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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當妮可藉口太累、太忙而展開她的疏遠戰術時,克雷雖然很失望,但是並沒有起疑,同樣情形進行了三個禮拜之後,克雷卻自己獲得了結論。

他之所以突然間獲得結論,是因為他發覺他所居住的環境有了巨大的改變,家中四處一塵不染,到處都是花香,亞力和曼迪不再整天不見人影,反而常和妮可一起讀書,餐桌上的菜式不再一成不變,還天天翻新,尤其他的臥房,不但許久以來第一次注入了生氣,而且衣服乾乾淨淨,沒有掉鈕釦,也沒有裂開的地方。

當他領悟是妮可的手在後面推動著這一切改變時,他首先吩咐美姞去找兩個女孩來幫妮可的忙,隨即支開亞力和曼迪,硬拖著妮可和他一起騎馬野餐。

妮可早已無法忍受對克雷的可望而不可及了,因此當克雷表現出毫不妥協的姿態時,她只有順理成章地屈服了,她帶著三個星期以來第一次覺得輕鬆的心情,和克雷漫遊在田野間,她聽著克雷用驕傲的口氣形容他辛勤努力的成果,也深切地領會到克雷對他的土地愛戀之深切。

當妮可第一眼望見河流對岸有一輪水車時,她腦筋內立即回想起逃難期間她和她祖父共度的歲月,“那邊是不是磨坊?”

“對!”克雷興趣索然的回答。

“那磨坊是誰的?為什麼沒有用呢?我們能不能去參觀一下?”

克雷驚訝地望著妮可,“你要我先回答那一個問題?那磨坊是我的,我沒有使用,是因為我從來沒有僱用多餘的人手去操作,也因為我們的產品都拿到貝家去磨,你如果真想看的話,我就帶你過河去看。”

“我真想看!”

克雷在河邊牽出一隻小木舟,將馬鞍袋與妮可分別安置好後,便駕輕就熟地划著小舟,到達了對岸,他略感興趣地看著妮可在磨坊前前後後仔細端詳,當妮可要求進去看石磨時,他也自動掏出鑰匙,幫她打開了磨坊門,不過妮可像連珠炮一樣問個不停時,他開始招架無力。

“這個磨坊還好好的,你為什麼不用?反而把作物拿到貝家去磨?”妮可又不解地問道。

“因為我覺得分身乏術,以前我哥哥在時還好,現在只有我一個人負責,我情願拿給貝家去磨,這樣比較省事,好了,你先別問東問西的了,我們是來野餐的,後面有一片草地很漂亮。”克雷說著,拿了馬鞍袋率先往前走去。

當他們在林地間消化美姞替他們準備的美味野餐時,妮可反而沉默下來了,因為她無時無刻不感到克雷和她的接近,倒是克雷對於妮可在磨坊方面的熟諳感到頗有興趣,而追問起來。

“你和你祖父在磨坊工作了多久?”克雷躺在毛毯上,將頭枕在兩手上,“你看,我們在一起有一個月了,我卻對你的背景一點也不瞭解。”

妮可望著自己的手,非常不願意談到自己的過去,“不太久,”她勉強回答了一句,又回頭望著磨坊,“你有沒有考慮把磨坊賣掉?”

“我不可能賣的,告訴我,你父母是幹什麼的,是不是也經營磨坊的?”

當妮可想象著她母親秀髮如雲,撲著白粉,眼角貼著三顆星狀裝飾,身上穿著又厚又重的錦緞在磨坊裡忙上忙下的模樣時,她不禁覺得好笑起來,她母親一生嬌貴,以為麵包是廚房裡變出來的。

“有什麼事那麼好笑?”

“沒什麼,你剛剛說這附近有幢房子,我們去參觀一下可以嗎?”

他們將剩下來的食物收好,毛毯摺好,便在克雷的引導下來到藏在樹叢中的一幢小屋,這座小屋只有一間房和一個閣樓,樣式雖古老,結構卻很堅實。

克雷沒有多做留連,“我們渡河去吧!有件事我想和你談一下,此外,我也想帶你去參觀一個地方。”

克雷沒有帶她順流回農場,反而逆流劃到一個兩岸垂楊、樹叢密佈的地方,克雷對這附近顯然很熟,因為他帶著妮可撥開樹叢,三轉四轉地來到樹叢間的一片林地,妮可望著這片圍繞在野花與綠草間的林地,內心有種既隱閉又親密的感覺。

“真漂亮!”妮可呼吸著青草的香味,“這地方一定是有人開闢的!不可能天然生成的吧?”

克雷坐在草地上,舒服地靠著一個巨石上,“這是我們小時侯弄的,我們偷工具、偷花苗,費了不少工夫才完工,不過我們一有空就來這裡,這裡就像我們的密室一樣。”

“你說的我們應該不只是你和你哥哥吧?我很難想象兩個小男生會去偷水仙花的種子。”

克雷的臉色陰沉下來了,“水仙花是貝絲偷的。”

“貝絲?……哦!就是你嫂嫂啊!對了!你哥哥嫂嫂究竟出了什麼意外?”

克雷沉默半天才回答,“沉船。”

“哦!……是不是因為他們的死,使你悒鬱不樂,很少笑呢?”

克雷終於冒火了,“你對於你自己的事守口如瓶,卻猛來探問我的隱私,你是什麼意思?”

妮可大為震撼。她原以為克雷被她騙過,才不再追問她的過去,“對不起!”她喃喃說著,“我不是故意的。”

克雷沒有回答她,只是默默躺著,面容悲悽。

沉默片刻後,妮可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你剛剛說你要跟我談一件事,是什麼事?”

克雷伸了一個懶腰,將思緒轉到眼前比較愉悅的事物,“我一直在考慮碧安的事……”

妮可一聽到碧安兩個字,內心便如同刀割一樣,她沒有去聽克雷解釋他綁架碧安的動機等等,只是望著不遠處的磨坊,既然磨坊空置著沒有人用,那麼以後她應該可以搬到這裡來住、來工作,那麼至少可以距離克雷近一些。

“我當初派人綁架碧安的同時,也寫了一封信給她父親,向他老人家告罪。不過,當珍妮把事情弄錯的經過告訴我以後,我又立刻寫了一封信託另一艘郵船帶給碧安了。”克雷的聲音又飄進妮可耳中,“我把我們被迫結婚的事情告訴她,並且寄了一筆旅費給她,要她趕緊到美國來,當然,我當時還不知道我們婚姻不能立刻註銷……”

“我知道!”妮可口氣平淡地回答了一句。

“其實,按照碧安以往推三阻四的情形看來,我懷疑她肯不肯來,而我這邊忙碌的情形你也是知道,所以我根本不可能到英國一趟……我是在想,這一個月來,我對你很……很感敬佩,雙胞胎很喜歡你,下人們也很服從你,你把我的家裡收拾得一塵不染,而看你的態度舉止,將來當女主人的話也一定勝任愉快……”

“你不必兜圈了,有話直說好嗎?”

克雷深深吸氣,“我是說,如果碧安不肯來的話,我們的婚姻就不要註銷好嗎?”

克雷的說話語氣,使得妮可有種大受其辱的感覺,她忍住氣,諷刺道,“要結婚當然就要有孩子了,對不對?”

克雷淡然一笑,“當然,我也得承認,我覺得你很漂亮、很動人。”

妮可從來沒有這麼生氣過,氣得幾乎發抖,她緩緩站起身,勉強說道,“謝謝你的好意,不過,這件事是行不通的,我拒絕。”

克雷跳起身,及時抓住了妮可的手臂,不讓她走開,“你是覺得埃達農莊不夠,你還想憑你的容貌去釣更大的魚嗎?”被拒絕的難堪,使他一時口不擇言起來。

妮可舉起手便甩了他一個耳光,清脆的聲音迴盪在樹叢間。

克雷臉龐上出現了紅色的手印,但是他仍然站著不動,只是抓住了妮可手臂的力量加重了,“你至少應該給我一個解釋。”他冷冷說道。

妮可猛然抽回自己的手臂,“你真的一點也不懂得女人,對不對!你這狂妄無知的人!你真大膽,居然向我提出這麼侮辱人的建議!”

“建議,我好心好意向你求婚,而且這一個月來我那一件事不是尊重你的,我怎麼有侮辱你?”

“尊重我?你根本不知道尊重是什麼意思!不錯,你是和我分房而眠,不過你的動機是尊重我呢?還是為了向你心愛的碧安證明你沒有碰過我?”

克雷的表情已經回答了妮可的問話了。

“你看著我!”妮可嚷著說,“我是古妮可,是一個真實獨立的個體,不是碧安的代替品,你美其名為向我求婚,但事實上呢?如果碧安來了,我就像破鞋子一樣被你甩開了,如果她不來呢?我就被你勉為其難的當作現成的太太,謝謝你,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克雷也氣了,他又抓住了妮可的手臂,忿忿地質問,“你這人是怎麼回事?我真不瞭解你!如果碧安不來的話,這附近的女人我幾乎可以愛那個就挑那個,我只要你,這有什麼不對?”

“你的意思是說我應該感到很光榮囉?很光榮我身無分文還能當上埃達農莊的女主人囉?……你真以為我願意一輩子靠你救濟,靠你施捨嗎?我跟你說,我情願去和一個愛我的男人辛苦一輩子,我也不願意留在你身邊,看著你為其它女人憔悴。”

克雷以一種奇異的眼神看著妮可,似乎第一次發覺妮可就是妮可似的,“不管你怎麼想,我都不是有意侮辱你的,”他平靜地說著,“你是一個很可佩的女人,你雖然處在逆境,但是卻使得周遭的人都很快樂,我想,我們每個人都在利用你,我不知道你在這裡並不快樂。”

“我也不是不快樂……”妮可再也說不下去了,因為她的喉嚨已經被淚水堵住了,而且,再說下去的話,她會衝進克雷壞裡,答應他任何要求的。

“我們回去吧,好嗎?我會想想看的,或許我會安排一個更好的解決辦法。”

妮可默默跟在克雷後面,感覺一片麻木。

妮可回到自己臥房後,淚水便像決堤一樣氾濫成災,積於一年多逃難的經驗,她學會了默默垂淚,不讓任何人知道的本事,但是她紅腫的眼睛與阻塞的鼻子卻是瞞不過人的,她沒有下樓去吃晚飯,當珍妮與美姞先後在門外呼喚她時,她藉口身體不適,沒有開門,隨後她又聽到雙胞胎在門外竊竊私語,不過,他們也難得一次沒有打擾她,當她換好睡衣準備睡覺時,她又聽到克雷沉重的腳步聲在她門外徘徊的聲音,她驚懼不已,幸而不久後腳步聲也遠去了。

她躺在床上輾轉難眠,覺得天氣特別悶熱不適,在迷糊間,她聽到隆隆雷聲,繼之雷雨交加,閃電霹靂,使她又回到久遠前磨坊閣樓的一幕,也再度看到她祖父在閃光中嚇人的情景,她忍了再忍,終於承受不住而尖叫起來,她淒厲地叫著,兩手矇住耳朵,世界碎成了一片。

她感覺有人將她擁進懷裡,隨之克雷沉重的聲音傳人她耳際,“不要叫了!我在這裡,沒有人敢傷害你的。”他像抱著孩子似地搖晃著妮可,輕摸著她的頭髮,口中呢喃地說著安慰人的話。

妮可緊緊地將臉埋在克雷赤裸的頸窩,仍然無法自回憶中脫困。

“告訴我怎麼回事?是不是作惡夢了?”

妮可搖搖頭,而當一道閃電又使大地一剎間變為白日時,她又打著冷顫,兩手緊抱著克雷不放。

“我們該好好談一談了。”克雷說著,用被子包著妮可,將她抱入自己臥室。

克雷將妮可放在椅子上,轉身倒了一大杯雪莉酒給她喝,等妮可喝完後,他又添了一杯,才將妮可抱起,坐了下來,將妮可放在自己的膝上。

“你為什麼離開法國?為什麼沒有留在磨坊?”

妮可將臉藏在克雷頸窩,搖了搖頭。

“好吧!那我告訴你,你是不是一直和你祖父住在一起的?”

由於晚餐沒有吃,雪莉酒的威力立即在妮可體內產生了作用,她帶著一抹微笑,憶起了在古堡中歡樂的時光。“對!我一直和祖父住的,我們都住在古堡裡,古堡裡有好多房間,我的房間裡還畫滿了小天使!”

“你父母也和你一起住嗎?”

“對!我們住在中間一棟,祖父住東廂房,西廂房是留給國王來玩時住的。”

“哦!”克雷終於知道妮可出自名門,還和法國皇家有關係,難怪會在法國革命時流離失所,“你爸媽呢?”他小心翼翼地問道。

妮可的淚水直往下流,克雷趕緊拿起旁邊小茶几上的雪莉,喂妮可喝了幾口。

“告訴我,好嗎?”克雷低聲勸說道。

“那天祖父從巴黎回來,我跟他一起去騎馬,結果我們遠遠看到家裡有煙冒出來,祖父馬上往家裡奔去,我也跟在後面,等我們趕到家裡時,只看到我們漂亮的家已經到處都是火陷了,我一直看、一直看,祖父不讓我回去,只叫我躲在馬廐裡。”

“你爸媽呢?”

“我們一直以為爸媽出去參加宴會了,我們不知道媽媽因為衣服刮破,結果提前回來了。”

“然後呢?”

“然後祖父偷偷跑到家裡拿了一盒珠寶和文件後,就和我一起躲在馬廐的地窖,我們聽到外面有一大堆亂民的聲音,還聽到媽媽的尖叫聲……”妮可泣不成聲。

克雷又喂妮可喝一口酒,平撫她激動的心情。

“我一直要出去,但是祖父抱著我,不讓我出去,他告訴我,如果我們出去的話,古家人就一個也活不成了。”

“暴民離開以後,你們怎麼逃的?”

“暴民走了以後,祖父帶我走出地窖,把我們的身分證明一起丟在火堆裡,然後,一直走,一直走,走了好久好久,到後來祖父抱著我,我就睡著了。”

“你們後來是不是就住到磨坊裡了?”

“對。”妮可閉上了嘴,似乎不準備再講下去了。

克雷將酒杯放在妮可手上,讓她將剩餘的酒喝光,他並不希望灌醉妮可,但這卻是讓妮可把心事說出來的唯一方法,他必須瞭解妮可,因為妮可指責他的話是對的,他在今天以前,每次看到妮可,都希望是金髮藍眼的碧安站在他面前,但綜觀妮可到農莊後的表現,卻絲毫不輸給任何人,他開始瞭解妮可就是妮可,她雖然不是碧安,但是她卻是一個外柔內剛、勇敢的小女人,他必須瞭解這個可佩的女人。

克雷將妮可手中的空酒杯拿開,“你為什麼離開磨坊?磨坊裡的生活不好嗎?”他溫柔地追問道。

妮可倚在克雷赤裸的胸膛上,兩眼中浮現一抹回憶的光彩,“磨坊的生活很好,磨坊主人和女主人都待我們很客氣,祖父幫著他們磨麥谷、做生意,而且也教我做。”她抬起頭對著克雷朦朧地一笑,“你的磨坊我也很喜歡,如果你交給我的話,我一定可以維生的。”

“妮可!”克雷柔聲命令道,“你為什麼怕暴風雨?是不是磨坊裡出事了?”

妮可用手臂圍著克雷,感受著他身體的溫暖,在暈暈然中,她第一次有勇氣將她惡夢中一再重現的恐怖遭遇說了出來,“有一天,也正好是暴風雨的天氣,我正在閣樓上清點谷袋的時候,看到遠遠走來一群人,手中拿著草耙和鐮刀,有些人我認識,因為我替他們磨過麥子。”

克雷感覺到她在顫抖,而將她摟緊一些,“你祖父有沒有看見他們來?”

“看到了,而且立刻趕到我的身邊,我要跟他一起面對那些暴民,我問他我們到底什麼地方做錯了?什麼地方得罪他們了?祖父一生待人平等,上至皇帝,下至販夫走卒,都是客客氣氣,真誠對人,他們為什麼還不放過我們?”妮可兩眼中閃爍著淚光,但神情卻是驕傲的,“我求祖父,但是祖父說古家只剩我一個人了,他要保住我這唯一的後代,他用空的穀物袋把我包在裹面,把袋口紮好,然後又在我身上放了好幾個裝滿穀物的袋子,我一直哭,但是祖父只是偷偷叮囑我,如果我愛他的話,我就不要動、不要出聲。……”妮可開始哽咽失聲,“後來那些暴民真的到閣樓來搜索,好幾次都幾乎碰到我了。”

克雷親吻妮可的額頭,將她的面頰抵住自己面頰,“你祖父呢?”他憂懼地問道。

“等我好不容易掙出袋子,往窗外望去時……”妮可顫抖著,想掙扎出克雷的懷抱。

“怎麼樣了?”

“我不要告訴你,你放開我!”妮可拚命捶著克雷的胸部。

“妮可,告訴我你的到底看到什麼了?”克雷緊緊摟著妮可,不讓她掙出自己的壞抱。

“你要知道嗎?你真的要知道嗎?好!我告訴你,我看到祖父了,而且他正在對我笑!”妮可歇斯底里地叫嚷著。

“那又怎麼樣呢?”克雷百思不解。

“你不能想象吧,對不對?那群禽獸砍掉我祖父的頭,插在竹竿上,結果閃電一亮,我正好看到祖父的頭在窗外晃來晃去的,......”妮可再也說不下去了,她抽泣著,聲音淒厲而悲痛。

“我的天!”克雷呻吟一聲,把妮可緊緊摟在自己懷裡,他搖晃著妮可,用手撫慰著她,嘴裡也輕輕噓嘆、呢喃著。

不知過了多久,妮可的哭聲終於停止了,埋藏在內心的鬱悶也消散了,她覺得自己像獲得解放的囚犯一樣,走出了自己的心牢,她又淡淡補充道,“後來磨坊主人和女主人就幫我把僅剩的三塊翡翠縫在裙子裡,偷偷把我送出了法國,這三塊翡翠和我身上的金項鍊就是我唯一從法國帶出來的紀念。”

“後來你就和碧安一起住,不幸又被我綁架來?”

妮可輕哼一聲,“你不要把我講得那麼可憐,其實我小的時候真的很快樂!古堡很大,我又有一大堆表親和我一起玩。”她又陷入另一個愉快的回憶。

克雷很高興妮可的語氣裡不再悲傷,他也默默祈禱這一次妮可真正擺脫了往事的束縛,“哦?那你贏得多少男孩的心?我相信一定有不少男孩子愛上你了吧?”

“才沒有呢!只有一個表哥吻過我,但是我不喜歡,而且從那次以後我就不讓任何人吻我了,只有你……”妮可停住了,並媚然一笑,她用手指拂弄克雷的嘴唇,克雷自然地吻了她手指一下,妮可悠悠的看著她被吻的手指,輕輕嘆了一口氣,“蠢妮可!笨妮可!”她喃喃念著。

“你為什麼說你自己笨?”

“因為我覺得這整件事回想起來實在很好笑,我前一天還在公園裡駕馬車,第二天醒來時已經坐在船上往美國來了,結果還被迫嫁給一個罵我是賊的人!”妮可沒有注意到克雷一縮的表情,“我們的遭遇如果改編成戲劇的話一定很精彩,美麗的女主人碧安和英俊的男主角克雷情海生波,被女壞蛋妮可破壞了,觀眾們一定看得提心吊膽,一直到男女主角終於團圓才會鬆一口氣。”

“那妮可呢?”

“啊!法官會給妮可一道判決,宣佈妮可查無此人,她和克雷在一起的時間也不算數!”

“妮可不是正希望如此嗎?”克雷靜靜問道。

妮可把克雷吻過的手指放在嘴唇上吻了一下,“可憐的儍妮可已經愛上男主角了,你不覺得好笑嗎?她十分鐘內便完成了結婚手續,而且男主角根本沒有出席,她卻愛上男主角了,你知道男主角說她是一個可佩的女人嗎?她儍儍呆呆的站在那裡,想要把滿腔熱情獻給男主角,結果男主角一件一件敘說她能做什麼事,好像在買母馬似的。”

“妮可……”克雷深深感動了。

妮可吃吃笑著,在克雷懷裡伸了一個懶腰,“你知不知道我已經二十歲了?我許多表姊在十八歲就已經嫁人了,但是我就和她們不一樣,她們都說我太冷漠、太沒感情了,沒有男人會要我的。”

“她們錯了,你一從我這裡獲得自由,就會有成百的男人搶著要娶你的。”

“你實在急著要把我甩掉,對不對?你情願去愛碧安的影子,也不會愛我,是嗎?我實在太笨了!我又不性感,又像老媽媽一樣,居然不自量力,去愛一個根本無視於我存在的男人!”妮可幽怨地望著克雷,發覺克雷在取笑她,她兩眼內再度噙滿了淚水,“你放開我,讓我走,你要取笑我就等到明天取笑我好了,我現在受不了!”她掙扎著,想離開克雷懷裡。

克雷緊緊抱住了她,“我不是在取笑你,我是在笑你說什麼不性感等等!”他用手描繪著妮可上唇,“你真的一點概念也沒有,對嗎?我知道你表姊為什麼要批評你了,因為你太耀眼了,襯得她們黯然無光。”

“求求你,放開我好嗎?”妮可喃喃低語。

“像你這麼漂亮的女人,怎麼還會欠缺自信呢?”克雷說道,用手指壓住妮可的唇,不讓她回答,“你還記得我到船上去找你,一見到你就吻你嗎?”克雷笑了。“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像你那樣吻過我的——沒有需求,只有付出,後來當我看到兩隻野狗在威脅你時,我當時就有一個念頭:無論赴湯蹈火,我都要把你救回來,你懂得我那時的心情嗎?你說我無視於你的存在,但事實上農莊每一個人都在笑我,因為自從你來以後,我每晚都找藉口回家,她們早就知道我離不開你了。”

“我根本不覺得你有多在乎我,你說真話,你真的覺得我很漂亮嗎?我一直覺得只有金頭髮藍眼睛的女人才是真正的大美人。”

克雷俯首吻住了妮可,他留連而愛撫似地吻著,先是用嘴唇吮吸,隨之用舌尖舔舐,繼而又用牙齒輕齧,幾乎遍嚐了妮可嘴巴每一部分,“我這樣回答了你的問題了嗎?有幾晚我必須留在田間睡覺,因為只有那樣我才能真正睡個好覺,否則你就睡在隔壁臥室,我最多也只能睡短短幾個鐘頭。”

“你應該到我房間來的。”妮可嗄聲回答,“我想,我大概不會把你趕走的。”

“這樣最好。”克雷又俯首吻著她的耳垂和頸側,“因為我今天晚上已經決心要佔有你了,即使是強暴,我也顧不得了。”

妮可用兩臂抱住了他,“克雷,”她低語著,“我愛你!”

克雷站起身,將妮可抱至床上,然後點燃了床邊的蠟燭,“我想要看你。”他說著,坐到床緣。

妮可睡衣上面有十六顆包著緞子的細緻鈕釦,克雷緩緩解開了每一顆釦子,當他終於將兩手蓋在妮可裸露的乳房時,妮可閉上了眼睛。

“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晚把你帶進莊園時,是我替你脫衣服的?那天晚上我好不容易才把你一個人留在床上。”

“我一直不敢問珍妮,是不是她脫的。”

克雷沒有說話,只是專心地將妮可的衣物一起卸下,妮可仍像他記憶中那般美麗,雖然身材不算高大,但是每一部分都勻稱柔美,他的手從上愛撫而下,然後俯首在妮可小腹上吻了一下,並用面頰溫柔地摩擦著。

“克雷,”妮可將手插入他的頭髮,“我好怕。”

克雷抬起頭朝妮可一笑,“不知道才會怕,你有沒有見過裸體的男人?”

“我看過小表弟,那時候他兩歲。”妮可坦白道。

“那跟現在的我大不相同了。”克雷抬起身,將他身上所穿唯一一件長褲褪去。

妮可羞怯地注視著裸裎的克雷,她所見之處,無一不是力與美的表現,雖然和女人不同,但是仍然用美麗來形容——一種陽剛的美!她不再害怕了,她輕笑一聲,伸開了雙臂,“到我這裡來!”她低聲乞求著。

克雷含著笑容,躺到妮可身邊。

“這麼漂亮的笑容!”妮可用手指描繪著克雷含笑的嘴唇,“我希望你有一天會告訴我,為什麼我這麼少看到你笑!”

“也許吧!”克雷迫不及待地吻住了妮可。

對妮可而言,克雷的貼近像是觸動她體內一種本能而原始的反應似的,她突然領悟到克雷是屬於她的,她可以盡情探索了,她開始熱情地回吻克雷,並用舌尖品嚐他整齊潔白的牙齒,在克雷高大寬闊身材的摟抱中,她只覺得自己分外嬌小、分外女性化,她蠕動著,兩隻手也大膽地撫摸、摩擦,熱情的本性一發不可收。

克雷先是驚異妮可的野性,但不一會兒,他喉頭髮出了愉快的笑聲,“過來,小野貓!”他把妮可拉近自己,一起滾入床中央。

妮可嬌笑著,整個人散發著柔媚的魅力,在他們彼此毫無保留的施與愛、給與取當中,體內激情很快便高漲了,克雷雖然知道他不應該太急躁,但是他卻剋制不住他的飢渴與慾念。

“我要你!”他半命令,半乞求地輕語著。

“我也要你!”妮可溫柔地回答,並主動倚向克雷,不知是酒精的影響,或是心事的披露,她覺得整個人像飄在雲端一般輕鬆自如,她只知道她是和所愛的男人在一起,因此當她感覺到一陣疼痛的感覺傳來時,她不但沒有畏懼,反而因為能更貼近克雷而感到滿足。

片刻後,妮可睜大了眼睛,感到奇妙無比,她一直以為男女間肌膚之親是神聖的,是一種親近與愛的感覺,她完全沒有料到克雷帶給她的感覺竟然像火焰一般,而且在她周身流轉,愈來愈熾熱,她閉上了眼睛,弓起身體,任由感官的感覺自然爬升。

克雷原本帶著猶豫與自制,不想嚇到或傷到妮可,但是妮可的反應太熱情了,反而助長了他體內原已狂熱的慾火,他從來沒有碰到一個像妮可一樣充分享受做愛樂趣的女人,他所碰觸過的女人,不是有種忍受與施恩的心理,便是有種駕馭而索求的心理,他壓在妮可身上,不再有所保留。

當他倆共同登上極樂之高峰時,他們不但汗水交流在一起,連靈肉也交織成一氣,對妮可而言,她初次領略到肉體之歡是近乎獸性而非神性的,她覺得精疲力盡,立即墜入夢鄉,而就克雷而言,他雖然經驗不少,但如此身心俱達到至樂之境卻也是他第一次經歷的,他合上眼,多年來第一次面帶笑容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妮可清醒時,她沒有立即張開眼睛,而是帶著笑容先伸了一個懶腰,昨夜的一切,她不能清晰記得,但是昨夜和克雷的繾綣,卻是刻印在她心版,令她永生難忘的,她緩緩睜開眼睛,發覺自己仍然像往常一樣躺在自己床上,只是身無寸縷,就像她第一天在莊園醒來一樣。

她快樂地起身選了一件淡藍色的軟綿日服,覺得自己特別容光煥發、豔麗照人,她在桌上發現一張克雷的字條“九點早餐時見,克雷。”她甜蜜地吻一下,便像蝴蝶一樣,飄出了自己臥房。

當她走出後門時,她突然心血來潮,沒有往左邊走到廚房,卻右拐往克雷的辦公室走去,克雷的辦公室平日很少人進去,她也沒有參觀過,但是現在才七點,她已經迫不及待想見克雷了,何況,她也很見識一下克雷花很多時間停駐的地方究竟有什麼特性。

她敲敲門,裡面沒有反應,她雖然有點失望,但是仍然推開門,往裡面走了進去,一進門,她便看到兩扇窗戶,以及高及天花板的書架,上面擺滿了書籍,她走到書桌前面,瀏覽了一下有關農業、測量、和法律的書本名稱,這才轉過身往壁爐方向望去,當她看到壁爐上懸掛了一張巨幅人像時,她整個人都楞住了。

畫像裡的人是碧安,而且是她所見過最美的碧安,只是畫中的碧安帶著一抹頑皮的笑意,一雙湛藍的眸子像是會說話似的,一頭金色秀髮則編成一條辮子垂在肩頭,真是人見人愛,我見猶憐,如果說畫中的碧安有什麼不同的話,那便是畫像中的碧安比較瘦一些,而且比本人美化了一些。

震撼之餘,妮可往壁爐緩緩走去,發現壁爐上還放著一頂紅色絲絨小帽子以及一隻金手環,都是妮可看見碧安戴過的,妮可的心縮成一團,因為由這兩樣東西放置的方式,配上上面的畫像,就好像是聖殿一般,不準俗人侵犯似的。

妮可的希望在一剎那間便殞滅了,她如何能和碧安競爭?碧安在克雷的心中已經像神一樣聖潔化了,她轉身離開了辦公室,離開了傷心之地。

她到廚房便隨便吃了點早餐,沒有理會美姞的喋喋不休,並立即回到了臥室,換下了一身質地細緻的日服,而換回了她平常做事時穿的粗棉服,她拿著清洗用具往起居室走去,意圖藉助單調辛苦的工作,忘掉她心靈所受的創傷。

她正在擦窗枱的時候,克雷悄悄走到她身後,在她脖子上吻了一下,她趕緊跳開,像是被灼傷一般。

“你怎麼沒有等我一起吃早餐?”克雷用懶洋洋的聲音問,“我本來想睡晚一點,好陪你的,但是現在正是收割季節,田裡太忙了。”他垂著眼瞼,眼內一片柔情。

妮可深深吸了一口氣,如果她留在這裹的話,她會每晚陪著克雷睡覺,一直到碧安到來,她被一腳踢開為止,“我有話想和你說。”

妮可冷淡的語氣立即激起了迴響,克雷懶散迷人的樣子消失了,他挺起背,用同樣冷淡的語氣問道,“什麼事?”

“我不能留在這裡,”妮可用平淡的口吻說著,不讓克雷看穿她內心的痛苦,“碧安快要來了。”

“你沒別的地方可去!你必須留在這裡!”

“當你的情婦嗎?”妮可憤怒地質問道。

“你是我太太!”

“是嗎?如果碧安現在就從這道門進來的話,你還會要我當你的太太嗎?”

克雷沒有回答。

妮可有種心碎的感覺,她別過臉,滿腹憤怒變成了沮喪與絕望,“我不能留在這裡!我也有我的自尊,也許我在你面前表現得太下賤了……”

“妮可,不要這樣。”克雷伸手觸摸她的頭髮。

妮可立即跳開了,“不要碰我,你明知道我對你的感情,你已經把我玩弄得夠厲害了,我求你放我一馬,不要再傷害我了。”

克雷退開了一步,“請相信我,我從來不想傷害你的,你告訴我你要什麼,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妮可很想向他尖叫:我要你的心,但是她剋制住了狂野的一面,“我要磨坊和磨坊那幢小屋!”她堅定地回答,“現在正好是收割季節,我清理一下,大概兩個禮拜就可以開工了,後面那幢小屋也還好,我想住在那裡。”

克雷很想斷然拒絕,但是他強忍著內心的衝動,拿起了桌上的帽子,“好!我會把你要的東西轉讓給你的,我也會派兩個男工和一個女工給你,你沒有幫手不行!”他戴上帽子,轉身便離開了起居室。

妮可像是驟然喪失了生命力一樣,頹然往椅上一坐,她沒有料到一夜繾綣後,竟會經歷如此恐怖的一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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