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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一战成名天下知

    陈近南伸手入怀摸出一件东西,那是只寻常海螺,先前梅灵过所赠之嫁妆。

    根据梅灵过所言,这只海螺名曰“呼神口”,冲着螺口直呼神仙尊号,神仙便会降世。

    唐赛儿一旁轻叱:“你拿这个废物做什!想要靠它脱险?”

    陈近南道:“横竖都得死嘛,赌一赌罗。”反问众人:“除非你们有更好的计策?”

    众人都是不语,显然没有。

    北冰皇见状,施展神通将那海螺抢了在手,问道:“这是什么破玩意?”

    陈近南道:“海螺。”

    北冰皇道:“废话,我当然晓得这是海螺,问题是你拿它出来干嘛。”

    陈近南笑笑:“这玩意跟我的谜语有关。咳,我的谜语是,有一支大冰棒,把它浸在热汤里,它不溶化,泡在粪坑里,它不消失,试问——”

    “喂!”北冰皇听得气闷,打岔道:“‘大冰棒’是指我么?”

    陈近南道:“你倒底想不想猜嘛?再这么罗唆打岔,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北冰皇恶狠狠地瞪着,心想:“这小子大概自知必死,所以想在临死前骂我骂个痛快,好,等我猜出了答案,就先折磨你一顿,再让你慢慢地死。”

    陈近南清了清喉咙,吸了好大一口气,以最快的速度,油嘴滑舌说道:“试问是崔粗腿的腿长还是崔腿粗的腿长?”

    北冰皇一愣:“啊?什么?再说一遍。”

    陈近南道:“好话不说第二遍,听不清楚,答不出来,可就得乖乖认输,放我们走。”

    常无赦、唐赛儿都对陈近南这种又笨又烂的把戏,摇了摇头。

    果然,北冰皇大手一挥,将陈近南冻得四肢抽搐:“把谜语再说一遍!”

    陈近南只得颤抖说道:“试问……那支、那支大冰棒……怕、怕谁出现……”

    北冰皇冷笑:“你的谜语是问那支大冰……咳,问我怕谁?这算哪门子谜语!”

    陈近南继续颤抖道:“那、那不然你就回答前一道谜语……试问是崔粗腿的腿长还是崔腿粗的腿长?”

    北冰皇怒道:“究竟崔粗腿跟崔腿粗是谁!”

    陈近南颤抖道:“答不出来?那就……认输了吧……”

    北冰皇道:“你问我怕的是谁,有什么目的?”

    陈近南道:“这样我死了才能去找他啊,求他为我报仇、将你杀死。”

    北冰皇恍然大笑:“原来如此,嘿嘿,就怕你知道他是谁了,死后也找他不到。”隔了一会,仰头叹道:“他便是明教的光明神哪。想当初,我之所以败在他的手下,那是因为寒冰畏惧火光,两物相克,并非我的神通不如也。”

    陈近南心想:“对哟!我怎忘了还有明教的明尊——光明神呢。早知如此,我就直接拿起海螺呼叫,省得这般拐弯抹角。”

    北冰皇喝问:“小子,满意了么?”

    陈近南故做晕眩状,颤道:“我冷的受不了,听不清楚你的答案,请你再说一遍。”

    北冰皇道:“光明神!光明神!听清楚了没有?”

    “光什么?”陈近南把手架在耳朵旁:“请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北冰皇举起手中海螺,冲着海螺螺口大喊:“光——明——神——”希望这样能汇集音量,好教陈近南听个清楚。

    不料却中了陈近南的计。

    便在这当口,洛神庙陡然剧烈晃动,门外传来回声:“谁,在,叫,我?”

    北冰皇忙看手中海螺一眼,若有所悟,急问陈近南:“这是什么鬼东西?”

    陈近南笑:“这叫呼神口,传闻冲着螺口直呼神仙尊号,该尊神仙便会降世。”

    北冰皇又问:“这玩意当真管用?”

    陈近南耸耸肩膀:“我也没把握,但愿管用。”

    正说间,落神庙四周的寒冰渐次溶化,河水流了一地。

    北冰皇吓得惊惶失色、左顾右盼,口中念念说道:“光明神来啦?光明神来啦?我的封印结界怎地破啦?怎地破啦?”

    陈近南等人相视而笑,均想:看来梅灵过的这个宝贝还真灵。

    封印结界能够封死地域,使之上不通九天,下不通九地,隔绝诸神诸魔,然而它却有一个罩门:无法阻止北冰皇的克星——光明神到来。毕竟北冰皇的神通对之无用。

    一道道的强光旋自门外射入,洞穿冰封,消解寒冷,北冰皇“冰”败如山倒。

    门外,光明神再次呼问:“谁在叫我?”

    北冰皇又怕又怒,指着陈近南大骂:“你这奸诈小子,用这种下三滥的诡计‘阴’我,看我不将你……”突地想起了什么,转怒为笑,端详手中的呼神口,自顾沉思。

    陈近南道:“北冰皇,你的克星来啦,你还不逃。”

    庙里庙外,一片霜消冰散,这时候,更迎入户外的阳光,而阳光如许强烈、温暖。

    北冰皇脸上降下寒气,冷笑道:“逃?哼!陈三小子,你只知他是我的克星,却不知他自己也有克星哩。”举起手中海螺,冲着海螺螺口,再度喊道:“黑——暗——神——”

    原来光明神的对手,正是明教的负面神祗:黑暗神。

    北冰皇这是“以其人之道还诸其人”,也想把对手的克星呼唤现身。

    不过此时走进庙里的那尊大神,通体火红,光芒夺目,略呈人形,高大无比,恰是明教的至尊光明神。

    光明神指道:“是你呀,北冰魔,你在叫我?”

    北冰皇一凛,元神旋自图海的身躯脱窍而出,现出原形……却是一尊通体雪白、寒气四射、略呈人形也无比高大的神祗。

    北冰皇忙取走图海手中的呼神口,冲着海螺再度喊道:“黑暗神!黑暗神!黑暗神你快出来!快出来呀!”

    光明神愣道:“黑暗神也来了么?”

    陈近南仰望笑道:“明尊您请放心,黑暗神不会来的。”

    北冰皇这时元神已渐溶化,神躯愈缩愈小,稍早他错过逃离此地的机会,就是为了唤出黑暗神,听陈近南这一说,自然不愿置信。

    高举手中的海螺,狞笑问道:“光明神!看清楚了,可知这是什么?”

    光明神摇了摇头。

    北冰皇道:“这叫呼神口,冲着螺口直呼神仙尊号,该尊神仙便会降世。”

    光明神道:“你把我呼唤至此,为的是要将我毁灭?唉,何必呢……本尊在人间早已失势,用不着你来加害,迟早也将烟消云散的啊。”

    北冰皇心底苦笑:“谁有闲功夫害你,可你站在这里不走,受害的可是我哩。”眼看自己的元神愈来愈弱,神躯愈缩愈小,但黑暗神仍不现身,不禁慌了起来。

    急问:“陈三小子!这、这玩意好像失效啦?”

    陈近南两手一摊:“刚才我都说了,黑暗神不会来的,因为这个呼神口只有三次神效,我用的正是最后一次。”

    北冰皇一惊:“什么?你怎不早说呢!”

    陈近南道:“谁叫你不早问哩。”

    此刻北冰皇已经化为一具八尺左右的冰块,再不远离光明神的炽热锋芒,元神就将消灭,吓得他赶紧化成一缕蓝风,呼号北去。

    陈近南等人脚下的冰封亦随之消释。

    常无赦拾回他的魔剑,李四十七抱住光明神的大腿取暖,唐赛儿则急着察探音音的身体,音音奄奄一息,就快断气了。

    陈近南担心道:“唐姐,咱快合力运功救她吧。”

    唐赛儿眼眶含泪,摇头哽咽:“她被冻伤得太重了,纵令再深的内功也救不好啦,除非……”转向身旁的光明神跪倒,痛哭拜道:“明尊,求求你、求求你大显神通,救一救她。”

    光明神道:“救她不难,你给本尊一个理由。”

    唐赛儿道:“理由?她是你的信徒耶,这个理由还不够?”

    光明神道:“她虽是本尊的信徒,却违背对明教的承诺,本尊如不藉机惩处,以后如河立足天地?”

    唐赛儿道:“不管她曾许过什么承诺,我都愿代她达成,惟求明尊出手相救,唐赛儿虽死无怨。”

    “好,这可是你说的。”光明神旋即施展神通,伸手一拂,登时有股暖流窜入音音的体内。

    隔得不久,音音悠悠醒转,面色转润,偏头眨了眨她的大眼睛,冲着唐赛儿轻开樱口:“夫、夫君?”

    唐赛儿“哇”的一声,喜极而泣,未几,揩了揩眼泪,抱着音音左瞧右看,直问:“你没事啦?好些了么?”

    李四十七想吃豆腐,也凑了过来抱住音音:“你没事啦?好些了么?来,爷爷抱抱——”

    碰!

    唐赛儿一边怜抚音音,一边也没忘记踢腿,将李四十七踹得老远,差点踹到北极去。

    这头,光明神道:“唐赛儿,音音,你二人先别忙着拥抱,该是谈谈你们承诺的时候了。”

    音音见了光明神驾到,赶紧膜拜说道:“至光至明至神至圣的光明神尊,信女音音接驾,谨奉明尊差遣。”

    光明神大手一摆:“免礼。”

    唐赛儿赶忙搀扶音音起身。

    光明神道:“音音,你曾答应孔雀明王,为明教与陈近南产下一子,为何迄今尚未兑现?又久久不与总坛回报?”

    唐赛儿心里悟道:“明尊所谓的承诺,原来是指这事。”

    音音道:“回禀明尊,信女不敢或忘,是、是他……”看了陈近南一眼,“他不来的嘛。”

    “来!来!让我来!”李四十七奔了回来,展臂欲抱立一——啪。

    唐赛儿一脚踹出,不偏不倚,堪堪踹中李四十七的脸,把他“架”到一边去。

    怒道:“老贼妖,你那话儿不是没了么?还来个屁!”

    李四十七淌着眼泪(因为很痛)说道:“我可以用嘴呀。”说完,还将舌头伸了出口,做出吸、舔之状。

    当然啦,唐赛儿一气之下,又把他给踹得老远。

    光明神瞥着李四十七心想:“这是哪来的混球?啐!”回头质问陈近南:“陈三,你忘了曾受孔雀明王相助么?忘了答应与音音生下一子,奉我为伯父,奉孔雀明王为义父,让那孩子信仰明教,不拜他神的么?”

    陈近南上前应道:“我、我不敢忘。”看了唐赛儿一眼。

    光明神点了下头:“那就好。”随即转向唐赛儿,“唐赛儿,我知你深爱音音,但你决不能从中阻扰,而且,还得尽速助他二人敦伦(做爱)。”

    唐赛儿听得心如刀割,却又不敢不从,应道:“我……会的。”

    光明神叹道:“不要怨我,要怨,便怨你是女儿身。”

    唐赛儿恨恨不语。

    光明神随之又道:“明年年底之前,我要看到孩子,否则……”缓缓退出庙外,慢慢淡出元神,“你三人便等着接受我的惩处。”

    倏地,光明神远离无踪,留下满地冰溶的河水,以及门外灿烂的阳光。

    音音虔诚地跪叩拜送。

    稍做收拾,陈近南等人准备上路,既要上路,便得去拿图海了。

    图海回过了神,席地坐起,抬头环望陈近南等人,搔头笑笑:“对不起,刚刚我睡着了,不知这里出了什么事?”

    众人无不横眉怒目、一肚子鸟气,因为图海的缘故,他们刚刚差点便死在北冰皇手里。

    常无赦冷哼:“你忘了刚刚出了什么事?哪,老子让你回忆回忆。”一拳打在图海的鼻梁上,打得图海鼻血直流,“想起来了没有!”

    陈近南、唐赛儿与李四十七(他又爬了回来)也即拳打脚踢,揍了图海一顿泄愤。

    随后一行人押着鼻青脸肿的图海上马,返回西安。

    话说昨夜至凌晨,不出所料,马腊大军果在潼关对岸遇伏!

    潼关对岸乃黄河与渭河的交汇处,系一三角地带,马腊大军被围於此,神仙难救,加上南岸还有笑月等人带来火炮轰击,轰得清军是人仰马翻、自相践踏,或者落水淹死,或者被火烧死,转瞬便溃不成军。

    马腊亦死於乱军之中。

    这一战,清军前后连败三阵,死亡人数共约两万,伤、创的也差不多是这个数字,除了潼关关外负责佯攻的那支三千人部队(当他们听到大军溃败也马上逃了),五万大军存活不到五千,统统就地投降,一个也没能逃脱。

    这一战,打掉了清朝政府在华北所能集结的最后一支部队,从此,华北已属真空状态。(注:从此,本书的故事与正史分歧渐大。)

    这一战,也打出了汉人的信心,教线国安坐稳陕甘二省,教吴三桂重燃虎窥北京之志,吴周君臣,不再自满、苟安於江南。

    这一战,更打响了陈近南与笑月的名声,他二人英雄出少年,名扬天下。

    是日,各路兵马凯旋会师,归还西安。

    线国安在府衙大厅会见诸将领,下令犒赏三军。

    王辅臣首先说道:“我军掳获敌军受伤将士两万一千五百四十七人,投降将士四千一百零三人,现都关押於荔城城中。”

    线国安颔首:“那就有劳您了。”

    线虎接道:“我军掳获敌军米粮四十七大车,约有小麦两千石、面粉一千包以及白米、杂粮共七百石。预计入夜之前,可以全数运进城里,办理交割。”

    线国安道:“嗯,干得很好,没有别的掳获吗?”

    线虎道:“此外还有火炮四十门,弹药无数。”偏头去看笑月,“这部分已由军师接管。”

    笑月出列报道:“启禀将军,下官乞求将军将所有火炮集中陈近南麾下,再命洋人丹多义律统筹,编成一支火炮营备用。”

    线国安掐胡子笑笑:“准了!这一战,若非那洋人的火炮助攻,我军岂能把满洲铁骑打得落花流水?陈近南——”

    陈近南出列应道:“卑职在。”

    线国安道:“你没看错那个洋人,即日起,擢其为火炮营的督司,让他为你效命。”

    陈近南苦笑:“回禀将军,卑职亦不过是名督司,他那个督司,怎能为我这个督司效命哩?”

    线国安大笑道:“我忘了告诉你啦,唔,陈近南听令!”

    陈近南下拜:“卑职听令。”

    线国安道:“此役你生擒敌将,麾下火炮歼敌无数,居功阙伟,擢你再连升三级,改任线国城总兵麾下、左军副将。”

    陈近南大喜,拜道:“多谢大将军。”

    督司之上是游击,游击之上是参将,参将之上,就是副将了(大概是现代的师长),正是连升三级。

    线国安续道:“至於庞笑月嘛,你与线虎等人的功勋,本将已经奏报皇上,想来也少不了厚封重赏。”

    笑月与一干将领旋亦拜谢。

    隔了一隔,线国安道:“有功将士叙奖完毕,接着,咱们可要会会敌方的首领。”回顾左右,大手一招,“来呀!把图海给我押上来!”

    两名卫士旋即押着图海上厅。那图海鼻青脸肿之外,现下还被木枷锁颈、铁镣铐脚,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里衣。

    “跪下——”大厅四周其馀卫士见他来到,齐声暴喝。

    图海昂然屹立,却是不跪。

    一名卫士走近将图海踹倒,强迫图海跪落。

    线国安摆手轻叱:“欸,我又不是皇帝,他又不是降将,他既不跪,就让他站着好了。”

    卫士们遂又把图海架起,让他站着。

    图海欠身道:“谢了。”

    线国安问:“将军可想知晓,你那五万大军现在如何?”

    图侮道:“烦请军门相告,不胜感激。”

    线国安遂道:“死了一半,伤了一半,投降五千,逃走三千。”

    一旁,线虎笑和:“总之是全军覆没啦。”

    诸将大笑。

    图海早有心理准备,听了倒不悲不怨,环视大厅,目光落在正首座下的笑月身上,道:“敢问这位少年可是庞笑月、庞军师?”

    笑月答道:“在下正是。”

    图海道:“我可以问你几句话么?”

    笑月点头:“请问。”

    图海遂问:“是你看破我佯攻潼关,其实却绕道直取西安的计策?”

    笑月又点了头。

    图海再问:“你在荔城与临潼间的那座大桥,设下火药陷阱,准备诱我渡河?”

    笑月摇头道:“非也,火药是为了故布疑阵,好教你不敢渡河,如此一来,才能阻你於渭河北岸。”

    图海再问:“想要阻我於渭河北岸,烧掉所有桥梁便是,何必大费周章?”

    笑月摇头道:“非也,烧掉所有桥梁,那我军如何渡河?故布疑阵,则我方可以北进,而你方不敢南下,岂不妙哉。”

    图海恍悟,再问:“你在北岸沿途设伏、穷追猛打,就不怕我军集中兵力、奋力反击么?”

    笑月笑道:“倘若你集中兵力、奋力反击,只会败得更快,一如马腊在潼关对岸的下场。”

    图海还以一笑:“不见得吧,我方骑兵精良,远胜你们的部队。”

    笑月道:“然则我方火炮犀利,远胜你们的骑兵。”

    图海道:“罢了,总之我不该分兵断后、撤退保全,落到被你各个击破、包围聚歼,否则……胜负犹未可知哪。”

    笑月则摇头不以为然。

    线国安乾咳一声,道:“图海,事既至此,如果你肯投降,本将保你不死。”

    图海道:“我是不会投降的,但求一死。”

    线国安掐了掐胡子,点了点头,正要问斩之际……

    陈近南出列说道:“将军,且慢!”

    线国安怔然道:“怎么?你该不是想替他求情?”

    陈近南道:“图海人称‘速克溯之鹰’,知兵擅战,乃是难得的人才,请将军不要轻易杀之。”

    图海一旁说道:“小兄弟,甭为我求情啦,我都败得这样惨了,还什么知兵擅战?不如……让我死了痛快。”

    线国安亦道:“我正因他是速克溯之鹰,所以更要杀他,此人为满洲国宝,断不会为我汉人所用,今日不杀,他日将祸害汉家天下。”

    线虎和道:“是啊,近南,让他死吧。”而今陈近南已是副将,不再是当日的那个小兵,线虎同他说话,口气热切的多。

    陈近南面有难色,欲言又止。

    笑月心想:“周先生常在我们面前月旦天下英雄,图海正是其中之一,所以阿三才想保住此人,唔……我就帮他一个忙吧。”

    说道:“将军,请先押下图海,听我一言。”

    线国安对於笑月早已言听计从,当即会意,命道:“把他押下去。”

    卫士们遂押着图侮离开。

    线国安道:“笑月,你有什么主意?”

    笑月道:“图海不肯归降,乃因满清尚未灭亡,今且留之,待满清灭亡后可再启用。”

    线国安大笑:“等到满清灭亡,天下已然太平,那他还有什么用处?难道让他复兴满清么?”

    笑月道:“不然。葛尔丹整军经武,将来无论谁入主中原,迟早都会同他遭遇,准葛尔人擅长骑兵战术、驼城战法,这些都不是汉人将领熟悉的,图海正能弥补其中。”

    陈近南和道:“卑职也这么以为。”

    线国安沉吟:“我还是不同意你们的看法,但是……人死不能复生,可以先不急着杀。”

    线国城道:“将军,兹事体大,我看还是杀了乾脆。”

    线国安复道:“正因兹事体大,我才梢做等待的,哪,我就把图海被俘的事转奏圣上,恭请圣裁,让图海多活一些日子。”

    陈近南、线国城均欲再言——“好啦,就这样啦。”线国安摆了摆手:“接下来的日子,大家就安心休息、专心练兵,一切封赏与行止,都等圣旨宣告。”

    接下来,就等圣旨了。

    炎夏忽过,秋凉骤至,一道道封赏的圣旨随着秋风,陆续颁示。

    线国安被授以陕甘十万将士的兵权,加封“征北讨虏大将军”,晋一等公爵,世袭罔替,赏黄金千两,食邑万户。

    并依线国安所请,封王辅臣“北天王”兼任陕甘总督,孙思克、张永各为陕西与甘肃提督,二人且晋一等侯爵、食邑千户。

    其他如线虎、线国城除了总兵一职,各自加晋二等与三等侯爵,线成仁则官复原职。(因他陪同孙思克劝降张永有功)

    笑月呢?江南的汉军替他取了一个外号:小诸葛亮,这位小诸葛亮轰动了吴周上下。

    圣旨准其上书房行走、晋一等侯爵、再加“咨议军师”头衔,赏黄金百两。

    然则,图海的生死仍是未定,留驻关中的大军何去何从,也没裁示。

    晚秋霜降了……

    这一日,陈近南与丹多义律巡察营中火炮,打发闲暇时间。

    经过这一段时日的生活,丹多义律官话说得愈来愈流畅,渐能与其他人交谈了。

    来到火炮营营区,远远地,二人便听闻营中传来阵阵敲响,好奇走进,但见兵士们锯木造车,正在改装那七十门新旧火炮。

    包力士笑迎道:“副将大人,如何?这是我想出来的,叫做‘野战炮车’,以后咱们运炮就不必搬来搬去啦。”

    陈近南与丹多义律相视颔首,问道:“你是怎么会改装的?”

    包力士自负说道:“我啊,本是平西王府神机营的木工头头,大家都叫我‘神工’包力士,这么一点改装功夫,岂能难得倒我?”

    陈近南笑笑,寻思又问:“记得你以前说是平西王府的火炮手,怎么?又变成木工头头啦?”

    包力士搔头苦笑:“我干过的工作可多了,还干过马僮、伙夫、铁匠与弓箭手呢。”

    陈近南道:“不错嘛,多才多艺。”心想:“这家伙会的把戏,就跟他的血统一样复杂。”

    包力士忽地支吾道:“这个……我……您……他……”

    陈近南皱眉:“什么你我他的,有话直说。”

    包力士道:“我都三十好几岁了,还是个千总(本为把总,是陈近南升他职位的),未免也太那个了,能不能……能不能……”

    陈近南悟道:“你觉得我才十五岁就当上了副将,而你已经三十多岁,不该屈就於千总一职?”

    包力士忙道:“不敢不敢,只是……只是……”

    “只是要听一个娃娃副将的话,也太难堪了。”一名将士跨马於侧,接口说道。其人正是线成仁。

    陈近南抱拳迎道:“线副将,你怎来啦?”

    线成仁下马还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不能来么?”

    线成仁因为陈近南在梅家村告状,停职许久,早对陈近南怀恨在心。

    西安会战结束,诸将都升了官,就连陈近南也当上了副将,线成仁原是陈近南上司,现却得与陈近南平起平坐,恨意於是更深,经常来找陈近南的碴。

    说道:“我是奉大将军之命,来跟你调借火炮。”

    陈近南道:“不知您要火炮做什?”

    线成仁掏出军令,扔在陈近南脸上:“问个屁呀!明日卯时一刻,把东西带到便是。”

    陈近南强忍满腔怒火,心想:“当这副将有什么好?如果我这会还是把总,早将这厮打得趴在地上,自由自在逃兵去啦。”

    看那军令,上头写的地点是荔城,又想:“卯时一刻天还没亮,要我们拉着炮车去荔城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