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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0節

    (17)

    男女之間,即便是做了夫妻,有很多時候,也還是如歌中唱的那樣:“其實你不懂我的心”。或許正因為做了夫妻,離得太近,失去了旁觀的距離和心態,才變得不懂彼此的心了。所謂“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是也。

    當楊紅在那裡愁得一塌糊塗的時候,周寧一點也沒覺察。周寧是那種平時不燒香,臨時抱佛腳的人,對那本《家庭生活大全》早就失去了興趣,再也沒摸一下,像他的那些課本一樣,只有在臨考前幾天,他才會想起它們的存在。考試一過,也不問考得如何,就把課本扔了,有時要補考還得去問人借書。楊紅是一個完全不同的人,用過的書都留在那裡,怕有朝一日會用得上。考完試,也有很長時間還在那裡回想那些考題,看哪題做對了,哪題做錯了。發現有一題做錯,就悔之莫及,常常在夢裡都在更正那道題的答案。

    周寧那時也有他自己的愁,因為他曾對楊紅許過一個大諾,說:“蜜月,蜜月,就是要蜜一整個月嘛。我要連續做一個月,天天做,不間斷。”周寧有了這個諾言的約束,就一門心思放在如何部署兵馬糧草,以求絕不食言上。做一次,就舒口氣:離成功又近了一步。

    周寧選一個月這個數字,一是因為“蜜月”這個詞的啟示,二是因為在家鄉時經常聽那些新婚的男人說起連做一個月的英雄業績。在周寧看來,這是個切實可行的方案,因為他才二十二、三,而楊紅現在又不再是阻力,做三十天只是舉手只勞(當然在周寧心裡是把這個“手”換做一個別的字的)。但他沒想到這種事講究的是“衝動”二字,而衝動是不經安排的。只聽說過“一時衝動”,沒聽說過“計劃衝動”。

    所以周寧就把自己弄到一個尷尬的境地。因為是計劃行事,便成了一個任務。而任何事情一旦變成任務,即使不使人興味索然,也難免讓興趣一落千丈。周寧就發現有時對這個任務有了一點偷工減料的想法,就像他對待所有的作業和實驗一樣。有時又因為在外面下棋打牌搞得太晚,回來後倒頭就睡,難免誤個一天。

    不過周寧絕不會覺得是自己能力不如人,他的理論是,如果我都做不到三十天,那別人也做不到,只能是在那裡瞎吹。周寧這樣想,就少許多煩惱。用心理醫生的話來說,就是他的心理比較健康,而楊紅那種就不太健康,因為她一旦發現自己與眾不同,她首先想到的是自己不對頭,無法開解,活得太沉重。

    周寧只擔心楊紅會記得他說的話,天天來檢查他有沒有食言。象楊紅這樣辦事認真的人,肯定會發現他漏了一兩天,如果問他一句“昨天你怎麼沒做”,那他真的要無地自容了。他見楊紅也不來檢查他有沒有實現諾言,覺得楊紅也很體貼,至少是粗心得可愛。

    如果楊紅知道周寧的想法,或者周寧知道楊紅的想法,一定會覺得這是典型的同床異夢。其實造“同床異夢”這個詞的人大概只是想說明一個事實,並沒有想到後人會把它用作貶義詞。夫妻雖然同睡一床,但既是兩個不同的人,生著兩個腦袋,做的夢當然是不同的。如果夫妻兩個每晚做同樣的夢,那才真叫撞鬼了。

    既然夫妻兩都有自己的心思,而對方又都不在意,兩人就都把工作的重心轉移到別的地方去。家裡除了用過的課本,沒別的書,楊紅就對《家庭生活大全》上的其它部分感起興趣來。《家庭生活大全》號稱“大”而“全”,也當得起這個書名,有關家庭的方方面面,都有涉及。楊紅想,老年保健現在還用不上,生兒育女也還早,種花養草又沒有地方,還是從毛衣編織和飲食起居做起,先學做飯和織毛衣。

    正好周寧那件毛衣,歷史實在太悠久了。聽周寧說還是若干年前,他媽媽賣了一頭豬,在一個某地買了毛線,請一個誰們織的。那個誰們也太黑心,剋扣了大半毛線,只給他織了件當時就只算貼身的毛衣。每次聽老媽痛罵那個黑心的誰們,周寧就息事寧人地說:“算了算了,以後不用賣豬買毛線了,直接把那張豬皮給我穿就行了,還可以省下豬肉自己吃。”

    (18)

    上高中的時候,周寧的那件毛衣就已經很貼身了,等到上了大學,就變得更貼身了。這裡說“更貼身”,只是說太小太緊了,因為有些形容詞是沒有比較級的,不能在前面加“更”字。很多男人都知道這個道理,絕不會對一個女人說“我愛她,但我更愛你”,因為你這樣說,她一定認為你撒了謊,兩人當中你只能愛一個。而且能加“更”的詞就能加“最”,你說你“更”愛我,就是說你還是不愛我,因為你還有一個“最”愛的她。

    且說周寧那件毛衣,既短且小不說,肚子上那一塊,因周寧慣於將毛衣紮在褲子裡保暖,已經磨出一個大洞,周寧也不在乎。所謂不在乎,常常是因為在乎也沒有用,只好裝做不在乎,也添一分酷。周寧家境不太好,他就一直讓那毛衣破在那裡,整個秋冬都是那件毛衣加一件軍大衣。在學校同人打羽毛球時,常常脫了軍大衣,只穿那件破毛衣,在那裡打得熱火朝天。遠遠望去,只說是胸前印著一個“0”號,雖然印得低了一些,但大家習以為常,見怪不怪。

    周寧那件毛衣就經常活躍在各種場合。學校裡一應活動,只要是與讀書學習無關的,周寧都喜歡湊個熱鬧。有一回,聽人說大家都去省政府請願去了,周寧也不問請什麼願,就跟著去了。他腿長,一下就走到最前頭。大家見他身穿軍大衣,人又高大,面部表情又迫切,只說是個領頭,也沒人問他的來龍去脈。走到省政府,說可以讓十個代表進去,周寧被人當作為代表,一下子推了進去。在裡面一間接待室裡坐了一、二十分鐘,周寧正想出去抽根菸,就有一位幹部模樣的人來到接待室,說你們派一個人進來見省長吧。大家就推周寧去,周寧正想問其它人到底為什麼請願,就聽那幹部說,“快點,快點,省長很忙呢。”周寧只好糊里糊塗地跟那幹部進了省長的辦公室。

    周寧很迷糊,也很緊張,覺得渾身發熱,就把軍大衣脫了,坐在省長對面。省長說,你們有什麼要求,可以通過正當渠道報告我們,不用這麼興師動眾嘛。周寧說,這不也是正當渠道嗎?省長似乎很欣賞他的頂撞,問他,那你把你們的要求告訴我吧。周寧這才想起自己到現在還不知道這次請願的目的,只好支吾著說:我們要求改善學校伙食,減少作業考試。省長說,那沒問題,我會請人辦的。臨走,省長又說:同學,你叫什麼名字?我們可以考慮給你一些補助。

    周寧出來,立即被人當作英雄抬在肩上,到最後都不知道那次請願的目的,也沒有拿到那筆補助。

    所以周寧仍穿那件破毛衣。

    周寧愛去學校舞會,屬於“癮大水平低”一族,而楊紅則屬於“會跳不愛跳”一類,因為她學跳舞如做學問,自然學得標準,但她又忙於讀書,也沒有多少時間去跳舞,都是周寧一個人跑去。冬天周寧就穿著軍大衣去舞會,到了舞場,先脫了大衣,找個角落一丟,就穿那件破毛衣,上前請女生跳舞。周寧邀人跳舞很少被拒絕,大概是因為別人都說他長得象周華健。

    周寧不覺得別人這樣說是一種抬舉,反而覺得自己有點虧,因為他覺得周華健臉部中央有些凹陷,象被人坐了一屁股一樣,要說自己象周華健,也應該是改良版周華健。被周寧邀去跳舞的女生,如果不相信世界上還有這麼窮的人,就以為周寧別居一格,不修邊幅;相信他是真窮的人,就對他生出一腔憐憫之情。眾所周知,女人的憐憫是很容易上升為愛情的,所以楊紅還曾有過幾個潛在的情敵,全是因為那件破毛衣。

    周寧同一個新舞伴跳舞時,都是一上去就說對方舞跳得不錯,就是樂感差一點。這樣一說,那女生就有點羞愧,但還沒有到惱羞成怒的地步,畢竟周寧說她舞跳得不錯嘛。那女生就努力追蹤音樂,想抓住樂感這種虛無飄渺的東西,多半就沒有精力發現周寧跳舞的差錯了,正好中了他的圈套。有的女生怕人看見他衣服上這個大洞,跟他跳舞時,就想遮起來,只好同他貼得近一些,讓周寧得著些意外之財(色?)。所以周寧的毛衣,在他們學校裡,頗有名氣。

    那時楊紅就想為他織件毛衣,但鑑於學習緊張,一直未能如願。現在有了時間,又有《家庭生活大全》作指導,楊紅就興致勃勃地去買了一些毛線,又將周寧的破毛衣拆了,洗了,加了新線,照著書上的指示,一針一針編織起來。織了一截,效果還不錯,就想,原來這些事也並不難,以前看寢室裡一位大姐織個圍巾,還把別人佩服得一塌糊塗,其實自己也會做的,不比讀書難。楊紅就一路織下去,第一次就成功了,因為是嚴格按照書上說的比例去起針的,一米七五的周寧一穿,恰恰合身。織出了信心,也織出了興趣,楊紅就又買了毛錢,給周寧和自己織毛褲。織到後來,隔壁的王大姐都要來向楊紅請教了。

    (19)

    雖然H大青年教工食堂暑假裡也還開著門,但如同任何一個大學食堂一樣,辦堂宗旨都是為學生說俏皮話提供素材的,色香味不在他們的議事日程之上。楊紅和周寧在H大食堂吃了四年,早已吃得不耐煩了,楊紅就照著《家庭生活大全》,做起菜來。她雖然也象所有的書呆子一樣,對書中所說的“鹽少許”之類的含糊不清很不滿意,但她是做實驗出身的,知道實踐可以出真知的,只要循序漸進地加大投放量,慢慢會摸出道道來。所以楊紅就常常是先放一點鹽,炒兩勺子,就嘗一嘗。不夠鹹,再放一點鹽,再炒再嘗。如果不慎放了太多鹽,她也悟出該如何補救,無非是加些糖,加些醋,把椒鹽搞成糖醋就是了。

    後來連周寧也摸出了她的規律,見她放糖就問:“鹽又放多了?”

    楊紅只笑而不答。吃飯的時候,楊紅常常是笑眯眯地坐在那裡,看周寧津津有味地吃。周寧起初還問她,你怎麼不吃,後來知道她做飯時一路嘗味,已基本上嘗飽了,也不再詢問,只管風捲殘雲般把飯菜打掃乾淨,知道這是對楊紅最大的獎賞和鼓勵。

    周寧是個好客的人,又愛喝酒,但楊紅不會喝。酒桌上沒有人陪著喝,就象談戀愛沒有對象一樣,雖然可以暗戀,可以自戀,但都不過癮。所以周寧很快就開始物色酒友。

    那時他們住的是一幢有內走廊的青年教師宿舍,走廊兩邊是一些十平米的房間,走廊有兩米多寬,算是廚房,兩邊沿牆跟都擺著煤氣灶。一到做飯的時候,家家都在門前炒菜,一時鍋盆齊鳴,蔚為壯觀。

    楊紅從小就聽父母說“吃得虧,攏得堆”,意思是說一個人如果不怕吃虧,就能交到朋友,所以楊紅一向是不怕吃虧的。以前住學生寢室,都是別人不要的床位她要,別人不掃的地她掃,別人不到的垃圾她到,所以跟人處得很好,自己也未見有多大損失。

    現在住在青年教師宿舍裡,做了菜,少不了請隔壁左右的品嚐。同樓還住著幾個未婚教師,也懶得自己開火,楊紅就經常叫他們過來吃飯,一來陪周寧喝酒,二來也讓他們打打牙祭。慢慢的,楊紅做的菜在那棟樓就很有名氣了。有時哪家請客,竟會提幾斤排骨來,撂在楊紅家,說一句:“做紅燒排骨,今天下午請客要的”,就行了。楊紅就洗淨了,燒好了,放在那裡,貼個條子,免得待會有人來拿時搞錯了哪盤是哪家的。

    楊紅對周寧,起初也是執行著“吃得虧,攏得堆”的政策。不僅做飯,連洗碗也包了。周寧有個壞習慣,每次吃完飯,就要上廁所,小時總是被他媽罵是“直腸子”,所以楊紅想都沒多想,吃完飯就把用過的鍋盆碗盞什麼的拿到走廊盡頭的公用水房洗了。等周寧從廁所歸來,楊紅早已把一切收拾停當了。

    楊紅沒想到政策都有個執行範圍,超出了範圍就會適得其反,就象漢族地區的計劃生育政策如果照搬到少數民族地區就會引起強烈抵抗一樣。

    很快就有人打趣周寧:“嗨,你夫人出得廳堂,進得廚房,怎麼會看上你的呀?”

    周寧聽了很得意:“肯定是我有什麼閃光之處,她看得見,你們看不見羅。”

    還有人見楊紅在那裡忙活,而周寧在外與人下棋打牌,就笑楊紅:“嗨,田螺姑娘啊,你家那個耕田的什麼時候回來吃飯?”

    對面的毛姐就說得直一些:“楊紅啊,怎麼總是你在做飯洗碗呢?我跟老丁都是一個做飯,一個洗碗。做飯的不洗碗,洗碗的不做飯,公平合理,天公地道。”

    楊紅突然被人問到這個問題,答不上來,就說:“周寧他不會做飯。”這也是實情。

    毛姐就一針見血地說:“說不會是假的,他要想學,還會學不會?你不也是剛學的嗎?”

    毛姐的丈夫老丁就在旁邊添油加醋:“就是,就是,做得好不好是水平問題,做不做是態度問題。”

    毛姐糾正說:“水平是可以提高的嘛,如果他真的愛你,心疼你,他什麼樣的事都學得會。"

    楊紅聽了這些話,就愣在那裡,突然想起好像別人的丈夫都做飯的,最少也洗碗洗衣服什麼的,只有她家,總是她一個人在那裡忙活。她覺得毛姐的話有振聾發聵的作用:這不單單是一個做飯洗碗的問題,這個問題要從一個更高的層面來看,這能看出周寧疼不疼她,愛不愛她。談戀愛的時候,都是周寧為她去食堂打飯、打水,用自行車馱著她去外面玩。現在剛結婚,怎麼就變得什麼也不幹了呢?難道愛情這麼快就消逝了?

    (20)

    楊紅跟周寧商量:“每天都是我做飯,別人都在議論,今天下午你做飯吧。”

    周寧也知道有人在那裡議論,但沒想到楊紅這麼快就覺悟了,心裡不快,忽然很理解為什麼資本家恨那些搞工運的人:工人在那裡心甘情願地受剝削,就是你們這些人,七挑八挑,搞得工人提條件,鬧罷工。但周寧怕楊紅生氣,就一口應承下來。楊紅也舒了口氣,心想他還是很心疼我的,也就是說還是很愛我的,可能前一段時間我搶著做飯,把他表達愛心的機會褫奪了。

    結果到了晚上快六點了,周寧還在看電視,好像已把做飯的事忘得一乾二淨。經楊紅提醒,周寧才猛一拍腦門,說:“呀,差點忘了!”轉身就衝到走廊上去做飯。不過,很快又衝回來,問楊紅怎樣開煤氣灶。過了一會,又問鍋在哪裡,面在哪裡,鹽在哪裡,等等等等。楊紅按捺著,一一告訴他,周寧好不容易把鍋座上,把面放進去,過一會又因為看電視看忘記了,聽到對面毛姐在叫:“楊紅,鍋裡沸出來了!”楊紅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條件反射地跳起來,跑出去把殘局收拾了。

    後來還叫周寧做過幾次飯,次次都有新問題,搞得比楊紅自己做飯還麻煩,說他吧,他只說從小到大,從來沒做過飯。如果楊紅不想做飯,兩個人就還是回去吃食堂。

    楊紅只好改讓周寧洗碗。雖然洗碗的技術含金量低一些,但周寧一樣可以把它做得別開生面。一般是把吃過的碗放在那裡,久久不去洗,弄得蒼蠅蚊子都尋來了。去洗呢,也本著“執行政策不走樣”的精神,你叫洗碗就洗碗,其它問題都不管,就只拎著兩隻碗悠哉遊哉地走去水房,用過的鍋盆什麼的一概不問。

    周寧如果能把兩隻碗原封不動地拿回就算不錯了,多數時候是遇到了棋友、牌友、酒友、鄰居,就算沒遇到他也可以現場交一個,就從水房一路侃到走廊,又從走廊侃到別的樓層,再就不知侃到何處去了。大多數時間都是到了下一頓做飯時,楊紅才發現鍋盆上粘著的飯菜都乾枯在那裡了,而兩隻碗則不知去向。她只好把鍋盆拿到水房去,自己洗淨,順便把周寧忘在那裡的碗也帶回來。

    這樣的事情發生了很多次,每次楊紅都是等到周寧回到家,才關了門,小聲說他幾句,生怕外人聽見,說它們蜜月裡就在吵架,傳出去難聽。周寧也總是抱歉,說“唉呀,怎麼就把碗忘在水房了呢?都是老王,扯著我講啊講,也不知道他哪來那麼多話—”。

    有一次,周寧照例拎著兩隻碗去水房,楊紅對他說:“你洗碗就真的只洗碗啊?你把鍋盆什麼的也帶去洗一下不行嗎?”

    周寧見走廊上有人,就把膽一壯,說:“我們家鄉從來沒有男人洗碗的,男做女工,兇也不兇,男人做女人的活是沒出息的。男人做飯洗碗,那他們娶老婆幹什麼?”

    楊紅聽了,氣得說不出話來,又不敢在走廊上同他吵,只好瞪著周寧,臉色發白。周寧一看勢頭不對,趕緊跑去水房,不回來聽楊紅的下文了。

    楊紅在家裡生了一個下午的氣,哭得昏頭轉向,心想,什麼年月了,還把女人當奴隸,娶我就是為了有個做飯洗碗的人?還以為娶我是因為愛我呢,搞半天他壓根就沒有愛過我。

    到了晚上,周寧才從不知從哪個朋友那裡回來,見鍋裡沒有給他留飯,也不敢多問,徑直爬上床來,扳過楊紅的臉,見她滿面淚痕,兩眼紅腫,就問:“好好的,哭什麼呢?”

    楊紅見他一臉清白,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哭得更厲害了。

    周寧只說她是為洗碗的事生氣,不知道問題已經上升到“愛不愛”的高度,又聽人說“女人是要哄的”,就琢磨著怎樣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他又不願認錯,怕認開了頭以後沒有完,就神龍見頭不見尾地說:“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弱點嘛,有些是與生俱來的,有些是長期形成的,改掉都是很困難的。”

    周寧原意只想避免說“我有弱點”,所以牽出“每個人”這隻替罪羊。但在楊紅聽來,卻是別有所指,是在點她的心病,說她有與生俱來的弱點,一時竟有點啞口無言。

    周寧見她不做聲,以為自己胡縐的幾句話起到了格言般的作用,遂決定以後就以周氏格言做求和的工具,一句就夠楊紅想的了,自己也不失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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