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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卷龍盤虎踞春秋事第一千四百五十二章夜飲

    篝火旁安靜了下來。

    “大帥,已經派了人去壽安……是夫人身子不適?還是……”胡烈悄無聲息的來到趙石身邊,小心的問道。

    趙石擺了擺手,“到了壽安再說……嗯,明天讓趙葵帶兩個人去大同,問問太子殿下那邊行程,快去快回。”

    胡烈應是,心裡多少有點懊悔,這次來河洛,應該帶兩位好大夫的,怎麼就給忘了呢?

    別說兩位夫人了,就算是大帥身邊的人有個三長兩短,他這個護衛統領也不好交代啊……

    不過,從大帥吩咐的事情來看,到不像有多大的事情,大帥好像也有了回京之意。

    只是要和太子一行同歸,怕是不太容易。

    要知道,太子殿下那邊恐怕這會兒才剛到大同不久,巡幸邊地哪裡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不說接見地方官吏,查察地方民情。

    就說草原諸部怕也要派了使者到大同,覲見太子殿下。

    這樣一來,時日哪裡會短了,八月之前,能夠啟程回京就算不錯,如果大帥現在就有了回京的意思,怎麼看也等不到那邊兒匯合才對。

    不過,他到是有點羨慕趙葵這小子。

    家世就不提了,這一趟估計還能見一見太子殿下,說起來這都是機會啊。

    不過呢,他這裡到也能安心點了。

    看來大帥沒有將趙葵留在身邊的意思,那麼,他這個統領的位置。還能安穩。

    要知道。在洛陽的時候。從大帥露出的口風看,是要放他出去。

    說實在話,別看他當時回答的很乾脆痛快,但心底裡,他是不願離開大帥身邊,去外面闖蕩的。

    說他胸無大志也好,說他沒那個信心也罷,反正。他覺著跟在大帥身邊做個護衛統領,已經很是不錯,比到外間統兵要好的多。

    其實,說到底,他和之前的程書奇等人都不太一樣。

    那幾位想得到大將軍趙石的眷顧,都非常的不容易,可以說,能夠脫穎而出者,都是千里挑一的人才。

    但他不一樣,以其父之故。得趙石信任,從國武監一出來。就是進了大將軍府,年紀輕輕,便架好了青雲直上的梯子。

    要軍功有軍功,要家世有家世,要背景有背景。

    一切得來的太輕鬆,難免就有了惰性。

    不過,在大將軍趙石護翼之下,這樣的人也不多他一個。

    像杜山虎的長子,現在就在樞密院混日子,官兒不大,卻沒人敢於招惹,次子在京軍中也謀了個職位,到是三子進了國武監,現在在河中跟著父親,有點子承父業的模樣。

    還有胡烈的三個哥哥,兩個都做起了富家翁,另外一個在種懷玉麾下任職,都不算太有出息。

    這樣的人其實很多,二十多年過去,當年隨趙石起於鞏義的顯鋒軍舊部,雖說大多皆已亡於戰陣,但不論死的還是活著的,都算是功成名就。

    他們的子侄,不由自主的都會向大將軍這裡靠攏,能幫上趙石忙的沒幾個,到底這些人根子都淺,無法像世家大族那般,代代都有人才湧現。

    所以,很多人,也只能算是託庇於趙石卵翼之下罷了。

    趙石到也不為己甚,多數給他們個安穩富足的生活也就算了,沒有弄的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話說的有點遠了,胡烈其實就是其中比較典型的例子。

    他和他父親實在沒法比,他父親是一刀一槍跟著趙石創下的功名,而胡烈的才幹,別說比不上他父親,就算有他父親那個本事,比起趙石之前幾個親兵統領來,也要差著不少。

    這就是因緣際遇,這就是新舊交替。

    當國武監越來越興旺,人才輩出之時,之前大秦所謂的將門,受到的衝擊隨著時間的推移,也會越來越嚴重。

    那種少年從軍,一生戎馬,最後功成名就的將軍會越來越少。

    因為他們用言傳身教,用歲月積累的方式,來緩慢蛻變的軍人,在國武監這種越來越成系統的教育模式之下,會顯得分外的笨拙而遲鈍,脫穎而出的機會,也會漸漸變得渺茫無比……

    和這個相比,胡烈這點不思進取的心思,就顯得過於無足輕重了,他也只不過是滔滔大勢下的一朵小小浪花而已。

    能站在浪尖上的那些人,才是這個時代的寵兒。

    靜靜坐在篝火旁邊的趙石一杯杯的喝著酒,不過,他沒那麼文青,雖然心頭略有煩悶,但他的腦海中,卻沒出現半點悲傷啊,孤獨啊之類的念頭。

    他在想著,河洛這邊兒差不多了,已經沒必要在河洛這裡久留……

    嗯,回去之後,應該尋幾個大夫,最好是御醫,到自家府中,不說妻妾們年紀不小了,便是自家老孃,那歲數可也……

    晚準備不如早準備,除了老天爺,誰也說不好會發生什麼。

    而他這次回京之後,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出來了,趁著這個工夫多陪陪家人,朝堂上的那些風風雨雨……讓它們見鬼去吧。

    不過張培賢著實令人生厭,這個事兒要早辦。

    杜山虎……年歲也不小了,是讓他回京任職呢,還是讓他直接退下來?

    杜山虎下來,又該有誰能到河中繼任?

    而西北的李馳勳,郭猛也都老了,河東的精兵強將也該分一分了。

    之前留他們在那裡,一來是穩固大同地方,二來,威懾草原諸部,三來,也有趁機窺伺遼東河北的意思。

    但現在看來。蒙古人南下。有在遼東立國的意思。聲勢好像還不小,已經跟著胡人提出的,漢人耕地,胡人牧馬放羊的思路狂奔而去了。

    但無論是人口,還是蒙古人和漢人間的矛盾的問題,就算那位成吉思汗再是雄才大略,剛剛離開原始社會的他們,怎麼才能解決這樣一個難題?

    他們之後的做法。趙石都替他們想好了,繼續南下,擄掠人口,然後,設立簡單的官職,來管理他們初生而又充滿了戰亂和起義的亂糟糟的國家。

    這樣的一個國家會持久存在下去嗎?當然不會,這樣一來,延長它生命的,只剩下了一條路,繼續征戰。擴大疆域,用刀槍和鮮血來維持它的統治。

    這個時候。趙石其實已經隱約的明白,另一個時空中的蒙古帝國,為何建立了那麼多的汗國了。

    那已經不能用帝國初生之後的慣性來形容,更不是某個人或某一群人的野心在作祟。

    而是越來越龐大的蒙古帝國需要戰爭,用不間斷的戰爭來緩和國內的矛盾,用無數的勝利,來掩蓋帝國的混亂和虛弱,用更多的外來人口來彌補他們大肆殺戮造成的後果。

    再等等,這頭猛獸已經開始步履蹣跚,當他們鋒利的牙齒開始陸續崩斷的時候,就是給它致命一擊的時候了。

    酒越喝越多,神智卻越來越是清醒。

    從家事,來到朝廷人事任免,從人事任免又來到軍事變革,從軍事變革,又來到天下大勢。

    這樣的發散性思維,是常人難以想象的。

    還是那句老話,屁股決定腦袋,能看的多遠,決定因素是你能站的多高。

    就像現在,在安靜的洛水之畔,一個人的思維,便涵蓋了千山萬水,他在這裡的決定,在之後也定然會影響到千千萬萬人的命運,甚至於,一國之興亡,一族之生死,好像全在他一念之間。

    不過,像他這樣的人,想要安靜的在家陪伴妻兒老孃,又怎麼可能呢?

    趙石終於呆的有點無趣,想要回到帳篷裡,看看琴其海是不是還睡著的時候,一條人影出現在篝火旁邊。

    趙石抬頭瞅了瞅,伸手邀客道:“坐。”

    女人笑笑,微施一禮,便來到趙石對面,盤膝坐下。

    實際上,趙石耳目聰明,知道女人來了已經好一會兒了。

    女人看上去有點憔悴,劍南燒雖稱佳釀,但實際上,酒性過於濃烈,並非修身養性之物……

    女人白天喝的有點多,沒吐出來算是好的,過後這份難受怕是怎麼也免不了。

    不過女人不是來了只有一會兒,從琴其海和達達兒真輕歌曼舞的時候,便已經來到了左近。

    她知道,這兩個女子都趙石妾室,而且都是胡人女子。

    當然,她也知道,兩個胡女的身份怕也不會那麼簡單。

    大秦上將趙柱國北略草原,所建功績,雖不為南唐權貴所刻意宣揚,但幾年過去,這樣的消息,還是在江南之地傳了開來。

    雖然多數說辭都是酸溜溜的,但也無法掩蓋此乃蓋世功勳的事實。

    而大將軍趙石身邊,出現胡人女子,也就沒什麼奇怪的了,但能在趙石身邊有一席之地的胡女,在北方朔漠,定然應該有著極為尊貴的身份。

    而且,兩女姿容如此靚麗,又是滿身的異域風情,即便出身不高,怕也是南北權貴眼中的恩物了。

    不過,女人注意的不是這些。

    胡舞粗獷歡快,胡歌悠遠蒼涼,而漢地歌舞,或講究華麗曼妙,或講究細緻典雅有著極大的區別。

    女人自然見獵心喜,駐足觀瞧了良久。

    等到兩女陸續離開,她還有些意猶未盡。

    不過當她看到趙石在篝火旁獨坐飲酒時,此情此景,對她又有所觸動。

    平常人若是這般,估摸著在那裡呆的時間再長,也只能說是故作深沉,但趙石身份不同,獨坐於月下,身畔又有洛水相依,那意境在女人心裡,自然也就不同了。

    女人看了半晌,心間其實已經有了兩曲的眉目。

    連名字都想好了。

    一個就是胡歌夜舞。

    一個名字有點長,洛水之畔趙將軍獨思夜飲。

    要不怎麼說呢,藝術家這種生物,平常人你理解不了。

    就像一個老頭推著碳車賣炭,凍的鼻涕邋遢,到了詩人這裡,就成了千古傳唱的賣炭翁。

    而一個瘋瘋癲癲,一邊踏著節拍,一邊唱著歌來送行的老男人,到了李白這裡,就成了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的名句。

    毫無疑問,女人是這個時代最頂尖的藝術家,其實聽聽這兩個名字,你也就知道,也只有他們這些人,才會從平淡中,尋找到難得的意境,並將之展現在人前。

    而以曲系情,卻比直白的文字更要難上幾分……

    其實直到女人坐下,她的手指還在不知不覺間不停的彈動,而沒有這樣的沉溺,便不會有如今的陸歸琴。

    趙石看了看女人,隨手拿起個杯子遞了過去。

    女人有點神思不屬的接過。

    趙石一把拎住身邊的酒罈,二三十斤重的酒罈,在他手中,輕若無物,酒水倒入杯中,不多不少,正好滿杯而止。

    這才是趙石真正的本事,但可惜,女人只是視作無物,在她此時此刻看來,這個男人已經是一幅畫,一個音符,在她腦海中不停旋轉,讓她激動振奮,恨不能現在就能奏上一曲,將自己所思所想,全部付諸於琴絃之上。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的興致。

    趙石覺著這會兒有人能陪自己喝上幾杯,也算不錯,說不說話都無所謂。

    女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當中,無法自拔,說什麼做什麼也都無所謂。

    月光之下,一男一女默默對坐,一杯接一杯的飲酒,看上去怪異無比,卻又讓人感到唯美而又和諧。

    有人在給篝火添柴,聲響有點大,火星字也向四外濺射。

    女人不由自主的瞪了那邊一眼,趙石揮了揮手,添柴的人灰溜溜退了下去。

    月上中天,篝火漸熄。

    女人無聲無息的倒了下去,這回醉的分外徹底,卻還在夢鄉之中,構築著那幅畫,她奔跑在畫中,樂聲為伴,其中有胡歌隱隱,有胡女盤旋,最終,這些漸漸隱去,只剩下了一片黑暗。

    黑暗中,有亮光閃爍,她追了過去,天下漸亮了起來,那是一個人,獨坐於蒼穹之下,明月依稀,星光閃閃,而那個雄壯如山的身影,佔據了這一方天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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