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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雷霆風雲

    第二天一早,三人來到杭州城外,欲待進城,雷小龍卻停住腳步。歐陽七道:“別想那麼多了,你總要回家的!”雷小龍嘆口氣,:“至少今天家父總不能為難你。”

    三人剛踏進雷霆山莊,就聽見打鬥聲。雷小龍忙問守門的弟子,那弟子答道:“是天外天四大天王。”

    四大天王在天外天輩分既高,教中之事極少由他們四人處理,四人竟然來到雷霆山莊,必有大事。雷小龍及歐陽七趕忙來到前院,果見雷方、雷平、徐嘯天、秦傲正與四大天王過招。雷小龍和歐陽七見狀,同時出手加入戰團,只是雷小龍掌拍雷方,歐陽七卻拳搗風天王。原來雷平與雨天王、徐嘯天與順天王打了個旗鼓相當,雷方比調天王勝了一籌,秦傲鬥風天王卻落了下風。歐陽七和雷小龍心念相同,都怕有人受傷,雙方嫌隙必將擴大,是以出手阻止自己人傷害對方。兩人這一出手,固然解了調天王和秦傲之圍,卻令雷方和風天王大為震怒。雷方道:“龍兒!你瘋啦?”風天王道:“拾兒!你做什麼?”眾人見情況有異,紛紛罷手。雷小龍、歐陽七各自向雷方、風天王賠禮,道:“孩兒無禮,請爹恕罪!”“情非得已,請師兄原諒!”

    雷霆山莊眾人及四大天王見雷小龍和歐陽七出現,都頗驚訝,你一言,我一語,七嘴八舌,誰也聽不清誰在説什麼。雷方朗聲道:“大家靜一靜。”雷方身為武林盟主,語調中自有一股威嚴,眾人果然靜了下來。

    雷方道:“龍兒!江南聖手説你和歐陽七去了桐柏山,我放心不下,派柳堂主和宋堂主去找你,卻找不到你。後來他們在九江找到你的頭帶,江湖中又傳言説你已經死了,這到底怎麼回事?還有,這位姑娘是誰?”

    雷小龍道:“您不記得了?她是南宮世伯的獨生女南宮靈。這一路上所發生的事,一時也説不清楚,孩兒慢慢再向您稟告。不知道四大天王為什麼來到雷霆山莊?”

    風天王道:“拾兒,大師兄見你一直沒有迴天外天,非常擔心,親自上中原武林打聽,先是聽説你和雷小龍拜了把兄弟,後來又聽説你被雷霆山莊設計陷害慘死,所以我們才上雷霆山莊來討個公道。”

    歐陽七道:“多謝各位師兄關心。小弟這次奉師父之命辦事,遇上許多奇怪的事,本當儘速迴天外天稟告師父,不巧雷少莊主為了小弟受傷在先,中毒在後,小弟帶他上巫山求醫。沒想到惹出這麼多誤會。”

    雨天王冷笑一聲,道:“江湖中傳言,你勾結雷霆山莊,我原本還不相信你會做這種糊塗事。現在看來,傳言不假!”

    歐陽七道:“四師兄,冤家宜解不宜結,二十年前的事又何必耿耿於懷至今呢?”

    風天王道:“那時候的事你不清楚,我不怪你,只要你及時回頭,相信師父也會原諒你。”

    四大天王硬闖雷霆山莊,雷方已是不悦,此刻見他幾人叨絮不止,越發有氣,道:“諸位到雷霆山莊,是來談你們家務事的嗎?”

    調天王道:“雷方!你不要那麼狂妄,這件事不給我們一個交代,今天我們不會走。”

    雷方道:“笑話!你們不走,難道要賴在雷霆山莊?雷某又不是孟嘗君,養不起食客三千。”

    雨天王怒道:“呸!姓雷的!你不要鬼扯!你殺我天外天弟子,今天我要你血債血償!”

    雷方道:“天外天殺我雷霆山莊弟子,這又怎麼説?”

    風天王道:“你不要指鹿為馬,含血噴人!”

    調天王道:“殺你弟子又怎麼樣?我還要踩平你雷霆山莊!”

    雷方道:“手下敗將,口氣倒不小。難道要小兒再救你一次?”

    適才若非雷小龍及時趕到,調天王確有可能傷在雷方手下,雷方這一提,調天老老羞成怒,一掌又拍出。徐嘯天一旁攔上來,兩人對了一掌,各自向後退了三步。

    雷小龍聽得雙方言語,知道其必有誤會,道:“你們説雷霆山莊殺了天外天的弟子,雷霆山莊卻也有弟子死在天外天手下,雙方又都不承認。以雷霆山莊和天外天在武林中所享的盛名,不會敢做不敢當,這其中或許有什麼誤會。”

    風天王道:“誤會?我大師兄不動天王座下五個弟子十五天前來到江南,卻只剩一人回去。那唯一活命的人説得明白,是雷霆山莊下的毒手。”

    雷方道:“你倒是説説看,雷霆山莊什麼人下的手?”

    雨天王道:“雷霆山莊這麼多人,要我們從何指認?”

    雷平見對方兀是不饒人,強壓著怒火道:“三天前,雷霆山莊的弟子在杭州城外被人追殺,六個人死了五個。那人撂下一句話,説有本事到玉皇殿找他,可也太狂妄了吧!”

    雷小龍將風天王和雷平的話連在一起,立即尋出破綻,道:“兩次都只留下一個活口通風報信,這也太巧了吧。”在場眾人都是老江湖,之前因為先入為主的觀念,不及細想便大打出手,此刻經雷小龍一點,當下都沉思起來。

    歐陽七接著雷小龍的話順口道:“若是有心挑撥,那就不奇怪了。”

    雨天王不是不明白其中有蹊蹺,只是見歐陽七竟與雷小龍同氣連聲,怒從中來,道:“拾兒,你一意維護雷霆山莊,是何道理?”

    風天王道:“不錯!你當真要勾結外人?”

    順天王自始未曾開口,突然插嘴道:“拾兒所言不無道理。”

    調天王道:“老五!怎麼你也幫著外人?”

    雷平道:“閣下的意思,那幾條人命是賴定我雷霆山莊嗎?”

    調天王道:“是又怎麼樣?你姓雷的本不是好人。”説著,出手又要打。

    歐陽七怕事情越鬧越大,上前攔住調天王,道:“三師兄!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説!”

    調天王道:“你再囉唆,我連你一起打!”果然一掌拍向歐陽七。歐陽七不願以下犯上,側身一讓,調天王卻毫不鬆手。歐陽七年紀比調天王小了近三十歲,武功卻在調天王之上,只是他一意相讓,只守不攻,倒顯得落了下風。雷小龍怕他吃虧,跟上前去,掌拍調天王。雨天王道:“倚多為勝嗎?”出手欲打雷小龍,徐嘯天上前攔住,其他人見狀,跟著加入戰團。如此一來,卻變成歐陽七、雷小龍打調天王,雷方、雷平、徐嘯天與秦傲鬥風天王、雨天王、順天王,局勢對四大天王頗為不利。歐陽七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偏偏調天王又纏得緊。調天王右手一圈,欺上去抓歐陽七左手腕,左臂一抬,手肘順勢撞向雷小龍。雷小龍左手一沉,右手使出雷家擒拿手,抓向調天王左手內關穴。不料調天王這一記只是虛招,左手一勾,抓住雷小龍右手,右手反拍雷小龍天靈蓋。歐陽七一驚,右手一抓,扣住調天王右手腕。卻不料雷小龍這一記擒拿手也是虛招,故意將右手給調天王抓住,兩人距離一拉近,雷小龍左手拋出一團火球,直襲調天王面門。調天王右手給歐陽七抓住,慌忙中左手一鬆,拍落火球。

    突然,半空中射來四柄飛刀,分襲四大天王。風天王、雨天王和順天王輕易避過,調天王卻被火球擾了視線,右手又被歐陽七抓住,左手忙著拍火球,瞬間不及應變,飛刀射進右臂。調天王大叫一聲,歐陽七心中一驚,急忙鬆手。雷平、徐嘯天早向飛刀來處追去。

    雨天王怒道:“歐陽七!你竟敢背叛師門!”

    歐陽七驚道:“四師哥!這話從何説起?”

    雨天王道:“若不是你相助雷霆山莊,老三怎麼會受傷?”

    雨天王這話倒也沒錯。以調天王的武功,躲過飛刀本是輕而易舉之事。然而要説歐陽七背叛師門,卻是冤枉之至。如此滔天大罪,歐陽七如何肯認!歐陽七道:“小弟也沒料到會這樣!”

    調天王正在氣頭上,怒斥道:“你還想狡辯?”

    歐陽七急道:“各位師兄,請聽我解釋。”

    風天王滿臉冰霜,道:“你去向師父解釋吧!我們走。”

    雷方道:“不送!”

    四大天王瞪了雷方一眼,轉身離去。歐陽七無可奈何,跟了出去。此時雷平、徐嘯天也折了回來。雷平道:“這人輕功絕佳,身手極快,一轉眼就不見人影。”雷方道:“他雖然助我們退敵,卻如此遮遮掩掩,未必是好意。”雷小龍聽雷平描述,想起在紹興城外撒藥粉殺人滅口、在凌霄宮救走丘一平、復於南宮世家會面的鬼麪人。此人以飛刀射四大天王,分明有意挑起天外天與雷霆山莊的仇恨。更糟的是引起四大天王對歐陽七的誤解,歐陽七回到天外天,只怕凶多吉少。想到此節,雷小龍不由心頭一震。忽聞雷方喚道:“龍兒!”雷小龍回過神來,應道:“爹!”

    雷方道:“南宮姑娘怎麼會跟你在一起?”

    雷小龍將九江之事詳細説明,眾人聞言,既感慨南宮世家的不幸遭遇,又紛紛猜測孟昭、陸開元與老和尚究竟有何不可告人之事。雷方道:“靈兒,我和令尊是多年好友,令尊既然把你託付給雷家,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以後你就住在雷霆山莊,把這裏當做自己的家。”

    南宮靈欠身道:“多謝世伯。”

    雷方命人帶南宮靈去休息,又對雷小龍道:“你也太胡鬧了!以後不許再跟歐陽七來往。”

    雷小龍嘴一噘,道:“我跟七哥來往怎麼了?”

    雷方道:“堂堂雷霆山莊少莊主,竟然跟魔教中人來往,成何體統!”

    雷小龍道:“什麼魔教啊?七哥他是──”

    雷方怒道:“住口!你連大哥也沒有,那來的七哥!”

    雷小龍心中有氣,口不擇言,道:“我沒大哥,還不是你的錯!”

    雷方一時會不過意,“嗯”了一聲。雷小龍又道:“你怎麼還沒生大哥,就先把我生下來了?你生不了哥哥,我自己認一個也不成嗎?”雷小龍雖是強辭奪理,雷方一時卻也難以辯駁。雷小龍越説越來勁,道:“我認的哥哥比你生的強,你嫉妒我啊?好啊!你生一個大哥給我,我就答應你不跟七哥來往!你要沒本事生一個哥哥給我,就別來阻止我。”雷方對這寶貝兒子也沒轍,搖頭道:“胡鬧!胡鬧!”雷小龍轉頭對雷平道:“你也是!那天在鐵膽莊,你什麼都看見了。七哥的為人你應該心裏有數。你是非不分,以後我不叫你叔叔了!”

    雷平聽説不叫他叔叔,不由一怔,道:“你不叫我叔叔,那叫我什麼?”

    雷小龍道:“我叫你──現在一時沒想到,一想到我就改口了!”説罷,悻悻然身子一轉,回房去了。

    晚餐過後,雷雲來到雷小龍房門外,輕輕敲門,道:“小龍!你在裏面嗎?你出來一下。”

    雷小龍道:“你有手有腳,自己不會走進來?幹什麼要我出去!”

    雷雲進房一看,雷小龍躺在牀上,雙手、雙腳一伸,呈個大字形。雷雲道:“一大早就睡覺,羞也不羞。”

    雷小龍道:“七哥的事我不知道,全忘光了!”

    那日在鐵膽莊,雷小龍已看穿雷雲心事,知她對歐陽七有好感。此刻前來,必是來打聽歐陽七的事,故意先給戳破,這樣一來,雷雲反倒不好承認,道:“我又不是來問你歐陽七的事。”

    雷小龍道:“那最好!爹和叔叔最恨人家跟七哥來往。只要不談七哥,有什麼事你説吧!”

    雷雲一來就被雷小龍堵住話頭,問也不是,不問也不是,左右為難。想了半天,終於鼓足勇氣,道:“他今天是不是到山莊來了?”

    雷小龍道:“他是誰啊?”

    雷雲一跺腳,道:“你明知故問。”

    雷小龍道:“我怎麼知道?我剛回來,除了你不問的那個人之外,我什麼事也不知道。”

    雷雲道:“小龍!你就告訴我吧!”聲音幾近哀求。

    雷小龍冷笑道:“是啊!他來了!又被我爹和你爹給轟走了。我爹和你爹乾的好事,你高不高興?”

    雷雲於白日所發生之事並不清楚,剛聽説歐陽七陪著雷小龍回雷霆山莊,便趕來問個清楚,不料碰個大釘子,心中沒好氣,道:“什麼你爹我爹的,我爹是你誰啊?”

    雷小龍道:“這還用問!你爹就是我爹的弟弟嘛!你爹就是你爹,醜麻雀的爹!”説到這裏,忽然高興起來,坐起身子,道:“我當時怎麼沒想到!”

    雷雲道:“你想到什麼?”

    雷小龍道:“我以後就改口叫他醜麻雀的爹!”

    雷雲聽得莫名其妙,道:“你到底在説什麼?”

    雷小龍道:“你煩不煩啊?我現在沒心情跟你囉唆!”雷小龍扮個鬼臉,自言自語道:“不行!要想個辦法幫幫七哥。”

    雷雲聞説歐陽七有難,大是著急,道:“歐陽七出事了嗎?我跟你去。”

    雷小龍道:“去那裏?你知道天外天在什麼地方?囉唆!”

    雷雲沒來由挨一頓罵,一肚子委屈,正想往外走,轉念一想,説不定雷小龍高興起來,會提起歐陽七的事,就又捨不得走。雷雲靜靜站在一旁,只見雷小龍時而搔頭,時而跺腳,時而嘆氣,時而拍手,就是不説話。雷雲不敢出聲相擾,等了好半天,雷小龍突然從牀上跳起來,叫道:“得先把這件事查清楚!”便往外走。雷雲忙跟了出去。

    二人來到山莊大門口,只見蕭大洪率金閣堂弟子正把守門口。蕭大洪道:“少莊主請留步。”

    雷小龍道:“我出去走走。”

    蕭大洪道:“莊主有令,請少莊主這幾日在山莊安歇,不要出去冒險。”

    雷小龍沒料到雷方竟下令禁止他出門,大為不悦,道:“不出去就不出去,什麼大不了!”説著,轉到後門,想從後門溜走。不料柳蒼龍率木閣堂弟子守在後門。雷小龍道:“好啊!柳叔叔,你也欺負我!當我是犯人嗎?”

    雷小龍回到房中,越想越氣,對雷雲吼道:“滾啊!老跟著我幹什麼?”雷雲莫名其妙被兇了一頓,十分委屈的走出房間。雷雲剛出去,雷小龍關上房門,在房中又吼又叫,踢桌子、摔茶杯,鬧了個天翻地覆。雷雲在門外聽見,放心不下,忙去稟告雷平。

    雷平來到雷小龍房門口,敲門道:“小龍!怎麼啦?”

    雷小龍道:“我閒著沒事摔東西玩,不要你管!”

    雷平道:“你開門讓叔叔進去,好不好?有什麼事不開心,告訴叔叔。”正想再敲門,那門卻突然開了。雷小龍站在門邊,道:“我沒什麼不開心,我開心得很!你看清楚沒有?我玩得多起勁!我不知道有多開心,開心死了!”

    雷平進屋一看,房中桌椅東倒西歪,滿地是茶壺、茶杯碎片,被褥也撕碎散了一地。雷小龍平日雖然頑皮,卻也不曾有過如此瘋狂的舉動。雷平見狀,不禁感到心疼,道:“你想要叔叔怎麼幫你?你説吧。”

    雷小龍翻個白眼道:“我沒事,幹嘛要你幫忙?”

    雷平道:“是不是為了歐陽七?有很多事你不明白。你爺爺死在帝釋天手上,雷霆山莊和天外天的恩怨怎麼能輕易一筆勾消呢?從你一生下來,叔叔就很疼你,對你鳳姊、雲姊也未必有對你這麼好。如果江湖恩怨這麼單純,叔叔又何嘗不希望你有個好哥哥?”

    雷小龍也明白雷平確實疼愛他勝過雷鳳、雷雲,當下口氣放軟,道:“我總覺得二十年前的事是有人故意從中挑撥,而且這個人還活著,他就是白天發射飛刀的人。”雷小龍將闖蕩江湖期間所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訴雷平。雷方身為武林盟主,威嚴多於可親,是以雷小龍平日反倒與雷平較談得來。雷小龍又道:“這些是是非非可能與二十年前那件事有所牽連,不盡早查個水落石出,武林恐怕又是一場浩劫。而雷霆山莊和天外天只不過白白被這個鬼麪人利用了。”

    雷平沉吟道:“你説的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你有什麼計畫?”

    雷小龍道:“這件事可以從孟昭和陸開元身上查起。叔叔可不可以答應我兩件事?”

    雷平道:“你説!”

    雷小龍道:“第一,説服我爹,讓我去查這件事;第二,真相沒有查明以前,不要為難七哥。”

    雷平猶豫道:“我這邊不成問題,難的是大哥那邊──”

    雷小龍道:“這件事牽連甚廣,不只是我和七哥之間的事。你也不想爺爺死得不明不白,不希望二十年前的慘劇重演吧?”

    雷平考慮片刻,終於點頭道:“我這就去跟大哥商量。”

    雷小龍喜道:“不許騙我!這事成了,我還叫你叔叔!”雷平聞言,臉上微微一笑,笑中卻帶著幾許無奈和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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