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3日,星期五,下午2點
凡斯在重要時刻一貫沉著冷靜,但這會兒卻顯得有些焦躁。他皺緊眉頭,灰色的眼睛裡,隱含著不解。
凱奇難以掩飾得意的神情,馬克一下命令,立刻叫來樓梯上等候著的警察。
“海納希,給局裡打電話,要求車輛支援,順便把埃默爾也叫來。”
布什似乎已做好迎接這個結局的準備。及為平靜等待厄運的降臨。
史蒂夫難以置信地看著布什。哈羅德則無動於衷,他一動不動地繼續祈禱,連頭都不回。
凡斯的眉頭鎖得更緊了。
他試探地說:“博士不會只有一隻腳吧……另一隻鞋在哪裡?”
“我還沒有找到。”凱奇不屑地說,“對我而言一隻鞋就足夠了,這正是沾上血腳印的右腳那隻鞋。”
“這太湊巧了。”凡斯似乎鬆了口氣,“不過,我還是覺得奇怪,另外那隻鞋在哪裡?”
馬克被激怒了。
“凡斯,這件案子已經很清楚了,”他厲聲說,“即使我們發現了新的證據,也不過都是補充證據而已。”
“你難道看不出來嗎,馬克?我被兇手耍弄了。殺害蓋爾德的真兇故意設計出陷阱讓你上鉤。正如我剛才所說,如果只看到表面的證據,永遠不可能查明真相!”
“我認為我已經接近真相了。”馬克反駁說,“不管什麼案子,我的職責都一樣明確,我必須小心尋找證據,大膽做出判斷。而你太固執己見了,以致對這些事實視而不見。”
凡斯還沒回答,海納希和埃默爾已經走進來。
“小夥子們,”凱奇警官下命令道,“把布什帶上樓去換件衣服,再回這兒等著,動作利落點兒!”
布什在兩個警察的陪同下走出去。
馬克對史蒂夫說:“你最好也去畫室等著,一會兒我還有問題要問你。把哈羅德也一起帶走。”
“我很樂意幫助你們。”史蒂夫說,“可是,你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
“這個不用你管。”馬克冷冰冰地打斷他的話。
史蒂夫和哈羅德走上樓梯,也離開了展室。
海納希和埃默爾帶著換好衣服的布什下了樓,他們正朝我們走來時,肯尼迪從前門探進頭叫道:“警官。同裡的車來了!”
布什朝前門走去,兩個警察趕緊跟上,正在這時,凡斯突然大叫一聲:“等等!”然後他對馬克說,“你不能這樣做,這太荒唐了,會讓人恥笑的!”
馬克顯然被嚇了一跳,遲疑了一下。
“請給我十分鐘,”凡斯緊接著說,“我還想弄清楚一些事。我想做個實驗,如果你那時還不滿意,那就去做你想做的可笑的事兒吧!”
凱奇滿臉通紅,怒不可遏。
“馬克先生,”他抗議道,“我們有證據……”
“等一等,警官,”馬克舉起手阻止了他,顯然凡斯反常的態度使他感到困惑,“十分鐘改變不了布什是兇手的事實,而且,如果凡斯先生有什麼我們還不知道的證據,我們也好趁機見識見識。”他轉向凡斯說,“我可以給你十分鐘。但你得告訴我,這是否和你剛才在櫃子頂上找到的東西有關。”
“嗯,關係重大。”凡斯又恢復了他那玩世不恭的語調,“多謝你的慷慨。另外,我還有個請求,可否先讓你那兩位警官把布什博土帶到前廳等候一會兒?”
兩位警官帶著布什走到前廳以後,凡斯興奮地說:“我希望各位先跟我一起到博士的研究室去看一看,我有種預感,我們能在那裡發現令人感興趣的東西。”他轉身跳上樓梯,馬克、凱奇和我跟他在身後。
研究室是間面積約二十平方英尺寬敞的房間,後牆有兩扇窗戶,東側牆上有一扇面對花園的小窗。四周環放著高大的書架,通往外面大廳的門加了隔音墊,門邊有張臥榻。兩扇窗戶之間有一個書桌,桌前有把帶靠枕的轉椅,書桌旁圍著幾把椅子,顯然是為昨晚的會議擺放的。
凡斯一進門就放慢腳步,站在門口朝裡觀看。他很留意那些座椅,又盯著那把離書桌几英尺的轉椅看了一會兒,又看看通往大廳的大門,目光最後停在東側窗的窗簾上不動了。他走到窗邊把窗簾拉開,後面的窗戶是關著的。
“你們不覺得奇怪嗎?”他說,“這麼悶熱的天氣,窗子居然關著。馬克,你仔細看看對面房間的那扇窗!”
“怎麼了?”馬克問。
凡斯說:“這個房間裡發生過一些某人——或某些人——不想讓對面房間裡的人看見的事,而院子裡的這些樹也擋住了這個房間。”
“嘿!這更說明了我們是對的!”凱奇說道,“博士把側窗關上並且拉上了窗簾,因此沒有人看見他進出展室,也沒人看他藏起那隻鞋。”
凡斯點點頭說:“但你應該再想一想,比如,他為什麼留下足以證明是他自己作案的腳印?”
凱奇不服氣地說:“兇手不是個個都像你那麼設計得完美無缺。”
“你錯了,”凡斯回答道,“這個案子最大的漏洞就是兇手設計得太完美了,他嫁禍於布什博士的手法用的過分,簡直讓人一目瞭然。”
他走到書桌前,桌上放著一個漿硬的假衣領,衣領上繫著一條深藍色領帶。
“你們看!”他說,“昨天晚上開會時博士取下了衣領和領帶,聖甲蟲領帶夾當時就別在這條領帶上,任何人都有可能拿走。”
“你已經說過了。”馬克說,“你就是帶我們來看這條領帶的嗎?史蒂夫說過它在這兒。原諒我,凡斯,你並沒有什麼新的發現。”
“不,我不是帶你們來看博士的領帶的。”凡斯說,“我不過是順便提醒你們一下。”
他把垃圾桶邊的紙屑撥開,用腳把垃圾桶向前踢了踢。
“我急於想知道博士另一隻鞋的下落,我有個直覺,找到它我們就會豁然開朗。”
“哼,它肯定不在垃圾桶裡。”凱奇不以為然地說,“如果有的話,我早就看見了。”
“可是它為什麼不在垃圾桶裡?你不覺得這很費解嗎?”
“也許另一隻鞋沒沾上血,所以不用藏起來。”
“事情果真如此嗎?我倒是覺得那隻沒沾血的左腳的鞋,藏得要比那隻右腳鞋隱秘得多。”凡斯邊說邊仔細地在屋內各處尋找另外那隻失蹤的網球鞋,“它好像不在這兒。”
“我懂你的意思,凡斯。”馬克說,“那只有血跡的球鞋在研究室裡,而另一隻卻消失得無影無蹤……這顯然超出常理,你是怎麼想的?”
“我想先找到那隻鞋後再說吧……”凡斯對凱奇說,“麻煩你到博士的臥室裡去,你沒準兒在那兒能找到那隻鞋。博士說過,昨天晚上他是穿著球鞋上樓的,今天早上換了拖鞋下樓。”
凱奇不以為然地聳聳肩膀,走向大廳,我們可以聽見他在樓梯口叫管家的聲音。
“假如凱奇警官在樓上找到了那隻鞋,”凡斯對馬克分析說,“那就可以證明今天早上博士沒穿過那雙球鞋,因為他在下樓以後、早餐以前,都沒再回到樓上臥室。”
馬克顯得很茫然。
“那麼是誰把那隻鞋從他臥室裡拿走的?又怎麼弄上了血跡?顯然兇手腳上穿著的正是那隻鞋啊……”
“對此我毫無異議。”凡斯點點頭說,“我認為兇手只穿著一隻球鞋下樓,卻把另一隻留在樓上。”
馬克忍不住笑了,說:“這種推論太奇怪了,我看沒什麼道理。”
“請原諒我直言,馬克,”凡斯說,“我深信我的推斷比你那些置博士於死地的證據還要合理。”
凱奇突然衝了進來,手上拿著那隻左腳的球鞋,眼裡閃出疑惑的神情。
他說:“在床底下。這是怎麼回事?它怎麼在那兒?”
“也許正如博士所說,”凡斯說道,“他的確是穿著這雙鞋上了樓。”
“那另一隻鞋又是怎麼回事?”凱奇手裡拿著兩隻鞋,惱火地看著它們。
“誰在今天早上把其中一隻鞋帶下樓,就是誰殺了蓋爾德。”凡斯說,“現在別在這兩隻鞋上耗費精力了,我耐心地說服你們來研究室的目的,是想檢查一下博士吃剩下的早餐。”
馬克頓時一怔,思付著說:“我的天!你是不是認為……不過我承認我也有過同感。”
“你們在說什麼?”凱奇問道。
凡斯向他解釋道:“我和馬克都注意到了今天早上布什博士為我們開門時,神情很奇怪。”
“他那是剛睡醒啊。”
“所以我才對他早上喝的那杯咖啡產生了興趣。”凡斯說著指了指書桌。
書桌上放著一個托盤,托盤裡有一個放麵包的瓷盤和一個杯子。麵包沒有人碰過,但杯子是空的,杯子裡有一些咖啡殘渣。凡斯俯身仔細察看杯子,又拿起來放在鼻子前聞了聞。
接著他用手指蘸了點殘渣,放進嘴裡嚐了嚐。“有點兒苦味。”他說。
“果然不出所料!”他放下杯子點著頭說,“咖啡裡放了鴉片粉末——在埃及常見的那種。”
凱奇走過來,不服氣地看看杯子。
“就算咖啡裡有鴉片,”他不滿地說,“那又說明什麼呢?”
見斯的目光尋視著四周,“說明有人在他的咖啡裡下了藥!警官,博士的咖啡裡發現鴉片粉,這其中有多種可能性,其實今天早上我一見到博士,看到他的樣子,我就懷疑他被人下了藥,根據在埃及的經歷,我認為這種藥應該就是鴉片粉。它不僅令人昏睡,還會讓人感到口渴,所以當博士拼命喝水時,我一點兒也不奇怪。”他看看馬克,“你還堅持扣押博士嗎?”
馬克說:“他被人下了藥,確實能澄清一些疑點。可是我們還不知道他服用的劑量以及何時用的藥。還有也不排除另一種可能,就是他是在謀殺案發生後才喝了那杯咖啡。目前只有他自己說9點時喝了咖啡,但這是一面之詞。你也清楚,光憑杯子裡殘留的藥物,並不能說明布什從9點一直睡到你敲門為止。所以這些都無法改變我原有的推斷,對他不利的證據太多了,這惟一可能對他有利的證據說明不了什麼。”
凡斯說:“可是,辯護律師會抓住這個證據的。”
“不錯。”馬克想了想說,“可是你不要忽略一個事實——只有布什有機會殺害蓋爾德。案發時除了哈羅德,別人都不在房間裡,而哈羅德不過是個迷信的傢伙。”
凡斯嚴肅地看著馬克,過了許久他才說:“也許蓋爾德被薩黛拉雕像擊中死亡時,兇手根本就不在展室裡!”
馬克說道:“你是說兇手不在現場,卻搖控那個雕像打死了蓋爾德?真荒唐!”
“也許吧。”凡斯顯得很果斷,“馬克,在那個櫃子頂上我還找到了一樣東西,它給了我這個啟發。兇手聲東擊西,巧妙佈下騙局。我要做個試驗,然後你是不是堅持逮捕博士,就全憑你個人的判斷了。我一直認為在這案子後面,還有更駭人聽聞的陰謀,所有表面跡象都是故意安排的。”
“你的試驗要用很長時間嗎?”馬克顯然被凡斯說服了。
“只要幾分鐘。”
凱奇從垃圾桶裡拾起一張報紙,小心翼翼地把咖啡杯包起來。
“這個得送到化驗室去。”他說,“不是我不相信你,凡斯先生,我是想要一份化驗報告。”
“你做得對,警官。”
凡斯的目光忽然被書桌上一個小銅盤吸引住。那個銅盤裡有一支鋼筆和好幾支黃杆鉛筆。他拿起鉛筆看了看又放回銅盤裡。
“我們得到展室裡去做試驗。”凡斯說,“我還需要幾個沙發靠墊。”
說完他從沙發上拎起兩個靠墊挾在腋下,朝著門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