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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暗示

    一疊照片都擺在桌子上,劉巖在半躺在沙發上,他看的這些照片全是小蕊最後給他的那些自拍照,已經看了不下幾千次了,除了那個鐘的線索之外,其它的都看不出有什麼深層的含義。

    但是,劉巖堅信小蕊是一定會留下什麼提示給自己的,終於在一張照片上,劉巖看到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女人,蹲在一個水池邊上,穿著淺藍色的上衣,淡淡的一抹微笑在她的側面上,從小蕊自拍的角度,剛好看到她伸出手去觸摸什麼東西。

    她的長髮齊肩,像是在扭頭對什麼微笑,如果去街頭自拍是免不了要拍到別人的影子,很少有人會注意旁人的是什麼樣的表情。

    但是,在小蕊所有的自拍照裡,不管她是在什麼時間什麼場合,都不會有外人出現,只有這一張照片,裡面會有這個女人。

    劉巖打定主意,要去找這個女人,也許她會認識小蕊,不然的話,小蕊為什麼要把她給拍進來。

    劉巖看到那個照片上有海豚跳出水面,在這個城市裡,有海豚的地方只有一個,那就是海洋館。

    在海洋館的一角,劉巖正靜靜的坐在那裡,他的眼神一直在尋找那個照片裡的身影,但是,海豚池裡全是一群小朋友,穿著各色的小泳裝的小朋友們泡在水裡,海豚們在邊上鑽來鑽去。

    這種情況下要找到一個人,真是比登天還難。

    難道這個海豚館是收費給孩子們玩的地方嗎?劉巖正在奇怪,看到有一個老師樣的女人坐在自己身邊,守著一大堆的小書包,也在看海豚,就打聽了一下:你好,請問,你們見過這個人嗎?

    劉巖已經把小蕊拍的那個女人截圖下來,又重新打印一份。

    這不是步老師嗎?穿著一身休閒裝的女人伸過頭來,看了一眼就說:是啊,是步老師,她應該在水裡帶小朋友玩,全靠她了,就是因為她來養海豚,才和我們星星學校建立了聯繫,我們才可以一三五帶孩子來這裡玩。那個老師微笑著說。

    什麼,她是老師?

    不是啦,她是前幾年來這裡養海豚的一個飼養員,這裡的海豚大多都是她帶大的,海豚可聽她的話了,她好心,知道海豚對治療自閉症的孩子有幫助,就主動聯繫了我們,又和海洋館溝通,才讓我們可以帶孩子來玩。這個老師一臉的感激。

    自閉症?

    是啊,星星學校,就是培育自閉症孩子的學校,這些孩子不說話,可是,其實都很可愛的,最喜歡和海豚在一起,也喜歡步老師。正說著,那個老師一指從水裡坐起來的一個女子,說道:就是她了,就在那裡。

    劉巖一眼看去,看到一個女人坐在池沿上,雙腿搭在水裡,幾隻海豚圍著她潔白的雙腿邊晃悠,她安靜的看著海豚,一隻手摸著一個孩子的頭,雖然是側面,但也可以看出她在和孩子對視著微笑。

    陽光從窗口那裡透過來,窗戶是普通的木頭圍的,陰影也投了過來,

    映在地上像是一副美麗的畫框,而畫裡坐著一個女子,她就像是一個被隨手丟在草叢裡的一顆綠橄欖,在草原的深處散發著獨特清香的氣息。

    劉巖感覺到心時一陣觸動,他和小蕊雖然相戀過,但是,從來都是小蕊愛他很多,而他現在的尋找真像,卻多半是為了內疚。

    就是因為內疚自己做的不夠好,沒有能力救到身陷怪事中的小蕊,才會這樣的拼命,出發點卻不是愛。

    也許這也是小蕊傷心的一個原因吧!她最後一定很清楚的感覺到了劉巖其實並不愛她,所以,才會選擇孤單的離開,一個人承受一切。

    劉巖其實並不知道什麼是愛情,但他卻莫名感覺到那個坐在池邊的女子,身上有一種他無法忘掉的氣息。

    那一幕,就像一張被拍下來的照片,永遠不會褪色,在後來的很多深夜裡,被劉巖一次又一次的想起,她像是黃昏裡最後一朵開在枝頭的白玉蘭,渾身都沾染著光芒,而另一邊,有一個男子仰望著,愛情像

    是永遠無法觸及的高度,在伸手與未伸之間。

    正當劉巖發呆的時候,就聽到那個老師嘆了一口氣:可惜啊!步老師這麼好的一個人,卻不能說話。

    劉岩心頭巨震,怪不得她總是微笑,卻不出聲,整個游泳池裡安靜極了,一群孩子泡在不深的水裡,和海豚遊戲著,女子坐在池邊,左手摟著一個孩子,望著那些孩子,他們都是星星的孩子,閃著無人知曉

    的光芒,無比動人。

    劉巖等到孩子都散去了,看到更衣室那裡有一個女子穿著一條淺藍色的棉布長裙,頭髮溼溼的,正在和孩子們揮手。

    等到孩子們都走了,她一個人走到池邊,開始打掃池子邊的衛生。

    劉巖走上前去,輕輕的喊道:請問,是步老師嗎?

    女子抬起頭了,那是一雙怎麼明亮的眼睛,像是寂寞的星空裡最透明的一顆星星,劉巖感覺自己說不出什麼話來,完全被那一雙眼睛給吸引。

    那個女子用疑問的眼睛看著他,劉巖忙拿出小蕊的照片對她說:步言,請問,你見過這個人嗎?

    那個女子看了一眼,就笑了,指了指自己的胸前掛著的一個牌子,上面寫著步雨。

    劉巖知道她讓自己叫她的名字,摸了摸頭,不好意思的說道:步雨,這個是我的一個朋友,不過她前不久出事了,我想知道你認識她嗎?

    步雨聽到出事了,表情很是惋惜和驚訝,她從裙袋裡摸出一張紙寫下一句話,遞給他。

    這個女孩半年前經常來這裡看海豚,我認識她,但沒有交流過。

    步雨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意思是沒有辦法交流。

    劉岩心裡湧出一種強烈的愛憐,但又不能表露,直覺告訴他,這個女人肯定和小蕊有關係,但是,他又不願意相信步雨現在是在騙他。

    她有沒有說過什麼?

    步雨想了一會兒,接過筆寫下:她問我人死後會不會變成海豚,她想變成一條海豚。

    海豚,劉巖的腦子裡閃過一張照片,他忙進包去翻照片,取出一張照片,遞過去問:這個海豚,你知道是哪裡的嗎?

    那照片上是小蕊的自拍照的一張,從她的左手邊看去,是一個高大的用潔白的大理石雕成的一個正躍出水面的海豚的壁畫。

    那個海豚在照片裡顯得非常搶眼,所以,一說到海豚,劉巖立馬就想到了那張照片。

    步雨看了一眼,又低頭寫道:是市美術館!

    劉巖想了一下,說道:市美術館怎麼會這個壁畫,我從來沒見過。

    步雨又寫下:不是新建的,是從前的那個老市美術館,我知道在哪裡,一會兒下班,我帶你過去吧!我住附近。

    劉巖看到步雨那清秀的字體,看到她的真誠的眼神,還有那一雙潔白

    修長的雙手,也重重的點了點頭。

    劉巖拿起了掃把,開始在水池邊上幫助步雨拖地,步雨搶了一下拖把,沒有搶到,不好意思的彎了彎腰道了謝,就去提桶給海豚餵魚

    了。

    劉巖看到那些海豚像是看得懂她的笑容的含義,都遊在她的手邊來搶魚吃,發出歡快的像哨聲一樣的叫聲,他感覺這個女子身上有一個不可思議的力量,像是可以和這些生靈對話。

    從海洋館那歡快的海豚叫聲這邊,到在屋間裡痛哭流涕的顏茴家裡,其實隔不了幾個街道。

    顏茴這一天,就在躺在床上,哭累了就睡覺,睡醒了就流淚,反覆在床上躺到了天黑,一天沒吃飯的她胡亂的泡了一包康師傅方便麵吃,吃了幾口就想到前不久還是精美的蛋糕,那種香氣撲面而來,像一個個小粉拳打到鼻子上,整個人都被那種幸福的甜味給包圍,現在就只能坐在這裡眼睛紅腫,吃泡得半軟不軟的方便麵,水還是溫的,都沒有很熱的開水。

    想到這裡更是很悲傷,手機響了,一看是媽媽的來電,顏茴忙坐起來,深呼吸幾下,然後接通電話。

    媽,你最近好嗎?

    顏茴,媽媽會用電腦了!手機那邊是媽媽快樂的聲音。

    是嗎?誰教的。

    你隔壁的趙叔叔的兒子,剛從英國回來,看到我一個老人在家裡,而且有你從前那臺電腦沒有動,就幫我裝了網線,還教我視頻。

    顏茴驚喜的說道:是嗎?那他可真是好人,你現在會視頻了嗎?

    會了,我有QQ號,他幫我申請的,你等等,我去找紙條,QQ號在上面。

    顏茴的媽媽把QQ號給了顏茴,然後有一點興奮的說:我在網上等你。

    顏茴忙把筆記本打開,在開機的過程中,衝到了衛生間裡把自己好好的洗了把臉,因為氣色不好,又撲了很多粉上去,生怕母親看到自己現在落寂的樣子。

    加了媽媽的Q,又發了視頻過去,很明顯她的母親還不會打字,只會用視頻,媽媽上網的主要動力,也是為了看到自己的孩子。

    視頻那邊很清楚,母親正在吃力的看著紙條寫著的步驟,怎麼個拿麥說話,怎麼個戴耳機,看著母親已經蒼老又笨拙的樣子,對面新科技一副束手無措,卻又像小學生一樣認真學習的態度,那一頭黑白雜夾的頭髮,和明顯松馳的下巴,顏茴感覺心裡非常的痛。

    這個世界上母親只有她了,而她,卻還有很多人,她有大好的事業,愛情,友情,理想,夢幻,有青春,漂亮,健康。

    但是,她的母親卻已經失去了這些,母親只有一個孩子,而孩子卻還在遠方,她只能逼自己去學習新的科技,去面對完全無知的網絡,才能看到自己的孩子。

    顏茴心裡一軟,她想接母親來自己身邊已經很多次,可是,母親怎麼也不願意離開自己的小院,因為母親總說,在老屋裡能感覺到父親還在這個屋子裡,母親總說:他會回來的,他一定會接我走的,他肯定捨不得丟下我,要是我離開了這個地方,他來接我的時候,就找不到我了。

    所以,顏茴哪怕是心裡絞痛著,卻也不能多說什麼,母親驚喜的看到顏茴在電腦裡出現,拿著話筒餵了幾句,然後才說:茴兒,你怎麼了,不舒服嗎?怎麼臉色這麼難看?

    不會吧!可能是電腦的問題,你那個電腦是舊的,看人看不清楚。顏茴忙在那裡寬慰媽媽。

    母親笑了,她稀奇的看著顏茴,左右打量:你可是瘦了不少?

    現在年輕人都流行減肥,沒事。

    別瞎減,身體最重要,那麼瘦有什麼好看的,乾巴巴的沒點肉。母親一直不理解為什麼瘦等於美。

    媽,你在家裡好嗎?要不要來我這邊住一下。

    算了,我不打擾你了,你掙點錢不容易,我在這小城市裡住著很舒服的,再說了,我最近老夢到你爸,一點也不孤單,不寂寞,心裡可舒服了。

    顏茴在這邊也寬心的微笑著,雖然父親已經離開她這麼多年,可是,她也總感覺父親一直都會回到小屋裡來。

    母女倆正在用視頻聊天,忽然一下子,母親那邊的視頻斷掉了,QQ視頻對話框變成了消息對話框,顏茴知道自己在家的那臺電腦已經很老舊了,掉線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正想發視頻請求過去試試,就看到了和母親的對話框閃了一下。

    顏茴心想,難道母親還會打字了?好奇的一看,上面正是一句用紅色的字體寫的話:幫我一個忙好嗎?

    顏茴驚的從筆記本電腦前彈了開去,她怎麼也不相信母親能在這麼快的時間裡打出一句話來,而且這句話,還是那樣的熟悉。

    幫我照個相。

    一個消息又發了過來,現在顏茴確信那個不是母親,可是,是誰,誰在電腦那邊,是那個侄子嗎?他為什麼要自己照相?

    顏茴手慌腿亂的去關電腦,她實在沒辦法再忍受這事情發生,就在這時,對話框的界面彈出一張照片,照片下面還帶著一句話:你還沒有給我照相!

    那字體鮮紅奪目,就像是有人割破了手指頭,然後對著屏幕畫出了印跡。

    顏茴看到那個照片,就渾身發抖。

    那個照片就是剛剛在自己房間裡拍下來的,位置就在自己的電腦椅後邊,從自己有腦後稍扭過去就在了,而照片裡是自己小屋的佈置,溫馨甜美。

    唯一不對的就是,照片的女主角是剛剛才跳下樓的大奔女,她站在那裡,低垂著頭,捧著那個老式的相機。

    而相機的鏡頭對著的位置就是自己坐著的電梯椅,顏茴感覺自己渾身發冷,看著這個照片左右圍顧著房間的四周,什麼也沒有。

    她感覺頭皮一陣陣的麻,驚嚇過度,縮在一角,看著QQ對話框彈出一張又一張的照片。

    像是從一個視頻裡截圖下來一樣,連在一起,就是那個女人在小屋裡轉了一轉,從陽臺上又墜了下去。

    在最後一張照片裡,是那個女人的手死死的拖著另一隻手,看起來像是握手,又像是情侶十指相牽。

    但是,顏茴看得出那是陳思諾的手,那雙手曾經沾滿了麵粉,舉起來刮到她的鼻子上,所以,她認得出那雙手的主人,修長又幹淨,指節寬大,讓人感覺安全的手,卻握在那個女人已經長著屍斑的手中。

    顏茴再也呆不住了,拿起手機就往外跑,她一定要找到陳思諾,要告訴他這件事情,要讓陳思諾小心,這樣的念頭佔據了她的一切心思,甚至超過了恐懼,也忘記了陳思諾剛剛對自己的態度。

    這個時候她只關心著陳思諾的安危,而她的心裡,根本就已經不再乎陳思諾的態度了。

    顏茴拿出手機,陳思諾的手機處於關機狀態,又打電話去陳思諾的宿舍,卻沒有回來,宿友看見她找的很急,支唔著告訴了她陳思諾在學校外租的地方, 顏茴都來不及道謝,打的直奔那個地方。

    陳思諾看起來並不像那種需要勤工儉學的人,他住的地方極高檔,在門口登記之後,她才能上電梯,去八樓找陳思諾。

    電梯往上行,而她卻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說什麼,心跳的很亂,她怕陳思諾不相信自己,她也怕自己太相信自己,如果都不是真是,是幻覺,那麼,陳思諾會不會以為自己瘋了?

    胡思亂想間,來到了那個803號房間的門前,她震定了一下心神,讓自己看起來不要像一個怨婦,省得嚇到陳思諾。

    按了按門鈴,裡面過很久才傳來了不悅的聲音:誰啊!

    顏茴看了看錶,都快晚上十一點了,這個時候是不應該打擾他。

    她沒有退縮,又按了一下門鈴,隨著門鈴的叮咚聲,門打開了,隔著鐵門,顏茴看到陳思諾光著上身,手裡拿著一個衣服正在往裡套,皺著眉頭,一看到是顏茴,更加的不悅。

    我說你有完沒完啊!還找這裡來了。

    顏茴心頭大痛,死命握著手機,指間都泛著隱隱的白色,苦澀的對他說:我真的有話和你說。

    有什麼話,你就說吧!陳思諾沒有開門的意思

    很重要的事情,關於那個跳樓的女人。

    你要想到什麼重要的線索,可以和警官去說,其實你們的事情我真的不是很清楚。陳思諾不冷不淡的答道。

    顏茴強忍住淚,卻還是放輕了音調,悲語中帶著一絲雜夾的哀求:這事真的很重要,我擔心會傷害你。

    她感覺自己已經低到了塵土裡,再也沒有的卑微了,她在求這個男人要相信她,因為這件事情關係到這個男人的生命,雖然事情說起來不太有人會相信,但她要做最後的努力。

    這個時候,從陳思諾的背後探出一個溼淋淋的頭,一個女人看著她,一邊揉著溼發,問道:思諾,她是誰?

    顏茴看著那個女人身上圍著一個浴巾,頭髮散開來,像萬把劍在穿著她的心,怪不得他會一直都不開門,怪不得他會這樣,原來,他的女人那麼多,那麼多。

    而這個女人,居然就是他曾經帶自己去看的林靜空,林靜空那潔白的手臂,跳著舞的時候,多麼像展開的翅膀。

    陳思諾當時居然還會帶自己去看她的舞蹈,怪不得那個時候他對林靜空的舞蹈那麼的熟悉,他到底當自己是什麼了?

    顏茴終於還是忍不住了,眼淚奪眶而出,掛著淚問道:你一直都只是和我玩玩罷了?

    你以為呢?。陳思諾不屑的回答,就差沒有說,你這個傻子。

    顏茴扭頭就走,就讓這個世界毀滅好了,就讓這個電梯馬上失控掉到樓下去,最好把自己跌成一塊肉餅,就在這個樓被炸掉, 就讓這個世界馬上被黑洞給吸走,就讓自己從體內長出無數奇怪的植物,把自己給撐死。

    好吧!老天,就讓我死了吧!這一剎就把我切成碎片,反正都已經支離破碎了。

    林靜空用幹發巾擦著黑亮的長髮,她愛惜頭髮,從來不會用吹風機。

    她坐在沙發一角,看著還已經關上了門卻還在門邊發呆的陳思諾。

    怎麼了,喜歡她啊!林靜空把頭髮一包,點了一根菸,盤著腿坐在沙發上。

    你瘋了嗎?陳思諾憤怒的轉過頭來。

    那你為什麼不敢讓她進屋,不就是不想讓她看到我傷心嗎?

    她傷心管我屁事。

    你不用嘴硬,你的脾氣,我還不知道。林靜空用一種瞭如指掌的眼神看著他。

    走啦!你總到這裡來做什麼?煩不煩啊。陳思諾把她的衣服丟過去:別老穿成這樣,很漂亮嗎?

    生什麼氣?林靜空不以為然的說道:我可是和你說啊!她的事情你不能再插手了,別活的不耐煩了。

    陳思諾大叫:我管她什麼事了?你煩不煩啊!和媽一模一樣了,你提前更年期了?

    林靜空從臥室裡穿了衣服出來:誰叫我是你姐啦,和你媽像也沒辦法的事情,不是媽讓我照顧你,你以為我願意來打掃你這個狗窩,每次都要出一身臭汗,誰樂意。

    陳思諾坐在沙發上,悶聲抽菸,林靜空走到門口,不放心的扭頭再說了一句:你可別犯傻,又去找她。

    知道啦!快走。陳思諾揮了揮手,裝出不以為然的樣子,把林靜空送出了房間,關上門,可是心裡卻一直都很沉很苦,像是有一顆淚墜在那裡,那個女人多少的傷心都能品得出來。

    他搖搖頭,不願意再想了。

    這個時候,從陳思諾的背後探出一個溼淋淋的頭,一個女人看著她,一邊揉著溼發,問道:思諾,她是誰?

    顏茴看著那個女人身上圍著一個浴巾,頭髮散開來,像萬把劍在穿著她的心,怪不得他會一直都不開門,怪不得他會這樣,原來,他的女人那麼多,那麼多。

    而這個女人,居然就是他曾經帶自己去看的林靜空,林靜空那潔白的手臂,跳著舞的時候,多麼像展開的翅膀。

    陳思諾當時居然還會帶自己去看她的舞蹈,怪不得那個時候他對林靜空的舞蹈那麼的熟悉,他到底當自己是什麼了?

    顏茴終於還是忍不住了,眼淚奪眶而出,掛著淚問道:你一直都只是和我玩玩罷了?

    你以為呢?。陳思諾不屑的回答,就差沒有說,你這個傻子。

    顏茴扭頭就走,就讓這個世界毀滅好了,就讓這個電梯馬上失控掉到樓下去,最好把自己跌成一塊肉餅,就在這個樓被炸掉, 就讓這個世界馬上被黑洞給吸走,就讓自己從體內長出無數奇怪的植物,把自己給撐死。

    好吧!老天,就讓我死了吧!這一剎就把我切成碎片,反正都已經支離破碎了。

    林靜空用幹發巾擦著黑亮的長髮,她愛惜頭髮,從來不會用吹風機。

    她坐在沙發一角,看著還已經關上了門卻還在門邊發呆的陳思諾。

    怎麼了,喜歡她啊!林靜空把頭髮一包,點了一根菸,盤著腿坐在沙發上。

    你瘋了嗎?陳思諾憤怒的轉過頭來。

    那你為什麼不敢讓她進屋,不就是不想讓她看到我傷心嗎?

    她傷心管我屁事。

    你不用嘴硬,你的脾氣,我還不知道。林靜空用一種瞭如指掌的眼神看著他。

    走啦!你總到這裡來做什麼?煩不煩啊。陳思諾把她的衣服丟過去:別老穿成這樣,很漂亮嗎?

    生什麼氣?林靜空不以為然的說道:我可是和你說啊!她的事情你不能再插手了,別活的不耐煩了。

    陳思諾抬起眼,不屑的說道:管你屁事?

    林靜空的臉色一變,不以為然的冷笑著答:當然,你有權利,不過,你最好不要忘記,除了我,你誰也不能去愛。

    陳思諾看也不看她說:包括你。

    林靜空也不怒,只是把煙往桌子上死命的按下去,然後說:那最好不過,只要不出從前的事情就天下太平了。

    房間裡一時死寂,沒有任何人可以打破這種冰冷的局面,像沉入了海底的沒有光純黑的壓抑。

    第

    顏茴收拾了行李,和公司請了個假,準備回家去看母親一趟。

    她感覺特別的累,小蕊死後,發生的一系列事情都讓她感覺到心灰意冷,那個鍾引出的那麼多詭異的事情也不再是她能繼續裝女強人的極限。

    但更重要的是陳思諾一次又一次的傷害,她不惜失去自尊一次又一次的回頭去找他,最後得到的不過是羞辱罷了。

    顏茴累了,那種累是有一個人從她的背後把靈魂給抽走,她就只能有一個軟綿綿的屍體在世界上強撐著。

    她呆坐在長途汽車上,三個小時的路程並不遠,但那一路她的腦子裡都是空白的。

    沒有思維,因為她太累了,除了看著窗外的景色,感覺到從內心裡湧出一波又一波的傷心欲絕的情緒,就沒有任何辦法了。

    她的包裡還放著那個詭異的鐘,她離開城市之前問劉巖要回來的,劉巖開始死活不肯給,後面看她的表情那麼的堅定也只能放手。

    這畢竟是小蕊送給自己的禮物,雖然不知道有什麼深意,但是,小蕊是不可能害自己的,所以,這個鍾根本不用害怕。

    再加上,收到鍾後,顏茴就夢到了死去的爸爸,她隱約希望如果這個鍾真有靈力,可以讓自己再見到一次爸爸。

    穿過大城市的主幹道,車拐上了高速,一路直開,風景漸漸迷人,看著遠山綠黛,中間綴著點點的田地,一塊一塊的分割的很漂亮,田裡有勞作的人,三三兩兩立著。

    顏茴看著那些人會想,他們快樂嗎?他們也有煩惱吧!

    人生哪裡會沒有煩惱,她安慰著自己,這麼大的城市裡有多少的故事,每一個故事都有一個煩惱的角色,這個城市真會被煩惱給漲破。

    可是,她又想到了陳思諾,那個男人會做美味的蛋糕,坐在他身邊就感覺很安靜,很願意那樣長長久久的坐著,聞著空氣裡誘人的蛋糕香,各式的甜味把她包圍,心也變得飄飄欲仙。

    只不過,有多少人女人在他那裡得到同樣的快樂呢?那不過是精美的假蛋糕,看著美輪美奐但卻沒有一點真實。

    顏茴把頭靠在窗上,就那樣想著,在這種半睡半醒終於到了自己家的小縣城。

    下了車,就有小三輪車來拉客,她熟練的上了一個車,抱了個地名,就聽著車子啟動,帶著她往家裡奔去。

    如果這個世界冷涼,那麼還有一個地方可以做最後的溫暖之地。

    就在顏茴往家裡回去的同時,劉巖正立在一棟樓下面,他已經約過步雨去看了那個老舊的圖書館,那裡什麼線索也沒有發現,但是,在那個過程中,他卻感覺小蕊留下的線索其實是步雨,步雨一定知道什麼,而且她沒有說出來。

    劉巖上次送步雨回家,看著她的短髮碎碎貼在後頸上,那個時候,他沒有想到小蕊,他想不到自己是陪著這個女人去找線索的,他特別想和步雨說:不如,我們再繼續走走。

    步雨總是微笑,她的眼神很清澈,但又像已經看透了一切,裡面藏著很深的東西,像是埋藏著一個巨大的秘密,那個秘密卻讓她更美。

    劉巖站在那棟樓下,藉著路燈開始翻看小蕊留下來的照片,每一張都已經看過了千萬次,小蕊的表情在這個樓下帶著一點幽怨,像是帶著三分不忍七分責怪。

    劉巖返身離去。

    陳思諾坐在蛋糕房裡,看著桌上散落著的麵粉,呆呆的望著已經打散的蛋黃,所有的材料都已經準備好了,但是,他卻沒有了興趣。

    他的眼前一次次的出現顏茴那雙眼睛,望著自己那種傷心像是小碎冰一點點的從目光裡流露出來,那種小冰渣就落在他的身上,開始不感覺有什麼不適應,可是,隨著顏茴傷心的融化,陳思諾感覺自己的手在一陣陣的發顫。

    他沒有辦法再若無其事的坐在這裡烘焙精美的蛋糕。

    從第一天看到顏茴開始,他就知道顏茴的命運是不可以被更改,而他的接近並不帶著愛意,更多的是同情。

    或者也是一種吸引,顏茴身上那種樂觀與不妥協,那種真誠與堅持,都是一種吸引,是陳思諾沒有的東西。

    可是,做為阿伊努舞的傳人,他太明白這個世界有很多東西是不可以去強求,他看多了生生死死,也明白什麼叫命數。

    有一些事情不是努力挽救就可以得到結果的,四年前的他就已經明白了這個道理。

    他搖搖頭,把這些東西趕出腦子裡,開始繼續挽袖子做蛋糕。

    如果沒有了愛情,那麼還有美食可以去補空。

    顏茴推開院門,院門是有鎖的,可是,開鎖的鑰匙就放在邊上有個小花盆的下面。

    她摸出了鑰匙,上面還是那串紅色繩子,用了很久了,都摸出了人氣兒。

    顏茴感覺自己就像從前放學一樣,又比母親早一步回到了家,什麼都沒有變化,時光在這裡靜止,她只要不看鏡子,就感覺不到自己的成長,一切都依舊。

    她還是那個蹲在院子裡的玉蘭樹前等著父親回來的小女孩。

    顏茴推開門,看著收拾的很整齊的房間,裡面的擺式都沒有改動,甚至連那個木桌都沒有變老,她用手指輕輕的撫摸著老舊的沙發,兒時那個女孩子像是就在沙發上趴著,還在那裡畫著畫。

    牆邊是那個女孩惦著腳偷衣櫃上層糖果的場面。

    廚房裡有那個女孩被罰站之後,抽泣著吃媽媽端上的拉麵鏡頭。

    窗邊是那個女孩看著一盆太陽花,自語著說:快開花,快開花,開花可以染紅指甲。

    每個人都是這樣被歲月打動,煽情的從來都不是時光,而是自己的心。

    門外有了響動,顏茴一扭頭,就看到了媽媽。

    她輕輕的走過去,把頭靠在在媽媽的肩上,在回憶裡她不記得自己曾經這麼的直接表達過對母親的感情。

    她的感情總是埋的那麼的深,不記得自己曾經怎麼樣的擁抱這個老人。

    母親的身子涼涼的,像是孩子理所當然就應該回到自己的身邊。

    但是,顏茴卻靠在母親身上說:別人說你死了。

    這句話脫口而出,來的太忽然,顏茴感覺像是有人佔據了自己的身子,說了這句話。

    是啊!我是死了。

    母親鎮定的回答。

    顏茴忽然就睜開眼,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在床上已經睡了一會兒,居然坐起了這麼亂七八糟的夢來。

    母親看來是真的回來了,外面已經飄起了菜香。

    真是奇怪,怎麼會做夢,夢到和母親進行那麼奇怪的對話。

    出了臥室的門,看到母親在廚房忙碌,顏茴笑著喊:媽。

    我剛進來,看到房裡睡著一個人,還嚇了一跳,看清了是你,怎麼回來也不打個招呼,我好準備一下。母親李玉梅滿臉笑意。

    還不是想給你一個驚喜!

    顏茴把水果隨手放廚房裡,洗了洗手就坐在飯桌前,準備吃飯了。

    飯桌是紅木方桌,使用的時候很長卻依然非常的結實,上面鋪著雪白的桌布,在燈泡下,有顏茴喜歡吃的蒜苗炒臘肉,筍尖燉烏雞,冰鎮芥蘭,紅燒鯉魚,菜的份量都不多,盛在盤裡顯得是色香味俱全。

    顏茴一掃剛剛的不舒服,坐在家裡的椅子上長長的鬆了一口氣,家裡的溫暖氣息像一雙巨大的手在輕輕的拍打著她,讓她感覺到非常的安心,張玉梅滿心高興,不停的做著菜,這一切都讓顏茴感覺到正常。

    是的,那個瘋狂的鬧鐘所帶來的不舒服,都沒有了,在家裡,她什麼也不怕。

    菜做的味道非常好,有廣告詞就是這樣說的:XX牛肉乾,母親的味道。證明媽媽做的菜永遠是天下最好吃的。

    張玉梅坐在對面,看著女兒挑著她喜歡的菜吃著,愛憐的盛起了一勺魚,倒進顏茴的碗裡。

    顏茴嘴裡正塞著芥藍,一看到碗裡那個巨大的魚泡,在米飯上泛著白泛的光,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就感覺一陣噁心,抑制不住的嘔吐感衝到了腦門,她往後一退,像被踩到了尾巴的貓一樣,飛快的衝到了廁所對著馬桶大吐起來。

    她一腦門的冷汗,耳朵裡又響起了那個奇怪的聲音,那個聲音是那樣的怪,讓她已經分不出性別,也感覺不到變態,而是有一種惡寒。

    她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想到了跳樓自殺的大奔女最後的表情,低垂著頭,眼白翻的像一個巨大的魚泡。

    張玉梅很著急,顏茴只說是坐車太久有一點不適應,在床上躺一下就好了。

    她倒在床上,總是感覺渾身不對勁,那種不對勁雖然說不上來,但是,卻又說不上為什麼?

    掙扎著抬起頭,看著家裡的那臺電腦,果然是裝了網線,窗外的天氣暗了下去,她爬起來擦了擦額頭溼溼的汗水。隨手把鐘擺在電腦前,打開了電腦準備上網收收郵件。

    電腦很慢,耐著性子把電腦打開,可是怎麼也上不了網,彎下腰一看,原來網線早就被老鼠之類的咬斷了。

    她蹲在地上,看著咬斷的網線,從那個斷口上面落滿了灰塵來看,絕對不是最近的事情。

    可是,就在幾天前,她還和母親張玉梅視頻聊天來著,確實是在這個房間裡。

    顏茴感覺一種巨大的恐怖從心底裡湧起,那個夢迴到了腦海裡。

    有人說你已經死了。

    是的,我死了。

    門外響起了腳步聲,輕輕的踩著,那種腳步聲像是紙人在地上被人拖著走,刷刷的掃著地。

    這不是母親的腳步聲,母親的腳步聲她聽了這麼多年,那種力道就不可能是母親。

    門被推開了,從黑暗裡走進來一個老人,母親手裡拿著果盤,往裡面走著。

    顏茴急忙站起來,扶著書桌,臉上擠出一個笑容。

    我給你削了個蘋果,很甜,你試試。張玉梅把水果盤放下來,蘋果切的很漂亮的形狀,上面有幾根牙籤。

    顏茴看著熟悉的母親,怎麼也不願意自己想到的那個夢,也不願意想到那個網線。

    她強笑著裝成不在意的拿起一塊蘋果,放在嘴裡,問道:媽,電腦這麼慢,你怎麼上網的。

    都是隔壁的小趙給我搞好了,我才能上的,我也不太懂。母親並不太關心電腦。

    那小趙什麼時候回來的?

    就前不久啊,說是放假了吧!

    顏茴奇怪的想,這個時候放什麼假呢?不管如何她都想去看看那個小趙,難道是小趙自帶了網線,也有可能吧!

    顏茴吃了幾口蘋果,對母親交待了一聲,就說自己要去外面看看老朋友,張玉梅雖然有一點擔心,說了幾句天色黑了,現在的治安可不像你小時候那麼好,要小心一點。

    顏茴拿起包,回頭對母親說:沒事的,我就在小院周圍走走,就看看老鄰居,他們還不知道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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