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士奇一路馬不停蹄的趕回重陽宮時,已經是凌晨時分了。他悄悄繞到後山小院,見自己的西屋亮著燈,推門進去,是小華坐在椅子上一直在等著他。
易士奇心中一熱,不知說什麼才好。
“易大哥,你終於回來了。”小華頓時眼眶紅了。
她告訴易士奇,傍晚時,白松道長來過幾次,問他回來沒有,讓他做好準備驅魔。
易士奇沉思了片刻,取出懷中一直不離身的瓷瓶,鄭重地交給小華,說道:“萬一我有什麼事,你須速速溜下山去,前往大苗山找苗疆女巫春花婆婆,將金蠶和《金蠶蠱術方》及青銅鏡交給她。其後你若願意就前往哀牢山一趟,將我的情況告訴巖坎老爹。你已經無依無靠,孑身一人,我請老爹收留你,山陰村就再也不要回去了,那裡鬼祟異常,十分危險,你哥哥的遺言也要你永遠離開山陰村。”
“易大哥,我要同你在一起,你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我決不會離開你。”小華堅定的說。
無論易士奇怎樣勸說,小華就是不肯。
“別吵啦,你們也應該聽聽我的意見。”巖黑不滿意的嘟囔道。
“好吧,那你就說說你的看法。”易士奇拍拍腦門道。
“我的意見是兩個,分為上下兩策,你想先聽上策呢還是下策?”巖黑賣弄道。
“別羅嗦了,一起說出來吧。”
“上策是,按照我原來的設想,我教你巫咒,將五毒蛭縮小後寄居在你的胃裡,這樣在你的口腔裡,除了舌頭之外又多了個吸盤,既方便又實用,豈不快哉。”巖黑嘿嘿笑道。
“這一策太噁心,否決。”易士奇不由分說道。
“好,下策是趁著現在夜深人靜,我們一起偷偷溜下山去,星夜趕往哀牢山。”巖黑嘆了口氣。
“你們現在都是朝壞的方向去想了,我的想法是,既然青虛道長也給掌門留了書信,小華恰巧捉了絕跡數十年的解毒良藥——秦嶺神鱉,這些都是緣份啊。白松和白石兩位師兄已經知錯,我們也應給於其改過的機會。你們都不要再說了,讓我來用乾隆雕母卜上一卦。”
易士奇從懷中取出那三枚乾隆通寶,合於掌中,貫通心意,掌心一熱,拋出銅錢。
銅錢在空中碰撞,叮咚悅耳……
卦象已成,卻是乾上離下,得一《同人》卦,周易第十三卦。
易士奇哈哈大笑,道:“你們看,《同人》卦,同人與野,亨,利涉大川,利君子貞。天下有火之表象,天在高處,火勢熊熊而上,天與火親和相處。再看九五爻動,同人,先號啕,而後笑,大師克相遇。”
“易大哥,這是什麼意思?”小華急切的問道。
“是啊,麻煩你給解釋一下。”巖黑附和道。
“此卦象徵著與人和睦相處,有利於君子明辨事務,求同存異。《象辭》中這樣分析說,開始大聲痛哭,說明內心因不知戰事的勝敗而焦急,後來大軍遇到了志同道合者,終於獲得了勝利,於是就破涕為笑了。”易士奇解釋道。
“當……”重陽宮內悠揚的鐘聲響了。
清晨,陰沉的天上下起了毛毛細雨,打在裸露的皮膚上冰涼沁骨,使人感到了深秋的寒意。
驅魔儀式在重陽宮正殿上進行。
大殿正中央,易士奇盤腿打坐在一塊蒲團上,掌門白雲道長、白松道長端坐在另兩塊蒲團之上,四周按天罡步排列著數十名道士,白石因犯戒已經被逐出全真教,故只是躲在大殿角落做一看客。
掌門白雲道長手捧全真教鎮山之寶——真武印,這是一方只有二寸五分的雷震棗木方型法印,陽精封篆,盛以絳囊。
“百泉師弟,此乃我終南山重陽宮真武印,是祖師王重陽當年親手所制,其封泥鎖住四方各百步,則虎狼不敢近前,以印印泥,斷其道路,則神鬼靈魅不得逃逸,端的是靈驗。我需要先將你頭部兩側、正面和頭頂幾大要穴以印封住,只留腦後供秦嶺神鱉吸毒,如何?”白雲說道。
“請師兄動手。”易士奇平靜說道。
白雲點點頭,自絳囊之中取出真武印,早有道士捧過硃砂印泥,白雲使印沾泥後,連印易士奇頭維、印堂、太陽、耳門及百會諸要穴。
與此同時白雲和白松口中誦行印咒:“乾象天靈,坤以運載,不得違時,週而復始。天丁受吾神印,六甲衛吾身形,何神不從,何鬼敢當。吾印指天天傾,指地地裂,指人人長生,指鬼鬼絕滅,指山山崩,指水水竭,指云云舒,指木木折,指風風停,指雨雨歇,帝君授吾神印化攝,汝等有違吾令,四肢伏折,急急如天帝律令敕。”
易士奇感到頭上印封諸穴開始發燙,如同火炙一般。
有道士奉上玻璃瓶,打開瓶蓋,將瓶口對準易士奇的後腦勺。只聽“啪”的一聲,秦嶺神鱉自瓶中滑出,那冰涼涼、粘糊糊的大吸盤吸住了易士奇的腦後風府、風池、天柱、啞門四大要穴,四股涼氣直透顱內。
白雲再下印咒:“三五堂堂,日月為光,陰陽交會,四時中央,神印一下,萬鬼滅亡,急急如律令。”
易士奇此時腦中突發陣陣眩暈,他知道這是秦嶺神鱉在向外吸拉五毒蛭。他就這樣迷迷糊糊的打坐著,也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
小華焦急的站在柱子後面,她感覺到了全真派真武印的強大罡力,靠不近前,只能遠遠的望著閉目打坐的易大哥。
太陽就要落山了,六個時辰過去了,易士奇仍舊迷迷糊糊的,可身後面的人看得很清楚,在他的後腦部,滲出一攤黑乎乎的軟軟的物質。
白松眼睛望著掌門白雲道長,白雲不宜察覺的點了下頭。
白松站起身來,左手掐枷鬼訣,食指中指相叉,無名指與小指也相叉,中心開穴,大指掐寅上,來到易士奇身後,右手掌心是早已準備的一捏辣椒麵,裝作檢查神鱉情況,右手撫過神鱉後吸盤,神不知鬼不覺的將辣椒麵全部抹在了粘糊糊的吸盤鞭毛上。
秦嶺神鱉本是解毒的神物,對任何毒藥均可解,但對於自然的辛辣調料卻十分敏感,全真教久居秦嶺,白松道長深知神鱉的習性,故此用的是西南出產的極辣的朝天椒粉。
秦嶺神鱉此時已經將五毒蛭吸出了一半,突然尾部的飲水吸盤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猛烈熱燙感,如此強烈的辛辣刺激,神鱉忍受不住了,連連的打著噴嚏,主吸盤由易士奇的後腦勺上掉了下來,落在了地上還不停的打著噴嚏。
本來秦嶺神鱉一面分解著五毒蛭的毒素,麻痺著它的神經系統,一面緩慢平和的將其身體逐漸拉出。但此刻的五毒蛭在腦顱內的另一半身體因麻痺的中斷而猛然警覺了,最強烈的一種毒素——喜毒發作了。
一種喜悅之情湧上了易士奇的臉上,他的嘴角慢慢的現出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