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佈的陰霾,象在空中嚴嚴實實地鋪開一層厚被,使整個大地隱匿在一片昏暗中。雨點再次落下,先是浠浠瀝瀝的,繼而嘩嘩啦啦的下大起來。雨點砸在地上,樹上,屋頂上,都騰起一串串細小的白霧。金世奇的心裡也似被一層陰雲籠罩,苦悶和孤獨一絲絲地滋生並鬱積。一連幾天了,雨綿綿下個不住,窗外潺潺的雨聲帶來的只是更多的不可名狀的孤寂。金世奇待在鬼谷主人安排給他的屋子裡,這間屋子在“碧雲閣”的後面,與鬼谷五僕的房間相連,屋子頗寬敞,佈置得乾淨舒適。金世奇感到很無聊,唯一可乾的事就是趴在窗口,數著窗外簷上滴落下來的雨珠。一滴,兩滴,三滴……,金世奇忽然有些恐懼,難道今後的生活就是這樣的嗎?自己若練不成那洞裡的武功,就一直要在這裡待下去嗎?不會的,不會的,那鬼谷主人上了年紀了,還有幾年活頭?自己的路還長著呢,等那老賊一死,自己出谷不就容易了麼。哎喲,還有鬼谷五僕……,金世奇搖搖頭,不願再想下去。唉!不知將來能否再見常叔叔他們一面了。房間的門被輕輕推開,樸閏搬著一個大箱子走了進來,將箱子放在床前。金世奇從窗口轉過身來瞥了他一眼,又轉回頭去,沒搭理他。樸閏笑道:“少主不想看一看這箱子裡是什麼東西麼?”金世奇沉默了一會兒,方道:“有什麼東西就說唄,何必賣關子。”樸閏越發笑道:“少主畢竟是個孩子,好奇心是有的,轉著彎兒問我。我將箱子打開,你自己來看吧。”金世奇慢吞吞地移到箱前,見打開的箱子內,盡是些“玉柵屏風”,“魚龍船”,“梭球”,“單皮鼓”,“泥花胖”之類的小玩物,琳琅滿目,竟堆了滿滿一箱。金世奇還從來沒見過這麼多好玩的東西,不禁喜上眉梢,拍手叫道:“太好了!這些玩意兒是從哪兒來的?”樸閏回道:“這些都是鬼谷中心靈手巧的人家所做,我們主人怕你寂寞,收集了這些來,讓我送給你玩。待到天晴雨住時,我自會帶你出去逛逛,鬼谷還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哩。”金世奇一聽是鬼谷主人所送,不禁心頭氣來,一扭頭,不再看那箱內。樸閏“咦”了一聲道:“這是怎麼了,剛才不還是好好的嗎?”金世奇道:“我當是誰這麼好心,原來是那老賊,假惺惺的做甚,怕我殺了他不成!”樸閏頓時“哈哈”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手指金世奇道:“你呀,人不大,說的話倒老氣橫秋。就憑你,還想殺我家主人,哈哈……,想當初,我們鬼谷五僕聯手還鬥他不過哩!”金世奇猛地轉過身來,怒道:“我現在自是鬥他不過,但將來呢?你便怎知道將來的事情?”樸閏蹲下來,扶住金世奇肩膀,道:“喂,我說你為什麼把我家主人看得那麼壞?”金世奇撥開他的手,忿忿道:“他蠻橫不講理,自恃武功高強,作難我常叔叔。逼得常叔叔和玉天弟弟都離我而去,將我一個人留在這勞什地方,沒人同我玩,再沒人象常叔叔那樣對我好了!”說到傷心處,金世奇鼻子一酸,掉下淚來。樸閏黯然不語,過了一會兒方道:“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但日後……日後你就知道我家主人是個好人了。過兩天,我帶你到外面走走,給你找幾個小玩伴,鬼谷中的孩子也不少哩。”“不,我不跟別人玩,我只想玉天弟弟!”金世奇後退了兩步喊道:“還有你們五個人,我也不會饒了你們的!你們打傷了我常二叔,現在也不知他是死是活,我將來不會放過你們的!”樸閏道:“世奇,你聽我說,如果不是我們打傷你常二叔的話,你大叔、二叔都有性命之憂。我家主人若見我們拿不下你兩個叔叔,必然會親自出馬,我家主人輕易不出手,一出手必取對方性命。想當初,我們五僕也差點死在他手下,只因他將我們制服後,自己也累得精疲力盡,我們又著實喜歡上了鬼谷這個世外桃源,答應為他效力,他才放了我們一條生路。況且你常二叔並沒傷在內臟,依他的功力,將養兩、三個月也就好了,不會有什麼生命危險的。”金世奇撇撇嘴道:“當我是小孩子嗎?拿這些話來哄我,二叔被打得站都站不起來了,那老賊呢?他是沒臉來見我了,要你們送這些東西來討好我,別看我還小,我便知那老賊怕我。常叔叔原就說過,越是武功高的人,越怕被別人趕上自己,怕的就是鬥不過人家時,被別人殺掉。這箱子,你自拿回去,送給那老賊的小孫子們玩吧,我雖是個道士,還沒修到那麼好的福氣!”樸閏苦笑道:“我家主人至今孤身一人,上哪兒找孫子去?他要是怕你日後不馴,眼下殺了你便是,何必留到他日為患?好啦!別跟他賭氣了,我若是把這箱子拿走,看你後悔不後悔。我先出去了,你自己玩吧。”說罷,起身出了房間,留了那箱子在床邊。金世奇閒坐在床上,強撐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眼睛盯著窗外,可是那箱子就像是放置在了他的腦海中,穩穩的一個不可抹去的映象。身外靜靜的唯有雨聲,可是身內的慾望卻愈漸強烈地鬧騰起來,終於按捺不住,看看樸閏真的走了,自箱子中拿出幾件玩物,擺在床上,把玩起來。雨住的時候,天邊現出一道絢煥燦爛的彩虹。一連幾天的雨水像是沖走了塵世所有的汙垢,蔚藍的天空一望無際的潔淨晶瑩。金色而溫暖的陽光從窗戶中透進,灑在金世奇的身上。被綿綿陰雨困禁了幾天的金世奇,頓時一個挺身,從床上蹦下來,拉開門,衝了出去。在一個不高的山坡上,透過幾棵挺拔魁梧的老松,依稀可以看見坡頂的紅亭內坐著兩個正在對弈的人。金世奇氣喘吁吁地跑到坡下,仰起頭,極盡目力向那亭中看去,隱綽綽的看到其中一人彷彿便是他要找的樸閏,於是又邁著已經跑酸的腿,向坡頂上攀去。到了紅亭內,金世奇看清果然是樸閏坐在石桌邊,但同時他也看清了坐在樸閏對面的正是他憎恨的鬼谷主人。於是,到了嘴邊欲朝樸閏呼出的話又咽了回去。樸閏注意到身旁多了個人,微微抬起頭,淡淡地瞥了金世奇一眼,又低下頭去,觀看棋盤內局勢的變化。金世奇站在一旁,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覺得十分尷尬。”你來做什麼?”鬼谷主人沉聲說道。金世奇挺了挺胸脯,理直氣壯地道:“我找樸閏,幹你什麼事?”鬼谷主人冷笑道:“樸閏是我鬼谷的人,老夫又恰恰是這鬼谷的主人,你若找樸閏,老夫當然是問得的!”說著,食中二指捏起一顆棋子“啪”的按在棋盤上。金世奇猶豫了一會兒方道:“樸閏答應過我,天晴的時候帶我到處去逛逛。”鬼谷主人道:“現在不行,他在陪老夫下棋,日後再說吧。”金世奇“哼”了一聲,又看看樸閏,見他朝自己點點頭,只好無可奈何地轉身離開,隨手在那坡上掐了幾朵不知名的花,扯下花瓣,一路擰了又揉,撒在地上。眼看快要到自己的屋子,忽然轉了念頭,心道:樸閏不帶我去玩,我就不能自己去逛逛嗎?又沒缺條腿,何必去求那老賊!便繞過屋子,走上一條光滑亮爽的鵝孵石鋪成的小徑,小徑兩旁種滿了青青的細竹,修長的軀幹,翁鬱的枝葉,襯得曲徑幽深,人在其中,如行畫裡。繞過了竹林,驀然一面波光粼粼的大湖呈現在眼前。這面湖當然不是死氣沉沉的鬼谷湖。湖很大,碧綠碧綠的荷葉一片緊連一片地遮住了半個湖面,偶有一兩處蓮蓬自綠葉下探出頭,彷彿好奇的孩子翹首四望。或是一兩朵荷花在滾滿露珠的蓮葉的襯托下,羞澀地亭亭玉立,象是很想讓人們都來瞻仰她的清純麗致,畢竟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垂粉臉。在綠波盪漾的湖面上,有許多婦人幼童坐在小舟或兩頭尖,中間寬的大木盆中,蕩著雙槳,採集蓮藕。綠色的水波,隨著那槳的划動,一圈一圈緩緩地向四周鋪開去。金世奇看得興起,快步穿過石徑邊的草地,在岸邊蹲下,伸長了手欲折一朵離岸邊不遠的荷花。手還未觸到那花,便聽一聲大喝:“呔!那盜花賊,快把手縮回去,否則小爺我不客氣了!”抬頭看時,見是一個與自己年齡相若的少年,手持竹篙,站在湖中一隻小船的船頭。另有一箇中年漢子,戴了頂遮陽的斗笠,在船尾執槳而坐,目光也正盯著這邊。金世奇被唬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急忙將手縮回,又退後兩步,向那船頭的少年喊道:“對不起,我是剛來這裡的,不知道這花不許採。”那少年一聽,吃了一驚,攏目仔細望去,見金世奇綰著髻兒,一身青色的小道袍,雲鞋麻襪,裝扮竟是個出了家的道士,再將小船撐近了些,細觀面容,果是副生面孔。原來這鬼谷雖不小,人口卻不多,不到千人,平素家家戶戶喜歡竄竄門,湊湊熱鬧。尤其是孩童,整日裡結群打夥,捉鳥捕魚,玩得甚熟,彼此都是認得的。現在卻見這少年陌生,不由想道:鬼谷中向來不許外人進入,怎麼竟會多了一個生人,何況還只是一個跟我一般大的孩子,難道我家主人竟然不知道麼?這小道士定然還同了別人一起來,否則怎能闖過鬼谷的機關。這少年是個直性子,心中有了疑慮,嘴上掛不住,衝口便問道:“喂,你叫什麼名字?是打哪兒來的?怎麼會闖進我們鬼谷來?你膽子倒不小,知道入我鬼谷者必死嗎?”這少年一口氣問了幾個問題,嗓門洪亮,引得周圍一些船上的人都注意到這邊,慢慢地將船撐攏來,眼睛都盯著岸上的金世奇。金世奇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又見這少年語氣蠻橫,所謂惱羞成怒,沒好氣地回答道:“哼!是我要進你這鬼谷的麼?是你家主人將我請進來的。當是什麼好地方呵,值得道爺我留戀麼?”那少年脾氣甚躁,聽了這番話,頓時臉皮紅脹,一手將篙往水底一插,另一手指著金世奇道:“小牛鼻子,你倒挺衝,你敢過來麼?有種的別光說不動,跟小爺我好好較量較量!”金世奇心道:我原是會些武功的,便當真怕了你嗎!當下回道:“較量就較量,在船上怎麼打,有本事到岸上來呀。”那少年聽了也不答話,將竹篙在水底點了幾下,小船破水向岸邊靠近。船尾的漢子不住地勸那少年不要惹事,少年低著頭,象一頭上了犟勁的牛,只是使力撐船,再難聽從他的勸說。湖面上一些採藕的少年見有熱鬧可瞧,哄嚷起來,撐著船跟在那少年的船後,剎時七八條小船參差不齊地駛近金世奇,伴隨著“喔、喔、喔”的叫嚷,使金世奇頗有大兵壓境之感。這時,有幾個坐在木盆裡的小女孩和婦人都向那戴斗笠的漢子喊道:“順甫大叔,快拉住落平他們呀,可別讓他們惹事!”戴斗笠的漢子便向那少年道:“聽見沒,嬸嬸妹妹都在勸呢,快把篙給我。”伸手要奪下那少年手中的篙,那少年道了一聲,“給你!”把篙扔到身後,戴斗笠的漢子趕忙接住。那少年卻一縱身,從船頭躍起,在空中幾個斛鬥,落到了岸上。若不是有些輕功功底,這少年不會輕飄飄地便掠過將及一丈的水面的。金世奇何曾不知,暗叫不好,剎時一顆心怦怦跳得沒了底,見那少年露了這手,便知道自己不是人家的對手,但大話已出了口,眼下只好硬著頭皮摩拳頭了。戴斗笠的漢子見少年已登了岸,苦於自己不會武功,只能慢慢將船劃近岸。不料那些跟著瞧熱鬧的少年卻將船超了過來,嘻嘻哈哈地橫在前面,擋住了不讓他過去。那漢子又好氣又好笑,一時卻也動彈不得,“媽,大牛二虎他們真壞!”一個眉目可愛的小女孩仰起雪白的小臉,看著她身邊的婦人道。橫在戴斗笠的漢子船前的兩條小船上的少年遠遠地衝小女孩做了個鬼臉,自然一個是大牛,一個是二虎了。”小玉,你大牛哥他們就是愛在一塊兒起鬨。”婦人微笑著對小女孩道,頗有些無可奈何的樣子。金世奇見面前的這少年,生得倒也俊挺,只是看上去一頭的硬氣,很有些倔犟顯露在臉上。那少年又打量了金世奇幾眼,“嗤”了一下,譏笑道:“果真是個道士!以前不少外界之人闖入我們這裡時,當中也便有人是你這身打扮。我家主人手下五僕之一的樸閏樸三叔,原先就是個道士,他曾向我說起過大凡出家之人,都是為了避開世間的紛爭,尋求個解脫,不料還是除不去慾念,脫不開塵緣,爭名奪利,遠比不上我們鬼谷的人知足常樂,自在逍遙。你同我差不多大,便做了道士,想是也要尋個清靜,既如此,何必又跑到我們鬼谷來撈油水。小爺今天倒想見識見識你有什麼能耐!”說罷,將兩手插在腰間,分立兩腿,胸脯昂挺,不屑一顧地道:“來吧,小爺先讓你幾招。”金世奇心中一喜,暗道:這是個機會,乘他不備,將他擊倒,倒也不失了我的面子。心中想時,手上已運了勁,突然猱身直進,右手成拳,一記“通天鍾”擊向那少年的胸脯。那少年雙手插腰而立,胸前門戶大開,金世奇奮起一擊,速度倒也不慢,一般這麼大的孩子已是躲不過去了。不料那少年左足踏地不動,右足在倏忽之間後移,身子隨著金世奇的拳勢側開,雙手兀自插腰不松,有章有法。金世奇本指望靠這一擊得手,是以用上了全身的氣力,不料被那少年輕描淡寫地躲開,再想撤拳重攻時,已收勢不住,向前踉蹌幾步,險些栽倒。那少年“哈哈”一笑,道:“我還當是什麼人三頭六臂,竟敢這麼大膽在我面前現世,原來是這麼一個膿包。”金世奇頓時大怒,轉過身來,雙手護胸,左腳踢起,以清虛觀的“四式小彈腿”襲向那少年。那少年仍將雙手插在腰間,兩腳交錯,幻步紛移,忽而前,忽而後,竟大模大樣地繞著金世奇走了起來。任憑金世奇將這“四式小彈腿”施展開來,也踢不到那少年半分。金世奇心中詫異,不知這少年使的是什麼“妖法”,自己明明每次已看準了他的位置,待攻上去時,他卻在倏忽之間移到了另一個地方,身影飄忽不定,猶如鬼魅一般。忽聽那少年叫了一聲:“小牛鼻子,讓你瞧瞧小爺的手段。”面前的少年突然不見,金世奇一愣,背後風聲驟至,“蓬”的一掌正中後心,這一掌打得結結實實,金世奇怎禁得住這少年的掌力,頓向前栽去,只覺胸口陡然一悶,眼前金星亂冒,已昏了過去……。“總算醒過來了,唉!”金世奇懞懞懂懂中似聽見一聲婦女的嘆息。微微睜開眼,模模糊糊地看到面前圍過一些人。待神志又清了些,漸漸覺出自己正躺在一張床上,面前共站了三人,兩位年紀差不多的中年漢子和一位中年婦女,其中一人便是和金世奇打架的少年同船而坐的那戴斗笠的漢子。那婦人見金世奇醒轉過來,便轉過頭去,朝裡廂一間屋喚到:“平兒,快出來,還不向人家賠禮道歉!”話語之中微含怒意。裡廂屋的花布門簾一卷,那少年打屋內慢吞吞地移了出來,嘴裡不情願地嘟噥道:“我只不過是跟他開個玩笑嘛,怎知他這麼不禁打,一掌便昏了。”另外一箇中年男子彷彿是那少年的父親,濃眉硬須,聽了少年這話,頓時大怒,劈手扯過那少年,掄起蒲扇般的大掌“啪啪”便是兩耳光。然後指著少年罵道:“小奴才,平日你便仗著有些武功,在周圍孩子中稱王稱霸,今日又去欺負人家一個不會武功的人,將人打成這樣,還要嘴硬,好,好,好,既然鬼谷有你這等不肖之徒,我能傳你武功,也能廢你武功!”說罷,又將那少年一頓痛打。那少年頓時窮噓鬼叫地哭求起“娘”來。中年婦女雖是心疼,但想起自己孩子確實做的過了頭,便不好意思再上前勸開,只是將眼光投向那曾和少年同船而坐的漢子。漢子會意,上前拉開父子兩人,衝兀自惱怒不休的父親道:“慶山大哥,阿平也不是有意將人家打傷,稍微教訓教訓就算了吧。”然後又轉身向那少年道:“阿平,還不快向人家賠禮道歉。”那少年這次再不敢多嘴,乖乖地走到床頭,拱手賠了不是,便轉身走向屋外。”你上哪兒去?”少年的父親瞪起眼問道。少年努著嘴道:“我到後山幫妹妹把羊趕回來。”低著頭快步出了屋,目光中尤有怨懟之色。少年的父親溫色對金世奇道:“孩子,實在是對不起,我這逆子脾氣躁,喜歡動手,總是把人家打傷。這次又重傷了你,我心裡實在是過意不去,不知你姓什麼,叫什麼,住在哪裡,改日我去向你父母賠罪。”金世奇黯然道:“我沒有父母,我叫金世奇,現在就住在日月山旁的小閣樓裡,老伯您貴姓?”少年的父親道:“我姓周,叫周慶山,打傷你的是我的大兒子,叫周落平,他還有個妹妹叫周落婷,到後山放羊去了。”他又指了指方才勸架的那漢子道:“這是我的好友,他姓崔,叫崔順甫,阿平跟他最合得來。”他說時,那漢子便衝金世奇點頭一笑。周慶山又指著那婦人道:“這是內人,周落平的母親,你就叫他周嬸好啦。”金世奇叫了聲“周嬸”,那婦人應了一聲,微笑著撫了撫金世奇的頭。周慶山又問道:“孩子,我以前怎麼沒見過你,你一直住在谷里嗎?”金世奇搖了搖頭道:“我以前住在鬼谷外的清虛觀,後來才跟常叔叔到這裡的。”周慶山疑道:“常叔叔,哪個常叔叔?”“就是常臺光,常隱光兩位叔叔。”“陝西二無常!”周慶山驟然驚道。“是的,他們已經回陝西了。”“那……那你怎麼會留在這裡?”金世奇正要回答,聽門外有人喊道:“慶山大哥在嗎?”周慶山連忙答應著迎出門外,見門口站了一群人,當先一人正是樸岱,樸岱的身邊簇擁著幾個小女孩,都睜著溜圓靈動的眼睛朝門裡窺視,身後還有幾個婦人,都是認得的鄰居,每人手中提著一個籃子,裝滿新鮮的各色水果。周慶山不禁笑道:“原來是樸岱兄,啊喲,小玉,蓮香,蓉華,錦兒,你們都來啦!咦,小玉他娘,你們帶這些水果來做什麼?”小玉他娘笑道:“我們是來看看那個被落平打傷的孩子哩。他醒了麼?”周慶山面有愧色地道:“醒了,醒了。唉!我那孩子……”又一個婦女道:“周大哥您也別隻怪落平,順甫大哥要去拉架時,我家大牛二虎兩個活寶還把船橫在翠蕊湖上,不讓順甫大哥過去呢!”周慶山無可奈何地笑著搖了搖頭,又問樸岱道:“樸兄也是來看世奇的嗎?”名叫小玉的小女孩插嘴道:“那個小道士是叫世奇嗎?”周慶山笑著點了點頭。樸岱道:“我是來接我家少主人回去的。”周慶山驚道:“少主人,莫不是金世奇?”樸岱道:“正是!”周慶山“哎呀”一聲,道:“原來他已成了天師的徒弟,怪不得天師會留下他。啊喲,打傷了少主,這個罪名我可擔當不起啊!”樸岱笑道:“沒事,我家主人並不知道他們打架的事,世奇的傷不重,我帶他回去調理調理也就好了。”周慶山忙將眾人讓進了屋。幾個小女孩聚到床邊,見金世奇睜著眼睛,嘰嘰喳喳的問道:“你好了麼?”“你還痛麼?”“你想吃東西麼?”紛紛伸出小手,來試金世奇的額頭,看他有沒有發燒,金世奇頗有些不好意思,身子軟軟的動彈不得。樸岱伸手將他從床上抱起來,低聲道:“世奇,主人讓你過兩天就開始練功。”那幾個婦人道:“把這些水果帶上吧,可以清清火氣的。”於是,樸岱一手抱著金世奇,一手挎著兩個籃子,脖頸上還掛了一個籃子,剩下的拿不下了,那些婦人道:“乾脆,我們給你送過去吧。”幾個小女孩象一群小麻雀樣咯咯笑個不停。金世奇心中煩燥而又無可奈何,他本極不願去學那鬼谷的武功,但為了早日能離開這裡,為了能再同常叔叔和玉天弟弟見上一面,又不得不來學。他現在就在日月山一十四洞的第一個洞內。這些洞一併排的開在日月山的一座峭壁中間,洞前僅有可跨兩步的容身之處,再向前,便是筆直而下的懸崖。洞穴周圍除了荊棘野草,就是蜿蜒攀附的藤蔓和嶙峋的怪石。加上二十八個武功高強的鬼谷護衛在這裡把守,每兩人看守一個洞,別說是人,便是飛鳥也進不得洞中。樸岱和金世奇是等在崖下,由把守山洞的人將吊籃放下,才上得來進入洞中的。二人一起留在洞內,從此將日日夜夜在此修習石洞中的武學。金世奇甫一進洞,見洞內的石壁上刻滿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和人體經絡圖,不由得睜大了眼睛問樸岱道:“這是什麼武功啊?”樸岱答道:“這石洞內刻的是鬼谷一切內功的基礎,名‘天罡心法’,你若練不成它,後面任何一個洞的武功你都不可能學會。如果你能好好地掌握它,將這基礎打得紮紮實實,不但後十三個洞的武功有望學成,而且不論哪門哪派的武功,在你學來,都將事半功倍,達到常人不能達到的效果。”金世奇吐了吐舌頭,道:“竟有這麼厲害!”樸岱又道:“你如有看不懂的地方,儘管問我,這個洞的內功心法我倒還懂得。”石洞中的一天在金世奇過來便象是一年,每天他的頭腦中都要嵌入成串成串密密麻麻的文字圖形,他想到這只不過是十四個洞的第一個洞,就頭皮發炸,彷彿隻身飄泊於大海中,緲緲茫茫的看不到個界線。好在“天罡心法”只是內家心法中的基本要領,並不是十分難學,金世奇本不是個笨人,又有樸岱替他解釋看不懂的地方,於是,在短短的兩個月內,金世奇參悟透了第一個洞的全部武學精奧。金世奇不禁暗自得意,心道這鬼谷的武功也沒什麼特別之處,就算是比其他門派強一些,也並不是難學到天上去了。同時又有些疑惑,這麼易學的武功,不知將來能否有用。他卻不知道,只這一個洞的“天罡心法”,便使他終生受用不盡。鬼谷主人知道金世奇練成“天罡心法”後,傳令樸岱,讓金世奇休息三天,三天之後,進入第二個洞修習。夕陽在山頭仍露著半個臉,將寧靜的鬼谷融入一團金黃色中。金世奇哼著不成調的小曲,悠閒地漫走在山坡上,齊腰的綠草野花簇圍著他,不時一兩隻蝴蝶盤上盤下的翩翩飛過,去遠了又轉回,忽而沒入野花叢,忽而現身,迤邐繞在他的頭頂。金世奇正覺美不勝收,突聽一陣輕響,前面不遠的草叢裡,竟站起十幾個赤著上身,揹著一捆捆柴禾的農家少年,這些少年動作快捷,迅速地圍住了金世奇。其中一個少年手指金世奇哈哈笑道:“小牛鼻子,久違了,想不到今日又在此不期而遇了。”金世奇順著聲音看過去,正是那日同他打架的周落平。“小牛鼻子,你倒挺會裝出一副可憐相,上次我不過打了你一掌,你便裝死裝活,引得湖上採蓮的嬸嬸們都說我的不是,又讓順甫大叔把你抬到我家,害得我爹爹媽媽知道,一頓痛打不說,兩三天罰我待在家裡,不許出去玩,小爺我憋了一肚子的悶氣,今日總算遇著你了。這回可得讓你嚐點真格的。”周落平冷冷地看著金奇,衝著他身邊少年一招手,叫了一聲:“上!”那些少年放下柴禾,便侍一擁而上。金世奇忙喝了一聲:“慢!我是鬼谷少主,看哪個敢碰我。”“哈……!”周落平一陣大笑,道:“你是鬼谷少主又怎樣,且先看看能不能鬥得過我們,能不能讓我們服你呢。”又將手用力一招。頓時竄上兩個少年,一邊叫道:“我們先上!”一邊分從左右包抄,一個攬腰,一個抱腿,欲將金世奇掀翻在地。這兩個少年正是大牛和二虎。金世奇總算在清虛觀學過一些武功,待這兩人還未撲及到身子,向後退開一步,恰從大牛二虎箕張來的指間閃出。大牛二虎一個從右向左,一個從左向右,本擬都要抱個正著,突然間失去目標,兩人收勢不住,“呀”的驚叫聲中,撞在了一塊兒。金世奇乘勢連起兩腳,將二人踢倒在草叢裡。周落平瞪起眼睛,聳身撲上,迎面呼呼便是兩拳,這兩拳打得快極,一拳打在金世奇下頜,一拳正中鼻樑當間。金世奇毫無閃躲回避的餘力,剎時鼻血長流,眼前金星狂舞,一時雙眼朦朧,連周落平的身影也瞧不清了。暈暈糊糊中,手腳齊緊,被一擁而上的少年捉住,扳倒在草叢裡,頓時身上,腿上砰砰的吃了無數拳頭,徹骨的疼痛一陣陣地傳來,到得後來,拳腳愈發密集,已分不清是身上哪一處在疼了……。天色墨黑下來時,金世奇才醒轉過來,稍一動彈,便覺得頭象炸了一般,身上無一處不是痠痛至極。周遭已經沒有人,圓月當空,清光皎皎,金世奇靜靜地俯伏在草叢裡,一動不動。好一會兒才覺痛楚稍輕,將臉歪貼在草地上想到:這鬼谷里山也好,水也好,大叔也好,大嬸也好,姐姐也好,妹妹也好,只是一個老賊,一個小賊,以後的日子定然還是不會好過的。怎的練了那“天罡心法”,倒跟沒練似的,臨敵之際,半分也用不上。莫不是那老賊終究心虛,怕我學了他鬼谷的武功,日後跟他為敵,就讓樸岱去騙我學些根本沒用的東西?興許不會,日月山每一處我都走遍了,確實只有那十四個洞,又有那麼多的人把守,森森然日夜換崗不懈,量來不會是假的。但我練了兩個月的“天罡心法”,怎麼身上勁力沒長,閃轉騰挪還是和從前一樣的遲緩?他卻不知道,這“天罡心法”只是鬼谷武功的基礎,如蓋房子先要打地基,是為了房子蓋得堅實,使人們有個擋風避雨,生息繁衍之地,但地基本身是擋不得風,避不得雨的。”天罡心法”也是如此,既不能如劈空掌那樣的內力從體內發出,傷及對手,也不能如金剛罩之類的功夫保護自身,日後自然有用,可是現下卻半分也用不上。金世奇的衣服已被汗水浸透,粘著塵土貼在身上,恍恍惚惚中想起山腳有條小溪,源自日月山地底的泉水,順著山勢匯入翠蕊湖,於是抖抖索索地站起,頗有些連滾帶爬地下了坡。到了坡底,水聲淙淙,如音樂之悠揚,一條小溪從坡後轉出,橫在面前,溪中一輪圓月,如盤如鏡,隨著溪水的流淌時舒時皺。金世奇脫去全身衣服,踏入溪中,咬牙忍痛,搓洗傷口處的血漬和灰塵。足足洗了半個時辰,才清理乾淨,爬上岸,用裡衣擦乾身子,依舊把外面的衣服套上。正要回去,聽到一陣私語聲,唧唧儂儂,語酣情漾。接著一陣吃吃的嬌笑聲中,一個男人渾厚的笑聲傳入金世奇耳中。金世奇一震,這不是樸閏樸三叔的聲音嗎?提足欲循聲音看個究竟,哪知腳一落地,便聽一個聲音喝道:“是誰?”簌簌幾聲,左前方一棵大樹後轉出一男一女。月光之下,瞧得明白,果正是樸閏和一個女子比肩而立。那女的金世奇並不認識,見她長得端莊嫵媚,苗條秀氣,月光照在臉上,兩頰飛紅,顯是羞到了極處。樸閏見是金世奇,一時尷尬得手足無措,吞吞吐吐地道:“原……原來是少主,少主……是……找我嗎?”心裡暗想:我來的時候,生怕被人偷窺,還特意留神了四周,沒見到有人,少主是打哪兒來的?是早就藏在這兒的?可他怎知道我們相約在此?待看見金世奇站在溪邊,身邊還有一堆溼衣服,才恍然想到:是了,原來少主在這裡洗澡。我剛才想著不會有人躲在水中,便沒留神那裡,大概我們來的時候,他已在那兒,否則他要走過來下水的話,我也聽到了。幸虧我們剛來,只說了一會兒話,還沒幹出什麼忒大膽的事,否則給少主看見,這個這個……,想到這裡,出了一頭的冷汗。樸閏這些念頭只是一轉眼間的事,金世奇瞧著他臉上神色變化不定,暗暗好笑,猜到兩個大約是相好的,今晚約在此處,卻被自己撞見。驀的又想起常氏兄弟曾稱呼樸閏“千須道長”,和自己一樣,他是個出了家的道士,怎麼會再交女友?不禁疑道:“樸閏,你不是個道士嗎,怎麼……”樸閏笑道:“我已還了俗,早就不是道士了。”金世奇點點頭,道:“這位姐姐是……”樸閏道:“她姓林,叫林沁姑,你就叫她林姐吧。對了,你半夜不睡,跑到這裡來幹什麼?”金世奇經他一提醒,猛地想起自己現在已是鬼谷的少主,若求樸閏幫自己報仇,去把周落平捉來,狠狠地出口惡氣,他不會不答應,樸閏武功之高,他是親眼見過的。便將胸脯一挺,拿出一副架勢道:“如果有人欺負了本少主,你幫不幫我教訓他?”樸閏一笑,道:“噢,竟有這事?這要看欺負你的是什麼樣的人,如果他本不是個壞人,又不是出於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來欺負你,那我便幫不了你的忙。你且說說看,欺負你的人是誰?”心裡卻暗自嘀咕,可別是我家主人或是另外的四僕教訓了他幾句,他便來找我替他出氣,那我如何能幫他。樸閏知道,鬼谷主人和金世奇之間雖然賭著氣,但鬼谷主人的心底卻是很喜歡金世奇的剛強直毅,捨身為人的性格,否則也不會那麼輕易的就讓他做了鬼谷的傳人,金世奇是個很有責任心的人,他雖然總想出谷去陝西找二無常,但若是他在谷中住久了,和鬼谷善良的百姓們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他無論如何也不會輕易拋卻這份感情而不顧,定會盡心竭力地承擔起保護這片家園的責任。如果金世奇真的做錯了什麼事的話,也決不會是出於本意,鬼谷主人是不會重重責罰他的,至多說上兩句而已。這在金世奇的感覺中,大概還稱不上“欺負”吧,所以樸閏隱隱覺得“欺負”他的一定另有其人。果聽金世奇忿忿地道:“是周落平!”“噢!是他。”樸閏鬆了口氣,道:“說他欺負你,我倒還有些相信。他脾氣是躁了點,又總愛跟人動手,但他本性不壞,我又不能以大欺小,所以我不好插手這件事,這樣吧,我跟他的家裡人說說,讓他父親好好管教管教他。”“算了吧。”金世奇撇了撇嘴道:“周老伯倒是個講理的人,只是周落平那小子是塊硬石頭,就因為上次周老伯當著我的面教訓了他一頓,他才記恨在心,這次又來找我的,你若再去找他父親,他非跟我拼命不可。”“那你說怎麼辦?”“戰勝他,挫了他的銳氣,讓他知道我的厲害,再不敢來找我。”樸閏望著金世奇,搖了搖了頭道:“談何容易!憑你的武功,遠不是他的對手,要知道,鬼谷中無論男女老少,都通武學。每年我家主人都要在日月山上設壇三個月,講授武學道理,鬼谷中人的武功由此而學,皆登堂入室。那些成人回家後勤加練習,並將學來的武功傳授給自己的子女,以求他們將來能保衛鬼谷。周落平的武功便得自他父親的真傳,除非你練到第三個洞時,才有可能戰勝他。”“第三個洞?就算我每個洞的武功都要練上兩個月,也得等到四個月以後了。讓我忍氣吞聲這麼久,我憋也憋死了。”金世奇喃喃道,狠狠跺了跺腳,又道:“晦氣!學了什麼‘天罡心法’,屁用都不中。”樸閏聽了他這話,一拍大腿,道:“對了!你既學了‘天罡心法’,今晚我就可以教會你一招了。”金世奇張大了嘴道:“一招?一晚上就學一招?對付周落平也不夠啊,使來使去就是那一招,不顯得太寒酸了嗎!”樸閏笑道:“這招可不比尋常,常人學這招,須得兩三個月方能奏效,你因學了‘天罡心法’,只須一個晚上便可,這已經夠短了,你只要學會這一招,並將它練熟練精,制服周落平,便在這一招。”金世奇喜道:“果真如此,是哪一招啊?”樸閏正要回答,林沁姑在旁扯了扯他的袖子道:“瞧你這人,你怎麼教小孩子打架?沒一點正經。”樸閏笑道:“哎,小孩子嘛,打架是鍛鍊鍛鍊身子骨,練了武藝,不找人切磋切磋怎麼行。再說了,世奇將來做了鬼谷主人,總得讓人服他啊。沒有一兩下鎮鎮周落平這幫野小子,日後還怎麼做鬼谷主人?是不是?”他這話本是對著林沁姑說的,金世奇聽著樂極,接過話來連連道:“是是是!樸閏叔您快說,是哪一招呀?”樸閏道:“這招叫‘怨龍攪尾’。”“怨龍攪尾?”“不錯。你還記得樸才當初怎麼打傷你常二叔的嗎?”金世奇仔細想了想,搖了搖頭道:“記不太清了,只記得他那一招使出來時很慢,不象是在跟人打鬥。”“你來看看,是不是這招。”樸閏微曲雙膝,分足而立,左手緩緩自胸前劃過半圈,右手自所劃圈中擊出。”對了,是這招!”金世奇猛然想起,不由喜地跳了起來。樸閏收了招道:“這一招的精奧之處便在於一個‘怨’字,少主知道海底為什麼會有漩渦嗎?”金世奇道:“當然知道,海底有龍王,龍王一生氣,用尾巴一攪,海水就漩起來啦。”樸閏道:“不錯,這雖是傳說,但這一招‘怨龍攪尾’確實名源於此。你的左臂即是龍尾,你滿胸皆是對周落平的怨恨之氣。”說到這裡,樸閏的聲音突然大了起來,充滿了鼓動之意,“你當以龍尾攪動海水,以洩心中積怨。”金世奇聽了他的聲音,便覺血脈賁張,一股熱血衝上頭頂,胸中脹鼓鼓的塞著一團激情,不由自主地將左手劃了半個圈,果真覺得手臂劃過之處,四周空氣彷彿激盪起來。樸閏先以“攝魂大法”讓金世奇身臨其境,體會到了滋味,然後又道:“左手劃圈,目的是為了象龍王攪尾那樣,在劃過之處,形成一股股旋轉之氣,箍住對方的手腳,令其動彈不得,然後右掌搶攻。右手這一掌更須注意這個‘怨’字,你常二叔在中了樸才一掌後,並沒有馬上被震倒,而是與他相抗了一會兒,才倒在地上,是不是?”金世奇想見當時情景,果真是這樣,應了一聲“是”。樸閏道:“周落平被他父親痛打了一頓後,不但不為之嚇住,反而會再次找你報仇,而你受了他欺侮後,不但不退縮,也要再同他比個高低。這些都是由於你們心中有了怨氣。你常二叔對樸才那掌拒抗越強,樸才那一掌的反擊就越大,直至最後你常二叔終於抵擋不住,也就是這個道理了。”金世奇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道:“這麼說,心中有了怨氣,才能將這招發揮得淋漓盡致了?”“不錯,不但要有怨氣,還要有勇氣去和對手抗衡,懦夫是永遠學不會這一招的。你先領悟這其中的奧妙,我再授你口訣,傳你運氣,發氣之法。不過,這一招只能用在比自己功力低,或者跟自己功力差不多的人身上。倘若對方功力遠勝於你,這一招不但不會傷及對方,反而會被對方的內力反震回來,傷及自身。可千萬要記住了!”金世奇點了點頭。二人促膝而坐,樸閏緩緩念起口訣。淙淙溪水旁,兩人只顧一問一答,渾不注意一旁被冷落的林沁姑,已懷著一肚子怨氣,扭頭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