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跟你談話。”莉絲一等狄南在營地坐下來吃第一口她烤好的魚就說。她把她告訴過艾許有關休斯·藍尼殺害墾民的事再說一遍,狄南靜靜地聽她說完沒有打岔。
等她說完了他的魚也吃完了,舔舔指頭,“你打算怎麼辦?”
她就知道狄南的反應會比艾許好,微笑著回答,“其實藍尼先生待我很好,他是我一個朋友的朋友,慷慨地讓我在他家住幾天,他太太是個好人,我對揭發藍尼先生的惡行有些感到歉疚,但事實就是事實,我寫的故事沒有半句虛假,可是等報紙刊出來後,藍尼先生的命運恐怕就得改變了。”
“他的脖子得小心一點。”狄南看著她說。
“所以我給他一封信,告訴他我會怎麼做。”
狄南沉默了好一下子才開口,“所以,我們只要一走出這個雨林,無疑地藍尼的手下就會持槍等著我們,或許他會把大炮也搬來,他們會無所不用其極地阻止你的文章刊登。”
她給他一個虛弱的微笑,“是的,我想是如此。”她的臉頓時又發出正義的光采,“可是有些事我必須做的就一定會去做,我一定要刊出這篇報導,然而我給了藍尼先生逃走的機會,你能瞭解嗎?”
狄南站起來說,“我知道一個男人該做的事就一定要去做,可是你,馬爾森小姐,你需要人幫忙,而我不能幫你的忙,我只是個嚮導,艾許才能指揮行動。謝謝你的魚,現在我得去探路了。”
他轉過身去走開之前丟下 一句,“如果我是你的話,我絕不會考慮單獨行動去送死。”
莉絲詛咒世界上所有的男人,對著樹林喊叫,“狄南先生,女人也必須做她們必須做的事。”
艾許回來後她和他講了幾句話,沒有再提起要去交稿的事。
等到狄南迴來時,她注意著他,他壓根兒不看她一眼,她假裝專心地聽艾許講話,卻在心裡盤算要如何溜開這兩個男人。
約翰的報社恰好就在雨林的邊緣,她一向很有方向感,只要她能弄到一匹馬,快速地騎進城,天黑前就能趕回來。運氣好的話能在他們發現她失蹤前就回來。
“我要去散散步。”她對艾許說。
“我陪你去。”
“不,謝謝。”她掛上一個漂亮的微笑,“我有私事要辦,呃,女人家的瑣事。”這是她開溜最好的藉口。
她躲著等到兩個男人各自離開營地後才以最快的速度裝馬鞍,馬不安地噴氣,“做個乖孩子,”她摸摸馬頭安撫它,“我們要去跑一跑。”
“跑到那裡去呀,莉絲小姐?”
她僵著脖子面對狄南,“我要去送稿子給約翰·安德森,你想要阻止我的話就得把我綁起來,一天二十四小時地看守我,不能睡覺……”
他頂頂帽子,“我瞭解,”他眼中舞動著頑皮的亮光,嘴角浮上一抹淺笑,“他離我們有多遠?”
莉絲不敢置信地屏住呼吸,“我騎得快一點的話,太陽下山前就可以趕回來。”
“你打算怎麼應付藍尼的手下?要是他們在雨林外面等你呢?”
“我會把馬騎得飛快,祈禱子彈不會看上我。”她正色地說。
他凝視她一會兒,然後拿起槍來檢查子彈,“或許我幫得上忙,報社在鎮上的那裡?”
莉絲一點也不浪費時間地瞬即上馬,“鎮上右邊的第三棟建築。”
狄南裝馬鞍的快速利落動作真是頂呱呱,“我們一放下稿子,藍尼就會搶,你還有紙嗎?你何不在貨運站丟下個包裹,然後去跟安德森太太說聲哈羅。”
“好主意!”她眼睛一亮,“可是沒有安德森太太,不過安德森有個姊姊嫁給鎮上的醫生。”
“那更好,”狄南跨上馬,“你知道要怎麼騎快馬嗎?”
她高傲地昂起頭,“我騎馬的速度絕對不會比你慢。”
結果她錯了,狄南騎快馬那種不要命的拚法能嚇得她心臟病發,她的馬也不喜歡高速奔馳,她得費盡所有的力氣控制她的馬在危險的原始雨林裡狂奔。
出了雨林狄南的速度並沒有減慢,莉絲以為會有子彈飛過她頭上,但意外的卻安靜得很,沒有槍聲。確定他們暫時是安全後,狄南停下馬。
“他們一定是在鎮上等,我們從後面溜進去。我先帶你去貨運站,我要你在那裡等到你看到我為止。我會把你的稿子交給醫生的人,等你看到我經過貨運站前面時,你就趕快到貨運站後面騎你的馬,速度一定要比我們剛才騎的快,我會跟在你後面。你辦得到嗎?”
“辦得到。”她信心十足地回答。
“但是要是他們抓到你送稿……”
“別擔心我,服從我的命令就好,我的脾氣比藍尼的子彈還壞。”
“是的,先生。”她整個人都因為即將從事刺激的行動而活潑起來。
鎮上只有一條街,狄南瞄了幾眼後轉向她說,“他們在等你。”
“你怎麼知道?”她有點緊張地問。
“太多人無所事事地在街上晃,手按在槍袋上。把你的稿子給我。”他將一包稿子塞進襯衫裡,“你準備好了沒有?走吧!”
他領她走在鎮上的建築物後面,儘可能地擋住她。一輛篷車靠近他們,他反應靈敏地立刻拉過她的半個身子抱進懷裡,“你還是不舒服嗎,親愛的?”他大聲說,“我知道第一胎你會比較難受。”
等篷車過去後他才鬆開她。莉絲在心裡咋舌,她第一次見到一個比她還機智的人。
“你等在這裡。”他走進貨運站。
狄南一離開她的視線,她就突然失去勇氣,戰戰兢兢地坐在馬背上等。
“她走不動了。”狄南跟一個男人走向她說,她還沒想到他在於嘛他就抱她下馬,“這是我們的第一胎她很不舒服,可以請你在我去請醫生來的時候照顧她嗎?”
“當然啦!”貨運站的管理員說,“我自己有八個小孩,最知道孕婦的心情,不過恐怕醫生幫不了她的忙,害喜是自然現象。”
狄南像個好丈夫般地擁抱她,“要是你能使她在等醫生來的時候讓她休息一會兒,我會很感激。”
“沒問題。坐進來吧!女士。”
“讓她坐到窗邊以便她可以清楚地看到我回來好嗎?”
狄南扶著她坐到窗前看得到街上動靜的椅子上,“別忘了要裝出生病的樣子。”他在她耳邊低聲說。莉絲趁機貪婪地打量他漂亮的藍眸,他遲疑了一下然後親吻她額頭,“甜心,我一會兒就回來。”
他走後她觀察街上,有兩個男人拿著來福槍,另兩個手按在他們腰間的手槍上,他們都注意地看街上過往的行人,尤其是女人。
莉絲以顫抖的手拿出她要寄給報社的信件,她不必裝出生病的樣子臉色就已經夠難看的了,好為狄南擔心害怕。他與她的交稿無關,卻為她冒生命的危險淌這趟渾水。天哪!他絕對不能出事。
時間一分分過去,她愈來愈焦躁,他怎麼去了這麼久?或許約翰的姊姊不在,或許……。
當她聽到槍響時血液全凝住,槍聲響自狄南去的那一頭。
“別怕。”貨運站的管理員自櫃檯後面說,“鎮上老是有人喝醉酒就亂開槍,你安心坐在那裡休息,沒事的。”
莉絲怎能安心休息,她的脖子伸長著探出窗外想早點看清情況。結果她看到她最害怕的景象,狄南身子伏低騎在馬上全力衝刺,白街的另一頭飛速奔來,兩個騎者在後面開著槍追他。
她只楞了一秒鐘就跑進貨運櫃檯,“我能借一下這個嗎?”她說著已經自壁櫥裡拿出來福槍。
貨運站的管理員還沒搞清楚她在幹什麼,她就跑出貨運站的門口單膝跪下舉槍瞄準,放倒了第一個追狄南的人打中他的肩膀,又繼續瞄準第二個,狄南馬不停蹄地奔向她,莉絲怕被他的馬撞到站起來,他騎在馬上向她伸出手,她自然地接住,合作無間地翻身上馬抱住他的腰,狄南一直沒有減低速度,自貨運站的走廊衝出去,經過目瞪口呆的管理員到貨運站後面,趕她的馬讓它自己跑回營地。
莉絲聽到第二個追狄南的騎者在貨運站前摔下馬的聲音和馬嘶聲,她抱緊了狄南,長髮在背後飛揚,狄南伏低著身子躲避飛來的子彈,她也跟著伏低。他們的馬快速地飛跑,接二連三的追趕他們的騎土因為在奔騰的馬背上開槍也不容易打得準,他們得以僥倖地避開槍子兒。
他們進入雨林後狄南仍然沒有減低馬速,繼續以能摔斷脖子的速度騎了幾百碼。突然他停住馬,轉身抓莉絲扶她下馬,然後他跟著下地。
“現在我們要失蹤。”他一手牽馬韁,一手牽她的手,指示她爬下—個山坳。要勸馬兒乖乖地躺下可不容易,不過狄南做到了,莉絲不禁懷疑他是不是通曉馬語。
狄南拉了些蔓藤來遮掩他們,才準備就緒就聽到三匹馬來追趕他們的聲音。狄南撫著馬頭,禁止馬發出聲音,莉絲靠著他身側連呼吸也不敢用力,抬頭看上面的動靜。
“我們把他們跟丟了。”一個男人說。
“我們進入雨林後自己也丟了四個人,藍尼一定會很發火。”
“我們走吧!這個地方溼氣這麼重,陰森森的教我毛骨悚然。他們再深入的話一定會迷路,沒辦法活著走出去,這裡沒有鬼的話也有流沙和沼澤。”
“走吧!我們回貨運站去看看那女孩有沒有託運任何東西。”
莉絲直等到他們的聲音都遠去聽不見了,才重新得以安心地呼吸,她背靠到坡地上嘆氣,看著狄南問,“他們怎麼會認出你?”
“有人看到我們離開藍尼家,她認出我。”
“她?”莉絲不覺提高聲音。
“我想她是藍尼的一個女僕。反正她嚷著我就是帶你走的人,不過我還是把稿子交給醫生太太了。”
莉絲開心地笑了,了一樁心事使她頓時神清氣爽,忘了剛才的緊張害怕,“不知道那個貨運站管理員把嘴巴閉上了沒有?當你騎馬衝進貨運站時我想他把嘴巴張大得可使下巴脫臼。”
狄南的眼中閃著調皮的光芒,“我抓你上馬的時候真想打你的屁股,你聽到槍聲時就應該趕快騎馬逃走,卻還架著槍在那裡打靶。你在那裡學的槍法?”
“我父親教我的。我還在想那個可憐的貨運站管理員,前一分鐘我還病懨懨楚楚可憐的,下一秒鐘我就……”
“你就躍上我的馬,你真了不起,不是每個女人都有這種膽識和技術。”他笑著輕握她的肩膀,獎賞地在她唇上親個響吻。
莉絲瞬間融化,全身霎時像被烈焰燒灼般,輕吟一聲偎向他。
狄南卻彈開手,好似她的肩膀很燙人。他轉身背對她,“我們該回去了,希望艾許還沒發現到我們失蹤。”他喃喃道。
莉絲有些失望,不知道她做錯了什麼。前一分鐘他才高興得吻她,雖然是一個分享喜悅友善的親吻,但還是使她心湖大起漣漪。一旦她表示對他感興趣,他就又逃了。
他實在是一個謎樣的男人,英俊、能幹、神秘。她看看自己的身體,懷疑她是不是缺少吸引力。從小到大有數不清的人稱讚過她的美麗,她的身材也不差,到底他嫌她什麼?
“那個認出你的藍尼家的女僕,她叫依爾莎嗎?”
“嗯。”他仍然背對她將馬拉上路,“你先走,我隨後跟上。”
莉絲嘆口氣拉外藤蔓爬坡。依爾莎的個子和她差不多但至少比她重十公斤,尤其是胸前的那兩個肉球幾乎是她的兩倍。男人都喜歡胸部超級豐滿的女人,狄南當然也不例外,難怪她吸引不了他。
她直到走回營地時還在嘆氣,懶洋洋的不想跟艾許說話,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又見到狄南。有兩次她對他微笑,但他沒看到,或是他假裝沒看到,假裝昨天的冒險行動和親吻事件不曾發生。
他愈忽視她,她就愈是注意他。下午他們停馬休息,狄南立刻又把她和艾許湊在一起。莉絲坐著看他走去照顧馬,肯定他的腳有點跛,雖然他掩飾得很好。他是不是昨天受傷了?他的帽緣拉得低低的,她根本看不見他的表情。不過她還是目不轉睛地觀察他,有一次發現他在咬牙,似乎是在忍著痛。
她誇張的打了個大呵欠,“我累了,我要下去找個舒服的地方午睡。”
狄南立即轉過身來看她,但只瞄她一眼就又把眼睛瞟開,“別走得太遠。”他喃喃說著經過她身邊走進森林。
“莉絲,你不想跟我散會兒步嗎?”艾許問,“我很想聽聽你的記者工作。”
“下次吧!我現在真的很累。”她說著抱起她的毯子慢慢走,好似她連走路的力氣也沒有了。等她走到艾許看不見她的地方時就打開毯子,拿出裡面包著的醫藥袋,走向狄南剛才失蹤的方向。
她走了好一會兒都沒看到他,直到聽見馬噴氣的聲音。她往那邊走過去,走得有些提心吊膽,先前狄南曾警告他們,指給他們看,有些茂密的樹葉下是懸崖,不小心的話腳一踩空就沒命。
她儘量靠著有樹木的地方走,撥開藤蔓來看,狄南站在幾尺外的一塊石頭上裸著上身在擦馬。看到他傷痕累累的裸背,她驚得抽氣。那些背傷都還沒好,難怪他會咬著牙忍痛。她相信那些一條條的傷痕是鞭子造成的,而昨天他還那樣沒命地縱馬,拉她躍上馬,她不知情緊緊地攀在他背上,他一定痛死了。她等到他要轉身面對她時才移動腳步,輕喊他的名字,假裝沒看到他。
“我在這裡。”他很快的穿上襯衫,正要穿靴子。
“我要怎麼下去?”
“別下來,回營地去。”
她微笑著,故意踏出一步,假裝不曉得她腳下的樹葉下面是虛的沒有土地。
“不!”狄南喊叫,但已經太遲了。
莉絲本來是要假裝的,但是她估計錯誤,真的踏虛了一步就滾下坡去。狄南撲上她的身體阻止她的滾落。她本能地抱緊他,他抬起頭帶著暈眩迷濛的眼睛看她,她清楚地感覺到他身體壓在她身上,有幾秒鐘的時間她以為他就要吻她了,切切期盼他的吻快快降臨到她唇上。
他的唇低到只離她的她的唇半寸的地方,她可以感覺到他溫熱的鼻息,他卻逃開了,留下她躺在斜坡上失魂落魄,有好一會兒的時間他背對她默不吭聲,她知道他是在控制他的情緒。
等他轉身回來,他的眼睛已經升起警戒,平靜地說,“我叫你回營地去,你不是很累想睡覺嗎?”
“我說謊。”她微笑地回答。
“你經常說謊嗎?莉絲小姐。”
“不像有些人那麼頻繁。”她眨眨眼睛,“你跟我說真話我就跟你說真話,這樣才公平。”
他開口要講話,卻又閉上嘴巴轉身走向馬,“這邊的坡比較好爬上去,你可以沿著小徑走回營地。”
她站起來拍拍裙子拿起醫藥袋,“事實我是來找你的,我要看看你的背。”
“我的什麼?”他驚訝地轉身叫,“莉絲小姐,我不知道你想幹嘛,你別想把我寫進你的故事裡,我被你父親僱用來帶你和艾許經過雨林回家,我不懂你為什麼要跟蹤我,又三番兩次地撞進我懷抱什麼也不穿。在別的情形卜我會很樂意享受,但這趟旅程我只想做好我的工作,不管你怎麼誘惑我,我都不會動心。你是撒撒旦美麗的天使,但我絕不出賣靈魂,現在請你滾開這裡讓我清靜點。到明天早上我叫醒你之前我不想再見到你,或許我會要艾許去叫醒你。”他滔滔叫完了轉身揹著她繼續走向馬。
“好吧!”她緩緩地說,“我回營地去告訴皮斯特先生你的背再不治療就要發炎了,還有你的腳也不對勁,我相信你發號施令的權威會因此減低,等到我們走出雨林後,每個人都會知道你連自己都照顧不了,以後不知道還有沒有人會僱用你,明天見,狄南先生。”她舉步走向他指的那處較好爬的坡。
她走了三步就聽到他的咕噥聲,倒楣的馬好像捱了一巴掌,“你要我怎麼做?”
她一點都不驚訝地回頭,“脫下你的襯衫和靴子伏臥到平坦的草地上。”
“我大概應該感謝上帝,你的要求並不多。”他滿心不情願地照辦。
莉絲跪到他身邊看他的背,他的傷比她先前從一段距離外看起來的還嚴重,有幾處因為昨天的折騰而裂開,她相信他一定很痛,不知道他如何能像個沒事人般地撐好漢,她心疼地做個深呼吸打開醫藥箱。
“這種油膏能消炎還能止痛。”她說著,溫柔的在他肌膚上塗藥膏。他的背好寬,她相信他以前是肌肉發達的,但是現在因為太瘦而凹下去,看來他做過很久的苦工,但是沒有一餐吃得飽。
當她感覺到她指下的他開始放鬆時,她問,“你在監獄裡關了多久?”
“兩年。”他直覺地回答,出口後才發現他招供了,低聲詛咒自己的愚蠢。
“狄南先生,我是一個記者,觀察力敏銳是一個記者必備的本事,除了監獄之外,我想沒有別的地方會奴役人工作,不給他吃又打他。”她愈說愈氣,那些獄卒真是禽獸不如。
“你也想進監獄試試看以便再寫一個冒險刺激的故事嗎?我是不是已經成為你下一個故事的卞角。”他冷言譏諷道:“你的標題可是‘我和一個脫逃的囚犯穿越南林’?”
“你是脫逃的嗎?”她認真地問,“我以為是我爸爸把你從牢里弄出來。”
他沒有回答她就知道她猜對了,“狄南先生,我很瞭解我爸爸,如果他想找一個雨林的嚮導的話,不管這個人做過什麼事,他都會毫不猶豫地找他出來,他有錢有勢可以辦到任何事。”
“他會把他的女兒交給一個兇手嗎?”狄南盯著她問。
她思考了一下,“我想不會,我和我媽是他最寶貝的東西,我媽死後,他就更寶貝我了。我相信你一定是無辜的,找爸爸已經調查清楚了,才會放心地把我的牛命交到你手上,要不然就是你的罪行並不重大,他相信你不敢背叛他。”她微笑著繼續為他塗藥膏,一邊按摩他的肌肉。
“我猜對了嗎?”她問,他沒有回答,她更得意地笑,“我相信皮斯特先生看不出你在受苦,他沒有經過風浪,不曉得觀察別人。”
他被她按摩得很舒服的,閉上眼睛完全放鬆,呼吸均勻好像睡著了。莉絲的母性油然而生,她好想帶他回家餵飽他,盯著他休息,使他恢復往日一樣的健壯。
她拉起他的手來按摩,小心不碰到他破皮的手腕,那裡一定是被手銬磨破的。
“我的手臂沒有受傷。”他帶著睡意呢喃並沒有動。
“我在想你見過我父親的管家貝利太太沒有,她一定很希望能把你喂胖一點。”
狄南微笑道:“草莓應加很多肉桂和核桃。”
莉絲高興地笑道:“你見過她了,她一定很喜歡你才會露一手。”,“像可憐一隻瘦狗。”他自嘲道。
“你是太瘦,可是不是狗,狄南,你是在那裡出生的?”
他反射地想起身,但她把他按回去,“好吧!我不再問敏感的問題,別生氣,今天天氣這麼好不是生氣的日子。”她將手指插入他發中按摩他頭皮。
“你喜歡做新聞記者嗎?”他問。
“是的,不過我開始有點厭煩了。”她坦白說,“我已經二十六歲了,從十八歲起做了八年的記者。我不知道我還想要什麼,但人生應該不只這樣。”
“譬如一個家和孩子。”
她爽朗地笑道:“你跟我爸爸談過了。他有沒有說過有一次他如何騙我回華盛頓?我在紐約工作,他發電報說他快死了,我一路哭著回家,可是等到我幾乎虛脫地趕回到家時,他悠哉地在抽雪茄。”
“你很幸運有個父親。”狄南輕聲說。
“你沒有嗎?”
“我不知道。”
“母親呢?”
“她死了。”
“噢!”莉絲更感到心疼,“你獨立多久了?”
“從我有記憶以來……”他改變腔調,不耐煩地說,“你要不要看看我的腳,趕快把療傷的事搞完,我還得去探前面的路。”
她不得不鬆開他的手放他坐起來,有好一會兒他們四目相接,定定地互望著,她永遠也不想將眼睛挪開,但他打破他們的凝視。
“我在監獄裡還安全一點。”他嘀咕著抱怨,“看看我的腳吧!那可以使你忙一會兒。”
她嘆口氣,不捨地將視線轉移開他的臉。他的腳起了水泡之後又破掉,繼續磨得皮破血流。她嘖嘖兩聲,憐惜地搖搖頭抬起他的腳擦藥,“穿新靴子又不穿襪子,你不知道穿新鞋會磨腳嗎?”
“我昨天晚上丟了我的舞鞋。”他調侃道。
莉絲笑出聲,“我得幫你綁上繃帶,再向皮斯特先生要一雙襪子。”
“不,”狄南立即駁斥,“我不接受施捨。”
她瞪他一眼,但他的意志比她還堅強,她只好嘆氣,“好吧!好吧!不施捨,不過我們到下一個鎮上時就要幫你買襪子。我父親有付錢給你嗎?”
“有。”他臉色緩和下來,看著她為他上繃帶。
莉絲心疼地看到他腳踝的地方和手腕一樣磨破了皮,“腳鏈嗎?”
他抿抿嘴,有嗔怪她何必明知故問的表情,“你為什麼想揭發藍尼的事?”
“人們已經夠恨印地安人了,這次他們沒有殺墾荒者,是藍尼派人殺的,不該把罪過也加到印地安人身上,這樣對印地安人是不公平的。”
“即使這會使一個你認識的白人身敗名裂?”
“那是他咎由自取,我要替那些墾民的冤魂出氣。”
狄南搖搖頭,“沒看過像你這麼好管閒事的女人,像你這種女人應該守在家裡養孩子。”
“像我這種女人,你是什麼意思?”她不服氣地杏眼圓睜,握著他足踝的手不由得用力了些。
“嘿!你的小指甲很尖。”
“對不起。”她喃喃地低下頭,隨即又抬起頭,“我從來沒有戀愛過,你呢?”
他聳聳肩,“有幾次,我戀愛過跟你有什麼關係?”
她僵了一下,“當然沒有關係,我每碰到一個人都會問他這個問題。”
“莉絲小姐,我不是你要的典型,我是個專門惹是生非的流浪漢。你已經看到一個例證了,依爾莎就受不了看到我活著。”
莉絲掛上瞭解的微笑,“是不是因為你不理她?”
狄南躺到地上頭枕在交疊的的手掌上,“一個男人不可能坐了兩年牢後不理會像依爾莎那種女人。”
她把他腳上的繃帶綁好,不自覺地嘟起嘴,“如果你喜歡她那種類型的女人,那是你的事,我只是懷疑當你看到她拿下束腰時觀感會不會改變。”
狄南感到很有趣似地瞟她,連眼睛都在笑,“她太胖了?”
“她的腰至少有廿七寸,我承認她的上圍的確可觀,不過幾年後等她超過廿五歲胸部就會下垂……。”她咬住舌頭,暗罵自己真不像個淑女,“穿上你的靴子吧,祝你一、兩天後能找到一個胖女人為你換繃帶,既然你不喜歡我這種瘦女人。”
她要站起來,但他抓住她手臂,迷人地對她微笑,她低著頭無視他微笑的魅力,氣得胸口痛。他盡避去愛胖女人好了,她一點都不在乎,他不懂得欣賞她是他的損失。
他一指托起她的下巴微笑,“你的胸部就不會下垂嗎?你幾歲了?你不以為我喜歡老是跟在我屁股後面轉,愛問一大堆問題的瘦女人嗎?”
“我不知道。”她低聲呢喃,像個迷失了的小女孩般無助地望著他,希望他能喜歡她足她此刻最大最大的願望。
“我喜歡金髮、苗條、漂亮的嬌小女人。”他夢囈似地輕聲說。
莉絲凝神注視他,不知不覺的眼中閃山淚光,他慢慢低下頭,她確定這次他真的就要吻她了,閉上眼睛微啟唇瓣切切期盼。
“見鬼!我在幹什麼?”他說著推她,使她跌坐到地上,“滾開,你聽到沒有?別再靠近我。”他大聲吼叫,“你說對了,我不喜歡你這尖型的女人,我最討厭老是纏著我的處女護士,回到營地去,永遠別再接近我!”
她被他突如其來的壞脾氣嚇了一跳,三步並作兩步,帶著受傷的自尊心跑回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