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上午,辦公室到處在嘰嘰喳喳議論著埃弗裡-托勒的病情。大夥關切地說,他恢復得很好,正在接受檢查,不會留下後遺症;他是勞累過度,緊張過度致病的,休息一段時間就會好的。
尼娜拿來一摞信件,等著簽名。“要是你不太忙的話,蘭伯特先生想讓你去一下。他剛打過電話。”
“好的。我10點還得見弗蘭克-馬爾霍蘭。你知道嗎?”
“我當然知道。我是秘書嘛,哪有不知道的理。在你辦公室還是他辦公室?”
米奇翻著約會記事本,裝作查找的樣子。馬爾霍蘭的辦公室,在棉花交易大廈。
“艾比母親怎麼樣了?”
“好多了。這個週末我打算去看看。”
尼娜撿起兩疊文件。“蘭伯特在等著你。”
奧利弗-蘭伯特指指長沙發,接著倒了杯咖啡。他挺直著身軀端坐在高背沙發椅上,手裡端著杯子,儼然一副英國貴族氣派。“埃弗裡真叫人擔心啊。”他說。
“昨晚我去看過他了。”米奇說。“大夫強行命令他休假兩個月。”
“是啊。我找你來正是為這個。今後兩個月,我想讓你和維克多-米利根一塊幹。他將主要處理埃弗裡的文件,這麼說,你也是輕車熟路。”
“太好啦。維克多跟我是好朋友。”
“很好。我想,你們會相處得很好的。上午設法抽個空去看看他。眼下,埃弗裡還有些開曼的事務沒幹完。他常常去那兒,和某些銀行家見面。實際上,他本來安排好明天去那裡。今天早上,他告訴我,你熟悉那些客戶和賬目,所以我們想請你去一趟。”
利爾,贓款,公寓,儲藏室,賬目,一千種想法閃過米奇的腦際。這真是出乎意料啊!“去開曼?明天?”
“是的。事情很急。有三個客戶急需各自的賬目摘要和其他法律文件。我本想讓米利根去,可他定好了明早去丹佛。埃弗裡說你可以去一趟。”
“好的,我就去一趟吧。”
“很好。你搭利爾飛機去。星期五夜裡坐商業航班回來。有什麼問題嗎?”
可不,問題多著呢。雷明天要離開監獄,塔蘭斯催著要偷得的罪證。50萬美元等著交接。而且,他打算好了隨時銷聲匿跡。
“沒問題。”
米奇回到辦公室,鎖好了門。他踢掉鞋子,躺在地板上,閉上了眼睛。
電梯停在了七樓上,米奇直奔樓梯,衝上了九樓,塔米拉開門,他剛進去,她便關上了。他走到窗前。
“你剛才有沒有注意?”他問。
“當然。你們停車場的那個衛兵站在人行道上,一直看著你走到這兒。”
“太妙了,連達奇也跟蹤我。”
米奇轉身打量著她。“你看來很疲倦。”
“疲倦?我都累死了。過去三週裡,我身兼數職。管家、秘書、銀行老闆、婊子、信使、暗探,什麼沒幹過?單開曼就飛過九次,偷回一噸重的文件。看那麼多文件,眼睛都快瞎了。別人上床睡覺的時候,我還得穿上‘清潔公司’的衣服,扮成女傭幹六個鐘頭。我有那麼多名字,我只好寫在手上,生怕用混了。”
“我又給你弄來了一個。”
“這不足為奇,是什麼?”
“瑪麗-艾麗絲。從現在起,只要你跟塔蘭斯通話,你就是艾麗絲了。”
“我還是寫下來吧。我可不喜歡他。他在電話裡十分粗魯。”
“我給你帶來了好消息。”
“快說出來聽聽。”
“你可以離開清潔公司了。”
“為什麼?”
“我想,沒什麼指望了。”
“一星期前我就對你說了,要想從那兒弄出文件複印好,再偷偷送回去而不被逮著,連大魔術師都辦不到。”
“你跟阿邦克斯談過了?”米奇問。
“嗯。”
“他收到錢了?”
“是的。星期五匯過去的。”
“他準備好了嗎?”
“說是準備好了。”
“很好。那個偽造商怎麼樣?”
“今天下午我就去見他。”
“他是什麼人?”
“曾經是個囚犯。他和洛馬克斯是老交情。埃迪說他是全國最出色的證件偽造家。”
“最好是這樣。多少錢?”
“5000美元,自然是現金。新的身分證、護照、駕駛執照和簽證一齊弄好。”
“要多久能弄好。”
“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要?”
米奇坐在那張租來的辦公桌上,深深吸了口氣,使勁想了想,說:“儘快吧。我本來以為有一週時間,不過現在就難說了。還是儘快弄好吧。今晚能開車去趟納什維爾嗎?”
“可以啊。我很樂意去,有兩天沒去那兒了。”
“我要你在臥室裡安一臺帶三角架的索尼攝像機,並且買一箱錄像帶。我要你今後幾天不要離開,一直呆在電話機旁。”
“那護照怎麼辦?”
“那個人叫什麼名字?”
“多克什麼的。我有他的電話號碼。”
“把號碼給我。告訴他我過兩天給他打電話。你還有多少錢?”
“幸虧你問了。你一開始給的是五萬,對吧?買機票、住旅館、買行李包、租車,已經花掉了一萬。而且我還得花錢,這會兒,你又要攝像機,還要請人弄假證件。幹這種交易,錢就不夠了。”
米奇朝門口走去。“再來五萬怎麼樣?”
“好。”
他朝她擠擠眼,隨手關上了門,心裡想,這輩子也許再也見不到她了。
那單人牢房八英尺見方,角落裡有個抽水馬桶,裡面擺了張雙層床。上鋪空著,有一年沒睡人了。雷躺在下鋪上,耳朵上塞著耳機。現在是星期二夜裡11點。
看守悄悄地走到雷的牢房門口。“麥克迪爾,”他隔著鐵柵輕聲叫他。“典獄長要見你。”
“我們去哪兒?”他焦急地問。
“穿上鞋子,跟我走。”
雷掃了一眼牢房,匆匆清點了一下財物:一臺黑白電視機、一隻大錄音機、滿滿兩紙盒磁帶,還有幾十本書。
看守把一把笨重的鑰匙插進門裡,把門推開幾英寸,同時滅掉電燈。“跟我走,別要那些破玩藝了。我不知道你是誰,先生,不過來幫助你的那些朋友都是頭面人物。”
他們到了露天籃球架下。“跟緊點。”看守說。
雷把目光投向黑咕隆咚的監獄四周。遠處,高牆黑壓壓一片,彷彿一座山峰聳立在那裡。
看守朝圍牆那邊指了指。“大約五分鐘後,他們會朝那兒豎起梯子。牆頂上的電網已經剪斷了。你將會發現牆那邊有粗繩子。”
“問幾個問題,行嗎?”
“快問吧。”
“這些探照燈怎麼辦?”
“會轉過去的。你這兒將是一片漆黑。”
“那上邊的槍呢?”
“別擔心。它們不會對著你的。”
“見鬼!你肯定嗎?”
“得啦,夥計,這種裡應外合的差事我也見過幾回了,不過這一回典獄長親自策劃了這次行動。他就在那上面。”看守指指最近的一個哨塔。
雷用袖口擦擦額頭,深吸了一口氣。他嘴發乾,腿肚子打起了哆嗦。
看守低聲說:“另一頭有個兄弟接你。他叫巴德,務必照他說的做。”
探照燈又掃了一回,然後熄滅了。
“快跑,兄弟。”那看守說。“快跑。”
雷低頭朝前衝著,梯子已經擺好了。他在梯子上使勁往上爬。上頭有兩英尺寬的缺口。他鑽了過去。他抓住繩子往下滑,離地還有8英尺時,他鬆開手跳了下去。巴德蹲在地上,瞅瞅四周,四周依舊漆黑一團。
“快,跟我來。”
雷跟著他,一直跑到望不見圍牆才停下腳步,見前面是一條土路,路邊有一小塊空地。他們到空地上歇口氣。“我叫巴德,挺有趣,是吧?”
“不可思議。我叫雷-麥克迪爾。”
巴德身穿牛仔褲和偽裝服,沒帶槍。他遞給雷一支菸。
“還有誰和你在一起?”雷問。
“沒有誰,我只是幫典獄長的忙。每當有人越獄,他們通常都找我。我的卡車就在路那邊。我給你帶了套衣服。典獄長給我的尺寸。希望你能喜歡。”
他們在蜿蜒的山道上行駛了兩英里,接著上了瀝青公路。
“我們這是上哪兒,巴德?”雷終於問道。
“這個嘛,典獄長說他實在不知道,也沒人告訴他。一切隨你的便。”
“你可以把我送多遠?”
“一夜都行,雷。你就說個城市名吧。”
“我想跑遠點,到諾克斯維爾怎麼樣?”
“行,不過,千萬小心。到明天,你的照片就會掛遍十個州的警察局裡。”
巴德從口袋裡掏出一疊鈔票扔到座位上。“500美金。典獄長親手交給我的。你真是遇上得力的朋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