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歷一手扶著後腰,慢吞吞地在路旁草坡坐下,感激地對喬斯一笑,接下他遞來的一杯冷泉。
“今晚我們就在這裡過夜。”他打量著她臉上的疲憊。
“不行,今晚我們非去唱不可——我們需要錢。”
“你更需要休息!”他嗤之以鼻,在她身旁坐下,“你贏了,你總是贏。餓了嗎?”
亞歷的表情令他失笑,他瞥向她隆起的腹部。夏日的燠熱和不間斷的徒步旅行,使得亞歷叫苦連天。離開森林四個多月來,他們幾乎沒停過腳步。起初他們都健康強壯,且頗受歡迎,所以日子並不難過。但在上路一個月後,亞歷突然病了。她成天嘔吐致使人們不敢與他們同行,生怕這男孩有病,日復一日,亞歷虛弱得幾乎無法行走。
他們在小村落逗留了一週,喬斯在城門邊賣唱賺錢。直到一天亞歷替他送食物去,他打老遠就打量她,發現自離開森林後她改變許多。不但走路姿勢變了,連體態也變得女性化。雖然抱病在身,她卻胖了。
突然之間喬斯明白了她究竟那裡不對。她懷了雷恩的孩子。待她來到他身邊時,他已笑得直不起腰。若不是大庭廣眾,他早就抱起她轉圈了。
“我會成為你的負擔,”嘴裡雖如此說,但她眸中充滿幻想,“你想他會像雷恩嗎?如果我祈禱孩子有一對酒窩,會不會不應該?”
“咱們來祈禱吧,並且趕快想法子替你弄些女人的衣服。如果我跟個懷孕的男人走在一起,大概活不了多久。”
“對了!衣服。”亞歷笑了。她有好久沒穿過女人的衣服了。
一旦確定她未患什麼致命疾病,喬斯也就放心地允許她在各貴族城堡間活動。亞歷發覺她並未完全失去雷恩,精神也好多了。她成天說著孩子的事,猜想它的長相,擬想雷恩的五官若搬到女孩子臉上會是什麼模樣,她還希望孩子別長得像他父親一樣魁梧。亞歷還嘲笑自己從沒正常過。不但害喜了三個月,她還比常人多害了三個月。
喬斯耐心地聽她反覆嘮叨,慶幸她不再沉默寡言了無生氣。夜裡他們留在表演的城堡過夜,他經常會聽見她暗自飲泣,然白天她絕口不再提她的悲哀。
有一回他們到雷恩的堂兄家表演,亞歷再次落於沉默,但他幾乎感覺得到她迫切地想聽到一點消息。所以他便暗示女主人,而她告訴了他們許多最新消息。雷恩仍在森林裡,亨利王正為他長子之死哀悼,幾乎已忘了那些犯罪的貴族。不過他並未追究羅吉爾·喬特耳斯,認為他只不過是強暴了瑪麗·蒙特格利,要自殺是她自己的事,沒理由要喬特耳斯負責。
七月裡消息傳來,茱蒂絲。蒙特格利生了個壯小子,稍後八月,布蓮薇·麥克亞朗也喜獲麟兒。蒙特格利家族男性,至今仍激怒於史蒂夫採用蘇格蘭姓氏和生活習慣。
亞歷總是全神貫注聽取他向她報告的每件消息。有時她會慶幸離開了他,否則她永遠存他家族中的淑女面前抬不起頭。盡避喬斯一再分析,淑女與否差別僅在於衣飾,她卻死也不肯採信。他發現她愈來愈關心周遭的世界,且逐漸開始參與,她經常會丟下練習,跑去幫人做事,有一回還把自己的食物,分給同行的一位沒牙老乞丐。還有一次她主動為老婆正在樹休裡生第八胎的男人,張羅餐食。人們均感激地對他們報以由衷的笑容;無論他們旅行至任何地方,總能迅速交到朋友。
在路上走了幾個月,亞歷不止一次跟他提起羅莎蒙,勸他不要再封閉自己的世界,接受康絲登已死的事實,重新站起來好好過下半輩子。他每回都以進為退,反過來攻擊她,要她乾脆嫁個能給她和孩子溫飽的商人。其實過去數月中,每當午夜夢迴時,他憶起的是羅莎蒙那張沈靜的臉龐,而非康絲登。
他們來到一處古老的城堡,經過准許入城後,喬斯環著亞歷的肩,帶領她擠過前來參加婚禮的數百賓客。
“你們是吟唱詩人?”一個高大的女人對著亞歷喝問道。亞歷對她點點頭,被其一絲不苟的髮式和華麗的衣裳震懾住,“跟我來。”
亞歷和喬斯謹慎地跟著那女人,步上窄小回旋的石階,登上塔樓頂一層圓形房間。那兒有幾名衣著光鮮的婦女正焦躁地踱方步,屋中間有個年輕女郎正在嚎啕大哭。
“她來了。”
亞歷抬首望見一張天使般的臉龐,燦爛的金髮,湛藍的眸子,一副動人心絃的笑容,“我是伊麗莎白。喬特耳斯。”亞歷乍聞其名瞪大了眼,但未置一詞,“咱們的小新娘嚇壞了,”她嫌惡地說,“你有沒有辦法安撫她,讓我們能帶她下樓?”
“我會盡力一試。”
“要是沒辦法,我只有給她一巴掌,看看那種音樂是否能讓她安靜下來。”
亞歷忍不住笑了。這長相甜美的女人,說起話來可一點也不甜,“她在害怕什麼?”她必須決定用哪一種音樂。
“生命、男人,誰知道呢?我們倆剛離開修道院,而伊莎貝拉似乎以為自己要死了。”
“也許她嫁的人——”
“他很溫順,”伊麗莎白漫應道,轉而望向公然打量她的喬斯,“你長得挺英俊的,大概還不至於嚇到那隻小白兔。”伊莎貝拉倏地又哭喊起來,她立即趕過去安撫。
“老天,我不敢相信我曾經遇見過她這樣的人。”
“希望以後也不會,”喬斯說,“她在叫我們了。上帝幫助膽敢違抗她的人,雖然……。”
亞歷抬首望見他炯炯有神的眼神,“你要是膽敢違抗她,她會拔光你的頭髮。”
“她要拔的不是我的頭髮,恐怕我還真不會拒絕她呢。”她尚不及作答,喬斯便把她推向那痛哭流涕的小新娘。
他們足足耗了一個小時,才使那女人平靜下來。這期間伊麗莎白一直在旁邊踱方步,不時眯眼瞪視伊莎貝拉,好幾次她都想開口說什麼,但為亞歷和喬斯猝然變大的聲音壓住,他們怕她一開口會砸了半天的努力。
待伊莎貝拉準備好跟著女僕下樓後,房間只剩下喬斯和亞歷,以及伊麗莎白·喬特耳斷。
“不錯,”伊麗莎白道,“你們的歌喉都很嘹亮且獨特,我若沒猜錯一定受過良好訓練。”
“我跟過不少老師學習。”亞歷謙遜地說。
伊麗莎白目光犀利地盯著喬斯,“我見過你。哪裡?”
“我認識你嫂嫂艾麗絲。”他柔聲道。
伊麗莎白的目光變硬了,“對了,”她大膽地上下打量喬斯,“你正是她中意的那型。也許只要有能取悅她的工具的男人,她都來者不拒。”
喬斯的表情使亞歷愕然,希望他不要再多說。畢竟是他殺了艾德默·喬特耳斯,伊麗莎白的哥哥。
“你兄弟都好嗎?。”他問,聲音中含帶挑戰意味。
伊麗莎白定定地與喬斯對視良久,亞歷緊張地屏住氣,希望伊麗莎白不知道他是誰。
“我哥哥布萊離家了,我們不知道他在哪裡。謠傳他是被卑鄙的蒙特格利家族中某人所挾持。”
喬斯的手緊壓住亞歷的肩膀,“羅吉爾呢?”
“羅吉爾——也變了。夠了!如果談完了我的家人,你們可以下去了。”說完她徑自衝了出去。
“卑鄙!”房門還沒掩上亞歷便叫了起來,“她哥哥殺了我的雷恩的妹妹,她竟然還敢說我們卑鄙!”
“亞歷,冷靜點。你不能攻擊她那樣的女人。她會生吞活剝了你。你不知道她生長的環境。艾德默是個卑鄙而惡毒的小人,我曾見過她有許多次在羅吉爾都退讓時,挺身而出跟艾德默對抗。她向來敬愛她哥哥布萊。她若相信是蒙特格利使得他離家出走,必定心裡充滿了恨。”
“她根本沒理由恨呀!那全是喬特耳斯的錯。”
“安靜!咱們下樓去。”他利眼看她,“不許作詞攻擊仇敵。聽見沒有?”
她點了下頭,心底卻老大不願做此承諾。
夜深了,大多數賓客不是醉倒在地上酣睡,就是癱在桌上借酒裝瘋。這時一名女僕過去對坐在角落中一男子耳語。他聽了露出笑臉,起身出去迎接新來的客人。
“你絕不會相信誰在這裡。”那人對剛下馬的男子說。
“什麼?這算哪門子的歡迎?”他譏諷地反問,“一點都不關心我的安全?走吧,約翰,你又齜牙咧嘴了。”
“我一直撐著等你,就是要告訴你這個大好消息。你應該感激才是。”
“好大的犧牲喲,”他把馬韁交給僕人,“什麼事這麼重要,連讓我先喝一杯都等不及?”
“喔!派尼爾,你真沒耐性。記得去年冬天那隻小畫眉嗎?就是敲了你一記悶棍的人?”
派尼爾僵住了,怒目瞪視約翰,他費了好大勁才沒抬手去摸腦門子上那道醜惡的疤。自從那一夜後,他便頭痛不斷。雖然他把她鎮上的一些人,苦刑折磨得半死,還是沒人告訴他她的下落。每當頭痛欲裂時,他就發誓非要活活燒死她以洩恨,“她在哪裡?”
約翰得意地笑了,“就在裡面,還挺個大肚子。她跟個小白臉一起旅行賣唱,他們還真唱得不賴。來吧,所有人都睡了。我特意地注意了一下他們躺在哪裡。”
派尼爾一動不動地佇立片刻,潛心思索下一步。上回他和朋友趁夜襲擊亞歷時,已經喝得爛醉,這回他不再犯那種錯誤了,“她如果大叫,會不會有人過去幫忙?”
“大部分人都爛醉如泥,鼾聲之大連打雷都沒人聽得見。”
派尼爾放眼打量四周,“這地方有暫時關處刑犯的地牢嗎?”
“幹嘛?我們現在就去把她拖出來烤了。”
“有人會反對,國王現在心情惡劣,誰知道他會有什麼反應?我們要做得合法。我有個親戚在這附近主持法庭。先把她鎖起來,等我跟我舅舅談過回來後,我們再來審判她。然後我們再看她活活被燒死。現在帶我去她睡覺的地方。”
當耳語聲在耳邊響起時,亞歷正睡得不安穩,想盡辦法安置她的大肚子。那聲音是她永難忘懷的,它使得她背脊發麻,全身緊繃。
“如果想要你肚子裡的小雜種活下去,就別出聲。”抵在她喉嚨上的是把鋒利的匕首。地不必睜開眼,派尼爾那張臉已浮現在她眼前。那張猙獰的臉已在她夢中纏繞她數月之久。
“想過我嗎,甜心?”他耳語道,臉龐離她非常非常近。他的雙手撫著她硬實的肚子,“你不肯把自己給我,反而隨便給了別人。哼,你必須賠上一條命。”
“不,”那把冰冷的刀子壓得更用力了。
“你是乖乖地跟我走,還是要我對他的心臟抓上一刀?”
她很清楚他是什麼意思。喬斯就睡在她旁邊,他的呼吸平穩又深沈,渾然不知她的生命正面臨危險。
“我眼你走。”她哽咽道。
她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黑暗與無邊的恐懼已攫住了她全副心神,雖一再提醒自己要鎮定,但命運仍是個未知數。這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小石室裡,陰冷且潮溼,幸好有張長板凳可供她歇息;據她用手摸索估計這小室既無窗亦無任何弱點,除了那扇厚重的木門外別無出路。
當木門嘎然開啟時,流洩一室的燭光幾乎使她目盲。
“原來你在這裡。”聽那聲音她知道來人是伊麗莎白·喬特耳斯。
亞歷完全忘了自己的身分,衝過去緊緊摟住她,“我好高興好高興能見到你。你怎麼會找到我的?”
伊麗莎白一手摟住亞歷,“喬斯來找我的。是那個白痴派尼爾乾的好事?那傢伙簡直是人渣,活著也是浪費。來,趁那廢物回來之前趕快走。”
“太遲了,”門口響起半是好笑半是憤怒的男聲,“你沒變多少嘛,伊麗莎白,還是愛命令每一個人。”
“你呢,派尼爾,還在拔蝴蝶的翅膀?這一個又犯著你什麼了?就因為她像所有女人一樣拒絕你?”
“嘴巴別這麼狠,伊麗莎白。有時間的話,我會教教你什麼叫溫柔。”
“你和多少個其它男人?”伊麗莎白啐道,“只因為我說的是實話你就嚇死了。滾遠點,不要擋著路,我們沒興趣跟你玩無聊遊戲。要玩找別人去。這孩子在我保護之下,你少來招惹她。”
他堵在門衛毫不退讓。
“你太過分了!”伊麗莎白斥道,“你現在威脅的可不是什麼無助的女僕·你要是敢動我一根汗毛,我哥哥會摘了你的首級。”
“羅吉爾忙著對付蒙特格利,哪有工夫管別人。聽說布萊那跛子離家出走後,他天天把門己灌得爛醉。”
亞歷沒見到伊麗莎白探向身側拔刀鞘的動作,但派尼爾看見了。他往旁一讓,順勢抓住她手臂一扭將地帶過去,“我倒想嚐嚐你躺在我下面的滋味。你上了床是否也像幹別的事一樣火爆?”
亞歷發覺此刻正是她的機會。小室對面牆上靠左處掛著一大串鑰匙。她一個迅速動作趁隙溜過去,拿了那串鑰匙就對派尼爾的腦袋砸過去,正中他的太陽穴。他放開伊麗莎白踉蹌後退一步,抬首摸了把傷處,怔忡地看著手上鮮血,待他回過神時,伊麗莎白和亞歷已奔上石階。
派尼爾追過去用力一扯伊麗莎白的裙襬,致使她往後倒進他懷中,“喔,我親愛的伊麗莎白,”他附在她身旁低語,一手環著她的腰,一手探向她飽滿的胸脯,“我夢想這一刻好久了。”
亞歷奉可乘機溜掉,但她不能坐視派尼爾侮辱那貴族女子。別無他法可行之下,她只有飛身撲向他倆。派尼爾依然挾持著伊麗莎白踉蹌後退,亞歷則雙手保護肚子滾到一逞。伊麗莎白趁混亂一手搗上派尼爾的肋骨,痛得他哀聲大叫。地趕忙抓起一隻小木桶,使盡力氣對著派尼爾的腦袋砸下去。
橡木桶應聲進裂,深紅色的酒由他臉上流下染髒他的衣服,驚愕地看她們一眼後,他倒地失去了知覺。
“可惜浪費了一桶好酒,”伊麗莎白說著望向亞歷,“沒傷到你的寶寶吧?”
“沒有,他安全得很。”
“謝謝你。你本來可以逃的,但你卻留下來幫助我。我該怎麼回報你?”
“容我打個岔,”樓梯間傳來一男聲。她們回頭望見高大黝黑的男子正持劍對著她們,“我實在不願意打擾,但除非你們儘快弄醒我朋友,否則我很樂意殺了你們。”
伊麗莎白首先採取行動,躍過派尼爾的身子,竄到那人的左手邊,“到另一邊去,亞歷,”她指揮道,“他無法同時攻擊我們兩個。”
亞歷立即依言行事,那人呆呆地來回打量她倆,聽見派尼爾的呻吟聲便朝他望去。亞歷立即向他撲過去,但他已退到樓梯口守住岔路。
“該死!”派尼爾詛咒著,甩頭想澄清視線,“你會後悔的,伊麗莎白,”他連連呻吟,“看著她們,約翰。別讓她們靠近。她們都不是人。女人被創造的那天,男人就倒了楣。”
“你根本不知道女人是什麼,”伊麗莎白啐道,“頭腦清楚的女性都不會讓你接近她。”
派尼爾顫巍巍地爬起身,嫌惡地看著染了酒漬的衣裳。驀然間,他抬首對伊麗莎白不懷好意地笑了,“昨晚我進城看見邁爾斯·蒙特格利的營,”伊麗莎白聞名僵住時,他一張嘴咧得更大了,“不知道邁爾斯喜不喜歡不速之客,聽說他因為妹妹的死氣瘋了,他哥哥怕他對喬特耳斯家族全面宣戰,不得不把他送去愛爾蘭親戚家。”
“我哥哥會消滅他的,蒙特格利的人都不——”
“省省吧,伊麗莎白,我才聽說羅吉爾由背後攻擊史蒂夫·蒙特格利,”伊麗莎白雙手箕張撲向他,卻被他逮個正著,“我還聽說邁爾斯是個了不起的大眾情人,已經有了不少雜種。你想不想也插上一腳,處女小鮑主?”
“我情願先死。”她恨恨地啐道。
“也許吧,這我就留給遭爾斯來做決定。我先跟那個算完帳,然後再來親自處置你。”他指向亞歷。她一動不動地佇立一旁,約翰的劍就抵著她後背。
“你打算怎麼把我從這裡弄出去?”伊麗莎白道,“你以為你把我架出大廳不會有人干涉?”
派尼爾打量起這黑暗的小室,似乎真考慮起這問題,“你想邁爾斯會不會喜歡扮西澤?”
伊麗莎白一頭霧水,不知以對。
派尼爾把她手臂扭到身後,“約翰,我對付這個時,你看好那個。我頭痛欲裂沒法子再跟她們兩個鬥。”
“你敢傷害我,到時候痛的將不只是你的腦袋。”
“這留給邁爾斯去擔心吧。蒙特格利那幾個小子太囂張,我倒想看他們幾個被整垮,土地被瓜分。”
“作夢!”亞歷吼道,“你這種蹩腳貨根本就扳不倒蒙特格利。”亞歷高亢的聲量震囁住所有人。伊麗莎白停止掙扎,目光審視地打量亞歷。派尼爾的神情也在算計。
約翰用劍頂了頂亞歷,“聽說雷恩。蒙特格利藏匿在某處森林中,在一群罪犯中稱王。”
“這個倒值得調查一下。但我們先解決這個再說。”派尼爾拖著伊麗莎白,拿起一個酒桶上的一卷皮索,把她雙手捆在背後。
“我勸你三思而後行。畢竟我不是什麼——”
“住嘴!”派尼爾命令道,一拳捶在她肩上,再將她推倒在地捆住足踝,然後用小刀由她衣上割下一小條紅絲布,“給我一吻吧,伊麗莎白?”他揶揄道,把布條舉在她嘴邊,“別都全給了邁爾斯·蒙特格利。”
“我先看你下地獄。”
“放心,你會在那裡陪我的。總有男人會受不了你那張嘴巴。”她未及開口,他便用布條緊勒住她的嘴,“你這模樣還真吸引人。”
“現在你要把她怎麼辦?”約翰問,“我們不能這樣子把她扛出大廳。”
派尼爾由地窖一角抓起一個髒兮兮,被老鼠啃得坑坑洞洞的帆布,大致抖掉灰塵後平鋪在伊麗莎白腳邊,“咱們把她卷在這裡頭,神不知鬼不覺地運她出去。”
亞歷看著現在恐懼地瞪大眼的伊麗莎白,唯一想到的是伊麗莎白跟邁爾斯比跟任何人在一起都安全,“你跟著邁爾斯會很安全的。”她試圖向伊麗莎白保證。派尼爾手腳粗魯地把伊麗莎白推倒在地上,將她整個人包裹住。
“她這樣能呼吸嗎?”亞歷問。
“誰在乎?她死了反而沒法子扯謊。看樣子,等邁爾斯解決她之後,她甚至會記不得我。”
“邁爾斯絕不會傷害她,”亞歷激烈地說,“他仁慈又友善,就像她哥哥一樣。”
派尼爾爆出大笑,“邁爾斯的脾氣無人堪匹敵。等他發現她是喬特耳斯家的人——喔,我幾乎要羨慕他了,但我可沒邁爾斯那麼傻。他根本沒把羅吉爾放在眼裡,等羅吉爾知道邁爾斯怎麼對付他的寶貝妹妹——國王會把蒙特格利全部土地嘉賞給助他一臂之力的人。到時候我就等著去領賞。”
“豬玀!你根本就是人渣。”
派尼爾毫不憐惜地賞了她一耳刮子,差點沒把亞歷的頭打掉,“我還不需要你這種階級的人給我忠告。是不是雷恩·蒙特格利把你教得如此大膽僭越?那傢伙自以臥憑他老掉牙的榮譽感和高貴,就可以整頓全英格蘭,躲在森林裡教唆你們這種下流貨——”
亞歷抹掉嘴角的鮮血,“雷恩比你有價值一百倍。”
“雷恩,嗯?不是雷恩爵士?你肚子裡的雜種就是他的?所以你才敢如此囂張,自以為了不起?等火舌吞了你的腿的時候,我們再看看你是否還把蒙特格利的名字奉爵神。約翰!把伊麗莎白帶走,送去給邁爾斯·蒙特格利,看他要怎麼處置她。還有,”他警告道,“伊麗莎白是處女之身是眾所周知的事實,我要她完整無缺的送到邁爾斯腳邊。讓羅吉爾·喬特耳斯把怨恨針對蒙特格利,而不是我。聽清楚沒有?”
約翰侮慢地看他一眼,把伊麗莎白丟在肩上扛著,“蒙特格利會收到完整無缺的她。”
“看看有沒有辦法整理下她的衣服,讓邁爾斯不知她是貴族出身。”約翰咧嘴笑著走了。
“你要把我怎麼樣?”亞歷在他的逼近下連連後退。“我又沒對不起你。”
他怒目瞪視她隆起的肚子,“你把原本屬於我的東西給了別的男人。”他揪住她的手臂,用把鋒利的匕首抵住她的肋骨,“乖乖的上樓到馬廄去,不許出聲,否則你就看不到明天。”
亞歷別無選擇只得屏著氣乖乖跟他走,大廳里人聲嘈雜卻沒人注意他們兩個。亞歷想找喬斯卻不見他的蹤影。每回她一扭頭,派尼爾的匕首就更用力抵著她直視前方。也許喬斯不知她有麻煩。也許他正和某個女人在一起,沒發覺她的失蹤。即使他倆十分親近,但彼此仍尊重對方的隱私,往往一天不打照面,事後也絕口不提。
出了大廳,派尼爾將她推到馬廄,待備完馬立即把她拋上馬背,以全速衝出這座古老的城堡。直至落日時他們方才趕到一小村落邊緣的石樓前。
一個矮胖的禿頭男子在屋裡等著他們,“動作怎麼這麼慢。什麼重要事要我等你這麼晚?”
“這個,”派尼爾把她推進一間陰暗的大房間,“過去,”派尼爾命令道,把她推向桌子,“敢說一個字,我就割了你的喉嚨。”
亞歷已累得無力反抗,順從地過去癱在空蕩蕩的壁爐前的地上。
“解釋一下。”那胖子對派尼爾說。
一個矮胖的禿頭男子在屋裡等著他們,“動作怎麼這麼慢。什麼重要事要我等你這麼晚?”
“這個,”派尼爾把她推進一間陰暗的大房間,“過去,”派尼爾命令道,把她推向桌子,“敢說一個字,我就割了你的喉嚨。”
亞歷已累得無力反抗,順從地過去癱在空蕩蕩的壁爐前的地上。
“解釋一下。”那胖子對派尼爾說。
“怎麼,舅舅,沒有歡迎,也沒有酒招待?”
“你的消息如果夠好,我就餵你。”
派尼爾在桌前坐下,盯著直爆火星的蠟燭。他舅舅並沒窮到得用這種劣質貨,而是這三年來他只一心等死。
“你對雷恩·蒙特格利有何感想?”派尼爾感興趣地看著他舅舅的臉由白轉紅,再轉為醬紫色。
“你竟敢在我家裡提那傢伙的名字?”他暴怒道。三年前一場競技賽中,雷恩·蒙特格利殺了羅伯特·迪古的獨子。不管他兒子不但想逼雷恩下馬,而且還企圖殺他,或者他兒子當時已殺了一人,又重傷一人,反正取了他兒子性命的是雷恩的長矛。
“我就知道你不會放過他的,”派尼爾笑道,“現在我有個辦法可以收拾他。”
“你有什麼辦法?他窩藏在森林裡,連國王都找不到。”
“可是我們的王卻不像我,握有釣他的餌。”
“不!”亞歷大叫,掙扎著站起身。
“瞧,她每呼吸口氣都要想保護那傢伙。給我老實說,你肚子裡的雜種是誰的?”
亞歷頑強地瞪他一眼。若不是想跟伊麗莎白保證蒙特格利的男人都是好人,派尼爾也不會知道她和雷恩的關係,但伊麗莎白幫助過她。
“派尼爾,”羅伯特命令,“把事情全告訴我。”
派尼爾概略地講述他是怎麼和亞歷結下樑子,且讓他舅舅看他頭上的疤,“若沒魔鬼的幫助,她怎麼可能弄出這種疤來?”
羅伯特輕蔑地笑了聲,“我倒覺得她是以機智勝過你。”
“我告訴過你,她是個女巫。”
羅伯特不耐煩地一揮手,“所有女人多少都有點詭異。這女孩跟雷恩·蒙特格利到底是什麼關係?”
“我相信她在他營中逗留過幾個月,而且她懷的正是他的孩子。如果我們放風聲出去要把她當女巫火焚,他一定會來救她。我們就等著他來自投羅網。到時候他給你,我們一起分享國王的獎賞。”
“等一等,孩子,”羅伯特打岔,“看她那樣子!你指望用她作餌?雷恩·蒙特格利還不至於那麼沒眼光。也許她懷的是他的孩子,但他為什麼要為她這種貨色冒生命危險?你又幹什麼發那麼多時間,搜尋這個沒胸沒屁股,面貌平平的女人?”
派尼爾忿忿地瞥一眼他舅舅,然後轉向亞歷,“唱?”
“作夢,”她斷然說道,“反正你都打算謀殺我,我幹嘛要服從你?”
“你是死定了,”他陰狠地說,“問題在於孩子出生之前或之後燒你。你若不服從我,我就讓那孩子陪你一起死。現在為你孩子那條狗命快唱!”
亞歷立即依言行事,雙手保護地捧著肚子,揚起聲音肯求上蒼賜予她的孩子生命。她唱完後屋內陷於沉默,兩個男人都專注地看著她。
羅伯特搓去臂上的寒意,率先開了口,“蒙特格利一定會來救她的。”他堅信地說。
派尼爾滿意地笑了,很高興他舅舅能瞭解他何以花那麼多時間,尋找這個女孩,“明天一早我們就舉行審判,等她定罪後我們就把她綁在火刑柱上,等著蒙特格利來自投羅網。”
“你怎麼確定他一定會及時得到消息?就算他人真的來了,你確定你能拿得下他?”
“我早就在地牢裡安置了張小紙條,讓跟她在一起的小白臉知道她在我手裡。他得訊後不停蹄地跑了,我敢說他正趕往南方蒙特格利匿藏的森林去。我們也不會擔心他帶什麼人來,派得上用場的他沒時間去召集,而跟隨他的那些罪犯根本沒人會騎馬,更甭提舉劍了。”
亞歷咬住嘴唇,抑制自己出言為雷恩抗辯。最好是讓派尼爾以為雷恩無反擊之力,也許他會隨便找個人來逮雷恩。
她在想什麼?她那樣傷害他,雷恩永遠不會來救她。她更懷疑他會肯跟喬斯說話。凡有外人接近,森林中的警衛一律報告雷恩,他只消拒絕讓喬斯進入就行了——他也一定會那睦做。如果喬斯想溜進去,他可以下令警衛殺了他。不!雷恩不會做這種事吧?可是,就算喬斯得以接近雷恩,他會相信喬斯嗎?他會在乎她的遭遇嗎?
“他一定會來,”派尼爾重複道,“咱們就等著他自己送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