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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石窟中計

    獨角龍王接口道:“這個自然,龍門幫的人,義不容辭。”

    藍純青道:“接待事宜,兄弟想請高兄、和貴幫楊副幫主二位負責。”

    高翔生是八卦門掌門人,楊天壽是龍門幫的副幫主,自然是適當入選。

    高翔生拱拱手道:“兄弟一切聽藍老大的。”

    獨角龍王轉臉朝楊天壽道:“天壽,藍掌門人分配極是,由你協助高掌門人是負責接待事宜。”

    楊天壽躬身道:“屬下遵命。”

    藍純青又道:“至於戒備事宜,就請趙兄,鄧兄負責,但還要借重貴幫向舵主為副,大概也就差不多了。”(向舵主即雙斧向開山,為龍門幫岳陽分舵主)

    風雲子趙玄極、百步神拳鄧錫侯同聲道:“小將敬進軍師將令。”

    藍純青大笑道:“兄弟這軍師,看來倒還蠻威風的。”

    趙玄極道:“只可惜你手上少了一柄羽扇。”

    孟雙雙道:“軍師,你怎麼不派石哥哥和我的差使呢?”

    “有、有。”藍純青一手持須,含笑道:“石老弟,還有穆老弟(劍軟掌柔穆老三穆慎行,是楊天壽的內弟)兩位,可擔任值日工作,隨時可支援各地,比較適宜。”

    孟雙雙又道:“藍老前輩,我呢?”

    藍純青道:“姑娘遠來是客,人手不足,姑娘和楊姑娘都不會閒著的。”

    孟雙雙喜道:“我只要有事做就好了。”

    計議定當,四名青衣使女,在敞廳上擺好酒席;大家各自依次入席,不必細表。

    飯後盂雙雙由楊杏仙領她到後進休息。

    獨角龍王、藍純青、高翔生、趙玄極,鄧錫侯、石中英等人,由使女沏上新茶,大家又談了一回,才各自回房休息。

    藍純青、高翔生、趙玄極,鄧錫侯,都是一派掌門人身份,是龍門幫的貴賓。他們被招待在幫主書房左側,自成院落的一排樓字之中。

    畫棟雕欄,長廊曲檻,極擅花木之勝。

    石中英的房間就在藍純青的隔壁。

    今晚大家回房之後,石中英卻跟著藍純青身後,進入藍純青的房間,他們密談了甚久,但因聲音說的極輕,沒有人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麼?

    在藍純青房間的窗外,相隔五丈遠的一處花叢間,卻有一雙炯炯目光,凝注著窗內。

    這雙目光,顯得極為陰沉!

    他當然是人,隱身在花叢間的人,只是他不敢逼得太近,除了遠遠的注視,連身子部沒有動一下。

    因此也無法聽到房中兩人的談話。

    石中英在藍純青房中,停留了約莫半個時辰之久,才回到自己房間裡去。

    那雙眼睛,也足足凝注了半個時辰之多,才倏然隱去。

    第二天早晨,石中英起床之後,剛盥洗完畢,就聽到走廊上傳來一陣咕唁格格的少女笑語之聲,由遠而近,一路行來。

    只聽孟雙雙的聲音說道:“啊,這裡好美,好像皇宮裡一樣!”

    另一個少女嬌脆的笑道:“你去過皇宮裡?”

    那是楊杏仙的聲音。

    孟雙雙道:“皇宮裡我怎麼會去過?只是心裡這麼想!”

    楊杏仙道:“這裡是幫主招待貴賓的地方,自然要佈置的富麗堂皇的了。”

    孟雙雙道:“我和石哥哥一起來的,為什麼不能住到這裡來呢?”

    楊杏仙道:“這裡是男人住的地方,你是我的貴賓呀!”

    孟雙雙道:“男人住的地方,女人就不能住?我真弄不懂,你們漢人呀,為什麼要把男人,女人,分得這麼清楚?”

    話聲中,兩位姑娘已經跨進起居室。

    一名使女迎著躬身一禮,說道:“小婢見過兩位姑娘。”

    孟雙雙急著問道:“石哥哥住在那一問房裡?”

    那使女指指東首一間房門說道:“石公子就住在這一間孟雙雙沒待她說完,就嬌軀一扭,朝房門口奔了過去,口中叫道:“石哥哥。”

    石中英慌忙開門出去,笑道:“雙雙,你和楊姑娘一起來的。”

    話聲出口,不覺眼前一亮!

    只見孟雙雙換去苗裝,穿著一身梅紅窄腰身衣裙,鬢髮上,也插著一徘悔紅的小花,她這一打扮成漢人裝束,更顯得嬌美如花,風姿嫣然,看去就像是大家閨秀。

    孟雙雙一看到石中英,就親切的叫道:“石哥哥,你看我一身衣服,好不好看?”

    女為悅己者容,苗女多情,也率直的可愛。

    石中英笑道:“美極了,你穿著苗裝,潔淨亮麗,換上漢裝,顯得斯文。”說到這裡,一面朝站在孟雙雙身後,脈脈凝注的楊杏仙頷首道:“楊姑娘早。”

    楊杏仙粉臉微配,低聲道:“石公子早。”

    石中英含笑道:“楊姑娘來得正好,我正要找你去呢。”

    楊杏仙臉上加深了幾分紅暈,雙眸凝視,低低的問道:“有事麼?”

    石中英道:“想請姑娘作個嚮導。”

    楊杏仙道:“石公子要去那裡?”

    石中英道:“在下久聞君山軒轅臺景色秀麗,可攬煙波之勝,上次匆匆來去,未及登臨,今天天氣很好,頗想前去一遊。”

    他忽然動了遊興!

    盂雙雙喜道:“石哥哥,軒轅臺很好玩麼?”

    石中英道:“軒轅臺在君山山嶺,洞庭湖煙波浩渺,盡收眼底,還有飛昇亭,酒香亭……”

    盂雙雙不待他說完,高興得拉著楊杏仙的手,喜道:“杏仙姐姐,那我們快去呀!”

    楊杏仙道:“自從上次牧平賊黨之後,幫主為了防範乾坤教報復,把山頂列為禁區,軒轅臺設了瞭望臺,由舅舅負責,半山以上,就嚴禁遊人登臨……”

    孟雙雙道:“那我們就不能去了。”

    石中英道:“原來穆三兄負責山頂防務,難怪昨晚沒有見到他了,咱們那就走吧!”

    楊杏仙道:“石公子還沒用早餐?”

    石中英道:“不用了,在下平日也不吃早餐的。”

    孟雙雙喜道:“杏仙姐姐快走呀!”

    三人走出賓舍迎面就遇到八封門掌門人高翔生,含笑招呼道:“石老弟,你們上那裡去?”

    孟雙雙沒待石哥哥開口,就搶著道:“高老前輩早,我門要到軒轅臺玩去。”

    年輕人誰不好玩?

    高翔生一手摸著疏朗朗的長髯,點點頭道:“軒轅臺是君山最好玩的去處,三位請吧!”

    說著自顧自往裡行去。

    石中英、孟雙雙由楊杏仙陪同,沿著山麓石階,曲折而上,剛走到半山腰上。

    就見石崖後閃出兩名一身青色勁裝的漢子,攔住了去路,由左首漢子朝三人躬身一禮,道:“君山禁區,三位……”

    楊杏仙走上一步,從身邊取出一個銅牌,朝前一攤,說道:“這是幫主的命令,要我陪同二位貴賓上山去的。”

    兩名青衣漢子看到銅牌,立即恭敬的施了一禮,讓開去路,說道:“三位請。”

    三人繼續循著山徑而上,不過頓飯工夫,便已登上了山頂。

    楊杏仙嬌聲叫道:“舅舅,你看誰來了。”

    山頂平臺上,右側一片松林間,新蓋了三檻石屋。

    屋前負手站著一個青衣的頎長人影,正是劍軟掌柔穆老三穆慎行。

    他聽到楊杏仙的聲音,迅快轉過身來,一眼看到石中英,急忙三腳兩步迎了上來,喜道:“石兄幾時來的?”

    石中英也很快迎著笑道:“穆三兄久違了,兄弟昨晚才到。”

    說著一面替孟雙雙簡單作了介紹。

    穆慎行道:“石兄,盂姑娘.兄弟就住在這裡,請到屋中梢息。”

    楊杏仙道:“舅舅,石公子和孟姐姐是遊山來的,先走一走多好?”

    石中英笑道:“在下和穆三兄已有多日未見,屋裡坐一會也好,二位姑娘不累,那就先去四面看行也好。”

    孟雙雙生性好動,眼看群燦環揖,古木蕩然,遠眺湖上,煙波浩渺,舟揖往遠,已是十分神往,問迫:”杏姐姐,山上還有什麼好玩的地方麼?”

    楊杏仙道:“多著呢,那是飛昇亭,再過去是酒香亭,還有二妃墓,產湘妃竹,我們從這邊下去,就到了!”

    孟雙雙回身道:“石哥哥,我們走啦!”

    兩位姑娘手牽手的走了。

    穆慎行道:“杏仙,你們不要跑得太遠。”

    楊杏仙回頭應道:“舅舅只管放心,我們不會迷路的。”

    穆慎行望著她後形,搖搖頭道:“真是野丫頭,她給我姐姐寵壞了。”說著,一面抬手道:“石兄,請到屋中坐吧,兄弟沒有什麼招待,但茶葉卻是最上品的碧螺春新茶。”

    石中英道:“不用了,我們還是到亭子裡去坐會,談話也方便些。”

    亭子四面空曠,談話就不怕被第三者聽到。

    穆慎行年紀不大,可極為精明能幹,石中英的話,他自然聽得出來,聞言不覺一怔,抬目道:“石兄有事?”

    石中英道:“不錯,咱們且到亭中坐下來再說。”

    穆慎行道:“那一定很重要了?”

    石中英點點頭道:“事關武林大局。”

    穆慎行吃驚道:“有這麼嚴重?”

    二人邊說邊走,跨進亭子,對面坐下。石中英道:“事情是這樣……”

    他聲音忽然低了下來。

    穆慎行神色凝重,只是不住的點頭,中間也有詢問,但兩人話聲都說的極輕。

    石中英一面說話,一面從懷中取出一件東西,交給了穆慎行。

    穆慎行看也沒看,接過手,就揣入懷裡,忽然抬頭間道:“今晚?”

    石中英微微點頭道:“就在今晚,不過穆兄須在晚飯前等候兄弟。”

    穆慎行道:“好,兄弟遵命。”

    穆慎行站起身,招呼屋中一句侍童,沏了兩盅新茶,就在亭上品茗閒談。

    直到午牌時光,兩位姑娘才興盡回來,三人相偕下山。

    龍門幫總舵的第三進,從昨晚起,戒備忽然加強起來,借大一進房屋,除了走廊,階前,和每一道門戶,都派有兩名青衣勁裝的龍門幫弟兄站崗。

    就是暗處,諸如東西兩廂,每一間屋字的窗下,也都埋伏了人,另外東西兩條甬道上,巡邏的人,刀出鞘,箭上弦,往來不絕,

    這是午後未牌時光,從前廳西角門走出一行人來。

    走在最前面的,是副幫主楊天壽,他雖然走在前面,但身形半側,讓出中間正路,表示他只是領路的人。

    隨後是幫主獨角龍王李天衍,藍純青,高翔生,趙玄極,鄧錫侯和石中英等人。甬道上站崗和巡邏的弟兄,看到幫主來了,一路上紛紛站定致敬。

    一行人由副幫主楊天壽帶路,進入東廂,那是一間起居室,略呈長方,室中除了一張長桌,兩排椅幾,和壁上懸掛的書畫,北首靠壁放著一口大木櫥。

    楊天壽走到櫥前,從懷中取出一把鑰匙,開啟銅鎖,打開兩扇櫥門。

    櫥門開啟,大家看清楚了,原來這口大木櫥中,共分四格,每一洛上,都放著不少鼎彝,花瓶等銅器古董,有的古色斑瀾,有的瓷彩鮮豔,收藏極豐。

    原來獨角龍王邀大家前來,是觀賞他古玩來的。

    不是麼?楊天壽開啟櫥門之後,獨角龍王抬著手,正在請大家參觀,所有的人,也紛紛圍了上去。

    藍純青呵呵笑道:“幫主收藏的古董,琳琅滿目,倒使兄弟大開一次眼界。”

    獨角龍王掀髯笑道:“兄弟只是心之所好,談不上收藏。”

    就在兩人說話之間,楊天壽右手不知在什麼地方輕輕按了一下。

    圍觀的眾人之中,只有一個人暗暗留神著楊天壽的舉動,他自然看清楚了楊天壽手指按落的地方。

    但另外還有一個人,卻一直在暗中注意著他,他在注意楊天壽手指按落之處,也自落入另一個人的眼裡。

    楊天壽手指按落,大木櫥內,靠右首一排放古董銅器的格子,忽然自動往裡後移去,裂開了一道一人多高的暗門。

    門內是一條極為狹窄的夾道,楊天壽伸手從櫥中取了一盞古銅琉璃燈,點燃燈芯,做好琉璃的“罩,舉步朝夾道中走去。

    獨角龍王等人,隨在他身後,魚貫而入,夾道極狹,也極暗,好像是一條夾牆。

    夾牆就是房屋有夾層的牆,因此有很多的轉彎處。

    大家由副幫主楊天壽領路,轉彎抹角的走了一陣,這一陣工夫,估計至少已經越過一、二進院落。

    前面已經走到盡頭,一堵磚牆,擋住了去路。

    楊天壽腳下一停,左手朝壁上一個小鐵環拉了一把,然後又後退了一步,他剛退下,地上忽然緩緩掀起一方鐵板,露出一個方形的窟窿。

    楊天壽右手託著琉璃燈,舉步朝窟隆中走下。

    原來窟窿下面有一條往下延伸的石級,大家循著石階而下,這裡已是一間寬敞的地底石室。

    楊天壽在大家走下石室之際,已經點燃起兩盞壁燈,四方形的石室,每道牆壁上都有著兩道門戶,一望而知那是厚重的鐵門,門上都鎖著鐵鎖。

    這本是龍門幫的庫房,如今卻有兩間暫時作為囚人之用。

    囚在這裡的人,當然是重犯,那是乾坤教的副總巡主何月風和使者夏子清。

    楊天壽已從身邊取出鑰匙,開啟左首壁問兩道門上的鐵鋼環,隨手拉開鐵門。

    何月鳳、夏子清手上腳上都被鎖上了緬鐵鋼環,拖著鐵練,神色委頓的坐在石凳上,鐵門開啟之後,他們早已閉上眼睛,不理不睬。

    獨角龍王沉喝道:“何月風,老夫有話問你。”

    何月風一言不發,理也沒理。

    楊天壽喝道:“何月風,幫主說的話,你聽到了麼?”

    何月風冷冷哼了一聲道:“我何月風落在你們手裡,殺剮悉聽尊便,休想從我口裡,問出什麼話來?”

    獨角龍王一手拂髯,呵呵笑道:“很好。”

    一抬手,示意楊天壽關上了鐵門,然後轉臉朝夏子清道:“夏老哥,你還記得從前老夫要你參加本幫的個麼?”

    夏子清睜目道:“在下自然記得。”

    獨角龍王道:“可惜得很,夏老哥當年如是參加了敝幫,就不至於像今天這樣,成為階下囚了。”

    夏子清道:“李幫主這是諷刺在下麼?”

    獨角龍王道:“不,夏老哥可曾聽說過:‘昔為階下囚,今成座上客’這兩句話?老夫以為階下囚與座上客,只在夏老哥一念之間。”

    夏子清嘿然道:“李幫主盛情心領,可惜在下是乾坤教的人,在下不能出賣乾坤教。”

    藍純青道:“夏老哥,你也是成名多年的人,總該知道正邪之分,乾坤教所作所為,夏老哥應該清楚得很,這種作惡多端,為害武林的邪惡組織……”

    夏子清道:“藍純青,你們這些和乾坤教作對的人,都將死無葬身之地。”

    鄧錫侯聽得大怒,洪喝說:“姓夏的老匹夫,你可知道自己只是乾坤教一個無足輕重角色,殺了你,就像殺了一隻狗。”

    夏子清也大聲說道:“姓鄧的,你少狗仗人勢,憑你還不配殺我夏某……”

    鄧錫侯雙目金光暴射,厲聲道:“老匹夫,我就劈了你。”

    要待舉拳搗出!高翔生急忙伸手一攔道:“鄧兄,你又犯了火爆脾氣,他身遭囚禁,無法還手,你若是一拳把他打死了,傳出江湖,豈不弱了你百步神拳的威名?”

    獨角龍王適時朝楊天壽打了個手勢,示意他關上鐵門,一面說道:“咱們還是到上面去談吧!”

    楊天壽關起鐵門,又加了鎖,仍由他託燈領路,高翔生一直跟在藍純青身後,從楊天壽開啟壁櫥暗門,進入夾道,以及走入地窖,一直在暗暗留神注意。

    但另有一個人,也一直在暗中留神著他,這人就是石中英。

    一排八間賓舍,第三間樓字,住的是八卦門掌門人高翔生。

    初更。

    新月在天。

    雕花長窗,垂著輕紗,房中燈火未熄,紗窗上不時映出一個瘦長人影,在走動著。

    高掌門人好像有什麼心事,只是在房中來回走著。

    纂地,門上響起了叩門之聲。

    高翔生抬頭問道:“誰?”

    門外那人應道:“高掌門人沒有睡吧?”

    話聲清朗,一聽就知道是石中英的聲音。

    高翔生道:“石老弟?”

    舉步走近,仰手開啟房門,

    石中英含笑跨入房中,隨手帶上房門,拱手說道:“晚輩打擾高翔生道:“沒關係,石老弟請隨便坐。”

    石中英道:“高掌門人沒有休息就好,晚輩方才多喝了幾杯,睡不熟,想和高掌門人聊聊。”

    高翔生笑道:“這敢情好,老朽也是和鄧老兒硬拼了幾杯,鄧老兒拉著假牛鼻子(趙玄極)下棋去了,今晚是老朽擔任巡查,三更以後,還得出去一次,回來也只是坐恕一回,老弟來的正好,來、坐、坐。”

    兩人隔著一張茶几坐下。

    高翔生道:“老弟要不要喝茶,這壺倒是新沏的。”

    伸手取過一隻瓷盅,要替石中英倒茶。

    石中英忙道:“掌門人不用客氣,晚輩剛喝過,晚輩是有一件事,來和掌門人商量的。”

    高翔生還是替他倒了一盅茶,問道:“石老弟有什麼事?”

    石中英道:“事情是這樣,晚輩聽到一點風聲……”

    拖長語氣,沒往下說。

    高翔生心頭微沉,問道:“石老弟聽到了什麼風聲”

    石中英壓低聲音道:“有人想在今晚劫獄。”

    “劫獄?”高翔生滿布皺紋的臉上,微微一怔,問道:“劫什麼獄?”

    石中英道:“自然是乾坤教的爪牙,想把囚在地下石室的何月風、夏子清劫出去。”

    高翔生吃驚道:“有這等事?老弟這是聽誰說的?”

    石中英壓低聲音道:“高掌門人還不知道呢,據說咱門裡面還有對方派來臥底的內奸。”

    高翔生聳然道:“這會是誰?”

    石中英低聲道:“上次龍門幫雖然枚平了一場亂事,但難保沒有潛伏的人,他們自然會和乾坤教有著極秘密的聯絡,這次他們副總巡主何月鳳和夏子清被晚輩擒來,乾坤教也自然會命令他們設法救人。”

    高翔生笑道:“石老弟這是臆測。”

    石中英道:“不,晚輩得到可靠的消息,乾坤教預定今晚三更行事……”

    高翔生臉色微變。

    石中英接著道:“他們還使了一條反間之計,好讓咱們內部互相猜忌。”

    高翔生一手摸著蒼白的山羊鬍子,問道:“反間計如何使發?”

    石中英看了他一眼,聲音壓得更低,說道:“乾坤教這條反間之計,是想利用高掌門人……”

    高翔生臉色變的十分難看,嘿然冷笑道:“他們如何利用老朽?”

    他在說話之時,籠在袖中的雙手,不期而然微微有些顫動。

    石中英。依然壓低聲音道:“他們早已有了周詳部署,把人從地室中救出,大概已不成問題,難的是無法出去,因為龍門幫各處都有明哨暗崗,很可能功敗垂成……”

    高翔生“啊”了一聲。

    石中英義道:“因此他們派了一個身材和高掌門人相似的人,假冒高掌門人,想借老前輩巡查之名,把某一條路上值崗的人一齊制住,他們就可以安然逃出去了。”

    高翔生凜然道:“石老弟這消息可真?”

    石中英道:“千真萬確。”口氣一頓,接道:“這是一條極為惡毒的反間之計,賊人逃走,但被制住的人,都會異口同聲說是高掌門人把人放走的。”

    高翔生舉起茶盅,喝了一口,濃眉微皺,疑信參半的問道:“石老弟這消息究竟從那裡得來的?”

    石中英微微一笑道:“不過高掌門人已經不用擔心了。”

    高翔生一怔道:“石老弟此話怎說?”

    石中英輕鬆的笑道:“因為晚輩已經把那人逮住了。”

    高翔生又是一怔,問道:“你逮住了什麼人?”

    石中英道:“自然是假冒老前輩的人。”

    高翔生道:“人在那裡?”

    石中英含笑站了起來,伸手一指門外,說道:“晚輩想到老前輩也許要問問他,已經把他帶來了,就在門外。”

    一個箭步,掠到門口,伸手拉開房門,低喝道:“你給我進來。”

    高翔生目光一注,果見門外站著一個身穿青袍,臉型狹長,滿布皺紋,額下留著一把蒼白山羊鬍子的老人!

    那不是活脫就像自己?

    只是對方那入似乎比自己稍微高了一些。

    臉型雖瘦,也並沒有自己的狹而長。

    當然,假扮的人,並不完全一樣;但如果沒有自己和他對照,那就差不多了!

    那人聽到石中英的喝聲,果然舉步走了進來;只要看他雙手下垂,分明是被石中英制住了穴道。

    這下,高翔生氣可大了,沉喝道:“你是什麼人派來的?”

    石中英迅炔掩上了門,低喝道:“高掌門人,你說得輕一些?”

    高翔生道:“石老弟……”

    石中英道:“此事還只有你老前輩一個人知道,老前輩可別誤了大事。“高翔生疑惑的道:“石老弟的意思……”

    石中英道:“晚輩有一計在此,”

    他走近高翔生身邊,低聲道:“咱們今晚就給他來個將計就計……”

    高翔生皺皺眉,笑道:“老弟要如何將計就計?”

    石中英附著他耳朵,說道:“就是這樣。”

    話聲未落,突然出指如風,連點了高翔生身上三處要穴。

    高翔生驟不及防,自然一下就被他制住了穴道。

    其實他縱有防備,石中英出手何等快速,一樣躲閃不開。

    高翔生穴道受制,不覺怒聲道:“石老弟,你這是什麼意思?”

    石中英站在他面前,笑嘻嘻的道:“沒有什麼,只是想借重你高掌門人的樣子,去把何副總巡主、夏子清放出去,如此而已。”

    高翔生生氣的道:“你們……”

    假高翔生笑了笑道:“石兄,事不遲宜,不用和他多說了。”

    石中英一指點了高翔生的”睡穴”,伸手從他懷中一陣掏摸,取出一個指頭大的蠟丸,然後把他放到床上,蓋了一條薄被。

    假高翔生低低問道:“東西到手了麼?”

    石中英點點頭,門中說了聲:“走!”

    一口吹熄燈燭,兩條人影,迅快的閃出房間。

    時間快已接近二鼓。

    今晚是八卦門掌門人高翔生擔任總巡查。

    二更不到,他就從賓捨出發,和他同行的,還有劍公子石中英。

    這當然是臨時拉來的差使。

    他們這是巡查崗哨來的,崗哨上的弟兄當然不敢盤間他們到那裡去?何況龍門幫的弟兄,還有誰不認識八卦門高掌門人、劍公子石中英的?

    兩人順利的進入第三進東廂。

    石中英跟在高翔生身後,跨入東廂之後,就在門口站停下來。(站在門口,自然是望風了)

    高翔生更不怠慢,身形一下掠近北首木櫥,從身邊掏出一串鑰匙,打開櫥門,伸手朝壁間按了一按。

    木櫥內壁,隨著緩緩裂開一道門戶。

    高翔生朝石中英招招手,迅快閃身朝夾道掠去。

    石中英也緊接著跟蹤而入。

    高翔生對這條複道,似是極熟,腳下走得極快,不消一回,就已走到盡頭,伸手拉起鐵板,循著石級下去。

    等石中英走下地室,高翔生已經輕手輕腳的打開了左首壁間的一道鐵門。

    這下石中英更不怠慢,以極輕快的身法,朝鐵門中閃入。

    高翔主摸著下巴,微微一笑,就在室中站停。

    石中英進去之後,一直不見他出來,高翔生就在黝黑的石室中很有耐心的等著他佔這樣約摸過了上頓飯的工夫;才聽到鐵門內,響起極輕的彈指之聲。

    這自然是約好的暗號、

    表示石中英已經做好了某一件事。

    高翔生加重腳步,走近左壁,一面提高聲音道:“晚輩遵命。”

    接著鐵門有了鐵鎖開啟之聲!

    但就在此時,突然響起“砰”的一聲,好像是一記沉重的掌勢、擊在人身之上,同時也有人發出一聲悶哼!

    接著聽見石中英的聲音暗道:“老前輩你……”

    高翔生突然縱聲大笑道:“石老弟,不用說了,老夫一時也無暇和你多作解釋。”

    話聲甫落,又有人發出“嘔”的一聲低哼!

    那是從喉嚨底部發出來的聲音。

    通常這類咂聲,都是人類吐出最後一口氣,才會有這麼短促而低沉的聲音。

    接著,果然有“咕嗚”跌倒下去。

    高翔生也在此時,迅快的點燃起手中燈寵,火光一一閃,已可看到地上合撲著一個人。

    那不是劍公子石中英,還有誰來?

    他直挺挺撲臥地上,一動沒動。

    高翔生從喉頭髮出一陣冷酷的嘿嘿陰笑,看也沒看他一眼,迅快打開囚禁何月鳳的鐵門,低聲道:“副總巡主,在下今午接獲密令,預定三更行事,救副總巡主脫險,現在已經二更多了

    副總巡吏阿月風乾腳依然銬著鋼環,冷冷的望了高翔生一眼,問道:“你是什麼人?”

    高翔生彎著背道:“在下高翔生。”(他彎著背,那是因為他個子高了些)

    何月鳳哼道:“我是問你……”

    高翔生口中“哦”了一聲,急忙壓低聲音,陪笑道:“在下七上九下,天字八號。”

    何月鳳臉針色稍弄,追問道:“今晚行動,是什麼字號?”

    高翔生低聲道:“總營六。”

    何月鳳現在相信了,今晚營救自己,確是總壇發出的命令,她在乾坤教,是第六號人物,“總營六”不是總壇要營救自己的暗號麼?她點點頭,問道:“你把石中英制住?”

    高翔生取出總壇鑰匙,迅速替她打開手腳上的鋼環,一邊說道:“在下點了他死穴。”

    何月鳳皺皺眉道:“此人對本教極為有用,戚夫人一再傳令,要逮他活的,你怎好殺他了?”

    高翔生苦笑道:“副總巡主也看到了,今晚在下擔任總巡查,李天衍和藍純青,卻加派了這小子和在下同行,在下若不殺以滅口、還能在這裡耽得下去?”

    何月風點點頭,切齒道:“這小子也實在該殺,要不是他搗鬼,本座也不至於一敗塗地了。”

    說著,伸手朝手腳上撫摩了幾下,就跨出鐵門,她四腳遭鋼環扣了一日一夜,雙腳幾乎發麻得無法行動,因此跨出鐵門之後,立即站在原處,閉上雙眼,緩緩調氣行動。

    高翔生可並不閒著,他把石中英拖入石室,關起鐵門,又急忙打開另一扇鐵門,替鬼影子夏子清除去了手腳上的鋼環。

    夏子清長長吁了口氣,搓著的腕,說道:“多謝掌門人。”

    高翔生道:“夏使者不用客氣。”

    何月鳳低聲問道:“高掌門人,咱們如何出去?”

    高翔生道:“不要緊,今晚在下擔任總巡查,此刻處境,雖然險惡,但只有一段路程,只要出了君山,就可無慮了,只是……”

    何月風問道:“只是什麼?”

    高翔生道:“只是委屈副總巡主和夏使者二位,暫時要充作在下跟班,方可混得出去。”

    何月鳳道:“你可曾準備好龍門幫武士的服束麼?”

    高翔生道:“在下早已命人準備好了,只是方才有姓石的小子和在下同行,未便攜帶,二位出了地室,再更換不遲。”

    何月鳳道:“好,咱們立時就走。”

    急步朝石級上行去。

    何月鳳、夏子清緊隨而上。

    高翔生領著兩人,出入地穴,走完曲折夾牆複道行到出口,腳下一停,回頭道:“二位稍待,在下先去看看。”

    說完,一低頭,從木櫥暗門中走出,目光朝四下仔細打量一陣,才低聲道:“二位可以出來了。”

    何月鳳、夏子清跟著走出暗門。

    高翔生伸手在壁間按動。恢復了暗門,然後訊快掩上櫥門,加上鐵鎖,舉手輕輕擊了兩下。

    只見兩名青衣勁裝漢子手中捧著衣衫、佩刀,大步走入。

    高翔生沒有說話。那兩名青衣勁裝漢子也一言不發,默默的把手中衣衫、佩刀,放到桌上,就退了出去。

    高翔生道:“副總巡主二位快把衣服換上,咱們就可以出去了。”

    何月鳳、夏子清各自取了一套青色勁裝,迅快的穿到身上,束好腰帶,掛上佩刀、腰牌。

    何月鳳束起頭髮,包上青布,這一來,已是龍門幫武士裝柬,在黑夜之中,不易看清面貌,足可混得過去。

    高翔生等他們結束停當,從壁間取下一盞燈籠,點燃起燈燭,遞到何月風手中,低聲道:“副總巡主身材較為瘦小,容易被人看出破綻,還是走在前面,只要低下頭,把燈籠照向身後;因有在下跟在你後面,哨崗自然不會加以阻攔,自可順利通過了,夏使者請跟在在下身後而行。”

    何月鳳接過燈籠,問道:“咱們從那一條路走?”

    高翔生道:“副總巡主只管走在前面,如何走法、在下自會以傳音入密隨時奉告。”

    何月風點點頭,就舉步朝外行去,他手執燈籠,走在前面,但卻把燈寵照向身後。

    從前跟班替老爺打燈,就是如此!

    這盞燈籠自然是專替老爺照路的。

    這一來,何月鳳的身子,遮住了燈光,自然不虞旁人認出她面孔來。

    高翔生前頭有人打燈,後面又有一個跟班,他端著下巴,右手持須,昂首闊步而行,嚴然一派掌門人氣概!

    今晚他是總巡查,又是龍門幫的貴賓,自然該有兩個隨行人員。

    三人出了東廂,循著甬道向北,走出西首邊門,總算離開了龍潭虎穴的龍門幫總舵。

    一路上,自有高翔生暗中以“傳音入密”,指點路徑,何月鳳雖然走在前面,自是不會有什麼困難;但君山是龍門幫總舵所在,方圓數十里,都有龍門幫的哨崗。

    總舵戒備森嚴,離開總舵,每一條通路,明哨暗崗,往來巡邏,防備依然十分嚴密。

    走了三里光景:前滷一座土山腳下,忽然出現了一條人影,迎著三人奔來。

    何月鳳不覺起了幾分戒意,目光注視來人,左手蓄勢,往前走去,那人來得很快,轉眼之間,已經奔到三人面前。

    高翔生目光一凝,只見那人一身青勁裝,腰懸佩刀,赫然是竟是龍門幫的一名頭目。

    高翔生頷首道:“很好,老夫要看看你這一隊的哨崗情形。”

    青衣佩刀漢子輕咳了一聲,忽然低低說道:“天無不覆。”

    高翔生不知他突然冒出這句話來,究是何意?方是一怔!

    何月鳳接口道:“地無不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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