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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石門自開

    要知“北斗七星陣”,上三顆為“玉衡”,下四顆為“璇璣”。他身形才起,“玉衡”

    位上的三人,早已隨着縱起,出乎攔阻。

    江青嵐上街受阻,只好身形一沉,飄落原地。

    那知“璇璣”乍轉,四根修羅棒,又復乘隙攻到!不!“玉衡”三人,也同時飄落,相繼出手。江青嵐不由心頭狂震,這“北斗七星陣”果然厲害!

    但此時自救要緊,他無暇多思,劍尖一顫,陡然劃出九個小圈。

    “乾坤一劍”,果然迥異尋常,只見朵朵銀花,漫天劍影,隨手飛灑而出。流轉不絕的“北斗七星陣”,立被迫退。北海七星,身形乍停,一齊暴退七步,依然七個方位,把自己圍在中間。江青嵐一招得手,豪氣頓生,不由哈哈笑道:“原來北斗七星陣也不過如此!”

    為首怪人雖然臉露驚詫,但似乎並不在意,喋喋笑道:“小子,你不獻出闢雷鐲,就休想脱困。”

    江青嵐心頭一動,暗想此人屢次發話,想是七星之首,“北斗七星陣”自然以他為主。

    自己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他制住,此陣當可不攻而破。心念轉動,朗聲喝道:“這有何難?”難字出口,雙足一點,人如輕煙,驟然往為首怪人撲去。劍尖疾圈,“乾坤一劍”

    又自出手!千萬朵銀花,隨身急掠,像狂風驟雨,急灑而出!他滿以為這一招定可收效,那知才一發動,七朵黑影,也同時飄起。

    你快,人家也快,雖然換了一個地方,但七人依然保持固有距離,並無稍變。劍勢一竭,七條身形,又突然向中間收束,七根修羅棒又輪番攻到。崑崙絕學,自己屢試屢驗,連武林六絕中人,都被自己一劍卻敵,這區區“北斗七星陣”,竟然衝不出去。

    江青嵐被激得滿懷怒火,驟然翻身,又是一招“乾坤一劍”,往身後劈出。身隨劍走,接二連三,連續使出!只見無數銀花,絲絲劍氣,呼呼劍風,滿場迷漫。

    但北海七星,並不和你硬架硬接,你衝向東,他們陣勢跟着東移,你衝向西,他們陣勢跟着西移。

    只要你稍微停手,隨勢立時流轉,連鎖攻擊,又循環不息而來。江青嵐連衝幾次,依然收不到半點效果,心頭大感焦急。這樣下去,自己即使不傷在他們修羅棒下,也得活活累死!

    他不由想到此時要是有個幫手,分頭衝陣,豈不是好?

    但這只不過是空想而已,此時此地,那有什麼幫手趕來?

    “小子,這你可相信了罷!

    ‘北斗七星陣’普天之下,無人能破。

    嘿嘿!就算是中原武林的六絕中人,只要落入陣中,也一樣難以倖免。只要你乖乖獻上‘闢雷鐲’,還可放你一條生路。

    這時太爺們就讓你有個喘息機會,仔細想想罷!”陣勢果然停止下來,七個怪人,各復原位。那為首一個依然面對着自己,喋噪而笑。這可比要江青嵐的命還要難堪,憑他傲骨天生,那裏受得住這份折辱。

    登時怒火又騰,今晚就是闖不出“北斗七星陣”,也要和你們拼個死活!心中想着,左手立時掏出大師伯所賜的三粒金丸,右手仗劍,一面趁機暗暗調息,準備劍丸同發,一舉殲敵。

    北海七星,十四道目光,眈眈而視,果然並沒立即發動陣勢,似乎在等待江青嵐回答。

    其實他們也在暗自運功,一時之間,雙方都沉默無聲!突然!有兩個人影,穿出松林,緩緩而來。那是一男一女,敢情還是一對小夫婦,十分親密的樣子。忽然女的“咦”了一聲道:“崔郎,你瞧!這幾個人站在這裏,幹什麼的呀?”

    男的也“咦”了一聲輕輕的道:“綃妹!這幾個人服裝有點異樣!”

    女的又道:“他們站在門口,會不會是找妹妹麻煩來的?”

    “這……”

    男的話還沒有出口,驀聽一聲暴喝:“滾開!你們是找死?”

    江青嵐身在陣中,聽得十分清楚,急忙縱目望去,他目能夜視,這一看清來人,不由心頭狂跳,大驚失色。果然是他們!這如何是好?心中一急,趕緊大聲叫道:“崔兄,你們快退!”

    “哈哈!小子,你還來了幫手!”

    “北斗七星陣”隨聲而起,陡然發動,七條人影,疾轉如飛。立時把江青嵐圍住內外隔離!

    只聽那男的大聲喊道:“咦!是江兄嗎?”

    江青嵐隨手發劍,封拆攻來敵勢,一面叫道:“崔兄,你們快走!”

    “嗆!嗆!”

    陣外響起兩聲拔劍之聲!糟了!江青嵐心頭一緊,再也顧不得許多。左手輕揚,三粒彈指金丸,疾若流星,向身後彈出。右手七星劍一顫,九個小圈,奇快無比的向身前劃去!

    正當他銀花暴漲,金丸閃鑠之際,“北斗七星陣”外,也同時飛起千萬朵銀花,向陣前湧到。這當真是電光石火,勢若雷奔。陣內陣外,兩下里驟然會合,滿天花雨,光騰霄漢,劍勢之厲,宛若黃河天來,莫之能御!

    “北斗七星陣”,“玉衡”位上,三個怪人,在這內外夾擊之中,首當其衝,只聽慘嗥驟起,血雨飛灑,三條高大身軀,立被絞成數截。

    “璇璣”在後,四個怪人,也受這強大劍勢迫得後退不及,吃彈指金丸擊中,一死二傷。

    自詡無人能破的“北斗七星陣”,俄頃之間,全體瓦解。兇名久着的北海七星,也四死兩傷,亡魂喪膽,那裏還敢逗留,三條黑影,同時疾退,幌眼工夫,走得不知去向。

    “啊!崔郎,我們殺死了人!”

    女郎一聲驚叫,花容失色,顫怯怯倒退數步,向身邊少年公子偎去!江青嵐自己也不知道如何會在片刻之間,破了惡陣,收回金丸,一躍而起,驚喜交集的道:“崔兄,原來你們也會了武功?”

    這一對少年男女,正是崔文蔚和紅綃兩人,他們一見江青嵐安然無恙,向身前躍落,崔文蔚連忙輕輕推了紅綃一下,低聲笑道:“綃妹,你這般膽怯,別叫江兄見笑。”

    一面又笑着答道:“哈哈!小弟這手劍法,原是出之江兄所授。”

    紅綃掠了掠鬢髮,還是滿臉驚容,怯怯的道:“江公子,我們殺死了人,這可怎麼辦?”

    江青嵐微微一笑,道:“崔兄賢伉儷且請稍待,容小弟把他們埋了。”

    説着轉過身去,就地用劍挖起土坑,把四個屍體,一起埋了,然後笑道:“嫂夫人造可用不着怕了罷?”

    紅綃站在一旁,瞧他做得乾淨俐落,不由幽幽的道:“江公子,你真能幹!難怪黑大俠一直稱讚你了不起,我……我是從來沒有殺過人呀!”

    崔文蔚爽朗笑道:“綃妹説得不錯,我們該向江兄學學才對,不然!今後還能到江湖上去?”

    這話聽到江青嵐耳中,心中更是大惑不解,崔文蔚生長閥閲,和紅綃一雙兩好,不享閨房之福,居然要到江湖上去?

    而且今晚無緣無故會在這襄遇上,也是大出意料之事,這就笑着説道:“今晚要不是崔兄賢伉儷來得湊巧,小弟真還無法脱險呢!不知雨位來此,又是何事?”

    紅綃甜甜一笑,柔聲的道:“啊!崔郎,江公子還不知道呢!嗯!我們且到屋子裏坐下來再説。妹妹也真是,外面打得恁地熱鬧,她還睡得熟?”她邊説邊走,蓮步細碎,俏生生地向茅屋走去!

    江青嵐微微一怔,急忙問道:“嫂夫人,你是説紅線姑娘?”

    他説到紅線姑娘,心頭一陣黯然,輕輕嘆了口氣,續道:“她……她走了!”

    紅綃嬌軀乍停,回過頭來問道:“江公子,你説妹妹不在屋子裏?她當真去了江南?

    唉!哪有那樣性急的人?”

    江南!江青嵐眼前陡然現出曙光,急急的道:“她……她去了江南?”

    崔文蔚原是過來之人,自然知道江青嵐此時心情,連忙笑道:“江兄此事説來話長,我們且到屋中再談。”

    江青嵐無可奈何,只好跟着兩人回到屋中,紅綃找到油盞,點上了燈。江青嵐已急不擇待,眼巴巴的望着兩人,希望他們早些説出紅線下落,只聽崔文蔚笑道:“小弟那所別墅,座落在魏郡南郊,小有山水,地處幽僻,自小弟卜居之後,嗄!那也就是江兄走後不久,竟遭江湖宵小覬覷,竟圖洗劫。哈哈!幸虧江兄傳了小弟夫婦一招棍法,才勉強把強人擋住。

    但因他們來人眾多,小弟夫婦,已無法支持,驀聽牆外響起一聲佛號,落下一個鬚眉斑白的老和尚來!”

    江青嵐急於知道紅線姑娘下落,此時聽他説的,卻是江湖宵小打劫別墅,心中甚是着急,但又不便出言打岔,是以只點着頭,並未作聲。

    崔文蔚卻好像説得甚是起勁,接着又道:“江兄,你道這老和尚是誰?

    哈哈!就是小弟夫婦的師傅,五台山七寶寺主持宏法大師,他老人家是曇宗大師的嫡傳門人,當時只見他大袖連揮,十來個強人,一個個飛出牆去。小弟夫婦自然十分感激,那知他老人家別的不説,第一句就問小弟這招棍法,從何學來?小弟依實説了。

    那知他老人家微微搖頭,説這招根本不是棍法,這叫“乾坤一劍”,是崑崙老人四招絕學中的第一招,如果用長劍使出,天下無人能敞。”

    江青嵐聽得微哦一聲,崑崙老人這套劍法,原來還有三招。崔文蔚又道:“當下小弟夫婦,就再三懇求收錄。

    宏法大師微微點頭道:‘老僧雲遊歸來,無端出手,也算和兩位有緣,何況施主所使的‘乾坤一劍’,和師門淵源極深,老僧就收兩位做個記名弟子罷!’小弟夫婦自然喜出望外,這就拜了師傅,他老人家從袖中取出一冊薄薄的手抄書本,交給小弟夫婦,鄭重的道:‘武術一道,雖然人人可習,但如果登峯造極,那就要天賦遇人,身具異稟不可,兩位雖然資質甚佳,但美中不足的是成了家室,難望大成,這是師祖達摩祖師,面壁八年,手着的“易筋真經”,經老僧數十年潛心精研,註釋極為詳盡,兩位如能練之有恆,也可達到“易筋洗髓”的上乘境界。’”

    江青嵐心想,原來宏法大師傅傳給他們的是“易筋經”。

    “易筋經”不是黑大俠才從十二紫羅大師的石窟中取出,奉命送還少林寺嗎?這老和尚又從那襄得來的?

    哦!是了,宏法大師是曇宗大師的嫡傳門人,他可以就記憶所及,默抄出來的。心中想着,只聽崔文蔚又道:“他老人家説完之後,就飄然而去,過不幾天,黑大俠來了,他聽説小弟夫婦,有此奇遇,心中甚為高興。他説練武之人,首重根基,尤其練這種正宗功夫,必須循序漸進,學成甚慢,但功力愈進,成就也愈大。

    不過小弟夫婦,已非童身,一時更難收效,他身邊還有一粒從析城山取來的‘坎離丹’,功奪造化,據説是當年一位怪傑,叫什麼大方真人遲老殘的,搜盡天下名山大川,採集靈藥,才煉了八粒,練武之人,服下一粒,可抵一二十年苦練之功,他要小弟夫婦分服。

    小弟夫婦聽他説得如此珍貴,那肯服用,後來強不過他,才分着服下。那次黑大俠一來就走,臨走的時候,小弟夫婦一再挽留,他説他還有一件重要之事,要找一個人去。而且這事,也和小弟夫婦有關。哈哈!江兄,你知道他説的是什麼?”

    江青嵐搖了搖頭,只聽紅綃嗤的笑道:“崔郎,人家江公子耐心聽你了一大堆廢話,你還不乾脆告訴他呢?”

    崔文蔚哈哈笑道:“這就和小弟夫婦要想到江湖上走動有關,而且也和江兄有關呢!”

    江青嵐聽得十分奇怪,他夫婦要到江湖上走動,和自己又有什麼關係?口中卻道:“和小弟有關?”

    崔文蔚又是一聲哈哈,笑道:“黑大俠要找的人,就是他師妹紅線姑娘?”

    “紅線姑娘?”江青嵐眼睛驟然睜大,急急的問了一聲。

    崔文蔚又道:“不錯,黑大俠説,當時他看到拙荊之時,心中已然懷疑,天下之大,那有如此相像之人?”

    江青嵐不由自主的目光向紅綃掠去,心想:不錯!當日自己在田王府初次見到紅綃之時,心中確也有如此想法。不過還能分辨得出來的,並不是面型身材,而是眉宇之間的神情。

    紅線姑娘有一股英爽之氣,而紅綃卻是翠黛低蹙,目含幽怨!那知這時回頭一望,紅綃雖在盈盈淺笑,居然也眼神充足,和初見時迥然不同,更像紅線姑娘了!不!還是有差別,但那,已不是眉宇的神情,所能分別,那是她另有一種少婦體韻之美罷了!

    “何況紅線姑娘和拙荊小名,第一個同是紅字。”崔文蔚道。

    “啊!”

    “黑大俠就是為了此事,要找紅線姑娘,證實他心中的猜想。”崔文蔚接着道。

    “啊!”

    “黑大俠走後,一直到前個月前,才匆匆趕來,據説經他多方證實,拙荊和紅線姑娘,是同胞姐妹,大致已無疑問。不過詳細情形,還得去一趟江南,找到一個人,才能完全確定,而且其中還牽連着一件江湖大事。”崔文蔚道。

    “啊!”江青嵐第三次啊出聲來,崔文蔚續道:“這次黑大俠領着小弟夫婦,同來和紅線姑娘見面,她們認了姐妹。

    依紅線姑娘的心思,當時就要動身到江南去,還是黑大俠説,他端午還有一件急事要辦,叫紅線姑娘千萬等他。同時小弟夫婦,也想乘機到江南去走走,黑大俠並沒反對,臨走還教了小弟夫婦一套掌法,叫做‘紫羅十二式’,説是從‘易筋經’上變化出來的,吩咐好好練習,將來也許有用。

    前天小弟夫婦因為端午已過,恐怕紅線姑娘等得心急,才一起趕來,那知紅線姑娘已經先走,卻和江兄遇上了。”

    “啊!”

    江青嵐這才明白中間還有如許曲折,那麼紅線姑娘倒並不是躲避北海七星尋仇?當下也把自己別遇經過,擇要説了一遍,直聽得崔文蔚和紅綃兩人,驚奇不止。大家商量了一陣,決定第二天就動身到江南去,江青嵐雖然心中甚急,但自己沒有去過江南,有兩人作伴同行,自可減少旅途寂寞,而且也有了商量之人。

    這時已快交四鼓,崔文蔚夫婦,原是住在城內一家客店之中,江青嵐因自己寄宿城外,急須趕返,這就約定大家在城外相候,匆匆和兩人作別。翌日清晨,江青嵐取出一錠金子,作了香資,就策馬徐行,在路中等候,過不一會,果見兩匹駿馬,如飛奔來。

    崔文蔚依然一襲藍衫,書生打扮,腰橫長劍,更顯得瀟灑脱俗。紅綃卻換了一身紅色緊窄衣裙,頭包紅帕,香肩上露出劍柄,手控繮繩,臉露嬌笑,居然巾幗英雄。

    江青嵐不由暗暗點頭,瞧兩人身手穩練,內功已有相當根基,達摩禪師的“易筋經”正宗武學,果然不同凡響,看來只要不是一流高手,也勉可應付!

    三人由潞州啓程,第三天早晨,渡過黃河,直奔偃師。崔文蔚和紅綃兩人,一個是貴介公子,一個是侯門少婦,平日裏很少出門,這會學了武功,並騎馳驅,一路上指點談笑,興趣甚好。

    江青嵐有時雖然也插上幾句,但因他心中惦念着紅線姑娘,未免沉悶!尤其一過黃河,從孟津到偃師這條路上,他發現不少僧侶,往南攢程。本來唐代是佛教最盛行的時候,大路上碰到僧侶,並不值得注意,但奇怪的是這些僧侶,全是急匆匆的向南趕路。

    瞧他們步履如飛,身手矯健,敢情全是會武之人。而且每個僧侶,不是手持禪杖,就是揹負着長形包袱,那自然是武器無疑!江青嵐江湖經驗雖然不足,但他到底身懷絕藝,這種情形,也還是瞧得出來。

    心中暗想:此處離嵩山不遠,這些僧侶,行色匆促,莫非全是趕上少林寺去的,那麼敢情少林寺有什麼大道場不成?心中想着,不由獨自留起神來。

    那知這一留神,卻又發現這些趕路的僧侶,凡是經過自己三人身前,都要回頭打量上一眼。趕路的人,互相打量,原也並不稀奇,但奇怪的是他們只要一瞧到自己三人,就臉色倏變,好像碰上了蛇蠍似的,低頭疾走。

    不!簡直是拔足狂奔,全然不顧驚世駭俗!一個兩個如此,也許他們身有要事,適逢其會,但一路上碰到的僧侶,如出一轍,不由漸漸使得江青嵐懷疑起來。

    他們為什麼一瞥到自己三人,就會倏然變色,加緊腳步,往前急奔?這中間敢情有着蹊蹺,不過自己三人,初到河南,自然不會引起人家注意。那麼也許最近江湖上發生了什麼事故,自己三人,剛巧碰上,被人家引起誤會?

    不錯!他們目光接觸到第二騎紅綃身上,就驟然變色,難道問題出在紅綃身上?她和紅線姑娘長得一模一樣,那麼他們是把她看成了紅線姑娘?但這又有了疑問,這些僧侶,如果是少林門下,紅線姑娘出身崑崙,崑崙老人和少林寺上一輩的人,淵源極深。

    尤其黑摩勒奉命送還少林寺鎮寺至寶,達摩禪師“易筋經”原著,少林寺的人,決不會得罪紅線姑娘,紅線姑娘也決不會和少林寺的人過不去。那麼這一路上發現的情形,實在難以常理忖度。他手控繮繩,低頭沉思,只聽紅綃忽然“咦”了一聲,笑道:“江公子,你在想什麼呀,幹麼老是低着頭?”

    崔文蔚在馬上笑道:“哈哈!江兄,你彆着急,我們到了江南,準替你找到她就是。”

    江青嵐臉上一紅,抬頭道:“崔兄休得取笑,小弟是在想……一路上,我們遇到不少大師傅……”

    “嗯!”紅綃沒等他説完,放低聲音道:“我想起來了,這些師傅們,也真奇陸,幹麼老是打量着我們?唔!崔郎,我想他們一定瞧我們騎馬,他們才心急起來,要急急趕路。”

    江青嵐給紅綃一説,不由暗暗點頭,女人家畢竟心細,原來她也早已發覺了!這就順口道:“小弟猜想,這些大師傅,敢情全是少林門下。”

    崔文蔚聽得精神一振,忙道:“江兄説得不錯,這裏離嵩山不遠,少林寺名聞天下,何況小弟夫婦,總算也是少林弟子,我們何不順道去瞻仰一番。”

    紅綃更為高興,喜孜孜的道:“崔郎,我們自然要去啊!聽説寺裏的素齋才好呢!”

    江青嵐聽兩人如此説法,自然不便阻攔,一面笑道:“賢伉儷既然有興,小弟自然奉陪!”

    紅綃嗤的笑道:“江公子,你該在我佛面前,多叩幾個響頭,許許心願才對呀!”

    説話之間,已到了偃師,三人在街上一家酒館中用過午餐,就向嵩山進發。未牌時分,趕到嵩山腳下,這一路上,反倒靜悶如恆,不見一個和尚,中嶽嵩山,共有三十六峯,中峯叫做峻極,東叫太室,西叫少室,少林寺就在少室峯北麓。

    江青嵐等一行三人,循着一條青石鋪成的大路,繞到少室北麓。但見參天古木之中,碧瓦黃牆,氣勢宏巍,名聞天下的古剎,業已在望。莊嚴、肅穆,使人會立時升起一種無比的景仰之心!

    “阿彌陀佛!”

    一聲銅鐘般佛號響處,一個身軀修偉的灰袍僧人,鵠立道左,合掌當胸,徐徐的道:

    “貧道大慧,奉敝方丈法旨,恭迎三位檀樾。”

    江青嵐聽得心頭一怔,自己三人才到山腳,少林方丈,怎會先知?抬眼望去,只見這灰袍和尚,年約四旬,太陽穴高高隆起,目光也鋭利如劍,分明是寺中高手!

    崔文蔚連忙抱拳笑道:“小生等正擬上山奉謁方丈,不圖反勞大師傅法駕。”

    大慧和尚滿臉堆笑之中,臉色微微一變,接口道:“三位檀樾請!”

    身子一側,欠身肅客。

    崔文蔚説了聲:“大師傅請!”

    大家魚貫進入山門,忽見八個灰衣僧人,懷抱憚杖,臉色凝重,分別站在門後兩側,江青嵐心中一動,目光瞥處,不由大感驚異。

    原來進門兩側,四尊十餘丈高的四人天王,左邊一尊,齊腰以上,震成粉碎,只剩了下半截身軀,巍然而坐,雖然地上早已打掃乾淨,但跡象猶新,分明是最近才倒坍下來的。

    大慧和尚,似乎業已發覺江青嵐的目光,打量着什麼地方,嘴角上露出一絲冷笑,突然加快腳步,搶在三人身前,説道:“貧僧替三位檀樾帶路。”

    他不待三人回答,一個轉身,舍了大殿,向長廊右側一個月洞門中走去。江青嵐目光,何等鋭利,就在遙遙一瞥,早已看到大殿兩側,人影幢幢,似乎有不少僧侶,各人手持禪杖,肅然而立,這是怎麼一會事?

    心中想着,人已隨着崔文蔚夫婦,跨入月洞門去。那是一條青磚砌成的小徑,兩邊蒔着各種花卉,疊石為山,引泉成池,佈置極為幽雅。

    走了一陣,只見一片新篁之中,前面橫着一道三丈來高的青磚圍牆,又是一個月洞門,門上還有“少室精舍”四個大字。大慧和尚腳下甚是輕快,領着三人,頭也不回的穿過月洞門,向外走去。

    只見眼前豁然開朗,面前是一片修剪得十分整齊的草坪,草坪盡頭,依山而鑿,那是五楹高敞石室。一帶白石欄杆,雕刻精細,八根石柱上,全刻着名家手筆的楹聯。

    迴廊四周,遍蒔繁花,籠中鸚鵡,臨風鼓簧,簡直如入世外桃源,令人俗慮盡滌。太室少室兩峯,所以稱之為“室”,因為峯下有許多石室而得名,少林寺利用石室闢為精舍,倒真是匠心獨運,幽雅極致!

    大慧和尚放慢腳步,拾級而登,等大家走上回廊,他側身合十道:“這少室精舍,乃敝寺接待貴賓之處,三位檀樾,遠來不易,請在精舍小息待茶。”

    崔文蔚一路上早已嘖嘖稱讚,大家魚貫入室,只見室中一式紫檀几椅,中間一張八仙桌上,早已放着六式細點。大慧和尚三人落座之後,合十笑道:“三位檀樾,且請寬坐,容貧僧通報之後,再來相請。”;崔文蔚忙道:“大師傅只管請便!”

    大慧和尚低喧一聲佛號,向外退去,身到門邊,忽然又轉過身來,兩道目光,掠過紅綃身上,雙眉微皺,徐徐的道:“三位檀樾,至請原諒,實因敝寺強敵壓境,貧僧奉掌門師兄法諭,才引三位來此,如無貧僧前來接引,千萬不可妄動……”

    話到此處,倏然住口,長嘆一聲,身形疾退,隨手一帶,只聽砰然一聲,兩扇石門一齊關上。

    江青嵐心中猛然一震,暗想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少林古剎,當真發生了重大變故,但瞧大慧和尚方才這番舉動,分明對自己三人,存了敵意,不然,那有如此待客之道?

    心念閃動,早已一個箭步,竄近石門,用手一推,兩扇石門早已合得天衣無縫,那想撼得動分毫。不由劍眉陡軒,怒聲喝道:“賊禿敢爾!”

    功運雙掌,猛向石門劈去!江青嵐玄關已通,功力豈同尋常,何況又在暴怒之下,雙掌驟發,差不多已用上十成力道,當真勢若奔雷,力逾千鈞。

    但聽轟的一聲巨響,整座石室,全受震撼,石屑簌簌而下!江青嵐自己,吃回力一震,往後斜退了兩步。但定睛瞧去,那兩扇石門,竟然分紋不動!紅綃早被這聲巨響,驚得粉臉失色,纖掌緊掩胸口,斜傍着崔文蔚,問道:“江公子,怎麼?那和尚把我們關起來了?”

    江青嵐臉色鐵青,怒容滿面,憤然道:“想不到號稱名門正派的少林寺,也居然使出這種江湖上的卑鄙手段!”

    崔文蔚想了一想道:“江兄,方才那大慧和尚説什麼強敵壓境,才奉方丈法諭,把我們引來這裏,也許他們是一番好意。”

    江青嵐失笑道:“崔兄,今天一路上遇到的那批賊禿,分明早巳注意了我們,才往寺申報告,後來大慧和尚説是奉方丈之命,把我們迎入寺中,小弟就覺其中頗有許多可疑之處,那知他們果然不懷好意。”

    他説話之間,嗆的一聲,業已掣出七星劍來,但見寒光吞吐,一室生輝!紅綃急急問道:

    “江公子,你這是幹什麼呀?”

    江青嵐回頭一笑,毅然的道:“賊禿把我們關在石室之中,我們就破門而出!”

    “啊!”紅綃啊聲未歇,只見江青嵐突然凝神靜氣,右手長劍,緩緩的往那石門上刺去!

    七星劍斬金截玉,何等鋒利,但江青嵐出手雖快,劍尖刺入石門之後,似乎逐漸緩慢下來。

    劍身一寸一寸,十分吃力的沒入石門,一尺,兩尺……忽然,他又慢慢的抽回長劍,臉上神色,越顯得憤怒,俊目之中,當真要噴出火來,恨恨的道:“賊禿們早有安排的,光是這扇石門,就用花崗石根製成,厚逾兩尺,就是像小弟手上,有着斬金截鐵的寶劍,也難以破門而出。”

    紅綃望了望崔文蔚一眼,柳眉微蹙,急道:“江公子,那我們可怎麼辦?”

    江青嵐被她問得微微一怔,驀然想起兩扇石門,他們可以用花崗石根製成,不受刀劍損傷,難道他們能把整座石室,全用花崗石根鑿成嗎?

    而且這座石室,一排五間,只要石壁上有一處石質較松,就不難破壁出去!想到這裏,不由精神一振,來不及回答紅綃,七星劍精光乍起,就往右首石壁上刺去!

    他那知少室峯下的石室,其堅逾鐵。差非是七星劍,換了普通兵刃,連動也休想砍得動分毫。江青嵐憤怒之餘,越是如此,越不肯中途停止,他憑着手上一柄斬金截玉的七星劍,再以本身內力,貫注劍身。

    沿着石牆走一步,打一個洞,挨次過去,片刻工夫,已把一堵石壁刺了二十來個劍孔。

    不但全是厚逾兩尺,而且堅硬的程度,也和石門並無二致!這一陣下來,不由發覺內力消耗甚多,但他乃是外貌温和,內心倔強之人,此時那肯休息,七星劍依然貫注內勁,往石壁上刺去!

    江青嵐刺完右首石壁,這一劍已是刺向上面一堵石壁的右邊,也就是右壁的角落,只聽“刺”的一聲,劍身應手而沒。石壁後面空蕩蕩的毫無阻礙,不但石質較軟,而且比其他之處,也薄了許多!他這一發現,心頭狂喜,立時抽出長劍,再次刺出,果然仍是應手而沒,毫不費勁!

    “哈哈!在這裏了!”

    崔文蔚和紅綃兩人,不知他到處亂刺,是為了什麼?但也不便多問,這時經他大聲一嚷,連忙走了過來,只見江青嵐臉露喜容,一雙炯炯目光,卻一瞬不瞬的瞧着石壁。

    “江公子,你方才説什麼呀?”

    紅綃徐徐的走近他身邊,往石壁上瞧了幾眼,她可看不出什麼來,這就低聲問着。

    “哈哈!”江青嵐挺了挺腰,回頭笑道:“崔兄,你們瞧瞧,這裏的石紋,是否和旁的地方不同?”

    崔文蔚夫婦依着江青嵐手指細細一瞧,果然石壁上一線之分,兩種石紋,截然不同,但因此處正當壁角,光線較弱,如果不是細瞧,極難看得出來。紅綃臉露驚奇,眨着眼睛,由衷的讚道:“江公子,你真捆心!”

    崔文蔚道:“江兄這一發現,也許另有用意呢?”

    江青嵐臉上微微一紅,點頭笑道:“崔兄説得不錯!這間石室,原是天然,後來又經人工開鑿而成,當然渾成一體。方才小弟用劍刺了多處,全是異常堅硬,只有此處,石質較軟,而且石紋也有不同,顯然這是一道可以啓閉的暗門無疑。”

    紅綃聽到這裏,幽幽嘆道:“這裏就是暗門,我們不知開啓之法,如果外面加了鎖,也不能出去啊!”

    江青嵐爽朗笑道:“我們這就破門而出!”説到“出”字,右手長劍業已對準兩邊石紋不同的中間刺了進去,勁運劍尖,右腕一沉,劍勢直線下劈。

    只聽室外響起“噹噹啷啷”重鐵墮地之聲,敢情反鎖的鐵鎖,這時已被削斷!江青嵐長劍還沒收轉,左手吐勁,貼住石門,往外推去!果然這一下毫不費力,石門應手推開,前面是一條一人來寬的石級,往下通去,黑黝黝的看不清什麼?

    江青嵐目能夜視,自然無妨,但崔文蔚和紅綃兩人,黑暗之中,就無法行走。當下從身邊摸出黑摩勒送給自己的特製火筒,一手晃亮,遞到紅縮手上,一面説道:“你們快跟我來。”

    紅綃一手接過火筒,右手“嗆”的拔出長劍,回頭道:“崔郎,你可小心!”

    崔文蔚瞧着嬌妻那份勇氣,不由精神陡振,也“嗆”的掣劍在手,笑道:“綃妹,你只管下去,用不着照顧我。”

    三人拾級而下,眨眼工夫,已到盡頭,那是一條寬正平坦的甬道。走了一陣,發覺左右兩邊,不時有一人寬的石級,往上通去。江青嵐略一沉吟,依然順着甬道走去。

    崔文蔚夫婦,這時自然惟江青嵐馬首是瞻。大家不作一聲,走了約有百丈遠近,甬道逐漸往左彎去,但依然十分寬闊。又走了一陣,石道突然岔而為二。這兩條甬道,竟然同樣寬闊,這可使得江青嵐猶豫起來。他目光一轉,忽然發現右面一條岔道的石壁上,依稀有字,運目一瞧,只見上面寫着:“禁錮之室,不準擅入”

    八個大字,江青嵐不瞧猶可,這一瞧,心頭怒火陡熾。暗想佛門善地,應該普渡眾生,原來號稱名門正派,領袖武林的少林寺,還有這種毫無人道的禁錮之室。他因自己三人,無緣無故的被騙入石室,有了先入之見,不由冷哼一聲,大踏步往右邊走去。

    這條甬道並不太長,只轉了一個彎,便到盡頭,果然見到一座石門,緊緊的關閉。石門兩端,橫栓着一根比手臂還粗的方形鐵閂,門上鐵鏽斑剝,和鋼環相扣之處,業已磨圓,地上也積着許多剝蝕的鐵鏽,想見年代已久。

    江青嵐瞧得微微一怔,暗想原來禁錮之室,已是荒置了許久,中間也不至有人,心念一轉,正想招呼崔文蔚夫婦,回出身去!驀聽兩扇石門,一陣軋軋作響,鐵閂被擠,和扣着的鋼環發生磨擦,同時發出“啷啷”之聲!

    江青嵐心中一驚,急忙回過頭去,只見鐵閂兩端,鏽鐵簌簌而下,那是有人在裏面推着石門,兩扇石門,竟然被推得不住動搖。果然有人被關在裏面!

    江一目嵐劍眉陡豎,俠義之心,油然而生,毫不考慮的一個箭步,竄近石門,右手七星劍,手起劍落,往鐵閂上砍去!

    “當!”鐵閂一截為二,墮落地上,發出一聲震耳巨響,餘音震盪,石門豁然而啓!

    “哈哈哈哈!”緊接着一陣洪鐘般裂帛狂笑。

    “鐵閂自落,石門自開!哈哈哈哈!”

    石室中突然走出一個長髮過膝,長髯過胸,衣衫破碎的怪人。雙目之中,暴射着逼人光芒,瞧了瞧地下被江青嵐削斷的兩截鐵閂,突然低下頭去,伸出一隻蒲扇似的鐵掌,喃喃自語道:“四十年,哈哈!四十年,掌不如劍?掌還不如劍?哈哈哈哈!”

    江青嵐見他瞧着自己雙手,只説掌不如劍,好像他手掌應該比自己七星劍還要鋒利似的。

    此人幽囚四十年,可能受了重大刺激,精神失常,而且聽他笑聲,內力之足,簡直洞貫金石,萬一失去理性,突然發難,自己倒不可不防。

    想到這裏,不由心頭一震,往後退出兩步,手握長劍,運氣戒備。那怪人敢情被他這一退,驚覺過來,冷電般目光,由他手掌之間,緩緩的移到江青嵐面上。

    不!那不是移,是暴射!江青嵐和他目光一對,心下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噤。只聽洪鐘般聲音問道:“你是誰?”

    江青嵐道:“小生江青嵐。”

    怪人又道:“江青嵐?你是少林寺的人?”

    江青嵐答道:“小生崆峒門下。”

    怪人微微點頭,兩道冷電,掠向崔文蔚紅綃身上,瞧得紅綃不禁往後連退。怪人卻毫不理會,點頭説了兩個“好”字。突然雙臂一張,伸了一個懶腰,只聽他渾身骨節,一陣連珠暴響!

    “哈哈!鐵閂自落,石門自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聲響起,江青嵐只覺輕風乍閃,那笑聲已經遠去,眼前的長髮怪人,倏忽之間,失去所在。憑自己的眼力,都沒瞧清他是如何走的?紅綃輕輕吁了口氣,仰着臉道:“崔郎,你瞧這人可有點怪?他幹嗎口中老是説着什麼鐵閂自落,石門自開?”

    崔文蔚笑道:“這人可能被幽囚了四十年,他心中説一直想着有一天會鐵閂自落,石門自開,所以這兩句話,就變成了他四十年來的唯一希望。”

    紅綃道:“今天是江公子把他放出來的呀,又不是他想像的鐵閂自落,幹麼連謝也不謝一聲?”

    江青嵐一時氣憤,用劍削斷鐵閂,此時怪人一走,他心中卻忽然有點後悔起來。暗想這被少林寺禁錮了四十年的怪人,不知他是好人還是惡人?光瞧他方才一閃而逝的身法,武功之高,簡直和武林六絕中人,只有過之,而無不及。

    如果是好人,倒還罷了,萬一是個窮兇極惡之人,這一縱虎出柙,後果可不堪設想!他越想越覺得自己這一舉動,太嫌孟浪,是以連崔文蔚夫婦兩人説些什麼,都沒有理會,口中説了聲:“崔兄,我們快走!”

    腳步已往甬道中奔去,片刻工夫,已到岔道分歧之處。這會江青嵐毫不遲疑,就往左邊一條甬道上走去。三人逐漸加快腳步,又走了一陣,前面盡頭,是一道筆直而上的石梯,頭頂上還隱隱透進光亮。

    江青嵐心中一動,暗想石梯盡頭,就是出口,也定然有石門關閉,決不會透進天光來,莫非禁錮怪人,業已打這裏衝了出去?

    心中想着,就招呼崔文蔚兩人,拾級而登,不多一會,到了石梯盡頭,果然頭頂上蓋着一塊石板,早已被人掀開。江青嵐一躍而出,紅綃、崔文蔚兩人,也緊隨他身後,躍上石窟。

    縱目一瞧,原來自己三人,立身在一座建築得十分寬大的閣樓之中,四面牆壁上木架重疊,一層的堆滿了經書!

    不!其中不少木架,業已倒坍,不但經書委地,而且上面還積壓着斷椽碎瓦!江青嵐目光一瞥,忽然發現閣頂正中,原來還掀開了一個一丈見方的大窟窿,昏暗的天光,就是從窟窿中透進來的,敢情此時已是傍晚時分。

    江青嵐江湖經驗,雖然不深,但瞧到這付光景,不由心中一動,這分明是寺中的藏經閣。

    少林寺門規森嚴,忌諱甚多,尤其藏經閣乃是他們存放拳經劍譜的重要之地,怎會有如此情形?

    難道大慧和尚説的寺中有強敵壓境,當真發生了什麼重大變故不成?閣頂這個巨大窟窿,敢情是被來人用極其霸道的掌風震坍的?果然如此,那麼此人掌力之強,簡直可以震駭天下,舉世無匹!他心念疾轉,立即低低囑咐兩人,趕緊跟着自己,離開此地。

    崔文蔚、紅綃瞧到江青嵐臉上神色,十分凝重,也不多問話,雙雙點頭,三人這就急步向藏經閣外面衝去!剛到門口,只見石階上面,倒卧着兩具身穿青色僧袍的屍體。紅綃乍睹之下,不由驚得“啊”了一聲,連連卻步。

    江青嵐躍近身去,低頭一瞧,那兩具屍體,一具頭觸石階,腦漿迸出。另一具卻張着大口,石階上還凝結着一大片紫血,分明是被人用掌力震傷內腑所致!

    “崔兄,大慧和尚説得不錯,少林寺當真來了強敵,我們快……”

    江青嵐話還沒説完,忽覺一股勁風,已向自己背後襲到。不由心中一驚,身軀微抖,右手一招“龍尾揮風”,往身後拍出。那知這一掌來勢雄猛,江青嵐蒼猝應敵,只使出三成力道,一擋之後,竟然被震得往斜裏退出兩步。

    那人一擊得手,第二第三掌,又連續攻到,江青嵐心頭大怒,驀地一個轉身,右掌對準來勢,直劈出去!

    這一掌他含憤出手,威力何等強大,“離合神功”拂拂而去,但聽砰然輕響,一條人影,被震得踉蹌後退了七八步,才行站停!定睛瞧去,原來竟是一個五十來歲,身穿灰色僧袍的老和尚。這下把江青嵐適才被大慧和尚誘上少林寺,關入石室的怒火,重又勾起,劍眉陡剔,厲聲喝道:“賊禿,你們少林寺近百年來,以名門正派自居,不想所作所為,竟然全是江湖下五門的門徑,你們不怕辱沒了少林寺這三個字嗎?”

    ——請看第三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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