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雅·潰然地朝他手指一咬。「還沒完!看不到我的金銀珠寶我心痛,你缺錢可以開口借,我雖然會肉痛,多少會拿一些來補你的錢洞,用偷的太可恥了,你是—」
「喉嚨都喊啞了,喝口茶再繼續二」他像背後長了眼睛,長臂一伸取走丫頭二梅手中的蓮藕茶:
她接過來一口喝下,清涼的茶水一入喉,火氣果真消了一些。「我的鐵盒子呢?還我!」
黑瞳一閃,他語帶惋惜的說:「夫妻本是一體,你的就是我的,我代你保管省得遭小偷。」
你才是大賊王,快還我!她無聲地瞪視他,對待無賴跟他吵沒用,只有更無賴。
他指尖輕柔地將她有些凌亂的髮絲往後撥。「別讓入看笑話了,咱們有客入。」
「什麼客人?你的豬朋好友……」她不在意地明眸一瞥,葺地神情一變,杏眸圓睜,驚呼出聲,「羅雲瑤?!」
這女人……怎麼會在這裡Z她們第一次碰面應該是羅雲瑤嫁入井府的第三天才對,她會用高不可攀的正妻口吻來踩上幾腳,而後命人減少挽花居的飲食和月銀,不讓夫婿的另一個女人過得安穩。
「你認識她?」井向雲狀似隨口一問,但若仔細一瞧,不難發現他眸底深處閃動著詭譎幽光。
「我……呢?沒……沒見過。」她臉色微微發白,透著一絲慌亂。「沒見過就沒見過,用不著嚇得渾身發抖、手心冒汗。」而且還是冷汗……她到底瞞了他什麼事?
陸清雅強逼自己露出平靜的淺笑,小心控制心虛的眼神。「哪……哪有發抖?是被你氣的,你把鐵盒子還來,我就不妨礙你們……繾綣情話。」
「繾綣情話?」他冷笑揚唇,將她意圖開油的身子樓入懷中。「娘子好大的胸襟,為夫的無限惶恐,可惜……羅姑娘,讓你見笑了,此乃拙荊,難登大雅之堂,若有冒犯之處是我管教不當,請容我代為致歉。」
他們是夫妻,妻子犯錯,丈夫自是要出面道歉。井向雲的心思著實深沉,藉由一件尋常不過的事告訴兩名女子,誰為親,誰為疏。
「就是她?」為了一個姿色中等的小女人,他居然放棄和自己這貌美如仙的官家千金結親?羅雲瑤神色難看,唇抿成一直線,
暗暗惱火他的不識相。
「就是她,心之所繫。」井向雲露出愛戀至極的深濃目光,凝視著懷裡人兒。
「你會後悔的。」是他眼拙了,看不見美玉光華。
他的冷峻化為一抹淡笑,提起懷中人時語氣柔情似水。「磐石不轉移,蕪絲附女蘿,我們會相纏到死。」
「你……你……好,我就看你們怎麼相纏到死。」羅雲瑤氣得牙癢癢,她不會就這麼算了,他的人,他的心,她都要定了。
大半夜的正好眠,萬籟俱寂,只有蟲鳴蛙叫此起彼落,一彎明月高掛天際,映照一池荷花,風吹水面起漣漪,水底的月兒也跟著輕晃。
井府不養貓,卻有貓叫聲傳出,嗚嗚曬曬地爬到屋頂對月仰頸,似在叫春:這原本沒什麼,不就是縣太爺千金養的那隻叫小雪的白貓在嘮叫,由於長得毛茸茸十分討喜,故叫聲雖然擾人清夢倒也能忍受,看在主入的分子上,多少會多點寬容。
但是在貓叫後約一個時辰左右,竟又傳來女子淒厲的尖叫,其中伴隨著悲憤的哭聲,隱隱約約、斷斷續續地傳到每個人耳裡。
眾人紛紛起床,提著燈籠朝聲音的方向走去,只見燭火微晃的書房似有人影走動,也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快進去瞧瞧」,大夥便一窩蜂的全往裡頭擠。
但沒一會,眾人便一個個又飛也似的往外奔,臉色可疑的漲紅,沒人敢說瞧見了什麼。
半個月後,井府熱熱鬧鬧地辦了一場喜事,新婦繞城一週風光大嫁,此事被部分人蔚為奇談……呢,美談。
「怎麼會這樣?明明要嫁的是他不是他呀……為什麼新郎換人了?太奇怪了,這不是全亂了套嗎?兄嫂是弟妻……」老天爺莫非是太清閒了,非把人捉來整一整不可。
陸清雅百思不得其解,喃喃自語,她的腦子快像麻花打結了,想得腦袋瓜子都要爆開,還是想不通事情的發展怎會變調。
算了算日子沒錯,這年中秋前夕井府娶媳婦,張燈結綵喜氣洋洋,大紅豁字貼滿裡裡外外,仕紳官員齊來道賀,賓客同歡笑啖美酒佳餚。
新娘子也沒變,是豔麗無雙的官家千金羅雲瑤,同樣一頂八人大轎抬進府,儀式一樣也沒少。
因為前世她沒坐過花轎,也不是由大門抬入井府,只有簡單的行了個禮,由小跨院搬進西側房,因此才十分羨慕地瞧個仔細,從停轎到過火盆一直到拜堂、入洞房,無一遺漏的瞧得分明。
過程一切都沒變,可是卻又令她驚訝連連,完全偏離了她已知的事實,此時待在新房的人不是應該是……
「什麼兄嫂弟妻?你又在一個人羅羅唆唆地嘀咕什麼?快過來給我捶捶腿,跑了一天累死了。」新郎換人……她倒是清楚得很。
清風徐徐,大樹底下好乘涼,坐在樹下的井二爺斜躺在藺草編織內鋪棉絮的軟榻上,伸直長腿,神色情懶地朝滿臉團惑的小女人勾勾指頭。
「你好命呀?想我給你捶腿,作你的春秋大夢吧。」她還在記恨,休想她會給他好臉色。
「晴,還念著你那幾個破銅爛鐵的藏銀箱呀?你跟著我吃香喝辣的,哪需要用到銀兩,本大爺錢多多,你看要多少再跟我拿。」反正錢財乃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掖在懷裡嫌它重,他喜歡就給她。
「哪來的吃香喝辣?你都快變成兩袖清風的窮光蛋了,還好意思自稱是多金大爺!我這個月的月銀呢?你幾時要給我?」她伸手要錢,態度很蠻橫。
井向雲笑著握住軟綿小手,寶貝似地往心口一放。「我的那些私房錢不是都在你手上?連私章也要你蓋了才作數,跟我要錢沒道理,我整個人都是你的了。」
「那些全是帳簿而已,我要的是現銀,你不能拿著一根蘿蔔吊在驢子鼻前,讓它看得到吃不到。我要白花花的銀子在手上,不是隻有看著千萬兩入帳,你存在銀號裡我用得到嗎?」沒有錢,她就沒辦法離開井府,離不開井府,怎麼重新過生活?陸清雅恨得咬牙切齒,心痛她多年積蓄的金銀珠寶被他拿走。
「談錢就俗氣了,瞧你此時過得多愜意。茶來伸手、飯來張口,啥事也不用幹的過足少奶奶的癮,曬著太陽吹吹風,蹺起二郎腿等人伺候,這不是很好嗎?」難得悠閒,得意時就須盡歡,才不枉人世走一回。
說到伺候,夏螢和冬梅正好分別端來醃漬梅子和棗泥餡餅,一是嘴饞解膩的,一是止飢,滿足口腹之慾。小火爐上烹煮的是桂圓菊花茶,一盤乾果吃了大半,白梨果核丟滿地。
如今放眼井府內,就數他一人最悠哉,無事一身輕,一覺睡到飽後用百合水漱口,然後院子裡溜兩圈醒醒腦。午時用膳,膳後小睡片刻,醒了再看兩本書,四人湊一桌打打馬吊,很快就又夕陽西照,用過晚膳便各自回房……
日子的確很清閒,閒到讓人快瘋了,許久沒摸到銀子的陸清雅顯得焦躁不安,太安逸了她反而不習慣,天生不勞碌她就犯愁,想西想東的,渾然不覺自己異樣的舉動和言行早落入一雙銳利的黑眸中。
「你以為你什麼都不做就能瞞過大房耳目嗎?一大早我還瞧見大夫人房裡的秋菊在拱月門前探頭探腦,對你可是一點也不放心呢。」她嘟嘴道,他這井二少都被逼到山窮水盡了,真不曉得大房那邊還在擔心什麼。
唇角一彎,井向雲笑得怡然自得。「白日不做虧心事,夜裡不J舊鬼敲門,咱們光明正大、心安理得,由他們去擺弄吧。」
「你不心虛我心虛呀!想你私下藏的那些銀兩,我就理不直氣不壯,還有小小的愧疚……幾間賺錢的鋪子全給收歸名下了,我們像不像挖自家牆角的老鼠?」她也是共犯之一,不貪財才怪。
幾間商鋪在帳面上顯示盈餘虧大了,不得不廉價出售好保本,實際上卻是內神通外鬼的被轉移了東家,幕後金主赫然是井府二爺。
他也夠嗆了,簡直膽大包天,就在大房眼皮底下動手腳,賣掉鋪子表面上是他們取得先機,但真正作主的人其實是他,所有獲利也由他一人獨吞。
聞言,他放聲大笑。「雅兒呀,你真不是做賊的料,那麼點小錢就把你駭住了。想想大房對我們做了什麼,稍微回報只是人之常情,我總要留點老婆本養家活口吧。瞧我費心養了你六、七年也沒養出多少肉,我於心有愧啊。」
她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少拿我當幌子,分明是你自己心機重,看來什麼都不爭實際最奸狡,根本是在一口一口地蠶食鯨吞井府家業。」
偏偏大房那邊不知死活還在自鳴得意,佔了點好處便以為勝券在握,半點後路也不留的想活活困死二房母子,讓他們一蹶不振,再也無力和大房爭權奪利。
殊不知人心難測,他算計人、人算計他,最後只是成為人家網裡的魚,遊得筋疲力盡也註定成姐上肉。
「別忘了,我們可是同夥的,一根扁擔兩桶水,一邊空了一邊倒,要是我倒了,我們就一同淋個溼答答吧。」他賊笑地拉過她,軟馥的小身子立即倒向他胸前。
「正經點成不成?別老是這樣。二夫人那邊不是很好過,獨子被晾在一旁一事無成,相中的媳婦又被大房搶走,整日關在星裡生悶氣,你看要不要去安慰個兩句?」夭下無不是的父母,二夫人縱有私心,也是為了親兒將來著想。
一提到自作自受的孃親,井向雲嘴邊的笑意微微一斂。「等她哪天當你是兒媳,把你看成自家人,我就綵衣娛親給她看。」
只要想起事情發生後,娘竟然發瘋似地對他吼著「為何不是你」,他就不禁搖頭。
真是可笑!外人設計他也就算了,他頂多一笑置之,反正不痛不癢,當看一場鬧劇。誰知親孃亦參與其中幫著謀畫,夥同外人使起卑劣手段,只為想達到她要的目的。
「你明知道她不喜歡我已久,又何必和她鬥氣?妻子可以別娶,但孃親只有一個……啊!我的腰……」疼……
「陸清雅,你是不是想我把你『就地正法』,讓我們先當名副其實的夫妻?」他雙臂勒緊,將她狠狠地嵌進懷抱裡。
她抽著氣,忍痛喘息:「我講的是理,你耍什麼性子嘛?把我腰掐斷了,我看到時心疼的人是誰。J
他冷哼一聲,「了不起了?就你曉得我的罩門在哪裡,吃定我沒你狠心。」他鬆了手,改朝她瑩玉耳肉咬了一口以示報復,她真是令他又愛又恨的冤家。
「要比心狠……我的銀子呢?幾時還我?」吞她私房錢,他才是吃人不吐骨頭好嗎!
「哼!」他偏過頭,故意聽若未聞。
她將他的頭扳正,直視他的眼睛。「有一點我一直想不懂,因惑在心,羅雲瑤喜歡的人不是你嗎?為什麼會在書房和大哥……呢,做些見不得人的事?」
雖然井府嚴防下人走漏消息,打死也不準有人向外透露一句,可世上哪有不透風的嘴,奴僕間的細碎耳語仍是防不勝防,在府內流傳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