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邊座上的“丹冠神鶴”馮翔,道:
“石少俠,您是否有此把握,將”魔神’戈青截下?”
石鳴峰淡然一笑,道:
“石某身受師門藝技,黍列俠義門中,剪除江湖敗類固然分內之事……勝負在其次,以武會友,與‘魔神’戈青一會,有何不可……”
微微一頓,又道:
“那位‘魔神,戈前輩,從江湖傳聞,知道石某要與他一會,十分歡迎……”
“雲海飄影”廖愷,一聲輕“哦”,聽出弦外之音,接口道:
“石少俠,‘魔神’戈青已來閩中南平?您已與他照面見過?”
“杯中神遊”侯乙,“阿哈”一笑,把話接上道:
“廖當家的,江湖上風吹草動,誰也瞞不過誰……此番咱醉老頭兒陪同石兄弟來南平,其原因何在,當然戈青不會不知道……”
大葫蘆對上嘴,“咕嘟”一口酒送進嘴裡,又道:
“據‘魔神’戈青在‘北橋頭’鎮郊,向咱石兄弟表示的……”
“丹冠神鶴”馮翔,臉色一怔,插嘴道:
“‘北橋頭’……‘魔神’戈青在南平城北郊‘北橋頭’露臉?”
“杯中神遊”侯乙向馮翔嘻嘻一笑,道:
“不錯,判官大掌法……”
目光移向廖愷這邊,又道:
“聽‘魔神’戈青說來,他與‘南嶺門’,並無不共戴天解不開的生死過節,他說就恨廖愷那個‘老殺才’,十年前在魯中徂徠山趁火打劫,偷了他的‘湛玉劍’……”
“雲海飄影”廖愷,聽到“老殺才……趁火打劫,愉‘湛玉劍’……”此話,相信出於“魔神”戈青之嘴,而不是空穴來風,驟然臉色赤紫,連頸脖子也火辣辣紅熱起來。
敢情數遍當今天下武林中人,沒有人敢用“老殺才,偷寶劍”這類話,加在雄踞東南江湖的“南嶺門”掌門人“雲海飄影”廖愷身上。
廖愷“哼”了一聲,向石鳴峰這邊問道:
“石少俠,賊魔頭戈青曾與您談些什麼?”
石鳴峰一笑,道:
“石某不想搬弄是非……但據這位‘魔神’戈前輩說來,‘南嶺門’總壇縱使高手如雲,固若金湯,有天塹之險,在他也只視作糞土。戈前輩憑一雙肉掌,便要直搗黃龍,將其玉石俱毀……”
“雲海飄影”廖愷,臉色驟變。
石鳴峰又道:
“‘魔神’戈青已知石某參與其事,他老人家願意以武會友,與石某走上幾招……到至於‘南嶺門’之事,以後再作交待。”
“丹冠神鶴”馮翔,剛才問過的話又問了出來……向石鳴峰道:
“石少俠,‘魔神,戈青尚逗留在離此不遠的‘北橋頭’鎮?”
石鳴峰點點頭,道:
“不錯,在‘北橋頭,鎮西郊,以長嘯為號,三更過後,迎待石某……”
露出一副不解的神情,向“雲海飄影”廖愷,又道:
“石某既蒙廖前輩之邀,但不知廖前輩對石某與戈青之會,作如何看法?”
“雲海飄影”廖愷,冷冷“哼”了聲,道:
“石少俠,今夜三更過後,不妨去‘北橋頭’鎮郊,與‘魔神’戈青一會……石少俠請盡展所學,將魔頭戈青置於死地,血濺七尺……”
“杯中神遊”侯乙哈哈一笑,道:
“廖大當家的,咱醉老頭兒記得有這兩句話……一句是‘無功不受祿’,另外一句是‘皇帝不差餓兵’……您聽來如何?”
“雲海飄影”廖愷,微微一怔,道:
“侯道友,此話怎講?”
“杯中神遊”侯乙笑道:
“當家的,受人錢財,與人消災,那是‘無功不受祿’……不叫人家空了肚子去跑腿,這就是‘皇帝不差餓兵,
“雲海飄影”廖愷,倏有所悟,道:
“侯道友,您不妨說來給老夫聽聽?”
“杯中神遊”侯乙道:
“‘魔神’戈青與‘南嶺門’之間,並沒有解不開的死結,其原因也就是戈青所說的,只是由他昔年隨身兵刃‘湛玉劍’而起……”
一指旁邊石鳴峰,又道:
“咱石兄弟離開師門,遊俠江湖,就少了一把稱手的寶劍……”
“雲海飄影”廖愷接口道:
“侯道友,您是說老夫以此‘湛玉劍’相贈?”
“杯中神遊”侯乙,“嘻”的一笑,道:
“當家的,不是現在,那是以後……如果咱石兄弟技藝不濟,敗在‘魔神’戈青之手,那什麼話都別談……若是石兄弟把戈青截下,或是把這老頭幾趕跑,您廖大當家不妨‘紅粉贈美人,寶劍贈劍士’,替武林留下一段佳話,把這口‘湛玉劍’贈給咱石兄弟。”
“雲海飄影”廖愷聽到這些話,若有所思。
侯乙一笑,又道:
“如果這把‘湛玉劍’易主,到了咱石兄弟手裡,師出須有名,‘魔神’戈青再惹上‘南嶺門’,那是他無理取鬧啦!”
“丹冠神鶴”馮翔接口道:
“侯道友,‘魔神’戈青志在取回‘湛玉劍’,此劍易主到石少俠之手,老魔頭同樣會找上石少俠!”
“杯中神遊”侯乙,醉眼朝石鳴峰目注一瞥,道:
“這就要看咱石兄弟配不配佩帶‘湛玉寶劍’……,不過話又說回來,‘魔神’戈青若是已栽在石兄弟之手,相信這老頭兒也不會再替自己臉上抹下一把灰土了!”
“雲海飄影”廖愷,心念卻在暗暗打轉,他想到剛才侯乙所告訴自己的,“魔神”戈青在“北橋頭”鎮郊,所說的那些話……
廖愷這個“老殺才’,十年前在魯中徂徠山趁火打劫,偷走“湛玉劍”……
“南嶺門”乃是當今武林中,堂堂正正的一個名門正派,豈容“魔神”戈青這些話來侮辱?
驅虎噬狼!
且看這“摩天神龍”向公瑜傳入“白玉龍”石鳴峰,身懷之學如何……不如權且答應下來。
“雲海飄影”廖愷,心念遊轉,已替自己找出一個答案,緩緩一點頭,道:
“侯道友,您我不妨就此‘約法三章’,如石少俠能將‘魔神’戈青截下,老大即以此‘湛玉劍’相贈……”
“杯中神遊”侯乙,醉眼一眨,眼皮一翻,卻是不厭其煩,道:
“廖大當家的,咱們話要先說個清楚、明白,不然誰指誰‘耍賴皮’,雙方都下不了臺……”
廖愷微微一皺眉,朝他目注看來。
“杯中神遊”侯乙,有條有理的又道:
“您所指的‘截下’,咱們可以作兩種情況來說……血濺七尺,橫屍在地是‘截下’,技不如我,敗陣逸去,亦是把對方‘截’了……您說是不是?”
“雲海飄影”廖愷,兩條眼神一凝,道:
“敗陣逸去,難道不能把他截下?”
“杯中神遊”侯乙,哈哈笑道:
“當家的,您這話可以用在其他武林高手身上,如果對‘魔神’戈青來說,就行不通啦……”
廖愷惑然問道:
“如何行不通?”
“杯中神遊”侯乙道:
“‘魔神’戈青吸得兩次‘龍涎香霧’,一身內家造詣,已抵超幾人聖之境……當時令高足‘玉哪吒’羅申亦目睹其事……昔日鄂北桐柏山白雲嶺‘魔神’戈青現身露臉,就在眨眼一剎那之間,戈青身形暴遞,迅若冷電,已成藍天白雲下一顆黑點……”
一笑,又道:
“當家的,像這等輕功身法,‘魔神’戈老頭兒想要走,誰都無法把他留住。”
“雲海飄影”廖愷聽到這些話,若有所思中,突然沉默下來……
半晌,試探問道:
“侯道友,以您之見,又將如何?”
“杯中神遊”侯乙道:
“咱石兄弟與‘魔神’戈青照面交上手,戈老頭兒血濺七尺,或是敗陣離去,算咱石兄弟操之勝券,您大當家以‘湛玉劍’相贈……”
“雲海飄影”廖愷兩條湛湛眸神,朝向“丹冠神鶴”馮翔這邊看來……
馮翔接觸到掌門人投來的視線,帶有某種含意似的,緩緩一點頭。
“杯中神遊”侯乙,跟廖愷等談著時,石鳴峰始終一付漠然而冷靜的神情……由這付出奇的沉靜看來,似乎侯乙所在談的,並非有關於他的事。
廖愷視線移向“杯中神遊”侯乙這邊,道:
“老夫接受侯道友的建議,只是偏勞石少俠了。”
敢情,“杯中神遊”侯乙,替小兄弟石鳴峰佈下的這隻棋子,確是如履薄冰,十分兇險……
“南嶺門”雄踞東南江湖,佔下半壁江山,高手如雲,固若金湯,有天塹之險。侯乙帶了小兄弟石嗚峰,和“玉枝金雀”孟玲,深入腹地,進“南嶺門”總壇,來索取昔年“雲海飄影”廖愷所拿走的“湛玉劍”。
“杯中神遊”侯乙,就用了這“虛虛實實,實實虛虛”
八個字的字訣。
在湘中新化“九環莊院”,石鳴峰劍挑“冥島禿叟”狄松。
狄松乃是“南嶺門”掌門人“雲海飄影”廖愷的師弟……銜命在湘中行事。
“杯中神遊”侯乙本人,跟“南嶺門”掌門廖愷也有一段過節……
廖愷化了十年時間,嘔盡心血,繪成一份吸取“龍涎香霧”的秘圖,本來是要造就自己愛徒“玉哪吒”羅申,但羅申並未受惠,此秘圖卻給武林七大高手攫走……”秘圖”瓜分成八塊。
“雲山樵夫”賈政,喪命“燕尾金梭”,原因就是由此而起。
“杯中神遊”侯乙,也是當初瓜分“秘圖”的七大高手之一。
但,“杯中神遊”候乙,在爾虞吾詐,虛虛實實情況之下,陪同小兄弟石鳴峰,和“玉枝金雀”孟玲,闖進“南嶺門”腹地總壇所在。
“南嶺門”掌門“雲海飄影”廖愷,卻是按兵不動,不敢率領“南嶺門”中高手,對“白玉龍”石鳴峰,和“杯中神遊”侯乙,輕易採取行動……
此番廖愷邀“白玉龍”石鳴峰,來閩中南平“南嶺門”總壇,乃是用“驅虎噬狼”之計,要剪除肉中刺,眼中釘的“魔神”戈青。
至少在“雲海飄影”廖愷想來,自己用計稍有偏差,“杯中神遊”侯乙,和“白玉龍”石鳴峰,極可能會演出一幕“倒戈”……
到時“驅虎噬狼”之計無法完成,而“魔神”戈青和他二人來個聯手並肩,雖然他們已置身於“南嶺門”腹地,“南嶺門”卻也別想佔到便宜。
“雲海飄影”廖愷,在一番周密思考之下,終於答應了侯乙,將“湛玉劍”轉贈石鳴峰的要求。
“杯中神遊”侯乙,見廖愷接受了自己的建議,裂嘴“嘻嘻”一笑……
端起大葫蘆對準嘴……哦,已涓滴不存。
探頭朝窗外一瞥,侯乙“嗨”的叫了聲,道:
“廖大當家的,咱老哥小弟兩人來此,酒飯也該叨擾一頓了!”
“雲海飄影”廖愷,哈哈笑道:
“侯道友和石少俠來這裡‘南嶺門’總壇,乃嘉賓,豈能僅以‘酒飯’接待嘉賓……”
話到此,吩咐擺上筵席。
賓主圍桌而坐……
“雲海飄影”廖愷,酒過三巡,問道:
“今夜石少俠和侯道友,赴‘魔神’戈青之會,老夫等結伴同行如何?”
“杯中神遊”侯乙,醉眼一瞪,道:
“廖大當家的,理當如此,這還用問……不然,如何知道雙方勝敗如何?”
廖愷緩緩一點頭,轉向石鳴峰這邊,道:
“石少俠,‘魔神’戈青一套‘玄天七嵌掌’,昔年震懾天下武林,您是否也用雙掌相交?”
石鳴峰道:
“石某師門‘摩天神龍’向公瑜,除了‘浮波掣影十二招’劍法外,尚有傳授‘迴天十八掌,掌法……”
微微一笑,又道:
“石某就用這套掌法,向‘魔神’戈前輩手下討教幾招!”
廖愷見石鳴峰用“戈前輩”這一稱呼,聽來有點刺耳,但無法阻止對方用這樣的稱呼。
這次“玉枝金雀”孟玲,串演了一個重要角色……就是迎候在“北橋頭”鎮西郊的“魔神”戈青。
這個十九歲的姑娘家,此番扮裝成一個八十開外的老頭,卻是唯妙唯肖。
孟玲服下“杯中神遊”侯乙補氣提神的秘方藥物後,勁提丹田,能吐出跟鬚眉男子一樣,渾雄粗壯的聲音。
這些年來,恩師“魔神”戈青的音容,不但並不因歲月逝流而消失在石鳴峰腦海,反而有更深切的回憶,栩栩如生,浮映出現。
石鳴峰替孟玲,扮裝成昔年恩師的形相……
臉上、頸上、手臂,人們所觸目見到的地方,替她抹上易容藥物。
昔年,魯中徂徠山之役,“魔神”戈青曾戴上一頂氈帽。
石鳴峰也找來這樣一頂氈帽,戴在孟玲頭上,帽沿壓得低低的,直到眉梢。
“玉枝金雀”孟玲,乃是當今武林一代前輩“洛水芙蓉”尹屏的衣缽傳人,她有這樣一位培植她的恩師,所以此刻扮成“魔神”戈青露臉,不會感到有任何的不方便。
“南嶺門”總壇,掌門人書齋裡,眾人在晚膳後,聊談中時間悄悄過去……
遠處傳來“篤篤”“噹噹”梆鑼二敲的聲音。
“杯中神遊”侯乙,醉眼一眯,道。
“好快,已是二更時分啦!”
“雲海飄影”廖愷道:
“我等要去‘北橋頭’鎮西郊,如按時間算來,也差不多了!”
話到此,眼色朝“丹冠神鶴”馮翔這邊,似有所言的示意一瞥。
馮翔站起身出書齋,不多時,帶著四名體態魁偉,疾服勁裝的武士進來。
廖愷緩緩一點頭,向石嗚峰這邊含笑道:
“石少俠,我等這就起程吧!”
“杯中神遊”侯乙,一託大葫蘆突然想了起來,嘻嘻一笑,道:
“廖大當家的,一客不煩二主,勞您駕,吩咐他們替咱醉老頭兒葫蘆裡灌下酒……”
廖愷接過葫蘆,交給邊上侍立的家人……不多時,這名家人捧了沉甸甸的大葫蘆進來,雙手端著葫蘆,給了侯乙。
眾人出書齋,離“南嶺門”總壇,往“北橋頭”方向而來……
“杯中神遊”侯乙,跟石嗚峰並肩走在一起,“雲海飄影”廖愷,“丹冠神鶴”馮翔二人居中,四名勁裝武士殿後。
侯乙解下背上葫蘆,大口酒送進嘴裡,邊走邊道:
“嗯,廖大當家府邪的酒,還真不錯呢!”
後面廖愷含笑接口道:
“侯道友長臥醉鄉,深得箇中三味……老夫此乃貯放三十年的陳酒呢!”
候乙抱屈不迭,道:
“早知如此,咱醉老頭兒該多帶一隻葫蘆來才是!”
“丹冠神鶴”馮翔笑道:
“不慌,侯道友……回去掌門人府邪時,再把搏痛飲,迎待黎明……”
石鳴峰緊緊抿著嘴唇,邊走邊沉思著。
夜風吹送,送來一陣長嘯聲……音韻揚抑頓挫,聽來宛如龍吟鳳鳴!”
馮翔話未中落,就頓了下來。
廖愷一聲輕“哦”,道:
“石少俠,敢情前面傳來嘯聲,出自‘魔神,戈青之口?”
石鳴峰點點頭,道:
“不錯……待石某回聲相迎……”
話落,一陣長嘯聲起……
這縷嘯聲,聽進“雲海飄影”廖愷耳裡,不禁暗暗一震……
此年輕人,年歲僅在二十光景,竟有如此充沛內勁,嘯聲進入耳裡,嗡嗡起震。
驀地裡,人影閃晃,星月光亮下,一抹身形猶若巨禽翩空,凌空而下……站下前面兩三丈外!”
“雲海飄影”廖愷,愕然止下腳步,目注看去……
一個老者,頭戴氈帽,身穿一襲未上扣的對襟大褂,腰間束著一條布帶。
不錯,正是魯中徂徠山一別,腰隔十餘年的“魔神”戈青……哦,還是這付老樣子!
“丹冠神鶴”馮翔看來,心裡卻是暗暗嘀咕:
“敢情老夫老眼昏花,有了視線上的錯覺,眼前露臉現身的‘魔神,戈青,看來比上次‘雙江口’鎮郊‘明園山莊’所看到的,好像‘矮’了一些?”
“‘魔神”戈青哈哈哈朗笑……聲音粗壯,亦如焦雷行空。
“杯中神遊”候乙,抬臉目注一瞥,吐出一縷只有自己聽到的笑聲,猛把大口口水吞下肚裡。
“魔神”戈青笑聲落,朗聲道:
“石鳴峰,你我並無夙怨新仇,此番不妨以武會友,老夫試試你武林後起之秀,分量如何?”
石鳴峰躬身一禮,道:
“戈前輩所指以武會友,不知如何交手?”
“魔神”戈青朗爽的道:
“你能接下老夫‘玄天七嵌掌’掌招三式,老夫即以昔年隨身兵刃,‘湛玉劍’相贈……”
雙目遊轉如電,落向“雲海飄影”廖愷,又道:
“廖愷,你在為一派掌門,卻令天下武林蒙羞……十年前,魯中徂徠山之役,趁火打劫,在老夫重創暈迷之際,竊走老夫隨身兵刃‘湛玉劍’……”
“雲海飄影”廖愷,怒火內燃,臉色赤朱……
但從“魔神”戈青,與“白玉龍”石鳴峰,兩人簡短的對話中聽來,知道自己必須忍住這股怒火。
“魔神”戈青接著在道:
“廖愷,你將自老夫身上竊走的‘湛玉劍’,轉交給石鳴峰,老夫與你‘南嶺門’恩怨過節,就此一筆勾銷……
你若另有謀算,嘿……”
目光轉向石鳴峰,又道:
“石少俠,你不必‘替人作嫁衣’,受‘南嶺門’廖愷挑撥,使你我離間……廖凱如不將此‘湛玉劍’交於你手,你我聯手並肩,毀此‘南嶺門’總壇……”
壁上觀的“杯中神遊”侯乙,“阿哈”笑了聲,大葫蘆對準嘴,大口酒送進嘴裡。
“雲海飄影”廖愷,對“杯中神遊”侯乙,這聲莫名其妙的醉笑,並不感到奇怪……但,“魔神”戈青這些話聽進耳,駭然一震之餘,暗暗冒出一層寒意。
石鳴峰左手橫握,向右手虎口上一搭,進三步,退兩步,施了個進手禮後,朗聲道:
“戈前輩,請賜招吧!”
“魔神”戈青哈哈一笑,道:
“石少俠,老夫第一招‘雲龍舒爪’……”
這個“爪”字出口,掌帶勁風,直向石鳴峰的“華蓋穴”劈進。
石鳴峰沒有硬接硬架,霍地一個轉身,使個“鐵門閂”封對方右臂。
“魔神”戈青一聲朗笑,道:
“好俊身法……接下老夫第二招‘海流環環’……”
塌身錯步,左手向後一標,襲向對方下盤,右掌雙指疾吐,“驪龍探珠”,點向石鳴峰上盤兩眼……一招兩式,迅若冷電。
石鳴峰一聲:
“來得好!”
勁提丹田,來個“猛虎當門”之勢,面門湊往後面一仰,閃過上盤之襲……
就在此同一石火電光之間,左腿腳尖貼地,使個“大風車”身法,已堪堪避過對方一招。
壁上觀的“杯中神遊”侯乙,舌尖一舐嘴唇,“嘖嘖”
兩聲,向“丹冠神鶴”馮翔,道:
“判官大掌法,‘魔神’戈青出手‘玄天七嵌掌”,固然威猛,激厲,咱石兄弟卻也不含糊!”
“丹冠神鶴”馮翔,似乎進入一片沉思之中,沒有把話接下。
“雲海飄影”廖愷接口道:
“侯道友,石少俠出手乾淨利落,看來不在‘魔神’戈青之下……”
“杯中神遊”侯乙聽到此話,心頭不禁暗暗一怔……你們這對金童玉女,可千萬不能讓人拆穿“紙老虎”才是呢!
輕輕“嗯”了聲,替代了給廖愷的回答。
“丹冠神鶴”馮翔,沒有回答侯乙,心裡卻在一陣的嘀咕:
“今夜‘魔神’戈青所施展的‘玄天七嵌掌’,跟上次‘雙江口’鎮郊‘明園山莊’的一比,看來有點不一樣……
上次才是真正威猛、激厲,打得如火似茶,把‘嘯天金鷲’巫衝,劈個塊肉分屍……今夜所看到的,戈青出手,似乎尚未盡全力,軟綿綿的,不如上次那份渾厚、威猛的勁道……”
馮翔心念遊轉之際,倏然找到一個答案:
“不錯,今夜‘魔神’戈青與石鳴峰交手,該是手下留情了。”
場子中的“魔神”戈青,朗聲笑道:
“石少俠,老夫第三招‘推山填海’出手啦!”
雙掌一椎,挾起一股呼嘯勁風,疾向石鳴峰的面門劈來……
石鳴峰一聲:
“來得好!”
身如驚虹走空,拔起兩丈,凌空一個空心跟斗,翩然而下。
“魔神”戈青哈哈笑道:
“不錯,英雄出少年,石少俠三招擋過,老夫領教了……”
兩道利器寒冰似的視線,目注“雲海飄影”廖愷一眼,道:
“廖愷,老夫與你‘南嶺門’公案是否了斷,關鍵就在這把‘湛玉劍’上……”
話到此,身形閃晃,猶如冷電一瞥,已消失在夜空。
“杯中神遊”侯乙,哈哈一笑,道:
“這位戈道友倒也乾脆,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丹冠神鶴”馮翔,走來侯乙旁邊道:
“侯道友,‘魔神’戈青和石少俠此戰,與‘明園山莊’一比,如何?”
“杯中神遊”侯乙,醉眼一轉,眼皮一翻,道:
“判官大掌法,這完全是兩碼子事,如何能混在一起談……‘雙江口’鎮郊‘明園山莊’,那是‘魔神’戈青替江湖除害,今夜跟咱石兄弟照面交上手,那是以武會友。”
“丹冠神鶴”馮翔回不出話,沉默下來……
“杯中神遊”候乙此話,任何人聽來,並無有牽強之處。
“雲海飄影”廖愷,抬臉凝視著“魔神”戈青身形消失的夜空一角……半晌,緩緩轉過身,向石鳴峰道:
“石少俠,隨同老夫回去,取走‘湛玉劍’便了。”
石鳴峰躬身一禮,道:
“鳴峰謝過廖前輩!”
眾人回來掌門人府邪,進入書齋……侯乙大葫蘆對準嘴,大口酒送進嘴裡,搖頭晃腦,嘴裡在嘀咕的念著道:
“‘紅豆生南國,逢秋多結子,望君多擷取,此物最相思。’……”
“阿哈”一笑,向石鳴峰道:
“石兄弟,此‘物’最相思……是不是?”
石鳴峰已聽出侯前輩醉話中,所含弦外之音,乃點點頭,道:
“是的,侯前輩。”
“雲海飄影”廖愷,從書齋牆沿櫃櫥中取出‘湛玉劍’……石鳴峰雙手接過,道:
“多謝廖前輩贈此‘湛玉寶劍’!”
嘴在說此話,石鳴峰心中卻是感傷萬千……珠還合浦,物歸原主……失落十餘年的恩師這把“湛玉劍”現在又歸回他老人家徒兒手裡。
“雲海飄影”廖愷,見“杯中神遊”侯乙滿嘴醉話,含笑問道:
“侯道友,如果酒意尚未盡興,飲個通宵達旦如何?”
“杯中神遊”侯乙,醉眼一眯,嘻嘻笑道:
“飲酒固吾所欲也,唯恐有打憂清靜也!”
廖愷半夜叫起廚師,吩咐整上筵席,賓主又圍桌坐了下來。
“丹冠神鶴”馮翔道:
“石少俠,今夜敝主以‘湛玉劍’相贈,此乃出於對晚輩的關懷,井非由於‘魔神’戈青的跋扈囂張,才將劍拱手於人。”
石鳴峰欠身一禮,道:
“馮前輩不用叮嚀,晚輩知道。”
他嘴上這樣回答,心裡卻又是暗暗感慨不已……
此“湛玉劍”乃是昔年恩師隨身兵刃,只是給“雲海飄影”廖愷所取走,何嘗是“南嶺門”中之物?
“雲海飄影”廖愷問道:
“石少俠,此去欲往何處?”
石鳴峰道:
“晚輩蹤遊江南一匝,就即回魯西鉅野……”
廖愷緩緩一點頭,道:
“原來石少俠故居在魯西……”
石鳴峰接口道:
“魯西鉅野,是師父‘魔天神龍’向公瑜府邸……鳴峰自幼師父扶養長大,以師門為家。”
廖愷又微微一點頭……目光投向“杯中神遊”侯乙,見他把酒一口口送進嘴裡……一笑道:
“候道友,若說‘千杯不醉’,那就是非您莫屬了!”
侯乙哈哈一笑,道。
“酒醉人不醉,人醉心不醉,醒中有醉時,醉時也會醒!”
四人吃喝談著時,遠處傳來雄雞鳴啼聲,已是晨成初曙的黎明時分……候乙衣袖一抹嘴,道:
“廖大當家的,如果要說‘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此話,也就是在此時此刻,咱老哥小弟要告辭走啦!”
廖愷、馮翔兩人,也不再挽留,含笑站起身。
“白玉龍”石鳴峰,和“杯中神遊”侯乙,向兩人告辭離去。
走出“南嶺門”、巍峨巨宅,石鳴峰轉身往後面投過一瞥,問道:
“侯前輩,孟姑娘現在不知在何處?”
“杯中神遊”侯乙,醉眼惺鬆,朝大道前端望了眼,一指前面,道:
“石兄弟,不用慌,咱們走去‘北橋頭’鎮西郊,相信自會遇到的……”
邊走邊談著時,看到大道邊一根枝幹,從大樹上橫岔而出,侯乙“阿哈”一笑,站停下來,道:
“石兄弟,‘摩天神龍’向老頭兒傳你的那套‘浮波掣影十二招’,不是使用雙劍的劍法……‘湛玉劍’已物歸原主,另外那把劍,不妨就掛在這枝樹幹上……”
石鳴峰殊感意外,道:
“侯前輩,把劍掛在樹幹上?”
“杯中神遊”侯乙道:
“不錯,這裡離‘南嶺門’就在咫尺之間,這條大道上來往的武林中人物一定很多,不妨把劍掛在樹幹,留給有緣人,這也是物盡其用。”
石鳴峰見候前輩說出這番道理,聽來似通非通……但身帶兩把劍也是累贅,就解下過去用的那把長劍,躍身一縱,掛上樹幹。
兩人繼續往“北橋頭”鎮西郊而去……
路邊樹林間,傳出一響脆生生“噯”的招呼聲,一條身形翩然而出,道:
“咱算準你兩人,會從這邊來的……”
石鳴峰不期然中,脫口道:
“孟玲,辛苦你了!”
孟玲見石鳴峰沒有加上“姑娘”兩字,不但並不見怪,臉上還綻出一縷甜甜的笑容來,把手上那隻袋囊交了過去,道:
“鳴峰,這是你的,還是由你隨身攜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