是一件錯事?”但無論是對也好,錯也好,他畢竟是她的男人。而且是她畢生唯一的男人。雖然她殺了他以前的妻子和女兒,他最後仍是原諒了她。因為他以前的老婆,也曾派遣過殺手去追殺木櫻。這種桃色糾紛,是任何一個男人都不願意看見發生的事。為了砍掉木櫻雙腿這件事,他一直都在自疚。他發覺自己以前戰勝過無數敵人,但卻無法戰勝自己。也許他根本就不瞭解,每一個人畢生最大的敵人,其實就是自己。要戰勝別人容易。但要戰勝自己,卻比戰勝任何敵人都更艱難千百倍。衛空空雖然還在勉強支撐著自己,不讓自己倒下去。但他捱了南宮千楓這一刀,傷勢實在遠比他自己想像中嚴重。他忽然發覺,眼前的景象黑一片,白一片的,原來流血太多已使他的視覺陷入模糊紛亂的境地。但他仍不願放棄豹郎君,也不願在這種情況下騎著猴子馬,死在這冰天雪地之中。木櫻的一張俏臉,此刻在衛空空的眼中看來,就像是一個冷血無情,面目猙獰的女妖精。其實她的面孔還是很善良漂亮的。只不過這個女人的心,的確像毒蛇般猙獰可怖。也許她本來就是一個冷血無情的女人罷?然而,若說木櫻無情,她為什麼甘願被鐵重樓一刀砍斷雙腿。難道她只對鐵重樓有情?人生的矛盾實在太多。又有誰能將這些矛盾,一一細數得清清楚楚?忽然間,遠處蹄聲急響。一輛風馳電掣的馬車,正向這裡飛奔而至。衛空空卻在這個時候,頭重腳輕的倒下。但他倒下去的時候,手裡仍緊緊握著長劍。而且劍鋒現在已緊緊貼在豹郎君的臉上。鐵重樓雖然從未見過名震北海的鯨爺,但他還是一眼便已認出,策騎馬車的人就是北海之鯨的海鯨王。除了海鯨王之外,世間上又還有誰能比得上他這副鯨魚般的肥大身材?但有一點,是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的,就是馬車車廂裡,還有兩個黑白兩道聞風喪膽的雪刀浪子和殺手之王。馬車還未停下,車廂裡立刻就冒出了一個比箭還快幾分的人,和一把比雪還亮的刀。鐵重樓也從未見過龍城璧。但這個人才冒出車廂,他的刀剛從鞘亮出,鐵重樓便已知道江湖上人人都在找尋的龍城璧來了。木櫻本想出拐將衛空空刺死。但她已無法出手。因為龍城璧的刀,已向衛空空身旁狠狠的劈去。如果她在這個時候出擊,一定會和龍城璧的刀相碰。她並不知道來者就是雪刀浪子龍城璧。但她卻已感覺得到,對方的刀,遠比自己的鋼拐更具威力。她竟然怯於龍城璧這一刀之威,不敢向衛空空驟施殺手。直到她看清楚龍城璧的臉之後,她才嘆了口氣:“你就是雪刀浪子?”龍城璧沒有回答她。也不願和她講什麼說話。但他最後還是說了幾個字:“我是來殺黑杜鵑的。”黑杜鵑!現在不少人都已知道,黑杜鵑要殺龍城璧。而龍城璧也要殺黑杜鵑。鐵重樓忍不住道:“你和黑杜鵑之間,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龍城璧道:“沒有。”鐵重樓道:“你們既然無仇無怨,為什麼非要拼命不可?”龍城璧盯著他手裡的鐵刀,忽然道:“你就是十二年前的鐵快刀?”鐵重樓點頭。龍城璧淡淡道:“鐵兄當年殺人無算,是否也和這些人個個都有深仇大恨?”鐵重樓道:“我承認曾殺過不少與我無仇怨,也無辜得很的人。”他的說話倒也坦白,龍城璧眼睛裡已露出了讚賞之意。鐵重樓接下去的說話,卻更加坦白:“因為鐵某本來就是一個蠻橫不講道理的人,然而龍大俠乃山東濟南府龍氏世家的三少爺,行事又豈能不分青紅皂白,與鐵某這種人看齊?”“你錯了。”龍城璧扶起衛空空,把他安置進車廂裡,然後才對鐵重樓道:“閣下蠻橫無理,而在下卻正好是個不分青紅皂白的人,兩種人比較下來,也許在下這種人比你更加混蛋可惡千倍,所以你又何必太過抬舉於我?”鐵重樓靜靜的聽著,臉上已經全無表情。車廂裡忽然傳出了一把陰冷的聲音:“衛大俠所中的飛刀,上面刻有南宮府四個字。”龍城璧看了看雪地上的死屍,道:“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那具無頭死屍應該是屬於南宮千楓的。”車廂裡陰冷的聲音又道:“南宮千楓已死?”海鯨王喃喃道:“不錯,威震中原多年的南宮四公子,他現在的腦袋已被人砍下,看來就像一個破爛了的西瓜。”車廂裡陰冷的聲音長嘆口氣,道:“想不到張兩刀還未死,我昀大僱主卻已魂歸極樂,看來我的確倒黴得很。”龍城璧沉聲問道:“衛空空的傷勢怎樣?”車廂中人緩緩吸了口氣,好一會才道:“你放心,我已把他的性命從鬼門關裡檢了回來。”龍城璧鬆口氣,放下心頭一塊大石。因為司馬血的說話,從來都值得他信賴,司馬血就算曾騙過世間上千千萬萬人,他都絕不會騙龍城璧。就在這個時候,鐵重樓忽然把一根竹哨子放到唇邊,大力的吹了一口氣。哨聲傳得很遠。龍城璧又聽到遠處也傳來了一陣口哨聲。“你用哨子呼喚援兵,是不是黑杜鵑快要出現了?”龍城璧冷笑著。鐵重樓輕輕地咳嗽一下,搖頭道:“我呼喚的不是黑門主,而是呼喚幾個專門負責收屍的人。”海鯨王臉色微微一變,道:“飛屍門的白無極?”“不錯,”鐵重樓的笑容傲慢而冷淡:“別人見了死屍,唯恐避之不及,但白無極看見了死屍,簡直就比見到黃金還高興。”海鯨王眉頭一皺,冷冷道:“白無極練的腐屍功,最喜歡在死去不夠一天的屍體上,吸收死人身體裡的血液和骨髓,這種人總有一天會遭遇到殘酷的報應。”鐵重樓沒有理他。他只是冷冷的對龍城璧道:“收屍的人很快便會來到這裡,但這裡的屍體似乎並不多。”龍城璧道:“你想我也變成一具屍體嗎?”鐵重樓道:“因為如果你不變成一具屍體,我又怎好意思向白無極交待?”龍城璧黯然一笑,笑得就像個正在等死的人。鐵重樓看看自己手裡的鐵刀。鐵刀本是好刀,但和龍城璧手裡的風雲之刀相此,卻又略遜一籌。但鐵重樓並不重視這一點。他所重視的,就是與雪刀浪子龍城璧的這一戰。這一戰勝負的決定,並不在乎刀的好與壞。能將對方一刀殺死的刀,就算只不過是一柄生鏽崩卷的刀,此刀也勢必名揚天下。雪刀浪子固然是近十年來江湖上名氣最響亮的青年刀客。但鐵重樓他畢竟仍然是江湖中的大煞星。鐵快刀之名,十二年來江湖上的朋友絕對沒有忘記。如果今天雪刀浪子龍城璧死在鐵刀之下的話,鐵重樓這三個字,必然會再度在江湖上沸騰地傳揚開去。想到這裡,鐵重樓整個人身上的殺氣,比殺南宮蠻的時候又濃厚了許多。在白無極來到這裡之前,他一定要將龍城璧斃在鐵刀之下。冷風自北方遠遠的高山吹來。殺氣卻是從這兩個對峙著的人身上散發。這兩個人的刀,都是一把殺人無算的利器。鐵重樓十二年來未曾殺過一人,但今天他的刀已再度嘗過人血的滋味。他既能從容戳殺魔錘叟南宮蠻,足見他殺人的手段仍在。最重要的,還是他殺人的信心已經完全回覆。他殺南宮蠻的一刀,已足以殺卻江湖上絕大部份的一流高手。黑杜鵑重用此人,就是深信鐵快刀絕不會一輩子都沉而不起。冬天雖然仍是冬夭,但“冬眠”了十二年的鐵重樓,卻在今天甦醒過來。他不但殺了南宮蠻,更要殺雪刀浪子龍城璧。海鯨王看著還兩個對峙著的刀客,動也不動。他不動。龍城璧和鐵重樓更加沒有動。遠處已傳來急驟馬蹄聲響。龍城璧忽然慢慢的說道:“收屍的人已快來到了,你為什麼還不動手?”鐵重樓沒有動手。他呆站在雪地上,好像在發愣,又好像突然變成了一尊塑像,臉上的表情逐漸變得很奇怪。龍城璧倏地發現一件驚人的事。鐵重樓竟然無緣無故的,站著死去!龍城璧一生與敵人對峙的次數,不知凡幾。但他從來都未曾遇過一件這漾奇怪的事。一個準備和自已一決死戰的人,會突然無緣無故的站著死去。鐵重樓的死,當然並非真無緣無故。只不過是龍城璧不知道真正的緣故而已。鐵重樓為什麼會死去?龍城璧不知道為什麼。海鯨王也不知道為什麼。但司馬血卻知道。因為他在車廂裡看出來,從另一個角度裡看見了一件不可思議的怪事!鐵重樓一直站在雪地上。誰也想不到雪地裡忽然會冒出了一隻手。這隻手是很粗糙而寬大,但卻靈敏無比。手剛從雪地裡冒出土立刻就用指骨向鐵重樓的足踝上碰去。手指上有一枚碧綠色的玉戒。玉戒里居然透出一根寸半長,紫藍寒芒的尖刺。就只不過輕輕的刺下去,鐵重樓整個人立刻就變成僵硬、麻木。然後,他就呆愣愣的站在雪地上死去了!兩那雙粗糙寬大的手,也消失在雪地裡,好像根本就沒有殺生過任何事。司馬血的眼睛,一向都沒有毛病。他向來都很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會看錯任何一件事。忽然間,龍城璧吆喝一聲,像豹子般飛躍而起。這一次司馬血看得更清楚了。雪地裡果然又有一雙粗糙寬大,指上有一碧綠色玉戒的手冒出。那一根寸半長,紫藍寒芒的尖刺,殺了鐵重樓之後,竟然又再來行刺龍城璧!龍城璧飛躍而起之後,雪地裡的手正想縮回去。但龍城璧的刀,卻比那雙手快了一點點。“颼”一聲,那雙手竟然被龍城鑾的刀削斷,血如噴泉般從雪地裡湧出!海鯨王的反應,居然比任何人還快,立刻把魔錘叟的大銅錘拿起,用力地向斷手處的雪地上砸去。海鯨王臂力驚人,一錘砸下,竟將雪地弄出一個大洞。下面竟然有條地道。司馬血想跳進地道里,但他卻不能放下衛空空。龍城璧連想也沒有想,立刻躍下去。木櫻忽然雙柺齊飛,也跟著龍城璧。海鯨王仍然留在上面,收屍的人已快到了。他突然看見三匹快馬。三個臉色雪白的老人。他們竟然是雪山三聖!地道里很黑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龍城璧曾在黑室裡苦練過一對眼睛,別人伸手不見五指,但他卻連三丈以外的一雙飛鳥也看得清清楚楚。地道里居然有鳥,一隻體積並不很大,卻長著一雙很粗壯的翅膀。龍城璧沒有小覷這一隻鳥。因為木櫻已在背後提醒他:“這隻鳥的名字,就是黑暗之神,是一種專啄人眼睛的兇悍雀鳥。”龍城璧道:“你為什麼提醒找,難道你不怕黑杜鵑殺了你?”木櫻的聲音,聽來既有點恐懼,卻又有更多的憤怒:“我不怕黑杜鵑,他殺了我的丈夫,我為什麼要怕她!”龍城璧一怔,道:“剛才我砍下的那隻手,並不是黑杜鵑的,黑杜鵑是個女人,她豈會有一隻如此粗糙寬大的手?”木櫻說道:“這隻手當然不是黑杜鵑的。”龍城璧道:“你知道這手是誰的?”木櫻道:“不知道。”龍城璧淡然一笑,道:“你並不是不知道,只不過是不願意說出來而已,但我已經知道這隻手是誰的。”木櫻默然。龍城璧又道:“因為我曾經在鄭州見過這個人,他就是張兩刀。”木櫻依然沒有出聲。龍城璧再接下去道:“我見過張兩刀,也注意過他的一雙手,我敢保證,張兩刀的其中一隻手現在已經被我砍斷。”木櫻終於嘆了口氣:“你的確很聰明,但你知不知道張兩刀和黑杜鵑之間的關係?”龍城璧搖頭。木櫻在黑暗中淡淡一笑,道:“張兩刀就是黑杜鵑的兒子!”龍城璧一愕。木櫻又道:“不但張兩刀是黑杜鵑的兒子,大漠豹郎君也是黑杜鵑的兒子。”龍城璧道:“豹郎君看上去不過四十歲左右,黑杜鵑今年多大?”木櫻道:“不多不少恰好是多他二十歲。”龍城璧冷冷道:“你怎知道他這麼清楚?”木櫻輕嘆一口氣,突然從袖子裡射出一蓬刺針!但刺針剛射出,龍城璧的人卻已到了她的身後。刺針全部落空,沒有擊中一枚,但卻有幾枚,射中了地道里的那鳥神。黑暗之神連叫都沒有叫出一聲,便已被擊斃。木櫻也沒有叫出聲,雖然龍城璧的刀,已穿過了她的心臟!地道里的血腥氣味,似乎也和上面一樣濃厚!這條地道不但黑暗,而且很長,比龍城璧想像中還更長十倍。他憑嗅覺上的判斷,肯定張兩刀是從這個方向逃走出去的。張兩刀被削斷一隻手,所流出來的血一定不少。龍城鑾已嗅到了血腥氣,也嗅到了一種金創藥的味道。忽然間,地道左曲右彎的,蜿蜒達百丈。最後,他終於看見了張兩刀。地道的盡頭,原來竟是在一座墳墓之內。墓裡有燭光、張兩刀坐在墓裡一張黑漆的木椅上,臉色也和燭光一樣,忽明忽暗。他的臉色當然不會很好。無論任何人,被人用刀削斷了一隻手之後,臉色都一定會變得很難看。他沒有在地道里痛得昏倒,能夠支持到這裡安然坐下,已算難能可貴。他斷的是右手。斷腕處已被一塊白布裹紮著。他現在總算安全了。因為地道與墓穴之間,有一道用粗肚鐵枝製成的大鐵柵。張兩刀相信,即使龍城璧手裡的風雪之刀再鋒利,也絕不可能砍破鐵柵而闖進來。龍城璧也不著急。他只是笑了笑,對張兩刀道:“想不到萬殺門的總壇,居然是一座死氣沉沉的墓穴。”張兩刀沒有說什麼,卻忽然哼一聲,用力在地板上踩了一腳。一陣鋼鐵聲響,龍城璧背後地道不遠處,也有一道大鐵柵,從左右兩邊伸出來,前後兩道大鐵柵,把龍城璧圍住。張兩刀終於發出一陣難聽之極的怪笑,道:“現在死氣沉沉的,應該是你而不是我。”龍城璧皺皺眉,沒有反駁。他現在已被人圍住,就像只被困在鐵籠裡的野獸。但他沒有發出野獸被人困住的怒吼聲,也沒有急得團團轉像猩猩般搖撼鐵枝。因為他已看出,鐵枝上染有劇毒。所以,他只是靜靜的站在裡面,靜靜的看著張兩刀。看他的神態,好像被人困著的不是自已,而是張兩刀。張兩刀忽然嘆了口氣,緩步走過來:“雖然你削斷了我的右手,但我沒有真的恨你。”龍城璧也輕嘆一聲,靜靜的聽著。張兩刀咳嗽一聲,又道:“你年紀還輕,據說你還沒有結婚,武林中第一美人的唐竹君,正在杭州唐家裡等著你。”龍城璧的臉色終於微微一變。也許天下間他唯一還放在心上的人,就只有唐竹君一個。誰說浪子無情?只不過浪子心裡直正的感情,不瞭解他們的人,根本就無法忖測,無法想像。能夠了解浪子情懷的人,天下間又有多少?張兩刀從外表看來,百分之百是個粗人。但他居然似乎很瞭解龍城璧,而且還能控制他的情緒。龍城璧終於苦笑了,他緩緩道:“你弟弟豹郎君若有你一半聰明,他就絕不會跑到沙漠裡去做什麼鐵豹幫的幫主。”張兩刀說道:“做一個大漠梟雄,有什麼不好?你去過千里盡是黃沙的沙漠沒有?”龍城璧搖頭。張兩刀道:“沙漠是一個最壯麗,也最博大的地方,在那裡,最偉大的人就是豹郎君。”“不是最偉大,”龍城璧冷冷道:“而是最該死!”張兩刀忽然粗聲道:“你以為現在自己是個什麼人?你竟敢在我面前胡說八道?你知否我有多少個法子可以把你在鐵柵裡變成一具腐屍?”龍城璧仍然冷冷道:“你為什麼不轉過身子,看看你的背後來了些什麼人?”張兩刀一呆。但他隨即大笑:“想不到你騙人的手段,竟然如此低能,你想騙我在轉過身子的時候,就施用暗器手法打我的背脊?哈哈哈……”張兩刀的笑聲很響亮。但在響亮的笑聲中,忽然又有一種奇怪的笑聲混合在一起。龍城璧沒有笑。張兩刀笑聲戛然停止。那種奇怪的笑聲仍然不斷她在響著,且笑聲還充滿一種殺人的厲聲——掃描sglineliweiZhuyjOCR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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