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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紀剛貝勒

    郭璞剛走沒多遠,迎面又走來三個少年人,這三人個個白淨臉,衣著氣派,服飾講究,近前攔住了路。

    “喂,你就是海貝勒府的總管郭璞?”居中那個子較高、穿紫緞長袍的開了口。

    郭璞停步抬眼,道:“不錯,三位是……”

    那穿紫緞長袍的少年道:“我叫紀珠,這兩個叫紀玉、紀德。”

    郭璞愕然說道:“我不認識三位呀!”

    那名喚紀珠的少年道:“不要緊,一回生,再有二回就熟了。”

    郭璞道:“那麼,三位攔我去路,是什麼意思?”

    那名喚紀珠的少年道:“我聽說你有一身好本領,在‘順來樓’上獨退眾刺客,救過海貝勒跟年羹堯,有這回事麼?”

    郭璞道:“好本領不敢,事是確有這回事。”

    那名喚紀珠的少年道:“我還聽說,你贏過寶親王!”

    郭璞道:“我該說那是承寶親王相讓。”

    那名喚紀珠的少年道:“你這個人很謙虛,並不算很狂。”

    郭璞道:“好說,我沒有理由賣狂。”

    那名喚紀珠的少年道:“不管怎麼說,你該明白我三個攔你路的意思。”

    郭璞搖頭說道:“我不大明白,三位最好明說。”

    “那好!”那名喚紀珠的少年道:“我就告訴你,我三個想跟你較量較量!”

    郭璞微怔,笑道:“三位也是來拜壽的?”

    那名喚紀珠的少年道:“沒錯!”

    郭璞道:“那麼三位就該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宜不宜動手。”

    那名喚紀珠的少年搖頭說道:“沒關係,咱們在這兒較量,沒有人知道,再說,那是切磋所學,也不是打架,有什麼關係?”

    郭璞搖頭說道:“不行,萬一鬧出事來,我擔當不起。”

    那名喚紀玉的少年突然一拍胸脯,道:“沒關係,我三個替你擔了!”

    郭璞笑問道:“三位擔得了麼?”

    “笑話!”那名換紀玉的少年揚眉說道:“內城裡的事兒,我三個沒有擔不了的!”

    郭璞眉鋒微皺,沉吟了一下,道:“三位可否先把身分告訴我?”

    那名喚紀玉的少年道:“要看看我三個的身分夠不夠?”

    郭璞點頭說道:“不錯,事實如此,我不否認!”

    那名喚紀玉的少年道:“那麼你聽著,我三個是兄弟,來自紀貝勒府……”

    郭璞“哦”的一聲,道:“原來三位是紀貝勒府裡的弟兄,那恐怕……”

    那名喚紀珠的少年插口說道:“你弄錯了,我三個是紀貝勒的大、二、三貝子。”

    郭璞又“哦”了一聲,揚眉笑道:“原來是三位貝子爺,恕我有眼無珠,失敬了……”

    他一搖頭,接道:“三位的身分是夠擔當任何事兒的,無如仍是較量不成。”

    那名喚紀珠的少年一怔說道:“這又為什麼?”

    郭璞道:“我有兩個理由,第一,彼此身分懸殊……”

    那名喚紀玉的少年點了點頭,道:“這倒不錯,第二呢?”

    郭璞道:“第二,我要是贏了三位,我擔當不起!”

    三位貝子爺臉色一變,那叫紀珠的揚眉說道:“你大概是怕吧?”

    郭璞笑了笑道:“就算是我怕吧!”話落,側轉身逕自往旁邊行去。

    他有息事之心,也存心逗逗這三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貝子爺,可是,那三個卻無寧人之意,都上了鉤。

    只聽那叫紀珠的喝了一聲:“別讓他走!”

    那叫紀玉的少年伸手搭上了郭璞左肩,他想用蒙古摔角,先給郭璞來個跟頭,可是,他用力一扳,郭璞身形絲毫未動,他“嘿”了一聲,伸腿便掃郭璞下盤。

    郭璞不躲,“砰”地一腿掃著正著,但紀玉這一腿像是掃在了鐵柱子上,“哎喲”一聲抱腿蹲了下去。

    那叫紀珠的少年直了眼,一聲:“我不信,老二!”各出一拳擊向郭璞雙肩!

    郭璞仍未躲,也未回頭,砰然兩聲,緊跟著是兩聲“哎呀”,紀珠跟紀德抱著腕子矮了半截,皆牙咧嘴,想必很痛。

    郭璞他恍若沒事人兒一般,仍負手前行。

    三位貝子爺有生以來也沒吃過這種苦頭,哪裡會罷休,咬牙忍痛,站起來便要再撲。

    只聽有人喝道:“你三個,夠了,別再自討苦吃了!”

    郭璞聞聲轉過了身,那三位也嚇得連忙收了勢。

    背後,站著個身材矮胖、留著兩撇小鬍子的中年人,他衣著服飾之氣派講究,不下今日來拜壽的任何一人。

    那雙長眉下的細目炯炯有光,頗有懾人的威嚴。

    紀德哭喪著臉道:“爹,他打人!”

    郭璞雙眉剛剔,那矮胖中年人已然叱道:“胡說,打過人家硬栽贓,我明明瞧見人家不理你們,你們仍不識趣地跟上去打人。”

    瞧見了還有什麼話說,那三位都低下了頭。

    那矮胖中年人目光轉註,投向了郭璞:“你就是海青老兄弟的那位總管?”

    郭璞走了過來,含笑欠身:“郭璞見過紀爺!”

    紀貝勒忙擺手說道:“別多禮,閣下好本領。真是聞名不如見面,見面勝似聞名!”

    郭璞忙道:“那是您誇獎,蒙您不罪……”

    “罪?”紀貝勒笑道:“那是他們自討苦吃,活該,這內城裡,也該有個人煞煞他們那永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傲氣。”

    郭璞道:“您要這麼說,郭璞就越發地不安了。”

    紀貝勒笑道:“不提了,你什麼時候有空?”

    郭璞目光凝注,道:“您的意思是……”

    紀貝勒道:“有空時到我那兒坐坐去!”

    郭璞忙道:“是,紀爺,等我稟明海爺後,一定來給您請安!”

    誰不喜歡這一套?那位紀貝勒用一個指頭理著兩撇小鬍子直點頭地笑了:“別說請安,海青跟你兄弟相稱,我跟海青是老哥兒倆,到我那兒坐坐,明白麼?”

    郭璞欠身說道:“是,紀爺!”

    紀貝勒將頭連點,擺手說道:“好,好,你忙你的去吧!”

    郭璞應了一聲,欠身又一禮,轉身而去。

    背後,響起了紀貝勒訓子話聲:“瞧見沒有,人家郭總管一身本領無敵手,人還那麼謙恭有禮,你們呢?以後多跟人家學學,別吃飽了飯沒事,依仗著那點皮毛亂找人打架!”

    郭璞唇邊泛起了一絲笑意……

    剛轉過一處畫廊,突聽一個脆生生的嬌美話聲喝道:“小郭,你站住!”

    郭璞一怔,回身望去,只見畫廊上,憑椅站著個美豔的旗裝少女,一雙柳眉挑得老高,正是那位“廉親王”的三格格德佳。

    郭璞忙含笑說道:“原來是三格格在此……”

    德佳冷冷說道:“我一直站在這兒,你閣下從我眼前過去,沒瞧見我麼?”

    郭璞心知這又是找事,笑了笑,道:“沒有,三格格,您原諒,否則郭璞不敢不見禮!”

    “說得好!”德佳道:“我是個大人,又不是隻螞蟻,你會瞧不見,分明是……”

    “郭璞不敢!”郭璞忙截口說道:“您有什麼吩咐?”

    德佳道:“站那麼遠?我身上有刺兒,還是怕我吃了你?”

    郭璞呆了一呆,道:“三格格,您這話是從何說起?”

    德佳道:“過來,我有話問你!”

    郭璞道:“您吩咐不就是了?是,三格格!”舉步行了過去。

    德佳猛然跺了腳:“小郭,你這是存心氣我?”

    郭璞近前欠身,道:“三格格,郭璞沒有天膽。”

    “算了吧,小郭!”德佳美目微瞥,道:“除了海青、小年之外,你把誰放在眼裡?”

    郭璞道:“三格格,您這話令我觳觫不知所措!”

    德佳柳眉兒高挑,那拿著手絹兒的柔荑玉指差點兒沒點上郭璞鼻尖,一副氣憤模樣兒地道:“那麼我問你,你為什麼偏偏跟我作對?”

    郭璞著實地一怔,道:“三格格,沒有啊!我哪來那麼大膽子,這話怎麼說?”

    “怎麼說?”德佳道:“還沒有,自己做的事自己還不明白?還沒那麼大膽子,你要是膽子再大一點,我看你要上天了!”

    郭璞眉鋒微皺,道:“三格格,別生那麼大的氣,您可否明示?”

    德佳跺腳說道:“你是真不明白,還是裝糊塗?”

    郭璞道:“裝糊塗那也得看對誰,對您我不會,更不敢!”

    “好會說話的一張甜嘴!”德佳哼了一聲,怒氣消了不少。

    郭璞忙道:“三格格,您明鑑,這是實情。”

    “實情?”德佳突然之間顯得很委曲、很幽怨,道:“人家只差把……你卻硬著心腸跟人家作對。”

    郭璞又復一怔,道:“三格格,這人家二字……”

    德佳又豎了眉,道:“那指的是我!”

    郭璞苦笑說道:“三格格,您還是趕快明說吧!”

    德佳猛一點頭,道:“好,我告訴你,看您怎麼說……”

    她頓了頓,接問:“你是跟誰來的?”

    郭璞道:“自然是跟海爺呀!”

    德佳道:“那麼三阿哥又是帶誰來的?”

    郭璞搖頭說道:“我不知道,這您該去問三阿哥!”

    “我偏要問你!”德佳狠狠說道:“你知道三阿哥如今在哪兒?”

    郭璞道:“這我怎麼知道?”

    德佳道:“他在大廳裡跟拜壽的人聊天呢!”

    郭璞道:“三格格,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德佳道:“我正在跟姐妹們鬥紙牌,要跟你沒關係,我就不會跑出來找你了,你知道三阿哥在眉飛色舞,好不得意地說什麼?”

    郭璞皴眉苦笑,道:“三格格,我又不是神仙,這我哪兒知道?”

    說得是,便是個神仙,他也得掏指算算!

    德佳道:“他說你已答應了當他‘親王府’的總管了!”

    郭璞搖頭失笑,道:“原來是為這,我還當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呢……”

    德佳道:“在我看來,這已經夠大不了的了!”

    郭璞道:“可是,三格格,那夜您在現場,您又不是不知道。”

    德佳點頭說道:“那夜的事我知道。”

    郭璞道:“這不就是了麼?”

    “是什麼?”德佳道:“四阿哥求才若渴,也要你,你為什麼不答應?”

    郭璞這回真裝了糊塗,道:“四阿哥要我跟他叩頭換帖,我不是遵命照辦了麼?”

    德佳道:“我不是指這!”

    郭璞愕然說道:“那您是指什麼?”

    德佳道:“我是指……”

    她猛一跺腳,突然壓低了話聲,道:“你這個人怎麼那麼糊塗,誰不知四阿哥繼承帝位已是十拿九穩的事?放著現成的你不幫,你幫的是什麼三阿哥?”

    郭璞故作恍悟地道:“原來您是為這回事兒生氣?”

    “怎麼?我不能生氣?”德佳氣憤憤地道:“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說你聰明絕頂,看你做起事來卻那麼糊塗……”

    郭璞笑道:“三格格,我聰明是假,糊塗是真!”

    德佳美目一瞪,嗔聲說道:“少跟我嬉皮笑臉,人家為你好,你就跟塊木頭似的,一點也不知道。”

    郭璞愕然說道:“三格格,這人家二字,又是……”

    “死人!”德佳紅了嬌靨跺了腳,道:“是我,明白麼?”

    郭璞心神震動,道:“謝謝三格格,但這……”

    “你難道真是塊木頭?”德佳又發了急,道:“人沒有不扶站得住的,而你卻偏偏扶那站不住的,也沒有像你這樣的把自己的心力往水裡丟,幫四阿哥,這是現成的輔佐大功,幫三阿哥,那到頭來是一場空,你難道還不明白!”

    郭璞點了點頭道:“三格格,我明白了,只是這怎能稱之為跟您作對?”

    “怎麼不是?”德佳道:“我幫的是四阿哥,自然也希望你跟我一樣的心……”

    她臉又一紅,忙接道:“而你卻糊塗得令人可恨地去幫三阿哥。”

    郭璞道:“這是我那夜說好了的,我有什麼辦法?”

    德佳道:“你能賴掉四阿哥這一邊,難道不能賴掉三阿哥那一邊?”

    郭璞道:“三阿哥太仁厚,也實力薄弱得可憐,令我不忍……”

    “不忍?”德佳“哼”的一聲,道:“他除了那一套就沒別的,這樣的人也能當皇上?小郭,你想過沒有,那會落得什麼後果?”

    郭璞道:“想過了,大不了一場空!”

    “好哇!”德佳氣得叫了起來:“人家一心一意為你,你卻淡泊地大不了一場空,我問你,你由武林轉到朝廷來,為的是什麼?”

    郭璞道:“那自然是求榮華富貴。”

    “是呀!”德佳道:“那你為什麼把送上門的榮華富貴往外推?”

    郭璞笑了笑,道:“三格格可是認為,若是我幫了四阿哥,定然有榮華富貴?”

    “那當然!”德佳道:“想想也可以知道,四阿哥繼承帝位已是十拿九穩,只不過是時間早晚而已,他若一旦接了帝位登了基,哪能不大封輔佐大臣,這不是現成的榮華富貴麼?”

    “是不錯!”郭璞點頭說道:“只是,三格格,三阿哥在說這話的時候,四阿哥可在大廳裡麼?”

    德佳道:“當然在!”

    郭璞道:“四阿哥他有什麼反應?”

    德佳道:“絲毫未在意,不但笑著聽,還恭喜三阿哥。”

    “是嘍!”郭璞道:“四阿哥自己都不著急,您又幹什麼那麼操心?”

    德佳臉色一變,道:“你是怪我多管閒事?”

    “我不敢!”郭璞忙道:“只是,三格格,您似乎犯不著為別人的事……”

    “為別人?”德佳生氣地道:“我是為你,要不是我有心……”

    有心什麼她沒說,連忙接道:“換個人我還懶得管呢,他愛得罪誰就得罪誰!”

    “三格格!”郭璞微整臉色,道:“您的好意我明白……”

    德佳又是一副委曲幽怨模樣兒,螓首微垂,道:“明白你還這樣忍心氣我?你領受不領受?”

    天!這叫郭璞如何回答?

    郭璞微一皺眉,道:“只是,人各有志……”

    德佳猛然抬頭,臉色剎那間顯得蒼白:“勉強不得,是不?”

    郭璞他狠心地點了點頭。

    “好哇!”德佳嬌軀倏顫,既生氣又傷心,戟指顫聲:“小郭,你,你,你……”

    她雙手突然捂上嬌靨,轉身要走!

    “三格格!”郭璞忙道:“你偷偷地問問四阿哥再生氣不遲!”

    德佳根本是捂著臉就要跑的,聞言立刻停了身,手一放,嬌靨上滿是淚漬,瞪圓了美目,道:“這話什麼意思?”

    郭璞淡淡笑道:“只請您先問問四阿哥,問過之後,您會懊悔罵我的。”

    德佳冰雪聰明,玲瓏剔透,哪有不明白的道理?立刻破涕為笑,喜上眉梢。

    但倏地,她又繃了嬌靨,道:“拿人家的關心當玩笑,拿人家的眼淚當樂子,瞧我還理你,這輩子你別想!”一跺腳扭著腰肢行去。

    郭璞皺了眉,搖了頭,望著那美好的背影隱入畫廊盡頭不見,他苦笑一聲轉過了身。

    剛轉過身,他怔住了,也下意識地紅了臉。

    一株大樹的濃蔭下,並肩站著海貝勒與梅心,他倆,正含著神秘笑意地望著他,尤其梅心的笑更濃。

    郭璞定了定神連忙走了過去,近前一拱跟梅心打了招呼:“梅姑娘!”

    梅心含笑答禮,道:“郭總管令人羨煞。”

    郭璞紅著臉赧笑說道:“梅姑娘說笑了……”

    海貝勒笑道:“遍尋不見,我還以為你上哪兒去了呢?原來在這兒跟德佳談心,老弟,小心,那可是出了名的胭脂虎!”

    郭璞道:“海爺怎麼也來了?”

    海貝勒道:“怎麼,不是麼?她要是真一輩子不理你,那倒是阿-陀佛呢!”

    郭璞皺眉赧笑,沒說話。

    海貝勒笑了笑,改了話題:“怎麼樣,老弟,有收穫麼?”

    郭璞搖了搖頭,道:“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海爺,‘血滴子’來了五十個,既有了他們,我想今天不會出什麼亂子。”

    海貝勒“哈”的一聲,道:“只有你把血滴子捧上了天,除非人家沒來,要是來了,就再有五十個‘血滴子’,人家也照鬧不誤。”

    郭璞道:“海爺,我會小心的,剛才我差點沒跟人打起來……”

    海貝勒濃眉一軒,道:“誰?這麼大膽?”

    郭璞道:“紀貝勒的三位貝子!”

    海貝勒笑道:“原來是那永不知天高地厚的三個,情形如何?”

    郭璞概略地把經過說了一遍。

    聽畢,海貝勒擊掌說道:“好,紀剛說得對,是該有個人煞煞他們的傲氣。”

    郭璞遲疑了一下,道:“海爺,對紀貝勒,您知道多少?”

    海貝勒愕然說道:“這話什麼意思?”

    郭璞道:“如此我沒看錯,這位貝勒爺極富心智,而且一身武學怕不在海爺您之下,這您知道麼?”

    海貝勒呆了一呆,道:“老弟,不會吧,別忘了,我是京畿第一高手。”

    郭璞淡淡笑道:“那不是您不知道便是我看錯了!”

    海貝勒訝然說道:“我不會不知道,而你也不會看錯……”

    郭璞笑了笑,道:“還有第三種可能麼,海爺!”

    海貝勒搖了搖頭,道:“該沒有了,只是,紀剛為什麼秘而不宣,深藏不露……”

    郭璞笑道:“有宣露的必要麼?海爺?”

    海貝勒沉吟了一下,猛然抬頭,道:“我問問他去!”

    邁開大步便要走。

    郭璞伸手一攔,道:“海爺,使不得,萬一看錯了,倒成了‘長舌男’了,那多不好!”

    海貝勒道:“老弟,我知道,你不會看錯的。”

    郭璞搖頭說道:“那難說,海爺,誰都會有個走眼的時候。”

    海貝勒目光一凝,道:“老弟,我不算糊塗,你為什麼不讓我去問?”

    郭璞道:“海爺,恕我斗膽,您還是糊塗,人家既秘而不宣,深藏不露,那必然有人家的原因,您怎好當面揭穿?”

    海貝勒呆了一呆,道:“那麼,老弟,以你之見?”

    郭璞道:“那是人家的事兒,海爺!”

    海貝勒默然不語,但未再動。

    於是,郭璞改了話題,又談了幾句之後,郭璞道:“海爺,您兩位談談,我還要到別處走走。”

    海貝勒點頭說道:“你去吧,老弟,可別錯過待會兒的酒席。”

    郭璞笑道:“不會的,海爺,有吃有喝的事兒,那怎會錯過?”

    一句話使得海貝勒跟梅心都笑了。

    笑聲中,郭璞拱手而去。

    他一走,海貝勒跟梅心也轉了往後院行去,當梅心轉身的時候,郭璞發現梅心手絹兒擺動之際,一點白光向他飛射而來,他藉著搔頭伸手接了下來。

    來物入握,他立刻覺出那是個小紙圈,背過身打開一看,他不由皺了眉,那紙條上用眉筆寫著幾個字:“‘九龍冠’已由胤祀處轉入大內。”

    既入了大內,再欲收回便已不易,他怎能不皺眉。

    兩指一搓,揉碎了那張小紙條,他沉思著邁步行去。

    行走間,他無意中抬眼四顧,只見三五成群的拜壽賓客中,有不少身穿黑色長袍的矯捷漢子。

    他一看便知,那是大內侍衛“血滴子”。正看間,他一眼瞥見一座假山旁站著兩個人在那兒低聲交談,狀頗神秘,那是紀貝勒與一名穿長袍的漢子。

    看那漢子的打扮,不像是拜壽的賓客,可也不像大內侍衛“血滴子”,更不像是“怡親王”府裡的親隨。

    再看貝勒紀剛,一雙寒芒隱現的眸子,正機警地掃視著四方,這,令得郭璞動了疑。

    他心念剛轉,貝勒紀剛一眼望見了他,臉色微微一變,嘴唇翕動了一下,適時,那長袍漢子衝紀剛一哈腰轉身行去。

    郭璞更動疑了,但是他知道貝勒紀剛已發現自己在注意他,忙將目光偏向一旁,正欲走開。

    而,紀貝勒那裡揚手打上了招呼:“郭老弟,慢走一步!”說著,他舉步走了過來。

    郭璞腦中電旋,略一思忖,舉步迎了上去。

    近前,他哈了腰:“紀爺有事?”

    “沒事,沒事!”紀貝勒打著哈哈,道:“剛才我見郭老弟向我張望,想是有什麼事兒?”

    他倒直說了出來。

    郭璞笑了笑,道:“我沒事兒,紀爺,隨便看看,正好瞧見了您,那位是您的親隨?”

    “不!”紀貝勒搖頭說道:“怎麼,你不認識?那是內廷供奉的名角,武生張燕飛!”

    郭璞“哦”的一聲,道:“原來是內廷供奉的名角張老闆……”

    他頓了頓,道:“我來京沒多久,一向又難得聽戲,所以……”

    紀貝勒截口說道:“郭老弟也愛聽戲麼?”

    郭璞道:“愛是愛,只是我是外行,說起來我愛看不愛聽。”

    紀貝勒道:“這怎麼說,郭老弟?”

    郭璞笑道:“我愛看那全武行的武戲,最怕聽那唱功戲。”

    紀貝勒不禁失笑,道:“老弟,咱倆同好,要不然我也不會喜歡結交張燕飛了。”

    郭璞笑道:“原來如此,紀爺,今兒個有武戲麼?”

    紀貝勒笑道:“蟠桃大會不開打麼?那‘二郎神’楊戩就是他!”

    郭璞失笑說道:“您瞧,我十足地外行!”

    紀貝勒道:“我剛才向他打聽了一下戲碼,今兒個好戲連臺,老弟等著瞧吧,內廷供奉的名角兒,準錯不了。”

    郭璞點頭笑道:“那當然,待會兒是要好飽飽眼……”

    他忽地壓低了話聲,道:“紀爺,去年拜壽您也來過?”

    紀貝勒似未留意,點頭笑道:“那當然,我年年都來。”

    郭璞道:“聽海爺說,去年戲班子裡鬧刺客……”

    紀貝勒仍未在意,道:“所以今年全換了內廷供奉的名角,班底也全是自己的。”

    郭璞點了點頭,道:“這一回該不會再出亂子了……”

    紀貝勒截口說道:“說的是,老弟……”

    只見一名親隨打扮的漢子急步行來,近前打了千道:“紀爺,王爺請您去一趟。”

    紀貝勒“哦”的一聲,道:“怎麼,有事兒?”

    那親隨垂手哈腰,恭敬地道:“王爺沒交待,只請您去一趟。”

    紀貝勒道:“王爺在那兒?”

    那親隨道:“在書房裡候著您呢!”

    紀貝勒收回了目光,說道:“老弟,我得去去,你隨便看看吧!”

    郭璞忙道:“紀爺您請便!”

    紀貝勒含笑點頭,偕同那名親隨轉身走了。

    郭璞目光微轉,也側轉身向適才那位內廷供奉的名角,武生張燕飛離去方向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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