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他不喜歡到要自己死?翼翼在地上掙扎著想爬起來,這時候車裡燈亮起來,可裡面並沒有人,也就是說車自己衝了過來將翼翼撞倒。〕
當翼翼熟悉的身影出現的時候,整個大街上的霓虹燈都已然亮了起來,紅黃藍綠閃爍著,照在她的臉上,她有一張線條優美的臉龐,足以幻化成語言來命令男人。當她出現在街角,範啟澤毫不費力地就看到了她。
可是他不想去打招呼,這其實很矛盾,自己很想去找一個人度過今晚,可是又心有慼慼,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翼翼敲了敲車窗,然後坐在車上,語氣中透著一種莫名的興奮:還是去老地方吧,快點開車!
範啟澤悶聲地往她所說的老地方一家酒吧開去,車裡空氣中透著翼翼香水的味道,雖然不濃烈卻深幽襲人,這樣讓他很緊張,手指開始不由自主地在方向盤上敲擊著。
汽車飛快地路過各種景物,範啟澤打開窗戶,大口地吸著氣。翼翼看出了不對勁,連忙關切地問道出了什麼事情,卻遭遇了範啟澤冷冰冰的沉默,只好一同沉默下去。
酒吧裡面並沒有多少人,大廳裡面播放著藍調音樂,翼翼輕快地在前面帶路,在他們早已經熟悉了的座位坐下。
這個時候範啟澤更像是一個地下工作者,緊張地四下望著,眼睛睜得巨大,試圖在昏暗的環境裡面找到什麼對自己不利的情況,就這樣一路跌跌撞撞地才算坐了下來,而且依然如同受驚的老鼠一樣四下打量著,讓人感覺十分怪異。
翼翼一邊看著酒水單一邊看著範啟澤,好像中了邪一樣伸頭縮尾地在對面,這全然沒有那個意氣風發的範啟澤的風采,倒像是來這裡偷東西的小賊一般。
你到底怎麼了?看起來神不守舍啊。
範啟澤答應了一聲,卻又像沒有聽懂一樣啊了一聲。
這讓翼翼十分惱火,自己專門找了這個傢伙,他卻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於是將酒單扔向範啟澤,砸在範啟澤面上。
這一下說重不重的,倒是讓範啟澤像是醒過神了一樣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專心地看著眼前這個女人。
說實在的,範啟澤一直叫她翼翼,而她也只讓範啟澤叫她翼翼,這樣說是有神秘感,於是她的身份就像是永遠捅不破的窗戶紙,只能模模糊糊地猜測,有時候像是公車售票員,有時候像是高級白領。
她還可以什麼都是,這樣的人讓範啟澤十分頭痛,而且換在這樣的環境中,更是讓人琢磨不透,如果她開口說自己就是殺手,那些女人就是她幹掉的,又該如何是好?
範啟澤又有點神遊太虛了,翼翼已經點好了酒和基本餐,現在就等著範啟澤開口了。
一樣的,我沒什麼別的要求。
等到東西上齊,翼翼在高腳杯中斟滿了紅酒,範啟澤突然意識到自己絕對不能喝酒,尤其是不能喝醉,經驗上來看,要是自己喝醉而且第二天睡在一個天都想不到的地方,這樣也許就意味著翼翼就將失蹤了。
來乾杯,為了這一年多來的沉默!
翼翼將酒杯碰得叮噹作響,範啟澤卻手忙腳亂地打算逃脫,他拙劣地開始翻自己的包,拿出手機咿咿呀呀說一陣,然後滿頭冷汗地對翼翼說道:真是不好意思,公司領導找我,我得走了。
說完就要起身走人,他灰溜溜地往門外走著,卻被翼翼一把抓住後領,猛地一拉,拖回了座位。
知道嗎?我現在是柔道黑帶!完蛋了,翼翼今天成了柔道高手了,看來這一劫是死活過不去了,範啟澤戰戰兢兢地舉起酒杯,嘴上卻忘了祝酒詞。
為了什麼來著?
為了一年多來的沉默。
範啟澤聞言一口喝下杯中酒,低著頭嘀咕著,他還是保持著一種遊離的狀態,即使他之前多麼期望今晚能有個人陪著他,一起苦捱到天亮,但是這個時候他卻並不希望翼翼在他身旁。
好啊,好啊,久別勝新婚嘛。這句話後面等來的是一陣沉默,翼翼不再說話,而是躲在餐桌燭光的後面默默流下了眼淚,抽泣的聲音越來越大,這讓範啟澤有點手足無措,今天她是柔道高手,可是她卻哭得特別悽慘。
範啟澤,你還記得你答應過什麼嗎?
說實話,範啟澤對於很多女孩許下了很多承諾,包括對於明敏的婚約,可是能兌現的沒有多少,至於翼翼所說的承諾,他搜刮盡了腦汁也想不出他曾經說過什麼。
於是只好埋頭裝傻充愣,吃他自己面前烤得半焦的牛排,把自己的嘴巴填滿,這樣就不用回答了。
翼翼直勾勾地盯著範啟澤,期待能夠從他的嘴裡說出那個自己期望的答案,可範啟澤的態度讓她焦慮不已,像是一個越來越大的氣球,即將要爆炸了。
眼淚即使還不顧自己今天作為一個柔道高手的身份在模糊雙眼,翼翼還是忍不住爆發了,隨著呯地一聲拍在桌上,四周的幾個顧客先是縮起脖子像是躲閃著子彈,隨後意識到有事情發生,馬上有人八卦地伸長了脖子。
好啊!好啊!要打架了。這種熱鬧必須要看,只見哭得眼圈紅紅的翼翼似乎將要把範啟澤撕碎,大家都在拭目以待,期待慘劇的發生。
範啟澤繼續埋頭苦吃,腦子繼續搜索著,突然他使勁地吞下嘴裡的牛肉,不緊不慢地說了句:生日快樂,翼翼!
眼看著快要落下的手一下子懸在了空中,圍觀的人們咕地一下吞下了口水,彪悍的翼翼猛然又恢復了淑女形態,失力一般坐下,眼淚再次隆重登場,不爭氣地繼續落下。
我還記得去年就是在這個餐廳一起吃的飯,我說過會陪你過每個生日。
範啟澤清晰地說著這些話,眼神中露出一種情場高手所特有的一種光芒,讓周遭群眾無趣地散開,沒有了武打片看,要演言情片的話還不如回家看電視。
看到範啟澤還沒有忘記那回事,翼翼破涕為笑,開始這一餐生日宴,範啟澤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一顆芸豆,遞給翼翼說這是生日禮物,並且說這顆是一個魔豆,當它長出來的時候,自己的願望就會實現。
翼翼說你又騙人,可是嘴上還是帶著笑地接過這個禮物,看著範啟澤,有點欣慰地說道:你穿的還是去年那件西服,這樣真好。
範啟澤笑笑沒有說話,繼續吃著飯,等這一餐飽含著笑和淚的酒飯吃完,他提出了一個要求:陪我過這一晚吧。
翼翼爽快地答應了,不過可能當中有些誤解,範啟澤只是想能夠睜著眼待著,等到天亮。
賓館的落地窗戶能夠映出全城的燈火,範啟澤呆呆地站在窗戶前面,一言不發地看著景色,翼翼在洗澡。
範啟澤決定聽那個算命先生一次,就去西山昌定河的不繫舟那裡放生一尾錦鯉,這種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正在盤算著,身後被一團溼漉漉的翼翼緊緊地摟住了他。
是你要我今天陪你的!翼翼貼上範啟澤的耳根,輕咬一下,還不及範啟澤說話,旋即又轉到他面前將嘴唇獻上,來了一個纏綿的溼吻。
範啟澤有點窒息,他雙手展開不知道該怎麼辦好,就現在的精神狀態還想著這些肯定有點力不從心,可隨著翼翼靈活的舌頭撬開他的嘴唇的時候,他開始全線撤防了。
順理成章的他們倒在床上,範啟澤有點被動接受著翼翼的熱情,這種熱情足以讓一個周身冰冷的人化成一團炭火,威力無邊。可範啟澤依然睜著眼,腦子中始終有一些畫面在翼翼長髮拂過臉龐的瞬間出現。
像是閃電一樣,瞬間照亮一個場景,或者浸染鮮血的白牆,或者又是那個孤獨的乾涸河床。
這樣讓範啟澤幾乎想要閉上眼睛了,可在這個時候,他看到了在公司衛生間出現的那個血染全身的女人,正站在牆角滿含微笑的看著他們的纏綿。
真不知道該怎麼去形容這種感覺,如同一點炙熱的火焰在閃動的時候卻淋上一盆冰冷刺骨的冷水,那個女人就站在那裡,整個點著夜燈而顯得昏黃溫馨的房間在那個角落卻是一片悽慘的藍色。
她像是一個觀眾一般,看著翼翼妖嬈的肢體在範啟澤身上纏繞,從而露出一個不易察覺的微笑,或者更像是嘲笑,在黑色的牙縫中緩緩的滲出血液,如同口水一般恥笑範啟澤的恐懼。
範啟澤猛地推開了翼翼,抱著頭大喊了一聲,然後等他睜開眼,只見那個角落灑滿了暖和的光線,那個女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翼翼被一下弄得手足無措,慌忙圍上浴巾換了一種不可理解的眼光看著範啟澤在床上大聲地喘著粗氣。就是喘不過氣來,範啟澤盯著牆角反覆確認了幾遍,又重新拍了拍腦袋,才認定自己看到的不過是幻覺,不過這樣的舉動倒是讓翼翼十分不爽。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你不喜歡我幹嘛還說什麼陪我一夜!
範啟澤舌頭根子都麻了,一時不知道怎麼說話了,只是一副作死的衰樣,看到這個情景翼翼更是光火,操起手邊的菸灰缸朝範啟澤丟了過去,這一下正中腦袋,範啟澤悶哼一聲,倒在床上。
那個菸灰缸雖然不大,但也是用玻璃做成的重物,這無疑是一件殺人利器,不一會兒,翼翼就看到床單上慢慢染上了鮮血。她連忙上前察看,範澤死了一樣躺在那裡,不過嘴巴中還在大口喘氣,像是被掐住脖子的狗一樣,舌頭都快伸出來了。
實際上這一下讓範啟澤又一次看到了那個女人,她站在不遠處嬉笑著,就像酒吧裡面看熱鬧的群眾一樣,血色的瞳孔中透著一股子讓人莫名的恐懼,白森森的牙齒中間那抹淺笑如同食人魚一般,誇張地咧著。
範啟澤下意識的收緊了身子,頭上傳來一陣劇痛,這種痛好像強光一樣,他一下什麼都看不見了,反射性地坐起來,這個動作剛好將翼翼挽進懷中。
翼翼正心驚膽戰地看著範啟澤,這一個本非自願的擁抱讓她嚇了一跳,不過很快就適應了這個擁抱,並且深情款款地對著範啟澤敞開自己的心扉。
你知道嗎?你並不知道我的名字,而你也沒有讓我感覺你就是我生命中的最為重要的那個男人,可是自從和你分開之後,我卻特別地想你,特別的。
翼翼再一次淌下眼淚,今晚範啟澤的表現讓她感覺有點陌生,可是卻又充滿了好奇,他就是這麼一個人,若即若離的態度反而讓人掛心。
翼翼繼續說著:沒有幾個男人會認真地玩我那個遊戲,猜我今天會是誰,他們都只是在配合一場戲,可你卻相信我不同的角色我得知你要結婚了,可是現在我想說,如果那個新娘是我,該多好!
範啟澤緊緊地抱著翼翼,對於她說的話好像極為激動,翼翼欣喜不已,她記得範澤唱過的歌詞和你在一起多美好,就算什麼都得不到
該說的都說完了,翼翼等著範啟澤的回應,可半天過去,範啟澤卻恍惚地鬆開手,然後說了句:你剛才說什麼,我沒聽到。
我說我想要嫁給你!
哦,是嗎?
範啟澤突然顯出一副無知覺的樣子,他想起了一個女人,這種感覺有點模糊,他曾經刻意去忘記,可穿上禮服面對明敏的時候,還有翼翼跟自己談及結婚的時候,這種感覺就冒了出來,酸溜溜的,透著一股子寒意,讓他的精神沒法集中,沒法投入感情。
範啟澤一副無知覺的樣子,這樣再次充分地引燃了翼翼心裡的怒火,要知道,她今天是柔道高手,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她真的會為自己的一個身份去努力許久,於是她毫不客氣地給範啟澤一個過肩摔,狠狠地將半昏迷的範啟澤徹底摔成了昏迷。
看到他那個樣子,翼翼穿好衣服,摔門離開了,留下在地上悶聲不作響的範啟澤,沒準這一下就要了他的命了。
範啟澤覺得自己特別痛,也聽到了翼翼出門的聲音,但是自己像是散了架一般,加上昨天一晚沒睡,他居然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翼翼走出賓館,茫然地站在街邊,手忙腳亂地掏出一顆香菸,點燃以後深深地吸上一口,然後靠上電線杆子,寒夜淒涼,香菸和口中的氣霧混雜在一起吐出,在路燈下顯得格外混亂。
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翼翼飛快的抽完了那根香菸,將菸頭用高跟鞋狠狠踩滅,然後得出這麼一個結論。
回頭看了一眼依然亮著燈的那個房間,範啟澤還躺在裡面,翼翼盡全力地笑了一聲,穿過馬路,這個地方和這個時間的車輛並不多,她快步的走到了馬路中間。
這時候一束強烈的光線打了過來,一輛彷彿脫韁野馬的汽車從不遠處的拐角殺將過來,燈光照到翼翼眼中,讓她什麼都看不清楚,但是條件反射的往後退去,腳步一亂,歪歪扭扭地站在路上。
等她的瞳孔反應過來,那輛車卻像是口中霧氣一樣蒸發掉了,路面靜得出奇,好像從來就沒有一輛飛馳而來的汽車一般。
正當翼翼愣著神,從暗中衝出一輛黑色轎車,並沒有開大燈,冷不防地將她撞飛在幾米外,她清楚地聽到自己腿骨碎裂的聲音,劇痛讓她的瞳孔一下子睜得更大,在黯淡的燈光下,看到了那輛車。
一輛黑色的老款薩博,而車牌是範啟澤的。
難道他不喜歡到要自己死?翼翼在地上掙扎著想爬起來,這時候車裡燈亮起來,可裡面並沒有人,也就是說車自己衝了過來將翼翼撞倒。
而且車以一種不快不慢的速度繼續往前開著,衝著翼翼過來,不一會兒,它就會用輪胎一點點地碾死她。
翼翼拖著斷掉的腿想爬開,可汽車比她更快,咯吱一聲,將她的腿壓在輪下,翼翼用盡全力雙手趴在車蓋上,她看到了駕駛室裡面有一個女的,她有著灰白的臉和一副血一般的瞳仁,微笑著看著她
汽車從容地碾過她的身體,這條街居然沒有什麼人聽到一聲慘叫。
與此同時,林涵開車帶著明敏往自己的家中開去,一路上明敏將長絨棉腿上的傷口看了又看,十分著急,林涵從車裡拿出一瓶雲南白藥,讓明敏先給長絨棉敷上,止住血再說。
別擔心,長絨棉這傢伙比我還硬朗呢,這點小傷不會有什麼大礙的!
長絨棉像是聽懂了他的話,不屑地哼了一聲,讓明敏撲哧一聲笑出來,大聲說道:你們像是兄弟倆!
林涵聽了這話沒生氣,反而興高采烈地答應著:對啊,我和長絨棉就是好兄弟,老搭檔。
聽了這話,明敏好奇地問起林涵怎麼去到GOV公司上班的事情,林涵添油加醋地將那天在洞中尋人和公司拖欠報酬的事情說了一遍,也把自己家裡經營的行當說了一通,就像竹筒倒豆子一樣,將腹中忍了許久的抑鬱說了出來,權當發洩。
誰知明敏卻說了句讓他意想不到的話:爸爸怎麼能這樣呢?拖欠工資的事情都做!
林涵耳朵一下子豎了起來,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沒準這個女孩的爸爸是張主管,這樣的話自己討薪的事情就好辦了,想到這條,連忙問明敏爸爸是誰。
我爸爸就是GOV公司的總經理,明少卿。
林涵的老爺車和他一起打了個踉蹌,想不到自己身邊就是坐著東家的小姐,怪不得她錢包裡的錢足夠長絨棉吃一個月了,這下可好了!
林涵意味深長地看了看長絨棉,使個眼色讓它注意拍好馬屁,說不定以後的食物就會由明小姐包了,可惜長絨棉依然傻乎乎地喘著氣,全然不懂其中深意。
蠢貨,林涵暗暗地罵了長絨棉一句,畢竟是狗,還是不懂什麼叫權貴啊!
明敏問起林家的特別行當,對這個她好像十分感興趣,瞪大了一雙眼睛,小手拉了拉林涵想要問個究竟,林涵撓著頭大概說明了一下自家的來歷。
林家是漢人,但是世居湘西,在解放初期卻又背井離鄉來到城市,從事這門特殊的手藝一直到現在,至於為什麼離開,老爸從來沒有說過。
林涵淡淡地說著:我並不想接著這個路走下,我只是想做一名醫生,或者其他任何一個職業的正常人,我想融入這個城市。
明敏不解地問道:我覺得你家這個職業不錯啊,很刺激呀!
林涵苦笑一聲,刺激要是能當飯吃,那就好了,這對於自己是一個尷尬的話題,不如引開,於是半玩笑般地問起明敏和範啟澤的事情。
明敏猛地扭過臉去,又開始查看長絨棉的傷勢,看來,她不想回答這個問題,林涵只好作罷。
別看了,本來你就包紮得那麼爛,老看也看不好啊!
說話間,林家的小院就在面前,不過院子漆黑一片,看來老頭子又出去下棋喝茶了。
下車準備開門,林涵卻發現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在門口晃動著,像極了賊,正打算溜門撬鎖一樣。
這下撞到了吧,林涵偷偷摸摸的從車裡拿出了一把扳手,慢慢地靠近,準備從後面偷襲,正要下手的時候,那人猛地轉回頭,叫了一聲:都像你這樣抓賊的話,連個賊毛都抓不到。
好熟悉的聲音,不過從造型上看起來還真不認識這個人,林涵舉著扳手無所適從。那人摘下了帽子和眼睛,從口裡吐出了一片東西,重新說了一遍剛才的話,林涵這才知道,這個所謂的賊,居然就是自己老爸。
不過他這一身打扮還真是古怪,林涵收起兇器,嘴上嘟囔著:弄成這樣,誰還認識你啊!
開了燈,院子裡面一片透亮,林孟在堂屋一坐,美滋滋地掏出幾百塊錢出來。
這是哪兒來的錢?
林涵在燈下看了看林孟的打扮,這一身太像一個江湖騙子應該穿的行頭了,那手上的錢想必就是他的贓款,想不到老爸一天到晚提什麼家族光榮史,現在卻淪落到這個地步。
是你上次帶回家的那個同事啊,叫範
範啟澤!你怎麼遇到他了?
林孟將錢收好,然後正色說道:不是我遇到他,而是去找他的,他遇到的事情不是一般人想象的,包括你我可能也幫不了他,不過我想提醒一下他,或者支一招。
你跟他說什麼了?
我讓他沒事去西山昌定河的不繫舟那邊放生一條魚,這樣可能會化解災難。
林涵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林孟,這一招可能對於範啟澤這種情況來說毫無作用,因為林涵知道範啟澤可能是受到什麼強大的詛咒,或者他本身腦袋就有問題。
我只是再去看了看他,最後的結論就是他真沒救了,所以才瞎說的,不過他出手很大方啊!
林孟其實真正的意思只是找了一個藉口,至少讓範啟澤在心理上好受一點,不過從範啟澤的出手來看,他還有點想林涵一直就留在GOV公司的念頭。
對老爸的這種行為林涵無奈地眨巴一下眼睛,然後說今天家裡有客人,可能要過夜,範啟澤的事情最好不要再說。
為什麼?那個客人也是你們的同事嗎?
不,她是我們老闆的女兒。對了,給我一百塊吧,我給車子加油!
休想!
明敏和長絨棉一同進了院子,長絨棉麻利地鑽回自己的狗屋,林涵帶著明敏到了堂屋,就去找繃帶好為長絨棉包紮去了,於是大堂裡面就剩下林孟和明敏單獨坐著,明敏好奇地打量著這一切,這裡沒有電視,也沒有電腦,一切好像是在五十年代以前,只是上面不搭調的吸頂燈的光亮在表明著年代。
兩人打完招呼,然後斷斷續續地開始聊天,林孟好像挺緊張的,仔細看著明敏,這讓明敏極為不安,好像自己臉上有什麼東西一樣。
當扯到林涵的時候,林孟開始流水一般述說著自己兒子小時候的光榮事蹟以及各種糗事,林涵忙不迭地趕來打住了話頭兒,讓老爸去弄點吃的,要是他再說下去,恐怕連自己幾歲開始發育都得一一交待出來了。
不一會兒,幾個風味十足的湖南小菜放了上來,林孟興致勃勃地打開了藏了許久的米酒,大口地喝起來。
酒意上了頭,他又開始喋喋不休地說起林涵的事情,並且對明敏的美麗著實地誇獎了一番,林涵知道,老爸把這當成相親宴了,連忙想去打斷,不料林孟又大大咧咧地將自己讓範啟澤去西山放魚的事情也說了出來,這一下讓整個飯桌氣氛為之大變。
明敏連忙問起到底是怎麼回事,林涵一下子捂住了林孟的嘴巴,慌忙解釋道:沒事的,我老爸瞎說八道,上次範啟澤到我家,他就是想作做弄一下他,沒事的,真的!吃菜,吃菜!
明敏半信半疑地撥弄著自己碗中的米飯,而林涵對著老爸射出了極為憤怒的眼神,讓他不要再瞎說了,林孟嘿嘿一笑,用酒堵住了自己的嘴巴。
明敏睡在客房,林涵要走的時候,一直沉默的明敏突然開了口:你明天帶我去找找範啟澤好嗎?
再說,你先睡吧!
走出房間,林涵像是鬆了綁一樣,恨不得狠狠地砸砸牆,自己到底是怎麼了,這樣一點都不符合自己性格嘛!簡直不可理喻!
身後林孟悄然走過來,意味深長地拍拍兒子的肩膀,笑眯眯地走開了。他看得出兒子對明敏的好感,同時自己對於明敏也是十分滿意的,不過這裡錯綜的情感還得林涵自己去解決。
林涵躺回自己的床,無奈地嘆了口氣,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說吧!
黑暗中,客房的門打開了,明敏偷偷溜出了房間,躡手躡腳地打開大門,走到了院子裡。長絨棉在狗屋裡面嗚了一聲,見是明敏,忙不迭地過來憨厚地搖著尾巴。
明敏抱住這頭大狗,附在它耳邊說了聲:我要去找一個人,你和我一起去好嗎?
長絨棉不知道是不是聽懂了話中意思,可是它卻跟著明敏消失在黑暗中,走了很長一段路也沒有出租車,明敏緊緊拉著長絨棉的頸鍊,一路走著,冬夜中的路燈照在這對拍檔身上,不一會兒就消失在淡淡的霧氣之中。
她想去找範啟澤,可是這大概不是明智之舉。
範啟澤醒來的時候發現四周有很多人盯著他看,他真不明白賓館裡面怎麼會進來這麼多人,大媽、大爺、老人、小孩,各種各樣的人圍成一圈,在那裡指指點點。
範啟澤四下摸摸,發現自己身邊並沒有軟軟的枕頭被子,而是直挺挺的睡在光潔的水磨石地板上面,周身冰涼涼的,他連忙手腳並用的爬起來,看了看四周。
軌道、樓梯,還有人來人往,這裡是一個地鐵站的地下通道,而他好像是在這裡睡了整晚,範啟澤的腦袋中好像有人點了一個巨大的爆竹,讓他一時間全然懵了,這意味著有不好的事情已經發生了,而且即將讓他知曉,範啟澤撥開人群,往外走去。
這一段地下通道並不長,但是卻讓範啟澤幾乎失控,明明他昨天晚上還和翼翼在一起,包括翼翼使出一招過肩摔的時候,他都尚能夠知曉,他是躺在賓館的地毯上,但是現在卻在這裡,唯一能夠猜到的解釋就是可能翼翼也出事了。
走出地鐵站,陽光顯得格外刺眼,他看清楚了地名,這裡離那個賓館大約十幾公里,天知道是什麼人把他送到這裡來的,他必須趕回那個賓館瞭解事情的經過。
錢包裡只剩下夠坐公交車的錢了,範啟澤只好擠上了公交車,往賓館方向前去,車上什麼人都有,亂糟糟地混在一起,車載電視的新聞節目正在播出,社會新聞在播放殺人案的線索,範啟澤有點不敢看電視,生怕從中瞭解到什麼東西,內容就是翼翼死在賓館中。
所幸的是新聞沒有放出這麼一條消息,範啟澤逃一般衝下車,往賓館方向走去,正走著發現不遠處有一群警察在圍著一輛車在檢查,範啟澤條件反射一般地躲在牆角,偷看發生了什麼事情。
範啟澤遠遠看到那是自己的汽車,不過車牌已經被摘掉,他連忙摸了一下衣兜,發現自己的鑰匙還完完整整的呆在那裡,那麼車是怎麼開到這裡來的?自己明明已經將它開到了停車場。
這樣不可解釋,範啟澤使勁拍拍自己的腦袋,他決定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從那群警察面前走過去,掩飾好自己的慌張,他將自己皺皺巴巴的西服整了整,慢慢地往前走過去。
看到自己的汽車正停在那裡,完好無損,警察正趴在地上研究著什麼,範啟澤不知道該不該上前說明自己是車的主人,但是他馬上看到了後面一條長長的血痕,如同在馬路上畫出的一副拙劣的畫一樣,橫亙在範啟澤面前。
完蛋了,範啟澤暗叫一聲,繼續往前走去,那條血印一直延伸著往前,走到街角的時候,一個讓人心悸的血印擺在面前,像是警察畫好的事故現場。一個清楚的人型留在路面上,而四周滿布濺開的鮮血,範啟澤呆在一邊,傻傻地看著那個印子,好像能夠想象出翼翼躺在地上,眼睛圓睜地看著自己,然後被一點點地壓死。
正看得出神,身後猛地冒出一個人,重重地拍了範啟澤一下,這一拍幾乎讓範啟澤失去了站立的力量,要順勢倒下。
看什麼呢,有什麼好看的!轉過頭去,一個胖乎乎的警察正沒好氣地看著他,有點兇惡的眼神好像想要吃掉範啟澤一般。
沒幹什麼,這裡怎麼了?
警察皺眉,一個被血跡嚇得有點軟綿綿的傢伙還敢問案情怎麼樣,這倒是奇怪了,於是輕描淡寫地說是場交通意外,死了一個人,但是屍體不見了。
屍體不見了,範啟澤相信了自己的判斷,連忙點頭,然後快速離開,還沒走多遠,警察在後面叫了一聲:哎!這位同志你等一下!
範啟澤聽了,滿頭大汗地站住不動,等著發落。
別到處亂傳,這也可能是謀殺案!那警察說。
範啟澤不敢回頭,儘量冷靜地答應了一句,連忙快步走掉。
翼翼可能也死了,範啟澤開始喘不過氣來,他想跟翼翼說她的一切角色都很好,自己從來都是當她就是那麼一個人,而且他知道翼翼會自己的想做什麼就會付出一切。可是在翼翼二十七歲生日的時候,她死了,並且有可能是自己害死了她,想到這裡,範啟澤流下久違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