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慈很抉離開這家小飯館,後面還有幾個年輕人在追他,弄得艾慈感到很不自在,彆扭得很。
於是,艾慈加快了腳步走出城。
那些跟的人也追出了城。
不料,城外早已不見了艾慈的影子。其實,艾慈並未走,他剛出城門,便繞到沒人地方,彈身踏上三丈高的城牆上。
城門樓好象有些破落,裡面一個人也沒有,艾慈覺得這是個好地方。
這種僻靜地方正是比戰的最佳場所。
靠牆腳,艾慈盤了腿坐下來。他覺得先閉眼睛睡一會,吃飽了就要睡一陣子,等著頭腦清醒過來再折騰。
只不過一個多時辰,艾慈的精神已容光煥發,神采奕奕的伸了個懶腰。
站起身,他微微地笑,從懷裡摸出個假鬍子。這玩意兒還是向“紅心’勞克討來的。
他就在鼻子下端貼,連著腮幫嘴巴全貼了,可好,原來是個繞腮胡,這光景好象是個三十多歲的年輕人。
咯咯!長鬍子的艾慈可真好玩!
文慈伸頭往下看,街上已經有了燈光,天那邊,太陽光好象剛下山。
寶山城的街上,有不少外地來的人。這些人吃過晚飯沒事幹,便走在大街上閒兜蕩。艾慈那身淺藍長衫前擺自腰帶上放下來。他仔細端正衣著,邁開四方步子,夾在人群中朝街裡頭走。
此刻——他來到了怡紅院那高大的門樓前,大門樓兩旁屋簷下,分別掛著一支水桶粗的紗燈,綠色的紗罩上面,紅不溜地寫著“怡虹院”三字。
可惜天剛黑,要不然紗燈一定很漂亮,當然也會更亮。漂亮是因為它代表怡紅院裡的姑娘“水靈靈”。亮,大概是客人進去的時候有精神出來的時候臉發青,頭暈轉向的怕客人在門口摔破了頭。
摸一摸滿嘴不好受的大鬍子,艾慈滿面紅光地大步往恰紅院走去。
他的那付樣子,原是想起馬麻子的緣由。南陽府城內,馬麻子同卓寡婦的樣子,艾慈至今末忘記,他還清清楚楚的記得馬麻子摟著卓寡婦時臉上的猴急樣子。
怡紅院內,美女人繞著客人跑,那股子要命的脂粉味兒,幾乎令艾慈打噴嚷。”
“接客了,姑娘。”
二門也有個大茶壺,立刻衝著屋裡樓上喊。“姑娘,接客了。”
艾慈有點手腳發軟,他心裡可明白!自己那兒一根毛也沒長出來,眼看著一群姑娘迎面撲過來。
“唉呀呀!”他倒變成了個小羊羔。
艾慈被一群鶯鶯燕燕,笑意盈人,油頭粉面,高矮不等,環肥燕瘦的姑娘們死死地圍在中間,每個姑娘手上都提了一個小手帕,揮呀揮的,盡往艾慈的臉上蓋。有兩個姑娘真膽大,手帕盡往艾慈的頭上甩,甩得艾慈傻呆呆。
艾慈可不是來玩姑娘的,他連看她們一眼也懶得看,同頭怒視大茶壺。他倒是擺出了架勢啦!
在這地方混生活的大茶壺,心裡自然很明白,他喝了一聲,把姑娘給喝散開,引著艾慈往樓上的雅室坐。
大茶壺已年過四十歲,嘴邊生了個美人痣,可惜他是個男人,一雙彎彎細眼睛笑得眯成一條縫,道:“你這位爺,你可有老相好?”
艾慈不回答!細看室中的佈置。房間小了些,可拾掇得得十分順眼,珠黃銀燈,錦衣綿被,可也算得是溫柔之鄉,銷魂的地方。
艾慈心中明白,自己可是門外漢,不是此道高手,來的目的只為銀子,儘早折騰到手,拍拍屁股走人。也免得搞出個什麼不成熟的笑話來。
思忖著——
只見他面色突然一變,道:“我同你娘老相好,小爺頭一回來,如有老相好,孃的皮,她們會不認識我?”
大茶壺拉著痣上一撮毛,打哈哈道:“這好辦,爺只要提示一下,你是喜歡南方佳麗?還是喜歡北方嬌娃?胖的、瘦的、黑的、白的、高、矮的,再不就是囫圇的,當然破瓜的最多,你是喜歡哪一種?”
艾慈眨眨眼道:“你這裡一共有多少姑娘?”
大茶壺一聽怔了一下,正經八百地道:“連昨天來的那一位,一共是五十七個吧!”
艾慈一聲笑,道:“五十七個,每人每天賺十兩,孃的,恰紅院就五百七十兩進帳,他孃的,這比干強盜還要叫人眼紅的了”
他頓了一下道:“老王八,你把怡紅院三十歲以下的姑娘全叫來,今晚我全包下了。”大茶壺愣然帶怒道:“要這麼多姑娘,你吃得誚?”
艾慈一掌拍在桌面上,道:“你個王八,是怕我花不起銀子?”
大茶壺道:“絕非這個意思,如今天黑了,正是生意上門的時候,如果爺把姑娘全包下,今晚的生意……”
艾慈一聽,哈哈!逮這到機會了,他是來找碴的!
艾慈馬上破口大罵,道:“開飯館不怕肚皮大,妓女院自不怕鳥長的,橫豎你們這些王八認錢不認人,只要我花銀子,何用你再羅嗦。”
茶壺哈著腰,道:“爺!你請息怒,這件事真新鮮,小子幹大茶壺二十年,這是頭一樁,我就去上面稟一聲。”
艾慈道:“既然你當不了家做不了主,你他孃的在我耳根聒噪個啥,還不快把你們當家主事的接來。”
大茶壺道:“好!小子這就去請,爺請坐。”
大茶壺掀開布簾子走了。
艾慈很不習慣地摸摸嘴巴上的鬍子,他雙手端正長衫,滿面面春風的等著機會弄銀子了。
他心中很清楚,他不會也不願意在這種地方久呆,王家姐妹還設了酒席在等他,就是勞大叔也在等他趕回去,那才是正經事啊!
門簾子又掀開了。進來一個滿面紅光,雙目有神,一瞪眼能嚇死人的大個子,他那身錦緞馬褂上掛了一條金光閃閃的金鍊條,臉皮颳得淨光光,一條青巾撫在發譬上。
“劉爺,就是這一位。”
站在艾慈面前,姓劉的麵皮一緊,皮笑肉不笑地道:“聽龜頭說老兄要包下怡紅院三十歲以下的姑娘?”
“不錯。”“只怕女子之多,兄弟可吃得消?”
艾慈一瞪眼,道:“吃得消吃不消是爺的事,爺倒要問一問,你在這兒是幹什麼的?”
姓劉的一聲哈哈道:“算是恰紅院的負責人吧!”
他頓了一下,似乎有意抬出他的後臺靠山,談然地又道:“老爺這陣子很忙,唉!真是人的名樹的影兒,寶山城出了這位‘金刀’熊天剛,關道上也真夠我們大爺辛苦的了,你可曾聽過,一提起我家老爺之在扛湖上大概就沒人不知道。”
艾慈一聲笑,道:“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既然有這麼大的後臺老爺,你就應該在怡紅院門口,高高地掛起一把金刀,往後就不怕有人白嫖鬧事了。”
姓劉的也冷冷地道:“劉某人掌管怡紅院十多年,還未遇過哪個不長眼睛的來鬧事,沒有幾把刷子,也不敢把怡紅院的招牌豎起來。”
他瞪了艾慈一眼,又道:“朋友,光棍眼裡揉不進沙子,你絕不是來辦樂事,你是來找碴的吧?”
艾慈嘻嘻一笑,道:“孃的,你這是武大郎架小板凳往炕上爬。怪機靈的嘛!”
姓劉的嘿嘿冷笑,道:“就衝你這身骨架,也敢來怡紅院撒野?瞎了眼的狗兒,不要說這是熊老爺的字號,就衝我劉衝在此地的名號,也叫你武大郎下樓梯——連滾帶爬地滾出怡紅院。”
艾慈不怒,仍笑嘻嘻地道:“真可惜,熊天剛個老兒不在這兒,對我而言,真是一項無法彌補的損失。”
劉衝破口罵道:“可惡的狗嘴,找上門來罵東家,你看我們老爺不在家,就在這撒野,奶奶的,來人哪!把這個小王八蛋趕出去!”突見布簾起處,一擁而上衝進六七個手持刀槍的大漢,這些人似虎狼,一齊奔向艾慈。
喲!要打架啦!
艾慈急忙雙手搖,道:“慢慢來,等一等,我的話還未說完,我的規矩總得叫我說出來,免得交手之後,劉兄怨我不事先說明白。”
姓劉的攔住他的人,沉聲道:“有屁快放。”
艾慈情了清喉嚨,緩緩地說:“事情是這樣的,我這個人一向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就是一但動上手,結果只有兩條規定,一是要命,一是要銀子,江湖規矩要錢不要命,要命不要錢,兩個條件任君選,若是不清楚我再說一遍。”
劉衝忿怒地罵道:“放你孃的屁,給老子拖出去狠狼地打。”
兩根鐵棍一把刀,照準艾慈就砸過桌,另外四個也閃掠著,準備有機會也砍上一刀。
艾慈的身子未離座,撩起一碗茶水狼狠地撥向三個人的臉。
“唰!”緊接著,他拔出二尺長的利刀來,也不知他是怎麼劈的,三個人的傢伙叮叮噹噹全落地,雙手捂著面。
只見三個人的手腕還在流著血。哀號之聲真嚇人。
艾慈卻哈哈笑著向另外四個漢子招手,叫他們快出手。
四個漢子只一愣,卻聽劉衝又罵道:“砍了你這王八蛋。”
一把雪亮尺半尖刀,便向艾慈刺過去。
四個漢子這時也發難了,四把刀閃著窒人的光芒,就好象一下子要把艾慈剁碎。
艾慈仍然未動,但他的利刀卻快得令人難以置信的速度,來了一招“橫掃千軍”。就在對方一排刀芒尚差—尺半落在身上的同時,那一溜光進射出碎芒來。
四把刀如在岩石上砍、紛紛落在地上。
只見那尺半長的尖刀,在艾慈塌肩疾躲的時候,突被艾慈回手緊扣住劉衝的脈門,而無法動彈。
四個漢子暴退的快,一個個抖著發麻手腕直甩不迭。
劉衝象是全身虛脫了一般,雖然他握著尖刀的手腕沒鬆開,但他卻也甩不出半點力道,單膝跪在艾慈面前,面上已滾動著汗水,就好象有人潑了他滿臉冷水似的。
艾慈湊近劉衝的面,嘿嘿笑道:“姓劉的,你這把尖刀還真夠利,若是不小心捱上那麼一下子,還有活命呀!看來,你這裡不只是個盤絲洞。也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地方嘛!
他把自己的利刀插在腰皮鞘裡,伸手奪過劉衝的刀。那把尖刀可真利,因為艾慈把刀拿在手中,雪亮而冰冷的刀芒,在劉衝的麵皮上蹭,蹭得沙沙響個不停。
屋子裡,誰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這種聲音,還挺叫人聽了不舒服呢!
“你……你想幹什麼?”
他的手腕仍在艾慈手中,身子依然半跪下跪的斜歪在艾慈面前。
艾慈罵道:“我想殺你,更想放火燒了你這害人坑。”
劉衝也怒容滿面,道:“好!算你狂,算你狠,‘金刀’熊老爺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你小子就等著挨宰吧!”
艾慈忿怒的一腳踹在劉衝的肚皮上,罵道:“去你孃的‘金刀’熊天剛,他的陽壽還未完,所以今夜未被爺碰上,他仗著一把唬人的破刀,便在這寶山城開了個肉攤子,賣的全是別人的肉,姓熊的絕不會把他自己的女兒弄來當肉賣,靠你小子這張臭嘴巴,替我把話傳給他,奶奶的,他不來找我,早晚我也不會放過他,老子要放他的血。”
劉衝哈著冷氣,掙扎著想站起來,肚子卻是痛得“哎哎!”叫,又坐了下去。
屋子本就不大,滿屋于都“唉呀”叫個不停。
艾慈聽得可樂了。真是威風呀!
他自己泡一壺茶,邊飲邊道:“我似乎已言明在先。”
他放下茶杯,把拿來的尖刀舉在面前,像折斷一根竹子般,順著刀尖,一小段一小段的往下折。
約莫著尺半長的尖刀被他折成七八節,全部堆在他的茶杯裡。
劉衝喘著氣,冷冷地道:“好小子,算你很!把名字留下來,老子也好向熊老爺有個交待。”
艾慈笑嘻嘻地道:“這個你放心,等咱倆交易成功,我自會叫你知道,你今天遇上了什麼人物。”
“什麼人物?我同你沒交易可談,你滾!”
劉衝的“滾”字一出口,突然“咻”地一聲,星芒一閃,一截斷刀早已插在劉衝的肩頭上。
“哎呀!”劉衝的手按在肩頭上。
艾慈淡淡地笑了笑,道:“如果我是你,處在這種要命的時刻,絕不會在嘴皮子上耍狠。”
突然,他只大聲地吼道:“統統面對老子,你們席地坐下來,小心的聽我說,要是哪個敢動一動,老子這些斷刀往他的腦袋上劈!”
七個漢子不敢不服從,一個個移到劉衝的身邊,果真都坐在地上,連動一下也不敢動。
艾慈笑了笑又道:“正好八個人,兩排坐下來,對正,前正前方的人,快快對正坐好。”
八個人挨著坐,房間的空間就大多了。
真是聽話!因為,誰也不想讓自己腦袋開花。
屋於裡的燈不亮,艾慈叫道:“點個燈來,怎麼只有一盞燈?”
屋子裡人一多,自然也就暗多了。
門外面傳來了茶壺的聲音:“來了!來了!”原來這個王八蛋根本就沒離開,他躲在門外看熱鬧。本以為看的是艾慈被揍,投想到反而看到了劉衝等人捱打。
茶壺急急的送來一盞大號的燈,還連連對艾慈打躬作揖,對於地上坐的人,他連正眼也不敢瞧,匆匆地便出去了。他也怕挨刀。
屋子裡更見清楚了。
艾慈又拾起一截斷刀,冷冷地道:“打從現在開始,如果再有令我不如意的事情發生,這斷刀就往他的頭上送。”
一頓,他咬咬牙。表情看來是嚇人的,但誰也不敢試一試。
“如果引得我兇性發作,奶奶的銀子我也不要了,先拿你們這群王八開刀,然後一把火燒了你們恰紅院,再找到姓熊的家中,來一個雞犬不留,當然,你劉衝一家我也不會放過。”
說得可真絕。
劉衝冷冷地道:“孃的,有什麼深仇大恨,你一定要趕盡殺絕,我這裡的夥計全叫你整治得東倒西歪,你難道一點慈悲都沒有?江湖上可沒有你這種老橫,就算你的胳膊粗,可也離不開一個理宇吧!”
艾慈冷冷地笑道:“理字我只有一個,那就是姓熊的不該開這麼一座恰紅院,孃的,姓熊的一把金刀在手,明看是走道的英霸,暗地裡卻是搞人肉生意,明晴一把掃,大小他統吃,有這種規矩?”
劉衝捂著肚皮想站起來,但他只挺了一下,又坐了下來。
怒目圓睜地道:“能啃到熊老爺頭上的,必然是有點道行,要銀子我給,但你得露口風,究竟你是何方神仙下凡來的。”
艾慈笑笑道:“如果你是問我是誰,不如我自動告訴你,因為你要知道我是誰,那我的價碼可就高了,不過話又說回來,錢是姓熊的,你小子不過是個小小的過路財神,好!我告訴你我是誰。”
他這麼一說,幾個漢子也不“哎哎”了。一個個豎直了耳朵聽,想知道這個大鬍子白麵人是何許人!
艾慈咧嘴一笑,道:“江湖上有明道暗道,大盔小盜,像你們這種買賣應該屑於暗盜一流,而我卻是大盜中的大盜,只不過我這個盜字與別的不同罷了。我認為我‘盜’得十分的安心,心安理得,我順氣極了。”
劉衝冷冷地道:“你羅嗦了半天還未報出你的名!”
艾慈冷冷地說:“我的名字有點洋,人家叫我‘黑桃愛司’。”
突聞有個受傷的漢子手指艾慈,道:“劉爺,黑桃愛司我見過,那小子是個大孩子,這傢伙……”
他的話才說一半,伸手扯下大假鬍子。
那人一聲叫,道:“是……是……就是黑桃愛司呀!要是我剛才認出來,龜孫子還敢衝進來。”
劉衝忿怒地狂叫道:“中午你才拿去一萬四千兩銀子,還殺了我們一個人,才幾個時辰呀,你又撲到怡紅院,難道你吃定我們?”
艾慈面色一寒,道:“小子,你知我名又開罵,你拿小爺當烏龜呀!奶奶的,老子也不要銀子了,我這就拿你的腦袋當西瓜扎。”
他抓起一截斷刀就要射,他已揚起了手。
劉衝用手抱住頭,狂叫道:“等等!等等!你厲害,我服了你了,黑桃愛司,本來就是老大,我給銀子就是了。”
艾慈道:“我最討厭羅嗦,你這回不再羅嗦了吧!你為何不放聰明點,人死鳥朝上,一切全泡湯,銀子是姓熊的,老命可是你自己的,你此刻就算為姓熊的盡了忠,他頂多在你的棺材蓋上弄個‘義’字,抬出去一樣埋在土地裡,不會把你供在神位上。你想想,你犯得著嗎?”
“你等著,我這就去拿銀子給你。”
艾慈一把將劉衝抓住。笑笑地說道:“我扶著你走,你傷得這樣,可真還不輕呢!嘖嘖嘖!”
劉衝心中明白,左臂被抓住,有如上了一道鐵箍,只要自己稍稍一用力,全身就會麻麻的。
艾慈“扶”著劉衝,走出二樓“閨閣”的門,繞過了走廊,到了一間大房前,艾慈回身一腳把房門踢開了。
但艾慈仍然未鬆開手。
劉衝從腰裡摸出一把鑰匙,打開了一個棗木櫃子。這個櫃子內有三層抽屜,每層放的全不一樣。
第一層放著一堆大小不等的零碎銀子。第二層全是這怡紅院的賣身契。第三層才是艾慈所喜歡的,盡是一張張的銀票。
劉衝板著臉道:“怡扛院全部的家當全在這兒,黑桃愛司你自己琢磨琢磨著辦吧!”
艾慈連想也不多想,一把把的鍛票往懷裡塞。不拿白不拿呀!金元寶他揣了十幾個,最後又把那疊姑娘的賣身契抓在手。
劉衝一怔,道:“你……你要這東西當鳥啃?”
艾慈哈哈一聲笑,說道:“反正怡紅院要砸鍋!還要這玩意兒幹什麼呢?”
劉衝伸手接,道:“我的黑桃愛司,怡紅院破財!指望著還得由她們身上弄回來,你這麼一來,我們連撈本的機會也沒了。”
艾慈冷冷地笑道:“王八蛋,你還未弄明白呀,老子這是來抄你怡紅院的,櫃子裡的碎銀子你用來遣散下人用,我的話你明白嗎?”
劉衝全身都不自在。他氣得直吸氣,滿面泛青,可就說不出一句話來。頓了一陣子,才咬咬牙道:“我操,人你也打了半死,銀子也被你抄光了,臨走還逼我們關門大吉,你……你當真成了十字路口的螃蟹,橫行霸道得可以。”
艾慈笑笑道:“你怎麼說都投關係。”
他楸住劉衝來到屋簷下,三個茶壺還大著膽替劉衝講人情。
突然,艾慈吼道:“我要怡紅院所有的姑娘全出來。”
三個茶壺忙著往各院中叫:“姑娘們出來了,前面接客了。”
“姑娘們可要仔細的打扮呀,誰要能侍候好這位少爺,老爺一定有賞賜。”
“快走,前面接客人。”
劉衝滿腔苦兮兮地道:“黑桃愛司,你剛進怡紅院的時候,打譜就要我們關門了,是不是?”
“所以我要三十歲以下的姑娘全出來。”
“為什麼不要三十歲以上的老姑娘?”
艾慈笑笑道:“小的走光了,老的還有誰要?!”
劉衝氣得直翻白眼,因為艾慈說的是實話。
三個茶壺就好象鴨子似的,把五十多個姑娘統統集中在前院裡。
艾慈站在臺階上看,乖乖,可真齊全,還應了初來時那個茶壺說的話,什麼樣的花色都有。
唔!其中還有個獨眼鳳!
獨眼的姑娘在艾慈的眼中,還真令艾慈心痛,那麼個嬌模樣,怎麼會瞎一隻眼呢?
約莫著這獨眼姑娘頂多不會超過十五六,如果不是瞎了。絕不會輸給王家的姐妹。
招招手,艾慈把獨眼姑娘叫過來。
卻見一個茶壺笑笑地迎上前,道:“小爺,你真是有眼光,她還是個囫圇貨,還未曾……”
抖手一嘴巴,茶壺張口吐出了四顆牙,滾在地上爬不起來,但是他還不知道艾慈為什麼會打他。
“爺!你……”
艾慈在燈下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回答的聲音很柔,有如蟻鳴,但艾慈卻聽得清楚,那是兩個極不相稱的名字——“西施”。
艾慈心中明白,她不是真的叫西施,哪有獨眼西施?
艾慈笑笑道:“你的眼腈……”
西施聞言,開始雙肩抖動著。她開始落淚了。她還看看一邊的劉衝,她不開口了。她怕劉衝,怕再遭毒手。
艾慈問道:“你是哪裡人?你不會是本地人吧!”
那聲音又傳來。
聲音雖然不大、也很柔,但聽在艾慈的耳朵裡宛如在打雷。幾乎讓他站立不穩,有如地震般。
因為那獨眼西施道:“盂津南面的艾家棠。”
咬咬牙,艾慈道:“你姓艾?”
西施道:“不,我媽孃家姓艾,我姓白。”
“小三!”
艾慈立刻想到勞克身旁的小三,他也是艾家集的人,也姓白,巧!他孃的,艾家集姓白的是外來戶,姓白的人家並不多,孃的,這些事有些玄,可得問一向她是怎麼瞎了一隻眼的。艾慈翻閱著姑娘們的賣身契,問西施道:“你可有賣身契?”
“有,為了埋葬我爹,才立下的。”
“說說看,你的真名姓。”
“小娟,白小娟。”
艾慈一張一張看,嘴裡還念著,“白小娟……白小娟……唔!在這裡。”他抽出一張賣身契,又仔細的看一遍,道:“不錯,你是艾家集的人。”
他將那張賣身契在掌中一握,然後又把手掌攤開來,便見那張賣身契已成了一堆粉末般,飄落一地。
他看了看白小娟,道:“你自由了,你不再是怡紅院的西施,你是白小娟,告訴我你的眼睛是怎麼瞎的?”
白小娟跪在艾慈的面前,叩了三個響頭。
艾慈竟然忘了伸手攔,他瞪直了眼。
白小娟站起來,道:“眼睛是被熊大少爺用鞭於抽瞎的。”
艾慈眼往上瞪,仰天大笑嚇死人,那聲音有如夜鶯在長嗚,表情似發了瘋般。嚇得姑娘們忙後退。
因為實在是太可怕了!
艾慈突然止住了笑!人也變得卻冰山雪人般,字宇鏗鏘地道:“白姑娘,你稍安匆躁,姓熊的歪種抽瞎了你一隻眼,我叫他還你一對眼。”
他的話聲猶在,人已彈起三丈高,他把屋簷下的一盞燈取下來。
他高聲地喊道:“姑娘們,這些全都是你們的賣身契,且看我一把火將它們全給燒了,你們就自由了。
真爽快!他也不將紗罩取下,三把兩把便全燒光了。紗燈也被燒著了。
“哄”一聲。
所有的女子一鬨而散,各自奔回了自己的屋裡,忙著收拾一些東西,匆匆的奔出了恰紅院。
這件事立刻轟動了寶山城。
等到艾慈與白小娟走出了怡紅院消失不見,劉衝這才狂罵起來,“搶劫了,他奶奶的,快去報告東家呀!”
東家?當然是指住在寶山城東后街的熊家。
艾慈手拉著白小娟,只幾個轉彎,便消失不見了。
二人一路摸到南街的王家父女開的小飯館。
這時,已快二更天了。
王掌櫃奔迎出來,笑笑地道:“小恩人,快快請後廳坐,酒席已擺好,正等著你回來入席呢!”
王掌櫃發現艾慈的身後有一位獨眼的姑娘,不由地怔了一下,忙輕聲地問:“這位姑娘是……”
艾慈笑了笑,道:“我的小同鄉,艾家集的人!”
王掌櫃呵呵一笑,便領著二人往後院走。
後屋裡燈火通明。王家的,姐妹還在痴痴地等著。
艾慈帶著白小娟走了進去。
只見桌上放著四大件,卻用海碗盛著,象牙筷子白玉杯,一把鶴嘴銀酒壺,好象把艾慈當成貴賓款待。
艾慈坐在首席上。
王家姑娘掀開了盛著的海碗。頃刻——
小屋子裡充滿子濃濃的香。
艾慈這時早就餓得慌啦!
王老頭斟酒,他介紹道:“我的大女兒,她叫小情,我的二女兒,她叫小雯,今日小俠救了我們父女,真不知要如何來感激你才好,聊備薄酒,不成敬意,敬請笑納。”艾慈笑了笑,道:“王掌櫃,你千萬別再叫小俠,你們的這等酒席我先謝過,我這裡還有件急事得辦……”
他指著一旁坐的白小娟,又道:“今天也真巧,無意間救了我的小同鄉,我想暫時要她住在你這裡,不過十天八天的,就會有人來接他。”
不等艾慈把話說完,王大小姐趕忙上前,款款地拉住白小娟,露出了關懷備至的樣子。
白小娟這時才知道,救自己的原來是小同鄉,也是孟津南面艾家集的人,她實在高興。於是——
白小娟含淚把自己的身世說出來了。
原來當初賣身葬父到熊家是當丫環的,不料因為她頗具姿色而惹來熊大少的色心,但也卻抵死不從。幾次的拒絕後,惹惱了熊家大少爺,一頓皮鞭的狂抽怒吼中,竟然把她的一隻眼睛給抽瞎了。
她在熊府養了三個月的傷,最後才被熊大少逼進怡紅院,但她瞎了一隻眼,所以沒有客人找她,因此她才保住了自己的貞節。
說了自己的不幸遭遇後,王家姐妹卻已淚流滿面了。
艾慈怒道:“不要說你是我小同鄉,就算不相干的人,一旦我遇上,我照樣要包攬到底,白家妹子,你看我去替你討回公道吧!”
酒席真豐富,而且又是王家大姑娘的拿手佳作,艾慈哪裡曾吃過,直吃到二更才吃完。
白小姐留在王家後屋裡,自有王家姐妹來陪伴。
艾慈就睡在前廳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