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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江水無言

    三丈外兩株蒼松,枝繁葉茂,綠陰如蓋,是有碗口來粗,經他一撞,頓時咳咳兩聲齊腰折斷,那人噴出一道血箭,骨斷筋折而亡。

    江雨舟一陣愕然,然後放開腳步向前疾進。他決沒想到斃在他手下之人,乃是一處負有警衞之責的暗樁,更沒有想到愈往前行,就愈深入金龍令旗的禁地。

    他默默疾行,突然,山林中傳出一聲淒厲的慘號,如同野狼泣路,梟鳥夜啼,聞之令人心悸。

    他俠骨天生,傲氣凌雲,一聞這種淒厲的呼號,怎還能置之不顧,因此略一遲疑,即向那號聲傳來的方向奔去。

    “哼,你有多少狗膽,竟敢泄露王爺的秘密,再不從實招來,可就別怪本侯絕情了!”

    這聲音冷如寒冰;更帶有一股陰森迫人之氣,只聽這聲音一落,立即又傳來一聲慘哼,可以猜想得到,他正以慘酷的手段在審問一名待宰的羔羊。

    “五雷手你這狗賊,此時你不讓我説,但只要松花釣叟有天找上門來,我看你們還能瞞得了麼?”

    這一陣力竭聲嘶之言,把江雨舟聽得心頭狂跳,他不禁默默思量!

    五雷手是誰?王爺是誰?金龍令旗又是誰?

    這聲音嘶啞之人是哪個?

    他泄露了什麼秘密?與叔叔又有什麼關連?

    就在他沉思不決之際,突聞先前那語音森冷之人發出一聲怪笑:

    “康林,憑你這幾句話,我就不能饒你了!”

    慘號乍興,狂笑繼起,號音一落,笑聲已逐漸消失。江雨舟霍然心驚,知道此人十九已傷在五雷手掌下。

    於是,他疾抖雙臂飛身而起,捷如飛鳥般越過身側危峯。

    可是他身法雖快,終嫌起步已遲,等到翻越危峯之後,業已人去樓空,但見亂石之間,僅留下一名滿身浴血的大漢。

    江雨舟見他雙目緊閉,面如金紙,不由心頭升起一股悔意,懊悔自己只顧聽得出神,竟忘了此人身處危境,假如自己能早來一步。

    一陣腥風過處,突然,傳來那大漢一聲微弱呻吟。

    江雨舟心中一動,陡然想起曾聞醉鄉老頑童説過,武林中有一種內功療傷之法,自己何不試試?

    他想到就做,右掌貼到那大漢背心,集聚七成真力,徑向那大漢周身脈穴攻去。

    約莫盞茶時分過後,那大漢陡地渾身一顫,雙目倏地睜開。

    江雨舟見狀急道:

    “你就是康林麼?”

    大漢神色一愕,尚未弄清眼前情況,江雨舟又道:

    “你可是被五雷手所傷?”

    這一次那大漢微微把頭一點。江雨舟立即沉哼一聲:

    “哼,五雷手?他是什麼東西?”

    “他……他是南王手下的武威候!”

    “南王?武威候?哼,這些自命不凡的井底之蛙,他為何要對你下此毒手?”

    那大漢喘息一聲,目光遲疑,似乎正在考慮是否當説。江雨舟見狀突然想起先前聽到之言,忙道:

    “嗯,你不説我也知道,那是因為你泄露了他的秘密!本來這些事我也懶得管你,只是這秘密即與我叔叔松花釣叟有關……‘’

    江雨舟説到此處,那大漢驀地掙扎着坐起身來,一臉是驚愕之色“松花釣叟是你叔叔?那你……你是……”

    “在下江雨舟!”

    “啊!你,你是江少俠,我告訴你,當年的海天遺孤並沒有死!”

    “這我知道,你快説,他們因何加害於你?”

    “他們想將我殺以滅口,好叫海天遺孤永遠把南王當作生身之父

    “你……你這話怎講?”

    康林喘息一聲,説道:

    “當日令叔在將海天遺孤獻出之後……”

    話聲出口,突然哇地噴出一口熱血,氣息立轉微弱,聲音幾不可辨,江雨舟見狀一急,忙又渡過了一口真氣。

    康林二次醒來,聲音模糊地説道:

    “從此海天遺孤就變成了南王太子,十多年來……”

    江雨舟聽到此處,頓時如遭錘擊一般,渾身打個寒顫,心頭起伏,萬念千里,紛自沓來……

    從此海天遺孤變成了南王太子?難道……難道那毀容奪愛冒名作惡的南王太子,竟會是叔叔當年獻給賊黨的愛兒麼?

    對,此人將死之言決沒有錯!

    可是,叔叔既已把他獻給賊黨,怎地竟又變成南王太子了呢?難道……

    這念頭在他心中閃電般一轉,立即脱口驚呼道:

    “當年襲擊海天山莊的元兇,是否就是南王?”

    康林本已氣息將絕,聞言勉強睜開雙目,顫抖着雙唇,用一種幾不可辨的聲音斷續説道:

    “你要知道……此事……詳情……可到巫山去找……單掌開天他傷勢實在太重,雖經江雨舟幾渡內力相助,但此刻已到油盡燈

    枯之境,言語未畢,便即氣絕而亡。

    江雨舟雙目凝視着死去的康林,內心裏波濤洶湧,百感交集,他決意要在有生之年趕上巫山,找到那單掌開天,探明自己的毀容仇人。

    可是,那明為南王太子,而暗是松花釣叟愛兒的孫北斗,自己豈能不管了麼?自己真能讓他殘廢一生麼?真能讓他死在韋驪珠的手下麼?

    不,孫北斗雖與我有毀容奪愛之仇,冒名行惡之恨,可是,十六年前叔叔舍子相救,這種天高地厚之恩,我江雨舟又豈能漠視之?

    小怨大恨,怎掩得叔叔大恩?對,我江雨舟必須要找到身世不明的孫北斗,解開那被已制住的穴道,成全他與韋驪珠那一段大好姻緣。

    約莫頓飯時光過後,山腳下平添一座新墳,墳前豎立一塊石碑,上書“江湖義士康林之墓”幾字,墳前正站着那心情激動的江雨舟。

    一聲鷹啼,驚醒了他的沉思,眼見一條人影越峯而過,江雨舟心頭一動,立即隨後趕去。

    二人步履如飛,轉眼進入一座山谷,谷中蒼松掩映之中,散佈着十來條人影,江雨舟一眼之下,已看清楚這批人俱是江湖上的著名人物,他們一個個雙目閃閃發光,緊盯着場中兩條打鬥的人影。

    這兩人一是面色慘綠的老頭,另一個則正是昨夜搶走松花火鯉的鐵笛追風柴一飛,江雨舟至此才知自己在不知不覺中摸進了鬼號谷,他正待……

    突然,耳畔傳來一聲厲叫,那面綠的老頭已被鐵笛追風一掌劈中,只見他腳步踉蹌地連退七尺,然後鬼號似地乾笑兩聲:

    “鐵笛老怪,你勝我綠面拘魂不算英雄,等會兒你慢慢的瞧好了!”

    鐵笛追風哈哈一笑:

    “綠面拘魂,你有什麼幫手趁早去請,我柴一飛隨時候教,此時可無暇奉陪了!”

    綠面拘魂冷哼一聲,轉臉急去。鐵笛追風氣焰萬丈地向四周一掃,然後雙目寒芒,直向左前方看去。

    江雨舟順着他眼光一瞧,只見那邊一塊巨石之旁,正立着閃電手鍾奇,心中剛覺一動,就聽鐵笛追風嘿嘿怪笑道:

    “如果老夫沒有認錯,這位想必就是北霸總管,那位名震武林的閃電手鍾奇大俠吧?”

    閃電手神情一愕道:

    “不敢,正是鍾某!”

    鐵笛追風雙眉一揚,乾笑道:

    “好,好,南王派個浪得虛名的綠面拘魂來,委實叫人失望,倒是北霸韋震川看得起柴某,怎樣,既來之,則安之,老朽今天想見識見識北霸手下第一高人,鍾大俠應當不會見拒吧?”

    他語調狂傲,意態飛揚,根本沒有把場中羣雄看在眼下。

    可是,場中羣豪竟然一個個面面相視,默默無聲,就連被他指名叫點的閃電手,也面露遲疑之色。

    江雨舟看在眼中,頓時激發了那股狂傲之氣,神情不屑地發出一聲冷哼。

    這一聲冷哼,如同石破天驚,羣豪立即閃電般轉過頭來,一個個圓睜雙目向他瞧去。

    他此時面具已除,日色下那兩道疤痕不啻是一面活招牌,羣豪目光與他一接,立即不約而同地驚呼一聲:

    “冷血人!”

    江雨舟冷笑一聲,算是沒有否認。

    羣豪被他聲威所懾,全都感到一股涼意,本是盛署季節,但此時卻像站立在蕭瑟的秋風之中,只覺寒意襲人。

    經過一陣可怕的沉默,鐵笛追風終於發出一陣乾笑:

    “冷血人俠駕光臨,柴某榮幸之至,不過……”

    “怎樣?”

    “老朽希望少俠不是浪得虛名之輩!”

    “那你不妨試試。”

    “那麼老朽就放肆了!”

    “且慢!”

    他話聲出口,倏地轉過臉來,大踏步向閃電手走去。場中諸人,見狀全都一愕。

    在眾人驚愕之際,江雨舟業已行進閃電手身前八步之處,只見他身形一停,沉聲説道:

    “鍾大俠,我叔叔怎樣了?”

    閃電手似乎早已知道,他就是那夜蒙罩面具的少年,聞言立即答道:

    “少俠不必掛念,令叔在老朽照料下早已痊癒,昨夜三更才與老朽分手!”

    “你可知道他到哪裏去了?”

    “他與老朽分手之際,曾遇見昔年雲貴雙義中的鐵指康林,是以據老朽判斷……”

    江雨舟聽到此處,已知叔叔松花釣叟定與鐵指康林有舊,但一時之間卻不明白,康林是否已把所知道之事向他説過,思量中立即將手一擺:

    “我知道了,現在告訴我你此行何為?”

    他話音冷厲,隱含一種不可抗拒的威嚴,閃電手毫不自覺地答道:

    “少俠明知,來此之人誰不是為了龍符火鯉?”

    江雨舟追問一聲:

    “你有把握麼?”

    閃電手用目向四下一掃,只見場中十多名武林人物,每一個俱都是身懷絕學之人,不説是鐵笛追風非己能敵,就連先前被他擊敗的綠面拘魂,功力也不見得在自己之下,當下心頭一陣遲疑,不禁脱口説道:

    “老朽本無爭取龍符之心,只是那尾火鯉!……咳,説不得只好

    盡人事,聽天命了!”

    江雨舟見狀沉聲説道:

    “多謝你照顧我叔叔之情,這尾火鯉包在我身上就是!”

    閃電手聞言心中一喜,江雨舟業已轉過身去。

    在二人對答之際,場中諸人俱都默默靜觀,此時見他轉過身來,不覺心頭又是一動。

    江雨舟向眾人冷哼一聲,然後目注鐵笛追風道:

    “柴一飛,我的話你聽到沒有?快把昨夜搶來的火鯉給我!”

    鐵笛追風先是一愕,繼而縱聲大笑道:

    “哈哈,冷血人,真是好大的氣派,不過要得龍符火鯉光憑你那點兒虛名可不行!”。

    江雨舟雙眉一揚,倏地欺進數步,大聲喝道:

    “怎樣才行?”,

    鐵笛追風注目怒喝道:

    “那得要拿出真才實學,只要你能勝我一招半式……”

    他話音未落,江雨舟已如閃電般欺身而上,但聞他大喝一聲:

    “這樣行麼?”

    話聲中右掌一揚,徑向鐵笛追風臉上摑去。

    他出手快如星火,鐵笛追風一時躲閃不及,但聞“啪”地一聲,竟被江雨舟一掌打中,頓時臉如火燒,噔地後退一步。

    場中人個個皆驚,鐵笛追風更是又驚又懼,又羞又怒,就在驚懼羞怒之中,驀地大喝一聲:

    “該死小狗,乘人不備算什麼本領,有種的接我一掌!”

    大袖一展,反掌疾追,一股強烈勁氣,呼地一聲,直向江雨舟胸頭撞來。

    無怪這老鬼能夠威懾羣雄,手底下真有實學,這一掌劈出,但聞風吼濤嘯嚇人至極。

    江雨舟見狀不敢怠慢,大喝一聲:

    “有何不敢!難道我還怕你不成?”

    話聲中猛提七成真力,亮掌抬腕,呼地一聲迎着來勢推去。頓時冷風嗖嗖寒流罩體,如同冰山乍解嚴霜陡降。

    這兩股真力一接,但聞一聲裂帛大震,狂風捲起沙石,呼嘯奔騰凌空而上,雙方同感一震,但誰也沒有被對方擊退。

    場中兩人的感覺如何沒人知道,但圍在四周的武林羣豪,卻一個個看得驚愕不已,就在眾人驚愕之中,鐵笛追風突然欺身再上,右掌斜指,猛向江雨舟胸前五處大穴罩下。

    這老怪經驗豐富,舉手投足間着着搶制先機,他存心想雪先前一掌之恨,是以這一招不但詭奧難測,而且毒辣異常。

    閃電手見狀心頭一懍,不禁暗暗為江雨舟捏一把冷汗,他正待……

    突然,江雨舟發出一聲不屑的冷笑,右掌玄妙無比地閃電飛出。

    鐵笛追風只當他又要與己硬拼,頓時得意萬狀地狂笑一聲。

    誰知他笑聲未落,江雨舟那隻飛攻而來的右掌,突如驚虹飛絮,剎那間改掌為指直向他手腕上划來。

    鐵笛追風大出意外,急切問撤掌插身,手腕已被江雨舟指風掃中,但覺左臂一麻,頓時額角上冒出絲絲冷汗。

    閃電手見狀吐出一口長氣!

    四外羣豪默默相視,只覺心頭啪啪亂跳。

    江雨舟卓立當場,緊盯着驚惶失措的鐵笛追風,傲然冷笑道:

    “柴一飛,你還有別的本領沒有?”

    鐵笛追風聞言之下,立即由迷惘中驚醒,只聽他大吼一聲,反掌由衣襟下取出一支鐵笛,信手一掄,幻起七朵寒芒,黑風倒旋,呼嘯捲到。

    眾人剛覺眼睛一花,突然,耳畔又傳來一陣刺耳笛聲,聽得人渾身汗毛倒豎,真像是天陰日暮孤鬼哀號一般,小小一座山谷剎那間充滿了愁雲慘霧。

    江雨舟一時措手不及,頓時被捲入那漫天笛影之中。他出招遞式雖仍凌厲無比,但那啾啾鬼號似的笛聲卻擾得他意亂心煩。

    進退攻守,轉眼二十招過去,鐵笛追風驀地大喝一聲:

    “冷血小兒,還不躺下麼?”

    話音中左手一擺,鐵笛劈、刺、點、挑連襲江雨舟上三下一,四處死穴,右掌曲指如鈎,連抓帶點分向兩肩抓來。

    一招五式,笛掌齊施,再加上那鬼號似地刺耳笛聲,不啻是一座天羅地網,委實叫人心煩意亂無法還手。

    眼看江雨舟身形晃動,一連避開了四式笛招,但那隻凌空抓下的右掌,卻已經搭上肩來。

    就在這驚心動魂的關頭,突聞一聲高挑入雲的長嘯,江雨舟身形四周,剎那間湧起朵朵寒雲,悦耳之聲,恰像百鳥爭鳴隨風飄來。

    那刺耳的鐵笛之聲如同泥牛人海般一下消失,鐵笛追風柴一飛更像猝遇蛇蠍般連退八步,眉宇間滿是惶惑之色……

    江雨舟手橫鳳笛,卓立當場,滿面凜不可犯之色。

    柴一飛鐵笛下垂,四體顫抖,臉色由紅轉白,最後直如金紙一般,終於啪地一聲,鐵笛墜落塵埃,人也雙肩連晃差點兒摔倒。

    在場諸人,誰也沒有看清江雨舟怎樣把柴一飛擊敗的,此時滿腹驚奇,相顧愕然。

    就在眾人驚愕之中,只見鐵笛追風勉強站穩了腳步,氣色敗壞地説道:

    “松花火鯉就在左側石壁正中那隻石洞裏,你……拿去吧!”

    他話聲剛到一半,場中人全都飛快地抬起頭來,果見左側石壁正中,距地九尺之處,有一口徑尺方圓的石洞。

    這些人所為何來?還不是為了洞中之物!是以未等他把話説完,立即有兩條人影橫空飛起,直向左側石壁撲去。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就在這兩條人影剛剛騰起身形之際,突聞一聲震耳大喝:

    “無恥之徒,找死!”

    話聲未落,江雨舟左笛右掌同時攻出,但聞連聲刺耳厲號,一雙人影帶起兩蓬血雨,分別飄落在三丈開外。

    此時在場羣雄業已增至百餘人,但一個個眼見這般慘狀,俱都心懍神駭,不約而同地身形往後一撤。

    江雨舟雙目向四處一掃,然後邁開大步,直向左側石壁走去,他步履從容意態自若,那神情根本就像沒有看到身外之人似地。

    眾人目注他走近石壁,取出皮囊,然後折回閃電手身前,沉聲説道:

    “承蒙你照顧我叔叔,這尾松花火鯉就請收下吧!”

    閃電手似乎沒想到他真會言出必踐,愕然半晌,這才顫抖着雙手接過那隻皮囊,一時感激莫名竟連半句話也説不出來。

    但江雨舟即像是無動於衷一般,眼見閃電手接下那隻皮囊,便即轉身而去。閃電手見狀急喊一聲:

    “江少俠!”

    江雨舟霍地轉身愕然,説道:

    “你有甚事?”

    閃電手聞言探掌入囊,駢指猛力一劃,全身一陣震動之後,取出一件血跡般般之物,就着衣襟上一陣擦拭,然後恭而敬之地送將過來道:

    “龍符重寶,萬方側目,小俠若不取回,鍾奇恐怕難以生離此地了!”

    江雨舟目注這當年引起毀家之難的龍符,不由思潮起伏,愕然失神,一時陷入沉思之中,竟忘了伸手去接。

    就在此時,耳聞一聲悠悠鷹啼,那負傷靜立一旁的鬼號谷主人鐵笛追風,突然大喝一聲:

    “紅鷹教主,你敢在我鬼號谷里撒野!”

    江雨舟聞聲回頭,只見一名鷹鼻縮肋黃鬚掩口的老者,由兩株蒼松間一閃而來,由那身法判斷正是自己先前跟蹤他進人此谷之人,看那形狀,分明是想趁機劫奪那方龍符。

    剎那間,江雨舟發出一聲冷哼,腳步一跨。

    就在他將要出手而未出手之際,驀聞鐵笛追風又是一聲驚叫:

    “注意天上!”

    江雨舟聞聲一震,突然想起連番聽至的鷹啼,急切問身形一轉,驀見一片紅雲,由閃電手胸前電射而上。

    眼見此景,他已經料到是怎麼回事,立即大喝一聲,連人帶笛平空升起三丈,直向那朵紅雲捲去。

    又是一聲鷹啼,頭頂上灑下十多根翎毛,那隻身形巨大的紅鷹,業已抓着那方龍符沖霄而去,再看鐵笛追風柴一飛,也緊隨在紅鷹教主身後,轉眼消失於山林之中。

    龍符既失,鬼號谷對那班江湖豪雄已無吸引之力,剎那間人影晃動,全隨着紅鷹教主身後趕去。偌大一座山谷,只剩下滿面愧色的閃電手。

    事實上江雨舟此時心中,對龍符得失已無太多欲望,他第一件要辦的事還是迅速找到孫北斗,因此他不但沒有隨着眾人追趕下去,反而向閃電手淡淡地一笑道:

    “鍾大俠,這事不怪你,你有事就先請吧!失去的龍符我自會設法追回!”

    閃電手感激莫名地道謝而去,江雨舟略加思量,便也邁動身形,直向東南馳去。

    鳥嗚啾啾,花香襲人,江雨舟心中只有一個意念,那就是怎樣才能找到孫北斗?怎樣……

    正在他沉思之中,突然,耳聞唰地一聲。他陡地停下身來。只見一面金龍令旗正插在身前五步之處,迎風飄動獵獵作響。

    他心頭一動,立即揚聲一喝道:

    “來者可是南王門下麼?”

    話音一落,立聞四周冷笑連連,一個熟悉的聲音陰惻側地説道:

    “既知南王門下,怎還不乖乖地束手就縛?”

    江雨舟耳聰目明遠非常人可及,就在這人説話之際,已辨出他存身之處,當即冷笑一聲道:

    “好一個不自量力的狂妄之徒,就是南王親臨,我也要試試他有

    多少份量,何況是你這種藏頭露尾的毛賊!”

    這一聲“毛賊”出口,耳畔立即傳來一聲叱喝:

    “小狗氣死我了,今天叫你試試我這毛賊的手段!”

    人隨聲起,由十丈外一聲巨石後橫空飛來,人尚未至,就聞一聲隆隆巨響,夾帶滾滾黃塵當頭撞到。

    江雨舟閃身一讓,那股勁氣黃沙由身邊呼嘯一聲疾掃而過。等到塵散煙落,面前立即現出五個人來。

    領先一人,是個鼠眼微髭瘦骨嶙峋的老頭,先前見過的綠面拘魂,則與另外三名大漢並肩立在他身後八步之處。

    江雨舟心念一轉,已把這人猜出十之八九道:‘

    “你大概就是那什麼五雷手吧?”

    老頭鼠眼一瞪,嘿嘿笑道:

    “小狗説得不錯,五雷手正是江湖同道恭送本侯的雅號,你有什麼話説?”

    江雨舟一聞此言,頓時想起那死去的鐵指康林,雙眉一挑,厲聲大喝道:

    “我要殺你!”

    話聲中掌勢一晃,身前捲起重重掌影,分向五雷手周身罩下。

    五雷手大出意料,不由心頭一凜,正待出手硬拼一招。

    突然,眼前掌影一斂,江雨舟業已在千鈞一髮之間收回了掌勢,雙目稜芒四射地沉厲説道:

    “我還有事問你,暫時容你多活幾日!”

    五雷手在這剎那之間,已把來時傲氣化去三分,聞言正容答道:

    “你既有事問我,就請趕快道來!”

    江雨舟疾跨兩步,大聲説道:

    “你可知孫少俠此時何在?”

    江雨舟在不久以前,曾經廢去孫北斗一條左腿,此時倏然改稱少俠,頓時把五雷手弄得滿腹驚疑道:

    “孫少俠?你……你問的是我家太子?”

    江雨舟沉哼一聲:

    “不錯!”

    五雷手冷笑一聲:

    “你還找他做甚?告訴你,本侯就為此事而來,別人怕你冷血人的威名,本侯卻不怕你,有膽量你就出手吧!”

    説話間身形一沉,雙掌半提,如封似閉,滿面戒慎恐懼之色,顯得緊張無比。

    江雨舟不屑地冷笑一聲:

    “五雷手,你慌什麼?只要你好好保管項上腦袋,在下終有一天來取就是,不過我此時急於找到孫少俠,替他解開被制的穴道,你如不知他的行蹤,我可無暇奉陪了!”

    説完雙肩一晃,就待轉身離去。五雷手見狀連忙欺前一步,急道:。

    “少俠且慢!”

    江雨舟停步回身,冷冷喝道:

    “你真想逼我下手?”

    五雷手答非所問道:

    “你先前之言可是當真?”

    江雨舟雙目一亮:

    “原來你知道孫少俠的行蹤!”

    “我怕你趁機再下毒手!”

    “你把我當成什麼樣人?”

    “江湖豪雄,一言九鼎,我相信你,隨我來!”

    五雷手話音一落,信手抓起地上金龍令旗,電閃雲飛,率先向東南馳去。

    江雨舟從得悉孫北斗身世之迷以後,立即把滿腔仇恨,化作了感恩圖報之心,他深受八魄金粟的影響,愛恨之念更遠較常人熾烈,恨不得一下找到孫北斗。

    是以五雷手身形一動,他也便邁開腳步趕去。雖然山路崎嶇,但

    在這兩個功力絕高之人看來,自如同康莊大道一般,但見步履如飛如同急水下灘,一口氣奔馳了個多時辰,這才遙見一角紅牆。

    突然,五雷手驀地雙足一剎,滿面惶惑地驚叫一聲:

    “九寒砂!”

    這一聲驚叫,震得江雨舟心頭一動,他深知九寒砂乃是北霸獨門暗器,北霸成名之後即不再用,現今江湖上能使九寒砂的只有韋驪珠一人。

    他思量中急步追上,只見山路旁倒卧着一雙屍身,那情形一眼之下,就可辨出是身中九寒砂而亡。

    江雨舟見狀心頭大駭,一絲驚喜而又恐懼的念頭突然在腦海中浮起,喜的是韋驪珠即對南王門下痛加殺手,可見她當日之舉,確是為了我江雨舟;懼的是孫北斗已被自己廢去一腿,萬一被韋姊姊找到,那不真成待宰的羔羊了麼?

    這事情若在以前,江雨舟恰中心頭,可是他此時業已獲悉孫北斗的身世之跡,怎能不驚懼交加?只見他猛一上步,陡地扯住五雷手大聲喝到:

    “孫少俠是否就藏在此處?”

    五雷手一時不防,左臂已被他緊緊扣住,只痛得齜牙咧嘴道:

    “不錯!就……就在這座藥王廟裏!”

    江雨舟未等他把話説完,業已射星般騰身而起,全力展動身形,直向那角紅牆撲去。身法之詭奧迅速,只看得五雷手目瞪口呆。

    疏林掩映,他看不清藥王廟附近情形,但就在此時,耳畔陡然傳來一聲嬌叱:

    “孫北斗!你問我要什麼嗎?告訴你我要你項上人頭!”

    江雨舟聽得心中一動,另一個聲音繼之而起:

    “韋姑娘,你怎這樣無情?難道我孫北斗這副容貌,還比不上那醜鬼似的江雨舟麼?再説……”

    “你不要説了!我不要聽,你就是潘安再世,宋玉重生,我韋驪珠

    也不會嫁你,你不要以為江雨舟容貌已毀,我韋驪珠就會移情別戀,告訴你,縱然他化骨揚灰,我韋驪珠亦必矢志不二……”

    一句句,一聲聲,幽怨纏綿如同杜鵑啼血。,

    江雨舟木然止步,心絃震動,仰望長空,淚下如雨。

    愧悔交集,感人肺腑,他像是風浪中的小舟,在激烈地打擊下四體顫動,腳步踉蹌。

    突然,一聲驚叫,聽得他心頭一凜,立即飛身疾起,快如弩箭般連穿八株巨松,直向藥王廟撲到。‘

    事實上藥王廟業已破敗不堪,由那斷瓦殘垣之中,可以看到山門外倒卧着另一具屍身。

    孫北斗站立在荒草沒徑的院落之中,肩頭上血水倒流,眉宇間冷汗如雨,以手撫胸喘息不已。

    韋驪珠按劍而立,滿面煞氣地冷笑道:

    “孫北斗,你今天認命吧,當日你對江雨舟毀容之仇,此時我要連本帶利一併取回了!”

    她平日嬌柔無比,但此時卻像凶神附體一般,話聲剛落,手中短劍立即捲起一片銀濤,直向孫北斗兜頭罩下。

    這一招凌厲辛辣兼而有之,若在平時,孫北斗並不懼怕,無如此時左腿被制,加以連負重創,見狀不由心頭大驚,身形一側。

    誰知力不從心,雖然用足全力,也未能逃出韋驪珠那片劍幕之外,只見他腳下猛一踉蹌,森森劍氣,已如泰山般壓了下來。

    此時五雷手與綠面拘魂二人,俱已到達江雨舟左右,但二人雖然眼見孫北斗命喪俄頃,都只有看着他束手無策。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突聞江雨舟長嘯入雲,電射星飛般凌空而起,藍天下笛幻風雷,勁氣罡風,把壓向孫北斗當頭的劍鋒一下逼退。

    韋驪珠眼見得劍鋒一落,就可以血刃情仇表明心跡,誰知卻在行將得手之際功敗垂成,氣恨中雙目一瞪。

    等她看清眼前之人以後,不由神情一愕,驚道:“你?”

    她“你”字出口,孫北斗也同時驚呼一聲:

    “你?”

    江雨舟向韋驪珠投以無限愧悔地一瞥,然後轉向孫北斗,一收平日那副冷傲之態,和聲説道:

    “小弟來遲,尚望孫兄見諒!”

    孫北斗聞言先是一愕,繼而驚疑不定,終於怒氣填膺地狂笑一聲:

    “江雨舟,我今日落在你的手中,愛殺愛剮都隨你了,你若想在口舌上凌辱於我,可別怪我要罵你!”

    韋驪珠起先也是一愕,但一聞孫北斗之言後,立即嬌叱一聲:

    “孫北斗,你這個惡賊想得倒好,我今天偏要慢慢地來收拾你!”

    她看到江雨舟臉上疤痕,由不得心中感到陣陣絞痛,話音未落,隨即揮劍衝了過來。

    江雨舟正待出手攔阻,突聞五雷手大喝一聲:

    “該死的丫頭,你連斃南王門下弟子,難道還不知罪麼?”

    話音中雙掌一揮,勁氣排空地連人衝了過來。

    江雨舟知道韋姊姊決不是五雷手之敵,立即大喝一聲:

    “老狗再不安份,可不要怨我立下殺手了!”

    反掌一掄,向五雷手飄來的身形當頭拍去。

    五雷手貴為南王手下四侯之一,在武林中威望確屬不凡,但此時事出意外,怎能擋得住江雨舟全力一擊?但聞一聲裂帛大震,身形立被震退八步。

    他驚愕中身形站穩,不禁揚眉大喝道:

    “冷血人,你怎言而無信?”

    江雨舟沉哼一聲:

    “誰説我言而無信?”

    “那麼你既然答應解開我家太子被制的穴道,怎麼還向本侯下手?”

    “哼,我答應解開你家王子的穴道不錯,可是我並沒有説不向你

    這老賊下手,我記得曾要你好生看管頸上人頭,難道你就忘了麼?”

    五雷手此時投鼠忌器,只得忍氣吞聲。

    江雨舟根本不把他放在眼下,説完之後,立即掉轉身形,向孫北斗疾行兩步和聲説道:

    “昨日小弟多有冒犯,尚請孫兄見諒,小弟這就為你解開被制的穴道!”

    話聲中手腕一抬,正待依照醉鄉老頑童所傳解穴之法施為,突見韋驪珠織腰一扭,倏地衝了過來,瞪目驚叱道:

    “江弟弟,你真瘋啦!”

    江雨舟木然慘笑道:

    “姊姊心意,小弟已明,何必過份認真呢?”

    “難道你就忘記了毀容之恨麼?”

    “小弟一身之恨如同江深海闊,何在乎這點小事?更何況孫兄當日之舉,完全是出於對姊姊一腔熱愛!”

    他説此話時只覺心中痛如刀割,但一想到松花釣叟對己天高地厚之恩,頓時猛一咬牙,亮腕曲指飛快地向孫北斗點去。

    他此時功力深厚,已列江湖第一等高手之列,只見他指風過處,孫北斗渾身一顫倒躍八尺,身法之利落,顯見那被制的穴道已解。

    韋驪珠見狀芳心大急,頓時雙眉上剔,連連冷笑道:

    “他對我一往情深?好弟弟,你知道我對他如何?剛才你若是遲來一步,恐怕他那顆腦袋早已到我手中了!”

    江雨舟知道她對己情深萬斛,可是自己此時醜陋如鬼怎能配得上她?更何況目前為了苓苓的雙目,已答應六個月後把心交於班達喇嘛,何必還……

    他思量至此,立即強作笑容道:

    “姊姊不要固執己見,其實孫少俠並非天生惡人,不説武功人才,武林中一時無兩,更難得是北霸南王門當户對……”

    江雨舟忍痛進言滔滔不絕,但韋驪珠怎知他內心苦衷,聽到此處,不禁惶惑驚叫道:

    “江弟弟,你……你這是什麼話?啊,我知道了,你是畏懼南王之名,哼,別人怕他南王,我韋驪珠卻不怕他,江弟弟,你現在就隨我回轉霸王莊,我一定央求爹爹為你做主……”

    江雨舟聞言之下,不禁銘感五衷,差一點兒就想改變心意,但倏然之間他又想到了自己此時的容顏,實在配不上韋姊姊絕世嬌姿,更何況自己……

    唉,我江雨舟在人世之間已經活不到六個月了,何必還要惹這一身情孽呢?去吧,利用這寶貴的時間,趁早了卻血海深仇,九泉之下才好去見死去的父母啊!

    他思量至此,立即一狠,牙齒一咬道:

    “姊姊盛情,小弟心領,只是此時要事在身,不能奉陪了!”

    話聲中猛一扭頭,兩滴情淚,飛灑而下,然後頭也不回地快步而去。

    韋驪珠先是一愕,繼而驚叫一聲隨後趕去。

    紅日西移,山風正急,孫北斗凝視着兩人逝去的北影,驀地雙眉一揚,狠狠説道:

    “江雨舟啊,江雨舟,你可別怪我心狠,我不殺你韋驪珠怎肯嫁我?”

    六月下旬的天氣,鄂西重鎮巴東城郊,來了個滿面風塵的少年。

    他靜立江岸仰首向西,用一雙失神的眸子,凝視着雲封霧繞的巫山。

    他是誰?

    他就是近來聲鎮九江,威懾萬邦的江雨舟。

    浮雲如絮,遠山似黛,大好江山,風光依舊,然而他已變得頹傷萎靡,哪還有日前的凌雲傲氣吞巔英風?

    “這樣大的巫山,叫我到哪裏去尋找單掌開天呢?”

    對着嗚咽江水,他吐露了潛藏在肺腑之間的心聲,然而,江水無言,遠山靜寂,只聽到冷風嘶嘯白鷺哀鳴!

    經過了一陣可怕的沉默,突然,他挺起了胸,昂起了頭,雙目閃動

    地冷哼一聲:

    “大丈夫頂天立地,豈能為些小事畏難卻步,巫山雖大,終有其涯,只要我逐寸搜尋,還怕找不到單掌開天存身之處麼?”

    他聲音由小變大,由低微而高昂,就像是雨後枯苗霍然復生,等到話音一落,雙目中已恢復了那迫人的湛湛英光,步履邁動沿江疾下。

    “江弟弟!”

    這一聲熟悉的呼喚,就像在平靜的湖面投下一聲巨石,江雨舟心絃激盪,情不自禁地腳步一停。.

    他木然凝視遠方,只見一條嬌俏人影,如同三春乳燕翩然飛來。

    那不可磨滅的身形,用不到細瞧已知是青竹馬的韋姊姊!

    “韋姊姊啊!韋姊姊!莫怨小弟薄情,只因我此時已是將死之人,還怎能妄附嬌肢輕惹情劫?你這份相愛之情,我只有永存心底期諸來世了!”

    他默默思量如醉如痴,等到驚覺迴避業已不及,只見韋姊姊俏立身前凝眸細視,但卻像是不認識似地雙目中滿是驚奇之色。

    為什麼?

    剎那間,江雨舟醒悟了!知道韋姊姊雖由身形上認出了自己,但卻被那幅陌生的面具欺矇了,她決不會想到這副清秀的面具下,正掩藏着她到處追尋的人兒!

    因此,他硬起了心腸,冷漠地説道:

    “姑娘找誰?”

    韋驪珠好像是懸崖失足,大海翻騰,失望已極地木然説道:

    “我……我錯認了!尚請見諒!”

    她緩緩地轉過身形,無力地舉起腳步,踉蹌地走向遠方。

    江雨舟心情一陣猛跳,驀地身形一晃。

    他打算立刻追上她!

    他要追上她,揭下面具,讓她看看自己就是她追尋的人兒!

    他要向她懺悔!他要求她饒恕!他要……

    然而理智告訴他,自己已經活不長久了,何必還要……

    於是,他又萬分絕望地停了下來!

    人影漸遠,音容已渺,只有岸上浮沙,留下了兩行織細足跡!他彷彿看到韋姊姊瑣碎蓮步,憔悴芳容……

    一陣輕風,也吹散了他腦海裏的幻影,他感到靈魂在飄,身體在搖,一陣天旋地轉頭暈目眩……

    就在江雨舟被情感的浪濤壓抑得喘不過氣來的時候,突然,耳畔傳來一聲輕佻的嬌喚:

    “喲,小兄弟,你是怎麼啦?”

    隨着這一陣嬌媚的聲音,江雨舟只覺膩香觸鼻,一股熱呼呼的輕風,猛由身側襲到。

    他心中一驚,驀地閃開三尺,只見一條花枝招展的人影,划起一串銀鈴般的蕩笑由身側疾掠而過。

    江雨舟目力敏鋭異常,就在這剎那之間,已認出來人正是前些日子見過的玉觀音,由玉觀音想到了巫山飛猿,頓時心中一動,暗忖:

    “單掌開天既然隱居在巫山之中,巫山飛猿想必知道,我於其盲目亂找,何不先找到巫山飛猿問問呢?”

    他思量已決,正想向玉觀音詢問巫山飛猿的住處,不料玉觀音見他愣愣地盯着自己,竟然錯會了意思,頓時媚目亂轉,嗔聲膩叫道:

    “嗯!我的好兄弟,你這樣饞貓似地盯着我,真叫人難為情死啦!”

    柔腰一扭,媚眼頻飄,那一副輕賤之態看得江雨舟心火怒升,驀地裏雙目一亮,手掌一揚。

    就當準備一掌劈了這蕩貨之際,突然心念一轉,沉聲大喝道:

    “站住!”

    喝聲冷厲如刀,玉觀音只覺心神一顫,倏地退後一步。江雨舟身形一欺,寒聲説道:

    “你可知道巫山飛猿的住處麼?”

    玉觀音本是滿面驚惶,但一聞此言立即眉歡眼笑道:

    “啊,原來你是找那死鬼的啊!嗯,要我説出他的住處不難,你可得先告訴我,你們的交情如何?”

    江雨舟生性梗傲,不善謊言,略一遲疑,立道:

    “僅有一面之緣,談不上什麼交情!”

    他話聲出口,立即感到無限悔意,暗忖:

    “我看她形狀分明與巫山飛猿頗為密切,我這般説法,她怎會據實相告呢?”

    誰知事情大出意外,他思量未已,就聽玉觀音格格蕩笑道:

    “如此説來,你是尋仇來的了?嗯,這樣也好,那死鬼我早就膩了!小兄弟,你能答應和我終身相守,姊姊我……今天不但告訴你他的住處,並且還要幫你……除了他!”

    這爛貨真是蛇蠍心腸,話聲出口,頓時把江雨舟氣得劍眉雙挑,冷哼一聲,就想……

    所幸他又及時按下胸頭怒火,雙目連閃轉怒為笑道:

    “你這樣一説,我真恨不得馬上殺了他,究竟他住在何處,你就快説吧!”

    玉觀音此時樂不可支,花枝亂顫地走了過來,指着遠處雲霧裏的山峯,緊傍着江雨舟格格蕩笑道:

    “小兄弟,你看到了麼?他就住在左側第三峯的後面!”

    她言笑間搔首弄姿媚態紛呈,話音一落,早如水蛇一般纏了上來。.

    江雨舟冷哼一聲,跨步旋身,不顧而去。

    玉觀音格格蕩笑道:

    “小兄弟,你怎説了不算?這樣丟下我可不成,我今天算跟定你啦!你走到天邊,我跟你天邊,咱們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雙!”

    江雨舟聽她絮絮不休,頓時停身冷笑道:

    “玉觀音,你真願和我廝守終身麼?”

    “喲,我的小兄弟,姊姊對你一見鍾情,難道這還有假不成?”

    “哼!那你就跟我來吧!”

    江雨舟話音一落,伸手扯下了那副面具,然後快如旋風一般霍地轉過身來。

    玉觀音春心蕩漾抬起頭來,正想縱體投懷着意温存,卻不料雙目過處,心裏情郎已變作夢中惡鬼,江雨舟臉上那兩條交叉的疤痕,透出森森煞氣,頓時尖叫一聲:

    “冷血人!你……你是冷血人!”

    話音未落,立即如遇蛇蠍一般,掉轉身形踉蹌逃去。

    江雨舟仰天狂笑,如同沉雷乍起虎嘯龍吟,只震得樹林搖晃,江水拍岸,鳥奔獸逐,沙石亂舞,威勢之強令人怵目驚心。

    笑聲一歇,就向那第三座高峯馳去。突然,耳畔傳來一聲沉重的佛號:

    “阿彌陀佛!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冷血人,我看你今天還能躲到哪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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