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聲,天罡扇一合,一招“下井投石”,削向狗屠戶的軟肋,逼得狗屠戶斜身
跨步閃了開去。侯國英恨他辱罵自己,半轉身形,天罡扇微抖,三點寒星成品字形向狗屠戶
的太陽穴射去。她是把躲刀、點穴、發暗器這三個動作化成一體,一氣呵成,又狠又誰,確
實是不可多得的女中高手。
狗屠戶位方怎麼都想不到侯國英的功夫能好到這種程度,要不是他身經百戰,臨敵經驗
豐富,只這一下子就誰得身受重創甚至送了性命。忙不迭一偏頭一甩臉,那品字形的三支利
弩,有一支幾乎是貼著鬢角擦過。
武鳳樓不由得暗暗感激,知道狗屠戶冒死硬上,是想用自己的肉體和穢言辱罵誆出侯國
英最厲害的三十六支毒弩,好讓自己憑手中的一口寶刀戰勝女魔王,至少也可以逼她放自己
逃走。一怔之下,侯國英信手連揮,天罡扇中的追魂絕命弩“連中三元”,“四季開花”、
“五子奪魁”、“七女投梭”、“八方風雨”連續發出,已一口氣打出了三十支毒弩,全被
狗屠戶在千鈞一髮的危險中閃開。可是,他也被打得手忙腳亂,危機連連。
武鳳樓心頭一驚,剛想一晃身形撲過去救援,猛聽侯國英一聲嬌笑,那把天罡扇“刷”
的一聲全部抖開,五支小弩、一支大弩連續打出,一支大弩在前,五支小弩在後,夾帶著絲
絲破空之聲,電光石火般地向狗屠戶疾射過去。
就在狗屠戶牛耳尖刀一立,想搶先擊落先頭的一支大弩時,不料那後面的五支小弩卻神
奇地突然後發先至,五溜寒芒已全部插人了狗屠戶位方的前胸。狗屠戶身子抖顫了一下,微
微一晃,那支後至的大弩又射人了他的乳泉穴。
可憐他為了救助忠良之後,以身試弩,一連避開了三十支弩箭,終於被侯國英以厲害無
比的“五雲捧日”的陰毒手法,擊中了要害。任他功夫再深厚,也承受不住這追魂奪命的六
支弩箭。但見他臉上肌肉一陣抽縮,只嘶啞地叫了一聲:“鳳樓快……”話未說完,已翻身
倒地。
狗屠戶連中六弩,慘然倒地。武鳳樓兩目盡赤,把竇覺遺體放於地上,猛揮銷魂刀,一
招“刀劈華山”,夾著懾人心神的金刃劈風之聲劈了下來。
侯國英哪裡知道武鳳樓手中是口寶刀?剛想揮扇格開,只聽身旁有人大叫一聲道:“總
督使不得!”話到人到,一掌已砍向武鳳樓的右肩。
武鳳樓只得抽刀護身。銷魂刀迅疾一翻,使出個“攔腰橫斬”的招數,奔來人掃去。那
人知道厲害,一個倒提,翻向一邊。由於搶攻,躲刀只在一瞬之間,勢子已拿不穩,“噔噔
噔”一連後退了幾步。
侯國英這才看出,原來是自己的貼身護衛單掌開碑夏侯揚威,忙問何故。夏侯揚威用手
一指武鳳樓手中的寶刀說:“總督不知,武鳳樓所使的那口刀,就是武林中視為奇珍異寶的
銷魂刀。總督的兵器決非其敵,卑職才冒險出手。”
侯國英半信半疑,只得說了一聲:“多謝你了。”
一言未了,河東獅閻秀英也趕了過來,陰森森地笑道:“姓武的小子,你是欽差要犯,
理應拿你到案。只要你把這口銷魂刀留給老身,今天我放你一馬,讓我徒弟網開一面。怎麼
樣?”
侯國英一聽,不由得暗暗埋怨自己的師孃太不懂事,嘴裡說武鳳樓是欽犯,還要他獻刀
保命,豈不讓自己落一個私縱欽犯的罪名?
況且,魏銀屏仗著九千歲魏忠賢的親侄女兒,又過繼在魏忠賢膝下為女,加上她又自任
兩江水陸代理提督,和自己作對,如若這話讓她手下人聽到,豈不是授她以柄?
想到這裡,剛想阻止閻秀英別再亂說,哪裡想到武鳳樓已冷然答道:“算你有眼力。我
手中寶刀正是銷魂刀。可是,我若把刀給你,你真敢放我這個欽犯逃走,不怕魏忠賢要了你
的老命?”
武鳳樓曾聽師父說過,這閻秀英是江湖上出名的潑婦河東獅,天不怕,地不怕,一貫蠻
不講理,連她的丈夫鐵扇幫幫主陰陽扇子於和都懼她三分,所以才故意激激她,看她能信口
開河說些什麼,自己好尋找時機,殺出監牢。
果然,武鳳樓這麼一問,河東獅閻秀英怪眼一翻,大嘴一撇,“呸”了一聲道:“什麼
欽犯不欽犯的!老孃二十前就入過皇官,盜過珠寶。萬曆二十八年,皇帝老兒還懸賞拿過老
娘呢。管什麼屁用?老孃不還是大搖大擺地進出這官府要地,杭州府城!”
侯國英一聽,不由得暗暗叫苦。知道自己這個師孃一向潑辣任性,胸無城府,膽子又大
得出格。說什麼都不要緊,但是,這入皇官盜寶,被前朝皇帝懸賞緝拿的事情,怎麼能信口
胡說?
須知,前朝皇帝的聖旨一出,只要欽犯不曾歸案,就是現在的天啟年間仍然有效。剛想
出言喝止,忽聽牢房牆上一個清脆的聲音說道:“房上官兵聽說,我是兩江水陸代理提督魏
銀屏,命爾等速速將這個入皇官盜國寶的女欽犯拿獲歸案。她若膽敢拒捕,立即亂箭射殺。
若有差池,小心爾等的狗頭。”
武鳳樓聞聲抬頭,只見淡月清輝之下,西邊高大的牆頭上站著一個戎裝佩劍的少女,正
是郡主魏銀屏,身邊站著貼身四婢和一箇中軍。
再看侯國英的臉色,早變得慘白,身軀抖顫了一下,接著說道:“銀屏妹妹,你來得正
好,請聽我一言。”沒等她把話說完,魏銀屏粉面微寒,冷冷說道:“我是代理提督,不是
你的什麼姐姐、妹妹,也沒時間聽你嘮嘮叨叨,捉拿欽犯要緊。”
沒容侯國英答言,又提高了聲音續道,“中軍官,速派人團團包圍武鳳樓,防他逃竄。
其他人等,速速給我拿下這個女欽犯。”說也奇怪,別看所有四周官兵都是侯國英調來捕捉
武鳳樓的,可是一旦魏銀屏露面,那些官兵不聽女魔王的調遣了。
侯國英心頭一緊,知道自己這位師孃什麼事情都能做得出來,深怕她拒捕格鬥,必將殺
傷眾多官兵,又有魏銀屏在場,會給自己帶來糾纏不清的麻煩。遂將銀牙一錯,突然躥到閻
秀英身側,出其不意,手起一扇,正好點中了閻秀英的環跳穴,同時急促地低聲囑道:“師
娘別動,孩兒自會放你。”然後,—揮手,令人將河東獅閻秀英綁了起來。
正這時,猛聽夏候兄弟猛喊了一聲:“不好!”身子已凌空躥起。同時,傳來了一陣金
鐵轟鳴的聲音。侯國英抬頭一看,武鳳樓已乘機發動,銷魂刀化成一紅一紫兩道光華裹住了
他的身子,撥打著從四面八方射來的弓箭,一面施展“火花射旗門”的輕功,躥上牢獄中間
的瞭望臺。
寶刀過處,四個看守瞭望臺的兵卒已全被殺死。接著,又疾如飛矢地削落了瞭望臺四角
上的氣死風燈。這時,夏侯耀武已追了過去,連他也不禁納悶:武鳳樓已衝散了弓箭手的包
圍,為什麼不急於逃走,反而撲了上了望臺呢?
他們哪裡知道,武鳳樓所以如此,是因為他救母之心未稍減。一看了望臺很大,把守森
嚴,靈機一動,心想,老孃莫非被他們囚禁在臺上?
所以才躥了上去。這才是俗語所說的“當局者迷”,請想,同來三人已有兩個慘死,你
孤身一人,豈能在勁敵當前眾兵包圍之下救得了母親?
等夏侯耀武逼近,武鳳樓早已看出瞭望臺不是囚人之所,猛地一個大轉身,一式“秋風
掃落葉”,銷魂刀一聲輕嘯,向夏侯耀武的下盤掃去。夏侯耀武深知厲害。一個倒提翻了下
去。可是夏侯揚威卻乘機飛躥上臺,身形未穩,手中一條蛇骨鞭已一招“撥草尋蛇”呼嘯而
至。
武鳳樓身形一長,掌中銷魂刀陡然一立,刀尖指地猛然一劃,一招“鐵牛犁地”,只聽
“喀嚓”一聲,夏侯揚威的蛇骨鞭已斷去三分之一。接著,緊跟一招“龍門鼓浪”,夾帶一
股強勁的風力猛壓過來。夏侯場威嚇得肝膽皆裂,捨命一翻,往瞭望臺下跳去。
雖然他避得迅速,股間皮肉還是被武鳳樓的寶刀削去巴掌大的一塊皮。
夏侯雙傑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大豪,一照面皆被武鳳樓逼退。其他人誰還敢冒死上前?
侯國英又急又氣,一聲暴叱,剛想率眾群毆,哪知武鳳樓已乘機躍上了南面一排牢房。
侯國英厲聲命令道:“快放亂箭!”話未落音,魏銀屏已率四個婢女追上前去。眾官兵
雖然張弓搭箭,怕誤中郡主,儘管侯國英厲叱,說什麼也不敢射擊。
武鳳樓知道魏銀屏是捨身掩護自己,怕為她再帶來麻煩,一連五刀逼得五人暫停追擊,
藉機施展先天無極派的絕頂輕功,消失在夜幕之中。
魏銀屏和手下四婢假裝追趕不及,恨恨而返。侯國英心中雪亮,但又說不出她的破綻,
相反地自己倒因為師孃被她抓住了把柄,實在忍無可忍,冷然一笑說:“銀屏妹妹,你可真
能身先士卒啊!可惜慢了一步。要是不失時機搶先下手的話,那姓武的不會走得如此輕巧,
至少也得叫他帶幾支箭去。”
魏銀屏明知侯國英話裡有話,也一聲冷笑,反唇相譏說:“那要怪你的手下無能。要不
是我和四婢齊上,武鳳樓豈能落敗逃走。”
侯國英被她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知道奈何她不得,氣憤地帶著閻秀英和手下人全城追
捕去了。魏銀屏也令人牽過馬來,帶領貼身四婢轉回水陸提督府衙。
經過這麼一鬧,時間已過夜半。魏銀屏回到臥室脫去戎裝,解下佩劍,打發四婢退了出
去,斜倚在床欄上閉目養神。
但她那一顆驚魂未定的芳心哪裡平靜得下?禁不住暗暗替武鳳樓焦心。她知道侯國英絕
對放不過他,也不知他現在逃到了何方?能不能離開險地?
想到這裡,頓時心急如焚,不由得穿鞋下床,順手從衣架上取下了一件斗篷披在身上,
移步窗前,輕輕地推開了碧紗窗欞兒,聽了聽城中馬蹄之聲,到處可聞。淡淡殘月,冷風撲
面,知離天亮尚早。忽然一絲幽怨浮上心頭,暗暗埋怨武鳳樓為什麼孤身犯險,舍死硬拼?
為什麼不暗中前來向自己打探消息?
難道他直到現在還不相信自己?剛才監牢相逢,眾目睽睽之下,縱有款曲,怎能相通。
想到這裡,不由得喃喃自語起來:“銀屏呀,銀屏,你太痴情啦!他人之心,豈似你心?
我和他雖然訂婚,但魏武兩家仇深似海,他喪一父,我失雙親。雖然我為報他的救命之恩釋
放了他,可是他又怎麼能對我相信?”
說到此,芳心欲碎又不由得埋怨起武鳳樓來,恨聲續道:“鳳樓,你太不瞭解我的苦心
了。難道說我放你逃走,庇護你的母親,今天又拼著被侯國英看破,在亂箭攢射下捨命護你,
難道你竟然一無所知?真是那樣的話,豈不白白地辜負了我……”
正在恨恨不已,突然見數支火箭交織而起,劃破夜空。魏銀屏不禁心中又是一緊。她知
道,那是全城發動搜捕武鳳樓的信號,危機尚未過去,更加揪心牽腸地擔心起武鳳樓的安危
來。
正在魂銀屏呆呆站在窗前忐忑不安之際,忽聽門外有人彈指敲門,輕聲說道:“我可以
進來嗎?”
魏銀屏悚然一驚,但馬上又平靜了下來,因為她已辨出是侯國英的聲音,當下沒好氣地
說道:“深更夜半,你到此做甚?”
魏銀屏這句話尚未落音,房門已被侯國英推開。她小心而又瀟灑地走了進來,好像已完
全忘記了剛才二人不愉快的唇舌之爭,不用魏銀屏相讓,已在一把椅子上坐了下來。魏銀屏
仍是滿懷敵意地盯著她,一言不發。
可是,侯國英卻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道:“銀屏妹妹,咱二人可是在青陽宮一起長大的。
從小青梅竹馬,耳鬢廝磨,情勝姐妹。這幾年我倆都長大,特別我蒙幹父抬愛,當上了錦衣
衛總督,你又跟著大伯在陝西任上過了兩年,姐妹情誼就顯得生疏了些。我此次奉干父之命
來到江南,還不是為了剷除他老人家的心腹隱患?
你也知道,武伯衡曾當過當年萬歲和五皇子朱由檢的老師。特別是這老兒和五皇子二人
師徒情深。靠五皇子之力,這老兒才從官中調出,一躍而為封疆大吏。
如今,萬歲常年臥病,旦夕不保,接位必是朱由檢無疑。他可是你魏家的死對頭呀!他
和幹父二人結怨太深,勢成水火。朱由檢曾多次發誓,清早登基,決不讓幹父活到午時。況
且武伯衡老謀深慮,已多方蒐集了幹父的十大罪狀,以圖上達聖聽。
所以,第一步幹父叫大伯來江南任職,除去武伯衡。第二步讓我來搜尋他的遺折,以便
銷燬。第三步阻止五皇子朱由檢接位登基,相機除去這顆眼中之釘。到那時,各省巡撫必會
擁戴他老人家面南背北,登上九五之尊。就是屏妹你也就成了金枝玉葉的公主千歲了。
不料你不光不與我同心同德,共謀大業,反而處處與我作梗,使我施展不開手腳。我真
想不明白,你這是為了什麼?”
侯國英說到這裡,見魏銀屏默然不語,以為她已被自己說動了心,走上前去輕撫魏銀屏
的柔肩,耐著性子說道:“屏妹,別孩子氣了!讓我倆好好合作,為了你,為了我,也為了
你們魏氏宗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