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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回 醉人不過花共酒 花是美人酒是愁

    這招實出雲飛的意料之外,鼓圓了眼睛道:你別叫,別叫!我求求你了,我

    什麼都聽你的還不行嗎?羅彩靈不理睬雲飛,嗓音反而越叫越大了:快來人吶,

    打色狼呀,救命啊!雲飛急得都不知道急什麼了,只是不停地作揖。

    農夫們見有一少年捂住一少女的嘴,那少女還死命掙抗。一人用四川話罵道:

    光天化日之下姦淫婦女,這淫獸太猖獗啦!一人用山東方言罵道:打死他,

    打死他!一人用河南本土音罵道:把他抓來閹了!都拿著農具來打。眼見眾

    人潮水般地衝過來,天神地煞一般模樣,雲飛雙手亂舞道:我沒有,我不是!

    這釘耙、釤鐮打在人身上可吃不消呢。

    玩笑歸玩笑,可不能過火,羅彩靈急忙喊道:別打,別打!我們是鬧著玩兒

    的!雲飛漲紅了臉道:各位老鄉,你們誤會了!眾人見羅彩靈一臉頑笑,方

    才明白了因果,指手畫腳地走開了,道:現在的年輕人,越來越沒規矩了!

    現在可不比咱們那個年頭啦!和他們比起來,咱們都是老古董羅!

    雲飛見羅彩靈歡笑自若,竟以此為兒戲,道:你的臉真和鱷魚皮一樣厚。

    羅彩靈道:那又怎麼樣,我就是要欺負你,還要把你掐在我的手掌心裡。雲飛

    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天色已昏暝,松鴉歸巢,牛羊入圈。倆人一走一停地回到神廟,只見大門上插

    著一把雪刃,帶著一封書緘,雲飛便知事情不對勁,忙把書緘取下抖開了看,梗概

    過眼,道:李祥被紅教抓去了,現正關押在凌家莊!羅彩靈驚道:你說什麼?

    雲飛將書緘遞給她,羅彩靈看過,道:都怪我們自顧自的,撇下他不管,他又不

    會武功,出個三長兩短,怎生是好!雲飛道:事不宜遲,咱們趕快到凌家莊去。

    羅彩靈道:只怕有詐!雲飛道:顧不了這麼多了。

    凌家莊為紅教一分舵,莊主凌鋮五旬開外,即掌此舵,平日好善樂施,做

    了許多因果好事,深得民心,為紅教復出江湖打下根基。凌鋮與昝舵主相約,一方

    抵擋螭遢狂俠,一方設計擒羅彩靈,怎知昝舵主事敗,凌鋮還未得信。

    莊內有那數不盡的寬闊庭院、幽深廊廡、亭臺樓榭、花草山水,富麗堂皇的龜

    頭殿內,以皂罽鋪地,燔鵝草之臭,燃九光九徹之燈。兩廂列著矛、錘、弓、弩、

    銃、鞭、鐧、劍、鏈、撾、斧、鉞、戈、戟、牌、棒、樺、杈等十八般兵器。

    咚咚咚!聽得鼓桴猛槌。這鼓桴可不一般,乃是人的股骨;這面鼓皮也不

    一般,乃用人皮包就。凌鋮在眾人的吶喊聲下威武升堂,高坐虎皮交椅,後掛檮杌

    壁簾。鷹隼們都在丹墀侍立,李祥五花大綁在堂中跽跪。

    紅教即出江湖,凌鋮便撕下偽善的麵皮,鼓了鼓掌,從灰蟒罘罳後走出來一樂

    班,吹篪打鐃,好不快活!他們拿起封了眼窟窿的髑髏作飲酒的器皿,咬著豬提胮,

    還對撞髑髏如撞杯般笑飲,攤開《歐殺範五臟圖》指點評騭,雞血酒從髑髏的鼻孔

    流入他們的嘴中。

    李祥只顧嚷嚷:你們抓我幹什麼,我啥也不會,只會吃飯。凌鋮一指李祥,

    咄喝道:你可知犯了哪款天條嗎?李祥堆著笑道:其實,嘿嘿,咱們是自己

    人。凌鋮哦了一聲,鼓了一掌,幕後拉了天人教的沈香主出來,摁跪在地。

    凌鋮道:既然你自稱是自己人,去把他的腦袋割下來!一教徒給李祥解了繩子,

    遞把雁翎刀給他,李祥拿了刀直髮抖,不敢割。

    凌鋮喝道:你不敢割,還說是自己人!來呀,把他洗刷乾淨,醃在鹽罈子裡,

    明兒給俺們下酒!兩個手下拿著繩綯應聲而來,李祥叫道:小人真的是自己人

    哪,只是小人天性膽小如鼠,不敢殺人哪!凌鋮怒喝道:還在老子跟前唱戲!

    快給老子綁起來!看著兩個煞星一步步逼進,李祥的魂都被嚇掉了,大哭道:

    大人饒命呀,可憐小人家中尚有位八十歲的老孃無人贍養,望乞饒恕小人的性命

    則個!兩個手下聽得悲愴,牽著繩綯猶豫起來。

    凌鋮大怒道:還磨蹭什麼!手下忙依命將李祥掀翻套上繩綯,準備吊在懸

    樑上洗刷。四處的音樂正在大吹大擂,就像送葬之歌。李祥扯著繩綯,東張西望,

    四處猙獰可怖,扯著頭髮叫道:天哪!就算我要死,也要挑個風景好一點的地方

    啊!凌鋮哈哈笑道:這兒風景別緻,你也死得其所了!李祥大叫:你們不

    能吃我,我有性病,吃了要爛嘴巴...兩教徒只當不知。李祥的脖子已被吊起,

    勒得他臉紅脖子粗,大聲嚷道:在我臨死之前,讓我把遺言講完!凌鋮一揮手,

    示意手下鬆開他,道:好,你說。李祥捏了捏脖子,感到心臟似乎在火裡噓了

    一下。

    沈香主卻沒李祥好運,被人剄割,作了無頭之鬼。李祥看得吞了一口涎,清了

    清嗓子,道:小人的拜把子兄弟螭遢狂俠乃是天挺英雄,不管你們多少人,在他

    眼裡都如螞蟻一般,你若殺了我,定會死無全屍!不如好酒好菜端上來,等我兄弟

    來了,替爾等美言幾句,免爾等之罪。凌鋮一把將酒杯捏得粉碎,怒道:豈有

    此理,敢小窺我,好,就讓你多活片刻,待他來,看我如此銼敗他!

    李祥心中快意,只待雲飛來救,這傢伙倒有點鬼畫符,故意要他們操練武藝,

    消耗體力,讓雲飛救時方便些。凌鋮卻看不透,有意賣弄氣勢,數了十個手下在大

    堂上呯呯嗙嗙地打鬥,笑問李祥:我這總教頭操練得怎樣?李祥笑道:

    紀律嚴明,孫臏再生亦不過如此。

    凌鋮大笑歡顏,道:捧我啊,想我饒你一命麼?李祥道:作人誰想死呢。

    凌鋮哼了哼,吩咐暨師爺點兵圍剿雲飛。共有卒三百餘人,師爺點了九成兵,凌鋮

    道:殺一個人要帶這麼多人手去嗎?李祥暗自吞笑:嘿嘿,回來的就沒這麼

    多人啦!暨師爺諫道:螭遢狂俠不可小睇呀!想當初他在武林大會上連克群雄,

    連武林盟主都敬他三分哩!凌鋮一吹黃鬚,道:螭遢狂俠那小蝦米有什麼了不

    起的,我一向就不服他,減一半人!暨師爺苦勸了兩回,凌鋮依舊不聽,暨師爺

    只得服從旨令。

    凌鋮詩興即起,吟道:人間天下誰第一,人間天下俺第一。天下人間誰第一,

    天下人間俺第一。手下一人叫作邵馬屁,這時豎起大拇指,躬著身子,笑呵呵道:

    大人文采彧彧,雲蒸霞蔚,作出的詩自出仙意。看此詩格律精嚴,韻高辭雅,風

    格清空;上厥集覽漢唐之精華,下厥啟承當世之文風;凌雲健筆意縱橫,文章老使

    成。啊呀呀!大人之造詣杜甫不及,李白不及,孟子不及,孔子不及,神農不及,

    黃帝不及...手下們連忙人云亦云,譽不絕口。

    凌鋮哈哈大笑道:從即日起,你就是指揮了。謝主隆恩!邵馬屁叩頭

    如掏蒜。凌鋮意籌興壯,喚人擺上酒席,他的用度近日來極為闊綽,案上皰膳窮水

    陸之珍,視者眼花。李祥還在堂中跪著,早上到現在還打著饑荒,見凌鋮吃得爽利,

    喉嚨裡直癢癢,道:大人手裡握的這隻雞腿長得好漂亮喔!凌鋮飲下一樽佳釀,

    笑道:怎麼個漂亮法?李祥口角流涎道:噯呀,圓圓墩墩,肥香盈盈。天可

    憐見,如果能讓我嗅上一嗅...凌鋮便下座,伸著雞腿給李祥嗅了一口。誰知

    嗅過之後,李祥的肚裡倒更加餓了,趁機說道:如果能讓我嘗上一口,那...

    做夢!凌鋮回到座上,喝道:在沒把你碾成碎末之前,給我老實點!

    李祥不肯死心,揚著脖子望向雕案,道:這些紅紅的燻肉也好可愛耶!凌

    鋮把雞腿一揚,道:小子,你只是我砧板上的一塊肉,還想吃肉,門都沒有!

    勻一點嘛!閉嘴!

    李祥道:既恁地,賞杯水酒喝吧,我的喉嚨都渴得冒煙了。滾!

    李祥實在忍不過,顧不了男人的面子,哭將起來。凌鋮與眾人都看得大笑:

    沒想到逮了一個娘娘腔!

    此時,一道士走出灰蟒罘罳,只見他星冠耀目、鶴髮蓬鬆、布褐長春、面目清

    臞、年約五旬。凌鋮見道士好容易出來,滿臉關徹之情,起身問道:蒯柵老仙家,

    天死水練成否?蒯柵從懷裡拿出一個赤色的小罌瓶,瓶嘴用包著紅布的木塞

    堵著,笑道:貧道做事,你還不放心麼。這瓶天死水,配以人間九九八十一種形

    色各異的草毒、獸毒、砂毒,再加毒王烏董草,毒力之盛,足以讓一城的人命染黃

    泉。凌鋮大喜道:好好好,段教主正差這玩意練功呢,我明兒就親自送去。

    蒯柵把天死水遞到凌鋮手上,問道:你們教主到底練什麼奇功,非要藉此巨毒不

    可?我也不知詳細。凌鋮將之放置案上。蒯柵一揖道:你託貧道之事,貧

    道已辦妥,就此告辭。凌鋮道:何必慌著走,我們教主還未親自答謝老仙家呢!

    蒯柵道:離了鬼谷山已半載,兩個徒兒令人放心不下,貧道練的丹藥怕他們偷懶

    耽誤了。凌鋮道:既如此,他日定當登門拜謝!蒯柵道:金帛倒不需了,

    只請賜些丹砂、白礬、石英或硇砂等礦物就好。凌鋮道:一定,一定。與蒯

    柵拱手作別。

    好東西總有人盯著,李祥的眼睛便在天死水上打起轉來。

    堂外一聲報,聽得靴履響、腳步驚,剿殺雲飛的一百多個死客如今只回來了一

    個,那人象從鬼門關逃出來一般驚惶失措,在凌鋮面前撲嗵跪下。凌鋮驚問道:

    怎麼只有你一個回來?那人道:螭遢狂俠太、太、太厲害了,全、全、全軍

    覆沒了!

    什麼!!凌鋮氣得烏珠迸出,盻視那人道:你難道不是人嗎!只聽得

    堂上一聲慘叫,那人的天靈蓋被打得稀爛。凌鋮罵道:一群廢物!暨師爺與眾

    手下低著頭,不敢作聲。樂班還在吹篪打鐃,擾人耳根,凌鋮道:還吹個狗屁吹,

    打個雞屁打,給我滾下去!暨師爺連忙敲敔,樂班挨個兒退下了,只是音樂倏忽

    闋止,讓人感到差點什麼似的。

    且看雲飛與羅彩靈惦記李祥的休咎,解決了礙事者後,追風而行,李祥被擄,

    雲飛心裡卻不像羅彩靈被擄時那般焦急,難道李祥不重要嗎?他也說不明是種什麼

    原因。

    雲飛道:不知李祥現在是個什麼情形?羅彩靈眯眼笑道:先前我還為他

    擔心得不得了呢,但是一想他那脾氣,說不定正樂著呢。雲飛道:他身處刀林,

    還樂得起來麼?一定嚇得哭叫才對。羅彩靈道:李祥的脾氣我最清楚不過了,

    那傢伙最是目中無人,見了天王老子也不過打個哈哈,紅教小兔子們一定都被他擺

    平了。雲飛還是不信。

    轉眼已到凌家莊,只見房中燭明如丹丘,打梆和徼巡的象走馬燈一樣,令人無

    機可趁。雲飛與羅彩靈埋伏在三丈外的小丘後,正在哨探,一雜兵道:這回誘得

    螭遢狂俠來,不知莊主如何對付?另一雜兵哆嗦了一下,道:唉,我好擔心,

    那人武功之高,格外恐怖,不知明天還有沒有腦袋吃飯!是啊,只望菩薩保佑

    他不要來!

    雲飛笑道:想不到,他們也害怕呀。羅彩靈道:再看下去也是浪費時間,

    我們一齊衝進去吧!雲飛道:不成,萬一他們狗急歹生,把李祥一刀宰了怎辦!

    羅彩靈犯愁道:他們人多勢眾,你看這巡邏的,一個個眼睛瞪得要吃人似的,咱

    們溜不進去啊!雲飛又偵察了兩眼,道:沒關係,人都會眨眼,乘那一瞬間,

    可以竄過去。羅彩靈吐出舌頭,道:你有那麼快的身手嗎?雲飛笑道:你

    在這裡舒舒服服地睡一覺吧!話音剛落,幾縱身便躍進凌家莊,猶如烘雲托月,

    視高墉如矮埒,羅彩靈會心地一笑。

    再看李祥跪在堂中,看見桌上的東西不能吃,酒又不能喝,一邊呱呱地哭一邊

    呱呱地叫:雞腿、燻肉,我好想吃啊!美酒啊,我好想喝啊!凌鋮一邊吃一邊

    道:祈禱螭遢狂俠快些來吧,不然我就吃你哩!說完大笑。

    一陣清風掠過,雲飛鬼魅般來到李祥身旁,見他滿面流涕,還以為他在思念大

    家,心中一熱,道:靈兒錯了,你真是一個有情有義的人啊!熟悉的口音迴響

    不絕,李祥抬首一望,宛如旱苗得雨,嘴巴都樂成了八瓣,高聲叫道:雲飛,你

    真是俺重生的父母,再養的爹孃呀!快殺了那些烏鴉仔子們,好讓俺吃飯!

    你來得正好!凌鋮一聲喊,宛若喤喤鐘鳴,只見他如鷲沖天,雙掌平推,

    一股勁風排山倒海而來。雲飛一招水蟒翻身,提起李祥避過鋒頭。凌鋮縱身一

    躍,只聽得咔嚓一聲,一根三尺寬的房柁被他著力扳下,就勢呼嘯著投向雲飛,

    釺凌無匹。雲飛聳若崑崙,平推一掌,只見一股激流源自掌心,帶著驚天撼地之勢,

    手起手落,頇直的房柁已在颶風下化成滿天碎末!

    螭遢狂狹果然名不虛傳!凌鋮哈哈大笑,道:能與螭遢狂俠單打獨鬥,

    死亦足慰平生了!李祥亦威風起來,叫道:就憑你這副德性,還想吃俺,看俺

    的兄弟把你砍成一十八塊!凌鋮大怒。別頑嘴了。雲飛要李祥先退到後面,

    以免被風刀擦傷。李祥咕噥幾句,退下了。

    紅教教徒都潮水般地湧進龜頭殿,看主公與螭遢狂俠大戰,對李祥這無關緊要

    者則放任不管。雲飛見觀眾多了,朗朗笑道:我本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生,只參

    加了一次武林大會,竟躋身至超一流高手之列,被江湖朋友津津樂道,還送我一個

    堂皇名號,實在愧不敢當,愧不敢當啊!不必過謙,接招!凌鋮兩臂揮浪,

    起手便是獨門武功飛電流光的壓軸第五式幻霓青芒,只見數百條流光帶著

    嗾嗾的風聲飛錟過來,狠辣絕倫,三十年來,不知挫敗了多少一等一的高手。

    雲飛面含微笑,猶如利箭出韜上弦,單臂在胸前畫出一道赤虹,聽得鼉龍鼓躁,

    那道赤虹就似馬蹄刀瓢裡切菜,將流光收得滴水不漏。往往高手過招,一招便能定

    下勝負,凌鋮已知雲飛的功力精湛得難以想象。

    雲飛面色自若,笑問道:下一招是什麼?這一句話震得凌鋮腦子裡嗡嗡作

    響,身體在不自覺地顫抖。雲飛厲叱道:你若黔驢技窮,就讓我教教你!說罷

    雙掌朝天,呼嘯隨起,頭髮上指,身體似被一塊螺旋上升的風團包住,令人望之膽

    寒。那條陸龍捲風越卷越猛,上端與雲層相接,下端與地面相接,屋頂都被掀起。

    眼看狂風似龍吸水,人的衣服幾乎都快被抖破,李祥忙抱住木柱,紅教教徒一個個

    牽扯在一起,不敢分開,怕被卷飛。虧得凌鋮千斤墜功夫牢深,才勉強穩住了身子。

    雲飛收了功夫,頓時風止,李祥這才離開木柱,向雲飛投向無盡的笑意,道:

    好刺激呀!真爽!紅教教徒們則一個個的腿腳發軟,站不起來了。雲飛環顧四

    周,笑道:再玩一次如何?

    凌鋮臉色發青,急喘數聲後愕然大叫,趕忙脫了木屐砸向雲飛,提著兔子腿,

    狂風一般逃匿掉了,雲飛也不追趕。李祥笑道: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

    凌鋮剛逃出門口,額頭上便被淋了一滴老鴰糞,這且不說,要知道,他在教主

    面前誇下海口,說要生擒螭遢狂俠,回去之後怎生交待?

    雲飛威懾的眼光橫掃千軍,紅教教徒們皆看得觸目驚心,主公都不是對手,早

    已無心戀戰,棄甲曳兵,嘵嘵亂嚷,四下騖竄。雲飛笑道:這些人都是蚱蜢變的,

    跳得真快呀!理了理嗓子,自語道:打得我口也幹了。一會兒,木桌、酒菜

    等物件都從半空中掉了下來。雲飛拿了一個歪倒的銀酒壺搖了搖,一滴酒也沒有,

    卻發現有一小罌瓶,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揭了塞子,一揚脖子,咕嚕咕嚕全進了肚

    廟,咂了咂嘴道:好怪的味兒。

    李祥一蓬風地跑上前來,扯著雲飛的衣領,大聲嚷道:你全喝了!!雲飛

    打了一個嗝,道:全喝了又怎的,還不怎麼解渴呢。李祥又驚又嚇地將這天死

    水的可怖之處前後備細說了一遍,雲飛只覺真陽衝動,腎水沸騰,喜上眉梢道:

    太好了!只怕我的功力又深了幾層呢!李祥舒一口氣,卻忘記了這傢伙是毒宗

    哩!肚中突然呱呱叫了起來,忙去找吃找喝,大笑道:譁,好大的一隻雞腿!哇,

    好香的一塊燻肉!

    眼見偌大的一座莊院狐散兔走,成了一個空殼子,雲飛見兵器眾多,隨意取了

    一把青鋼劍,佩在背脊上,這叫作洞賓背劍。李祥一邊吃一邊提建議:這狼窩不

    知害了多少人,咱們一把火燒了它吧!雲飛道:莊內金銀衣錦倒有不少,燒了

    怪可惜的,不如叫毗鄰的百姓取了去,任憑他們處置吧。李祥言稱有理,問道:

    靈兒呢?

    李祥話音剛落,突然從門外傳來呃啊一聲嚆叫。雲飛聽得直哆嗦,道:

    靈兒出事了!猛拍腦袋,不該又把她單獨留在一處,顧不得李祥,飛奔出外,

    迎頭便是一陣冷風。

    只見羅彩靈嬌弱的身軀躺在廳前磚地上,閉上了眼睛。

    我真該死!忘了提防適才蜂擁逃亡的紅教教徒!雲飛跪在羅彩靈身前,用

    手擱起她的後腦,喊道:靈兒,你怎麼了!見她沒反應,急道:靈兒,你別

    嚇我呀!到底怎麼了!

    羅彩靈突然睜開眼睛,伸出舌頭,笑道:我死了。雲飛倒抽了一口涼氣,

    為之哭笑不得,撇著嘴道:你別開這種玩笑好不好...我,我快被你嚇死了!

    雲飛的語氣很重,他還是情願羅彩靈是在糊弄他,覺得心裡好受多了。

    羅彩靈爬了起來,道:生氣了?雲飛吊起臉來不理她,羅彩靈推著雲飛,

    道:哥,你別不理我呀!雲飛道:招惹你不得,咱肚子小,裝不了許多氣。

    羅彩靈道:哥,你知不知道,你們在裡面打打殺殺的,留我一個人在外頭,又枯

    燥又無聊!好了好了,我再也不惹你生氣了,行麼?

    不!雲飛道:我要接受歷史的教訓,堅決不和你說話了!羅彩靈用指

    一搉他的腰,笑道:還接受歷史的教訓呢,是哪個笨蛋在跟我說話呀!雲飛一

    搖頭,真是對她一籌莫展啊!

    李祥扔了手中的食物,慌慌張張跑來,見羅彩靈無恙,抹了抹油嘴,道:靈

    兒,你沒事吧!羅彩靈笑嘻嘻道:逗你們玩兒呢!噯,你羊入虎口,沒被怎麼

    樣吧!李祥笑道:那傢伙,活梗是個白痴,還不被我三下五去二耍得團團轉!

    羅彩靈一蹺大拇指道:我在路上還說李祥能幹呢!兩人取笑一回,雲飛道:

    李祥,你把善後處理一下吧。李祥一拍胸,道:我辦事,你放心!想到自

    己做著佈施金銀的大善事,一笑道:百姓有福羅!出了莊門,頑頑耍耍去也。

    雲飛與羅彩靈也回到龜頭殿中。

    羅彩靈突然喔唷大叫一聲,瘝痛地跪在地上,雙目緊閉,渾身戰抖不住。

    雲飛笑道:你也真是的,要騙人也要換種新樣點的嘛!見羅彩靈面如紙白,捧

    心蹙眉,虛汗淋漓,不似偽裝,雲飛匆忙用食指把她背後的衣服戳了兩個小圓洞,

    然後將掌心對著洞口直抵命門、陽關兩大重穴,運起純陽內功給她療傷,只覺自羅

    彩靈身體傳來脈脈冷氣,栗烈無比,砭人肌骨。

    兩人禪坐在地,蒸氣騰騰,約摸過了一炷香的光景,雲飛臉上繃緊的肌肉漸漸

    鬆弛下來,道:你的體內有一股極陰寒的氣流,卻不是瘧疾,好怪異!羅彩靈

    道:你也很冷吧!這話說得鼻息深重,雲飛點點頭,道:我的手臂竟也感到

    麻顫了。甩了甩手,思度了一下,道:以我百年純罡內力,若常守在你身邊,

    待你病疾發作時,尚能救護;若你單獨一人,隨時都有性命之憂。平時是誰替你驅

    寒的?

    是我爹。羅彩靈嘆了一聲,道:我也不知是什麼原因,打一出世,骨頭

    裡就似植了玄冰,不時便感到身體內有如刀刮一般痛苦。隔一兩月便要發作一次,

    不過,我已經習慣了。鼻子一酸,禁不住打了個噴嚏,搜出一塊手帕拭著。

    雲飛聽得滿面愁雲,問道:你這病可有藥根治麼?羅彩靈道:如果有藥

    能醫,我爹早替我治痊了,從小到大,三秀九莖都吃膩了。說罷緩慢地從腰間取

    出個一拃高的翡翠小瓶,倒出一粒赤色藥丸,道:這是我爹孃從嶓冢三老手上搶

    來的黃帝純陽若木丹,發病時服上一粒便渾身通熱,寒澈自去。轉身望向雲

    飛,道:不過,有你在我身邊更好。她滿眼託身之意,雲飛的手在顫抖。

    羅彩靈嘆道:唉,我算什麼,你根本就不在乎我。看著藥瓶,茫然道:

    這藥還剩五粒...又勉強地一笑,道:管他的,要死就死,要生便生,我

    操個什麼凡心?

    羅彩靈與一炷香前的光景完全對掉了一副模樣,面色萎黃,嘴唇發白。雲飛給

    她診了脈,脈象果然與心中所料無異,中空無力、氣衰血虧,竟是芤脈。羅彩靈道:

    我體質很虛吧。雲飛忖道:跟了你這麼久,怎麼我一直都沒覺察出來?抽

    回了手,道:你真是病得夠戧。想不到她這樣活潑的一個女孩,竟染有如此絕

    症,好似被鋼鋸鋸著身體一般痛苦。

    羅彩靈似乎察覺到了雲飛的痛苦,道:你說我病得夠戧,怎麼個夠戧法呢?

    雲飛道:我不過粗懂醫理,看你這病情,乃體內血瘀積鬱、陰多寒盛、陽少正衰、

    陰寒傷了中髒、陽氣少溼邪困阻,必需溼裡排毒、溫陽益氣、扶正祛邪、用補氣補

    血之藥為上佳。吞吐了一下,道:補藥用多則傷身,黃帝純陽若木丹也只能解

    一時之急,最可惜沒個藥來拔根,身體就這麼拖誤下去,總會有燈枯油盡的一天。

    雲飛說罷,長嘆一聲,他願意長久地為她療寒,但他卻不能。

    羅彩靈粲然一笑道:仔細想來,我最大的敵人還真的是自己呢!不過,自己

    一定要給自己信心,如果自己都被嚇得退縮了,那還活著做什麼?所以作人哪,一

    定要開開心心的,不去想它,就什麼都不怕了。雲飛一愕,從她弱不禁風的身上,

    看到了她堅強不屈的靈魂。

    羅彩靈好希望雲飛在這時能將自己抱緊,而云飛卻像一個傻瓜不懂得安慰人。

    等了好久,羅彩靈失望地嗨了一聲,垂著隱目,道:就算神仙下凡,醫好這

    病,也醫不得這命...雲飛本在左右徘徊,聽了這話,心中之痛,不可盡言。

    兩珠淚花在羅彩靈眼裡淪淪顫動,升目凝望著雲飛,雲飛被她淒涼的眼神瞧得一陣

    顫慄。

    羅彩靈垂下頭,道:你還是離我遠點,我這病會傳染的!雲飛強笑道:

    傳染就傳染吧,只怕它不傳染呢。羅彩靈提高了嗓音:我不是和你說耍,是

    真的!雲飛揉了揉眼睛,笑道:我也沒和你說耍呀,我不在乎。羅彩靈瞵視

    著他,眼神彷彿在說:你不在乎,自有人在乎。

    羅彩靈輕聲問道:哥,倘若我死了,你會年年祭拜我麼?雲飛猛抽了一口

    涼氣,大聲責斥道:不許說這種話!羅彩靈見他急得眼淚都要下來,笑道:

    我現在不說,萬一我將來死了,沒機會說怎辦?雲飛握住她的手,搖搖頭,道:

    不要說了。羅彩靈道:我的要求也不高,只要你每年能抽空看我一次,在我

    的墳頭前插一束蘭花,我就心滿意足了,記得哦,是蘭花,不是桃花。雲飛垂頭

    不言。羅彩靈道:你不說話,是不肯麼?我也真傻,跟著你,本來就是你的累贅。

    我也明白,你巴不得早一天陪我取到青龍寶珠,好回九華山與雪兒姑娘團聚。算了,

    我死後就放過你了,你也不用祭我,只當咱們今生今世從未相識過的。

    雲飛無語相答,羅彩靈伸出雙手來,輕輕巴住雲飛的右手,把它捧到自己的臉

    頰上,斜著頭,閉著眼睛,感受溫存。好久,鬆開了手、睜開了眼睛,將星眸望向

    窗外。只見半月初霽,她迷濛著說道:我好像看見月亮上的桂花樹都凋謝了。

    雲飛道:說什麼傻話!俗話說,金桂金桂,廣寒宮前的仙桂是金子做成的,怎會

    凋謝呢?羅彩靈無話,不過是一縷柔腸,牽來扯去。一摸背後,發現衣服破了兩

    個小洞,道:我背後的窟窿是...雲飛道:我為了讓真氣直通你的穴位,

    便把衣服戳破了。

    羅彩靈輕輕一笑,道:我不能這樣見人,你去幫我買件外衣來吧。雲飛道:

    如今天色已晚,到哪裡去買?羅彩靈道:這莊裡的衣物雖多,卻都是別人穿

    過的,我不穿別人穿過的衣服。

    好吧,我試試。雲飛接了羅彩靈的一錁白鏹,把她抱進凌家莊的軒房裡,

    穿過絲櫋,轉過雲母、琉璃雙扆,輕輕放在臥榻上,蓋上被子,怕一床被子單薄,

    又拿了一床較厚的蓋上,掩上緗幔,道:好好休息,我馬上就回來。羅彩靈點

    點頭,合上了雙眼,熨帖地躺著,衾枕用鬱金香薰過,格外暖和。

    外面嘈嘈雜雜,火把照得通天亮,李祥正領著鄰近百姓分散莊內的財帛。過了

    一頓飯的光景,雲飛好容易到數里之外敲門買回了衣服,碰上李祥,李祥問道:

    你手上捧著女兒家的衣服幹嘛呀?雲飛道:靈兒的衣服破了,我替她重買了

    一件。李祥笑道:她竟然要你替她挑衣服,一定是看上你了。雲飛黑了臉道:

    別亂說話!靈兒突然吵冷,我剛替她驅了寒毒,等會子再給你說。撇下李祥一

    陣風去了。

    靈兒病了!李祥腦袋一漲,丟下手裡的東西就去追雲飛。老百姓都在後面

    叫:你別走啊!你走了,誰來分東西啊!李祥回頭叫道:你們愛拿什麼就拿

    什麼吧!沒了人管,老百姓們乍時搶東西搶得打架。

    雲飛匆匆回到軒房裡,迎著他的是羅彩靈的一聲問候:你回來了。雲飛嗯

    了一聲,點上了紅燭,道:這是你愛穿的紅綾羽衣,店鋪都關門了,找了好多家

    才肯賣呢。辛苦你了。羅彩靈艱難地撐起身子,緩慢地脫著外衣,雲飛忙將

    頭側開。羅彩靈笑道:我只是換件外套,你幹嘛神經奚奚的。意思是要雲飛把

    頭轉過來。雲飛始終不肯,十指交叉著搓弄,眼皮頻眨。雖說只是脫件外套,羅彩

    靈還是好希望雲飛能看著自己。

    羅彩靈憂愍地換上外套,道:我的口好渴...雲飛道:可能是我剛才

    送熱過度了吧。倒了一杯清茶,豎起枕頭,將她扶好,靠在床背上喝了。她心暈

    眼花,胸膈蔽塞,又吵頭痛得厲害,雲飛道:一冷一熱的,當然會頭痛了。將

    右手捂住她的額頭,用紫陽真氣替她驅渫腦內的毒氣,一團拳頭大小的紅火映在她

    額上,發出金色的光芒。不一刻,羅彩靈睜開眼睛,打起氣力笑道:頭不痛了。

    雲飛收手,羅彩靈見他額上生汗津津,心憐道:瞧瞧你,若讓你那心肝雪兒見了,

    不知心肝兒會有多痛呢!

    雲飛一笑,切問道:還有哪裡不舒服的?嗯~羅彩靈撐了一下懶腰,

    道:身子軟得很,想要人按摩按摩才好。雲飛的臉頓時紅得像番茄,道:這

    個,我...羅彩靈笑道:辦不到,是吧。雲飛張口結舌,就像個沒嘴的葫

    蘆,情愫難從口出。

    那就算了!羅彩靈說得爽利,有些心悸,揉了揉心窩,嘻嘻笑道:你這

    一副伺待人的模樣,就不怕我取樂你麼?雲飛一攤手道:你要取樂我,我也沒

    辦法啊!你是病人嘛,我還能不照你的吩咐做麼?

    羅彩靈如喝甜醴一般甜蜜,道:你是世界上最好的醫生!雲飛笑問道:

    好到什麼程度呢?再世華佗啦!羅彩靈停頓了一會子,道:不!比再世

    華佗還要再世華佗!雲飛噗哧笑道:這話是什麼意思啊?反正你明白的。

    羅彩靈朗朗笑著,就算在病中,只要能和雲飛在一起,她的心中也無比快樂。

    雲飛挑了挑檠上燭捻,接著問長問短,羅彩靈出了一身虛汗,黏得慌,叫雲飛

    出去,好換內衣。

    李祥一直孑立門外,惴惴不安地隔著屏風偷偷看著屋內,又想看又不想看。他

    想看,因掛念羅彩靈的身體;他不願看,因雲飛與她如膠似葛。只是前後踟躕,不

    知該進去還是該離開,彷彿身子懸在半空中,聽得腳步聲響,見是雲飛出來,生怕

    尷尬的他忙躲到一根赤柱後。

    雲飛呆立在蜿蜒的走廊上,叉著十根指頭,默默靜待。羅彩靈更了衣,叫雲飛

    進來,雲飛做了一次深呼吸,踏進門框,羅彩靈依舊靠著床架。雲飛愈看她愈覺得

    她愈發瘦了,道:想吃什麼,我給你做。羅彩靈鼻子一酸,忍不住打了一個噴

    嚏,雲飛取出一塊手帕替她拭著。羅彩靈謝了一聲,搖首道:我胃口不好,什麼

    也吃不下。

    你等我一下。雲飛出去了,過不一刻,拿了瓶膏來。羅彩靈問道:這是

    什麼?雲飛道:飯可以不吃,藥可不能不吃。這家莊主的收藏品不薄呢,這是

    雲南的雞血藤膏,可治血虛、肢體痠痛,正對你的路子。羅彩靈忽然想到什麼,

    笑著嚷道:我知道,我知道!這草藤可有意思了,我家就植了幾株觀賞,砍它還

    會流血哩!雲飛暗笑:真是改不了的本性。招呼她調服了。

    雲飛摸了摸羅彩靈的額頭,不算很燙,霍然起身,道:你氣血兩虛,需要休

    息,我就不打擾你了,別想太多,睡吧。他剛轉過身,羅彩靈就撐起來叫道:

    不,你不要走!我想和你說話!說完一陣咳嗽,咯出一口濃痰,頹廢地撐著被

    褥。雲飛給她捶了捶背,只好留下陪她。羅彩靈道:在床上不舒服,扶我起來。

    雲飛依言。

    羅彩靈的身子現在還是很軟,一手挎著雲飛的胳膊,一手叉著床沿,捱到琥珀

    色的桌邊坐下。雲飛坐在她右側,朦朧的燭光下,影子和影子疊在了一起。羅彩靈

    的面容在燭光的映飾下,顯出一種熠熠的神韻,與雪兒又是不同。她剪了剪燭,接

    著抬起雲飛的手,問道:別人都說我的眼睛生得水靈,我要你說,這是真的麼?

    雲飛看著她的眼睛,笑道:真的!羅彩靈心潮沸湧,道:如果我的瞳孔

    內不見了你的身影,就像沒有月亮的夜晚,星星就會顯得特別孤獨,誰說星辰不是

    被月光照耀的呢?雲飛發覺陷入了她的佈局,只好把心斂藏起來。

    羅彩靈緩緩說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想和你在一起...想到上次

    的表白遭到無情的拒絕,雙拳不禁緊攥似鐵,道:你為什麼要救我?救了我,又

    不要我。

    雲飛的心跳得厲害,羅彩靈蔫懶地撲在雲飛的心窩上,貼著耳道:讓我聽聽

    你現在想著什麼?雲飛不自禁地看著窗格,上面貼著雙蝶連翅窗花,只看了一眼,

    慌忙又閉上眼睛。羅彩靈埋著頭,在雲飛胸前呵著氣,道:在我很小的時候,就

    夢想著在遙遠的某一天,會有一個人來到我身邊,走進我的生活、呵護我、保護我;

    直到你的出現,原來我的夢是真的,雖然這個夢很迷惑。她突然捉住了雲飛的手,

    雲飛驚異地睜開了眼睛,她握得好緊。

    羅彩靈道:請你一定要回答我,如果你先遇到的人是我,你...遲疑了

    一下,道:我也不要牽強你說愛我,只是,你願不願給我機會?雲飛緊抿嘴唇,

    微一頷首,雖然並沒有表態,但她可以察覺到,他所有的心意都在此刻訴之末盡。

    僅僅是這樣,羅彩靈就感到滿足,那顆心就像楊花入水化作浮萍,飄飄蕩蕩,喃喃

    道:為什麼我不能早認識你,為什麼你不能早遇見我,如果那樣,就不會結今天

    這顆苦果了...說著說著,就再也忍不住了,哽咽道:我愛的人是你,我恨

    的人是自己。

    雲飛的胸口,自然就成了女孩子的傷心避難所。

    世界上最快又最慢,最長而又最短,最平凡而又最珍貴、最容易被忽視而又最

    令人後悔的就是時間。和他在一起時,時間總是過得最快、最短、最珍貴和最令人

    後悔。

    許久

    羅彩靈鬆開了雲飛,淚水綁在臉上結成了一層薄膜,便用手乾洗著臉。雲飛得

    以紓緩心情,和她親極反倒覺得疏遠了,真不知道久留下去還會發生什麼事情,忙

    撐著桌面起身,道:我有些困了,你也需要休息,咱們...明兒再聊吧。說

    罷便要離去,羅彩靈緊拽著雲飛的衣袖,不許他走,就在這一牽一扯中,兩人無形

    中呆住了,相對凝望,滿目都是話,只是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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