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了一部“救火計程車”,龔安曦循著老媽留給她的住址,來到高級住宅區。
快步進入頗具藝術氣自心的新大樓內,抬眼,她核對住址,“沒錯,就是這間了。”她喘了一口氣,伸手壓了門鈐。
喀的一聲,門被打開。
不忘老媽保住新肥缺的叮嚀,龔安曦即刻鞠躬彎腰,“你好,我是龔嫂的女兒,我叫龔安曦,請多指教。”
對方冷沉的打量她一眼,再看了看手錶——十四分鐘抵達,還禮貌的朝他打躬作揖,完全達到他要求的效率和親切。
“進來吧。”
龔安曦一抬眼,便見到那張陰魂不散的臉,她睜大水眸,愕然大喊:“小——偷!”
樊帷岡對上她一臉的受驚樣,俊臉難得浮上笑意。
果真是她!
從電話聲內,他依稀可辨識出她的嗓音,急於證實自己的答案和感覺是否相符,他刻意要求她在十五分鐘內抵達。
但這十五分鐘內,他不斷的告訴自己,她並不合他的胃口,她不過是個容易沖淡他憂傷,輕易帶給自己快樂的女人。
而他願意為那夜認錯禮物,吻錯人的失誤,仁慈的提供她工作機會。
整理出心態,他開口反問:“誰是小偷?”
“你!”她堅定的指控。
“我偷你什麼?”他挑眉問著。
“偷了我的初吻。”她的指腹壓在唇上,大聲指控。
初吻?!關上門,樊帷岡眼再罩上笑意的走向她。
危險的傢伙!他這次還想幹嘛?龔安曦本能的往後退,直退到跌坐在沙發,兩隻腳縮起,“你別太靠近我!”
樊帷岡見她蜷縮成一隻貓似的,跟那夜大剌剌的豪爽自然判若兩人,突然,他覺得好笑。
和當夜一樣,他和她對坐而望,只不過這回距兩公尺之遠。之後,他斂起笑意,沉穩的糾正她,“你好像忘了,那天擅闖客房的小偷——是你,不是我。”
嗄!此話怎講?“什麼意思?!”
“那天,朋友約定送我一件禮物,結果正牌禮物臨時有事走了,而你擅闖套房,讓我錯把你當禮物看,所以,真正的小偷——是你。”樊帷岡將指控轉向她,被害人搖身一變成為加害人。
真、真是這樣嗎?
還有,禮物是啥意思?
見兩人保持著安全距離,她鬆了戒意,進一步求證,“你說的禮物,不會是指那種……陪男人……呃……”她眸子轉了一轉,似乎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
“陪男人做愛的女人。”樊帷岡簡潔地回答,表情像喝一口水那麼平靜自然。
龔安曦倒吸一口氣,眼神蒙上羞澀,同時心中憤怒莫名,“你……”
臭男人!原來,他到悠遊是在尋歡,而她差點成為他的尋歡對象!
那她現在自動送上門當他家的女傭,不就等於羊入虎口!
有了這個聯想,龔安曦不想多作停留,於是提著大揹包,舉步想離開,“對不起,我想我該走了!”
“去哪?”
“回家。”
“你不會當了小偷後,還想當騙子吧!”他這句話,犀利的自她背後劈下。
“什麼?”回眸,她瞪他一記。他在說什麼外星話,她怎麼聽不懂?
“龔嫂在這裡做了兩天,我見她室內打掃得一塵不染,烹飪技術又不輸飯店大廚,因為沒錢回鄉照顧婆婆,所以我讓她預支了三個月的薪水,並保留了她的工作權……你不會拿了錢不做事吧?”他的語氣帶著椰榆,黑眸卻難以控制的欣賞她蜜色臉蛋上的表情變化。
嗄!他這一提,她老媽恐嚇般的叮嚀,立刻閃現腦海——住少在你還沒找到工揍以前,北再搞砸偶的肥缺,不然到俗候,連你阿媽的醫藥會都湊不粗來!
老媽這招夠狠!竟然預支了三個月的薪水卻沒告訴她。霎時,龔安曦一臉苦瓜,用全世界最慢的說話速度回答:“那……我……”
“你就住主臥房隔壁。”丟下話,他拿了兩千塊的買菜錢給釘在原地的她,“晚上我回家後,希望除了看到乾乾淨淨的房間,還要聞到香噴噴的飯菜香。”
接過他的錢,她的臉色一沉,聲若蚊蚋回應他:“喔。”
呼!她稱得上是簽了賣身契的現代女奴,就算不情不願也得留下來當三個月的“長工”。
“別高興得太早,三個月內如果你做得不好,我會另請高明。”離去前,他又丟下一句。
啥?!竟瞧扁她!
反正就三個月,三個月內她一定卯足全力上讓他心服口服,到時候,嘿嘿……咱們走著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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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女傭的工作難不倒她,她在家排行老大,自幼背著妹妹灑掃、烹飪、種菜養花兼家庭代工,早已練就一身女傭功夫。
為了做好專職的女傭,她擬好工作計畫表,訂好買菜時間,非要主人對她另眼看待不可。
瞧!在她專業有效率的打掃下,客廳乾乾淨淨,清潔溜溜。
十點正,龔安曦到市場採買後,用過午餐,下午繼續打掃房間。
打開他的書房,她整理著桌上的書,突然翻到書上壓著一個相框。
八成是不小心被書壓到的,她翻起正面,仔細的用抹布擦拭著。
等拭淨後,她定睛一看,才發現這是一張兩男一女,中學時代的泛黃合照。
她一眼就認出,那張如鋼般的死俊相,無庸置疑是樊帷岡;另一個臉部表情較柔和,五官神似樊帷岡的應該是他大哥,而夾在兩個男人中間那個面容如天使,笑容如花般的女孩,肯定是令樊帷岡寂寞又牽掛的那個人。
樊帷岡的嘴角,剛硬的微微上揚,女孩則一臉幸福的靠著溫柔的大哥……
從這張相片可以讀出,三人的笑容裡,鐫刻著三種心情,而樊帷岡的掙扎,尤其鮮明。
極可能在當時,樊帷岡早已知道女孩喜歡的是大哥……
龔安曦想起那夜——他原本應該找個女人洩慾,但他卻選擇對她掏心。
頃刻間,龔安曦撕下心中對他存有的色狼標籤,改貼一張同情票。
立好照片,“**共共”的鳳梨苦瓜雞的香味自廚房飄入她的鼻腔,提醒她該炒菜了。
沒多久,她煮好一桌菜,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打發時間。
七點十分,他還沒進門。
看時鐘的同時,不意瞥見窗前快枯萎的鬱金香。起身,她取來花灑,為乾渴的鬱金香注入飽飽的水。
“你在幹嘛?”一陣斥責聲,突然自她背後劈下。
“花快枯了,我餵它喝水啊!”龔安曦顧著回話,沒注意水溢出花瓶,沙發和她的裙子都鬧水患了。“啊——糟糕!”
下一秒,樊帷岡已經上前搶救那盆鬱金香。
“對不起!”
沒回應她的道歉,樊帷岡抱著鬱金香衝進浴室,倒了水後,再抱著枯垂的鬱金香走出來。
“別亂動這束鬱金香!”他眼光含怒,表情不悅的警告她。
瞧他抱鬱金香像抱愛人似的,卻不顧她的道歉和弄溼的衣裙,突地,龔安曦微微發出抗議:“可是那花很渴……”
“很渴你也用不著淹死它!”樊帷岡將花放回窗臺,“以後沒有我的允許,別動這盆鬱金香。”
“以後?!”龔安曦瞠目,用懷疑的口吻問他:“難不成你打算把這盆花永遠晾在那裡?”
樊帷岡眼中倏地釋出火光,“我說別動就別動!”
“鬱金香是你舊愛送的?”下意識的,她猜測他火爆的緣由。
心事被道破,樊帷岡繃著瞼,沉默不語。
龔安曦從他的反應已猜出端倪,此時心中竟泛起一絲絲微酸。衝著這份酸意,她不怕死的繼續說著:“再美麗的花,終有枯萎的時候……”
“就算枯萎,在我眼中,她依舊是美麗的。”樊帷岡護花的心意專執。
龔安曦啞口,突然羨慕起那個令他執迷不悟的女孩。
隨即,她微微一笑,走近他死命保護的鬱金香旁,有意無意的挑戰他的權威,“男人,你的名字叫剛硬,也就是不知變通!難道這盆花,就算它枯了,你還要永遠擺在窗臺看它凋萎?”
樊帷岡怒目瞅視她,開口像噴火恐龍般的劈問:“你到底想說什麼?”
“枯萎的花,終有凋謝的一天,但它的芬芳永遠會瀰漫在你心中,為什麼你不能把它的芳香擺在你心中,想像它的美好,回憶它的芳香?”
這段話像一陣及時雨,莫名沖淡他升起的怒焰……
他一直知道的,但將湘雲遺忘,卻沒有他想像的容易。
一回到家,突然看見龔安曦淹沒鬱金香的動作,莫名又挑起他鬱卒的情緒,於是,他把怒氣轉移到龔安曦而不自知。
他稍稍降火,但慍眸仍瞅著她不放。
見他如雕像般立著不動,她擔心自己這樣說,會不會太過分了?
龔安曦偷看他一眼,見他仍不吭氣,打算腳底抹油先開溜,[對不起,我去找抹布擦窗臺。”
等她擦拭乾淨,她仍感覺背後有兩道目光狠狠的瞪著她。
“呃……樊先生,我的晚餐已經準備好了,可以開飯了。”
樊帷岡瞅著她,語氣充滿警告:“你不要太得意。”
等他一離開,龔安曦聳聳肩,露出俏皮的笑容,跟在他的背後喃喃念著:“何必在吃晚餐前,為一盆花動肝火?那會傷胄的……”
“你閉嘴!”樊帷岡洗了手,一臉不悅的坐在餐廳。
看著一桌飯菜,樊帷岡臉又綠了。“這是什麼?”
“噢,是這樣的,今天一早我到菜市場,看到一車有機蔬菜大減價,所以買了一些回來,特地為你準備苦瓜大餐。”龔安曦一臉滿意的介紹一桌的涼拌苦瓜、苦瓜炒豆豉、苦瓜炒魚乾和鳳梨苦瓜雞。
幸好她有先見之明,知道他脾氣不好,又失戀,所以精心調配出清涼退火的苦瓜大餐。
“你到底買了多少苦瓜?”看著一桌苦瓜餐,樊帷岡一臉光火。
難道他失戀還不夠苦嗎?
龔安曦搓搓手,想起揹回一袋苦瓜的辛苦。“一千塊。”
“一千塊?!”
這女人是爬帶了嗎?拿兩千塊給她買菜,光苦瓜就買了一千?
“那你也不需要每道菜都有苦瓜!”他咆哮著。
“可是我覺得那些苦瓜農好可憐,為了討生活,特地上臺北賤賣辛苦栽種的農作物,看到他們賤價促銷的慘相,我就想到我家鄉的農作物收成好,價錢差的慘景……所以,我想幫他們消化這些苦瓜,也等於做好事嘛……”說著說著,龔安曦的臉色黯淡,眼眶似蒙上一層水霧。
樊帷岡見狀,心一軟,抑下火氣瞅著她。
看龔安曦細緻的五官難過得皺起,頓時,他心口竟莫名的揪成一團!
未聞大金剛發威,龔安曦偷看他一眼,繼續鼓吹:“樊先生,你應該不會介意吧!而且這些都是有機栽培,沒有蟲害、也沒有農藥殘留,吃了保證清涼降火又健康……”
“夠了!”他不需要她解釋苦瓜的特性,更不願聽到他需要降火的提醒。
[這麼說,你不是在怪我羅?”
樊帷岡沉默不語,說不上到底是同情她,還是同情苦瓜農。
“買都買了,把剩餘的苦瓜分送給鄰居。”這能怪誰?只能怪自己一時大意,把自己的故事與她分享,又莫名其妙的讓她進門當女傭。
“好。”龔安曦心喜的為他盛飯,接著又坐到對面替他夾菜,兩眼直直盯著他的反應。[好吃嗎?”
“還不錯,不過比起令堂,你還有待加強。”
龔安曦不以為意的牽起嘴角,“那是當然,我媽是我的啟蒙老師啊!”她在心裡暗自鼓勵:這三個月內,我一定要讓你吃到說好吃,讓你捨不得我離開,呵呵呵……
當他注意到她雙眼直直的瞅著他吃飯時,那副賊兮兮的表情,令他升起警戒,“怎麼你不跟我一塊吃?”
“呃……主人吃飯,傭人負責為你夾菜、盛飯也是應該的。”她漾起甜笑,唇邊泛起兩個梨窩,右手還不時為他添菜。
一個不留意,低頭,他見一碗苦瓜再呈“超載狀態”!
“你打算苦死我啊?一起吃!”要苦大家一起苦!
“好。”放下筷子,她拿了碗,盛了飯,坐在他對面用餐。
好不容易結束苦不堪言的苦瓜餐,他漱漱口,企圖沖淡苦澀的味道,走到沙發,再按下電視遙控器,收看新聞頻道。
龔安曦也沒敢閒著,擱下碗筷,跑到冰箱前,急急取來一杯飲料,放在他面前。
“這是什麼?”
“一種新產品,先喝嘛!”賣關子的她,笑咪咪的推薦著。
也好,白色冰冰的果汁,也許能快速沖淡他口中的苦味。
接過看來可口冰涼的飲料,一陣酒味撲鼻,樊帷岡不疑有他,大口一飲——
一入喉,苦人心脾!
放下杯子,樊帷岡口氣惡劣的問:“這是什麼?”
“很好喝吧!”龔安曦笑盈盈問著。
樊帷岡差點沒吐出來!
“這是苦瓜玉露!”答案揭曉後,龔安曦仍喜孜孜的介紹著,沒注意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那是苦瓜農在我買了一千塊的苦瓜後,特地贈送給我的濃縮苦瓜玉露,這在製作上很費工噢,他們從苦瓜幼果上套上玻璃瓶,待苦瓜成熟後再注入米酒浸泡,才成了……”
“以後別再讓我看到苦瓜!”他惱火的打斷她,然後再衝到浴室,猛漱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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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樊家已經一個多月,龔安曦已經習慣在樊家的生活,至於那位樊帷岡先生,脾氣還是有那麼一點壤,眉頭還是有那麼一點蹙。不過沒關係,才一個月而已,樂觀的她相信,下個月成效會大為改進。
上回因澆花事件激怒他,為了賠罪,今天經過花店時,她特地把買菜剩下的錢,拿去買一束鬱金香和一支鵝黃色的花瓶。
回家後,她把花插入新花瓶,再將原來放鬱金香的淡藍色花瓶,擺在地上。
退一步,仔細凝賞一會兒,突然覺得玻璃桌太剛硬、地板冷冰冰、室內過於陽剛……花一擺上去,好像不搭軋耶。
再上前一大步——
“鏘!”
她驚呼一聲,立即退了一步,但來不及了!擺在地上的淡藍色花瓶被撞倒——瓶、口、碎、裂!
慘了!慘了!她在心中哀鳴,不小心打破他最最心愛的花瓶,那張剛硬又鐵青的臉,已經火冒三丈的浮現在她腦海……
這下她死定了!
萬一他把她攆出門,這可怎麼辦才好?
現在家中的經濟都靠她……
認命的,她撿起地上的碎片,用報紙包好,然後抱回自己的房間。
買來三秒膠,她犧牲午睡時間,一點一滴的想把缺口補好……
她在心裡暗暗祈禱:但願他看不到這個缺口,只看得到下半段完整的美麗。
她不是故意的,真的!
下午的時間,依例打掃室內。進入他的書房,書桌有點凌亂,俯身,當她將桌面上的廢紙丟進字紙簍時,地上一個咖啡色皮夾,吸引她的注意。
隨即,她拾起皮夾,好奇的翻看。
磨破皮的咖啡色皮夾,看來頗具歷史,可裡面並無鈔票,也無證件,顯然這個皮夾已經沒再使用。根據她這“柯南女傭”的判斷,極可能是他想丟掉,卻不小心掉落在字紙簍外。
不多想,她替它找到棲身之處——垃圾桶。
嘿嘿,至少,她幫他做對了一件事,或許可以稍稍抵銷他的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