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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日落昆明城  下

    七月二十二日,凌晨,洪军诸部齐聚昆明城东,发动总攻。

    包力士、刘林、王绪及其余诸将等七路部队,十四万人,担任攻城先锋。

    战况一如往常般惨烈,辰时将过,王绪及其余诸将的部队死伤过巨,捱不过城头守军射到的火炮、箭矢,纷纷败下阵来。

    独见包力亡与刘林两路部队继续奋战。

    包力士有火炮支援,刘林有台湾的藤甲兵,故都能维持攻势不坠。

    约莫到了巳时一、二刻,这两路部队共四万余人,分别挺进到了第一道壕沟,杀光、杀散了当地士兵,然而有了壕沟,虽能倚仗来减少伤亡,却也不易再发动攻势。

    这头,刘林与部属据于沟内,一筹莫展。

    那头,包力士身先士足,发令喊道:“地鼠队出列!”

    千余名包军士兵分别应声,十人一组,相衔组成上百根细长竹管,越过壕沟间的空地,送到吴军所在的第二道壕沟。

    吴军士兵莫名其妙,未及应变。

    这当儿,包力士又喊:“地油队出列!”(地油类似今之石油)

    上百名包军士兵分别应声,人手一包小羊皮袋,内满地油,套入竹管的末端口,旋交地鼠队员鼓风送气,把那地油透过竹管送出。

    喷得吴军士兵满头满身,一阵喧哗。

    包力士眼看时机成熟,谨慎地打石点火,使劲抛去。

    轰隆一声--

    第二道壕沟于瞬间起火,一发不可收拾,吴军再怎么不怕死,也不得不奔走逃避。

    地鼠队送入的地油彷如火舌,四下吞噬吴军将士。

    包力士所部遂即攻进第二道壕沟,并依样画葫芦,很快地再越过第三道壕沟,直抵城墙下方。

    刘林苦笑道:“这厮小聪小慧,真有他的,唉……我不如也。”立刻下令麾下各部,跟着涌进。

    包力士开始攻门,发令喊道:“天龙队出列!”

    数十名士兵分别应声,全是些特别壮的力士,合力推来一部大铁车,光是轮子就有十多双,车上别无他物,单单载了一大管巨炮。

    中军帐前,观战的陈近南忙问丹多义律:“那么粗的巨炮能用吗?”

    丹多义律皱眉道:“但愿能用,否则势必镗炸,届时死的怕是我们自己人罗。”

    陈近南愣道:“这个包力士,想当元帅想疯啦?”

    城头上的守军看了,猜知敌军要攻门了,调来火铳队与弓箭队,没头没脑地大射特射。

    包力士麾下也不上前送死,紧贴着城墙躲避,眼看天龙队员冒死为那管巨炮装填弹药,备便发射。

    随后赶至的刘林急问:“老包,你那玩意管用吗?”

    包力士道:“当然……不管用。”

    刘林一怔:“那你还要打?不怕炸死大伙么?”

    包力士笑笑:“只要咱们躲得远,那咱们就炸不死。”旋而喊道:“天甲队出列!”

    数十名士兵分别应声,又是些特别壮的力士,合力又推一部大铁车,车上载了一大座铁门。

    刘林一怔之余又一怔:“咱们这是要攻门,还是要帮他们换门呀?”

    包力士不耐道:“你看着吧。”

    末几,天龙队员身临矢风弹雨,推着炮车,送入门里,旋即撤至天甲队那座大铁门后方。

    那座大铁门别的没有,就是能遮箭矢挡子弹。

    不一会,轰隆一声霹雳巨响--

    巨炮果然镗炸。

    爆炸的威力四下震发,霎时震垮了昆明城门,还连带垮了部分城墙。

    所幸有那座大铁门遮挡,据于城墙他处的洪军将士则安然无恙。

    刘林吁了一口大气。

    中军帐前,观战的陈近南等人也是,心里均想:原来是这样的一个用法。

    包力士的数千名弓矢手与数百名火铣手,不待命令,同时躲到了天甲队铁门后方,列成三排长伍。

    就这样随着天甲队前进而入城。

    城头上的守军见状,有的嚎啕大哭,有的茫然失措,钢铁般的斗志瞬间消逝,或是弃械逃跑,或是出城投降。

    昆明城终于破了。

    午时将尽,周子瑾与卞三元调集城内将士万余人,沿着内城布防,保护大内行宫。

    (此时的行宫,不过是昆明府衙罢了,至于内城,则是临时搭盖的高墙而已。)

    差不多到了未时牌初,涌入的洪军已经多达十万,城中巷战的进展,远较周子瑾预料得快。

    周子瑾遂对卞三元道:“卞老,你快回宫面圣,趁叛军尚未掌握西门的滇池入口,带着万岁逃吧。”

    卞三元道:“你的才能高我十倍,只有你带万岁逃走,将来大周才有兴复的一天,我还是留下来断后。”

    周子瑾苦笑:“我真有这么高的才能,大周朝,也不会落到这个下场。”

    卞三兀道:“丞相,快走吧,都什么时候了,再蹉跎犹豫,可就什么都完啦。”

    周子瑾一咬牙,也不再跟卞三元客气,拍拍对方肩膀,转身迳自回宫。

    金殿上,此时一片惶然与哭号,皇亲国戚、后妃女眷们群聚于此,各都不知命运将如何。

    洪化皇帝身着黄袍,神色惨白地枯坐龙椅,以手支头,目迎着周子瑾步入。

    周子瑾拜道:“陛下,守不住啦,咱们快从西墙水门离城,疾往镇南避难。”

    殿上众人哗然。

    洪化重重拍了一下茶几,喝道:“安静!”

    众人这才噤口。

    一顿,洪化问道:“镇南只是座边城偏关,如何挡得住陈近南的三十万大军?镇南如若不守,将往何避?”

    周子瑾道:“可至洱海畔的大理城,暂避待变。”

    洪化叹道:“待变?恐怕陈近南容朕不得,不会让朕待变。”抬头再问:“大理如若不守,将往何避?”

    周子瑾哽咽道:“或可前往缅甸国暂避。”

    洪化仰头苦笑:“那朕,不是像足了前明的桂王么?”(明朝灭亡前夕,最后一个皇帝:桂王,便是辗转逃到了缅甸。)

    正说间,线成仁入内急报:“启奏陛下,胡、胡国柱那奸贼,卖主求荣,竟然擅自撤走城西守兵,放了叛军进占西墙水门,咱们的水师……怕是全完啦……”

    殿上众人又是哗然。

    洪化与周子瑾更是相视错愕。

    线成仁霍地站起,朗声说道:“陛下,臣为吴周卖命,至死不悔,但、但不管你们兄弟谁王谁寇,都是吴周,臣断不愿为此白白牺牲,还请见谅。”

    周子瑾惊诧叱道:“线成仁!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线成仁冷笑:“陈近南都打进来啦,你还他妈的装你丞相的派头,啐!”

    洪化铁青着脸质问:“线成仁!你也跟胡国柱一样,想把朕卖给叛军么?”

    线成仁道:“我还没那么没良心,陛下,放我一条生路吧,我要出去投降啦。”

    周子瑾怒道:“你——”

    “我怎么啦?”线成仁一脚踢翻了周子瑾,唾道:“反正我降的还是吴周的皇帝,又不是降给异性或外族,算不上是不忠不孝之辈,”环问厅上众人道:“你们说说,对么?”

    周子瑾爬将起来,恨恨说道:“等你到了阴曹地府,再去问你父亲,线老将军,看他说你是不是不忠不孝!”喝道:“来人呀!将他拿住!”

    厅上四周十数名御林军闻令,纷纷拔刀,抢到周子瑾身后。

    看得周子瑾傻眼。

    线成仁笑道:“你这穷酸书生,还以为这是什么时候?想拿我?呸!”又是一脚踢翻周子瑾,随即,环视众人朗声说道:“你们想活命的,就跟我一起出去投降,不想活的,就留下来陪着万岁殉国吧。”

    洪化悻悻然不语。

    线成仁当下伸手一招,带走了所有御林军士,快步出殿。

    不少皇族远亲与异性姻亲也跟了出去,哗啦啦地,走了一大半人。

    唯剩洪化的后妃子侄伴在他的身旁。

    偌大的金殿,此时显得异常凄凉。

    洪化起身走至殿中,惨笑道:“罢了,罢了,当年皇爷爷就是在这座城里,绞死了前明皇帝(桂王),如今肤在此殉国,也算是报应不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班后妃子侄旋即扑倒在洪化脚下,哭成一片。

    周子瑾更是抱紧洪化双腿,哭泣道:“陛下,您要珍重啊,陛下……”

    洪化俯视周子瑾道:“周卿,你还在啊?怎不跟着出去投降呢?你是陈近南的老师,他不会杀你的。”

    周子瑾叩头哭道:“臣无能,辜负了先皇嘱托,不能够善辅陛下,臣无能!”涕泗纵横,不能自己。

    洪化轻抚周子瑾的头,欣慰笑笑:“这一切都是命呀,无关乎你的能力,天老爷要陈近南这样一位奴户晋身为王,谁都不能阻止,天老爷要肤亡国灭家,你又怎能逆抗?天意不可违啊……”

    周子瑾更是恸哭。

    洪化续道:“好歹朕是死在亲兄弟的手里,大周虽然换了皇帝,却没换了国号,相较明思宗与桂王,上苍已算善待朕啦。”

    一名太监这时奔入殿内报道:“万岁!万岁!不好啦!不好啦!卞大人被叛军杀啦,叛军就要杀入行宫啦。”

    洪化不惊不骇,轻抚周子瑾道:“替朕向陈近南求情,饶了朕的妻儿性命,至于朕的尸身,随他处置。”

    周子瑾愣道:“陛下,您--”

    洪化自怀中掏出一把短铳,就近额头,放了一枪。

    “陛下!”

    周子瑾等人深恸大叫,扶住洪化缓缓倒下的身子,趋前探视,发觉洪化帝已经断气。

    顷而包力士率兵冲入金殿:“洪化皇帝!出来吧!洪化皇帝!”

    周子瑾应道:“不用喊啦,洪化皇帝在此。”

    洪军从内城口一直排到了金殿上,陆续涌入,将金殿内外围得死透。

    包力士瞥了洪化的尸身一眼,问道:“洪化自尽啦?”

    周子瑾起身反问:“包力士,你们王爷在哪?”

    包力士道:“周相,您放心吧,我们晓得您跟王爷的交情,不会为难您的,您要见他,自无问题。”

    周子瑾回顾洪化的妻儿,说道:“包将军,请你一定转告洪王,要他善待陛下的灵柩,并善待陛下的家人。”

    包力士道:“殿下仁厚,这个不消您吩咐,我想他也会做的。”

    周子瑾笑笑:“那就好。”说完,拔出腰间藏的匕首,当场自刎。

    包力士急道:“周相!”上前搀住周子瑾的身子,“周相,您这是干什么呢?没必要嘛。”

    周子瑾紧闭双目,轻启双唇。

    包力士于焉凑近去听:“您要说什么?”

    周子瑾颤声说道:“要他……取而代之……替我……报仇……”

    包力士愣道:“要谁?取代什么?”

    周子瑾又咕噜了两句,遂亡。

    陈近南是在入城时得到消息的,就在马上,痛哭流涕。

    诸将都劝。

    笑月亦甚感伤。

    安城完毕,黄昏时分,陈近南亲手厚殓周子瑾于行营,并设灵堂。

    当晚,陈近南与笑月对着灵柩饮酒,摆了三副杯筷,为周子瑾守灵。

    想起诸般往事,陈近南一叹再叹:“你倒说说,咱们打了这么多年的仗,究竟为了什么?得到了什么?”

    笑月道:“众人皆可这么问,惟独殿下,没有资格这样说。”

    陈近南一怔。

    笑月续道:“当年殿下跟我一样,都是没没无名之辈,若非经年争战,岂有今日富贵?”

    陈近南听了,为之不悦。

    笑月却仍续道:“殿下胜,而周先生败,并不代表殿下你要周先生死,周先生是为了自己的信念而死,与人无尤,可殿下若当着周先生的灵前,讲这些无病呻吟之语,岂非教周先生死不瞑目?他因败而死,还得听你这个胜利者发牢骚?”

    陈近南怫然而起:“笑月!你说这话太过分啦!”

    笑月摇了摇头,续道:“你说这话才过分,你不思考怎么为他报仇,却感伤个没完没了。”

    陈近南疑道:“报仇?报谁的仇?”

    笑月起身走向灵前,道:“报周先生的仇呀。你忘啦?周先生临死之前,告诉包力士说,‘要他取而代之,替我报仇’么?”

    陈近南搔头道:“老实讲,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还弄不懂哩,那个‘他’是指我么?”

    笑月点头道:“你想一想,周先生始终认定顺化皇帝为争帝位,这才引起战祸的,换句话说,周先生始终认为是顺化逼死了洪化,所以要你取而代之,干脆你来做皇帝,这样就等于帮他报仇啦。”

    陈近南道:“可、可我本来就想做皇帝的呀,发动战争,也是你我的本意不是?”

    笑月脸色一阵尴尬,赶紧硬拗道:“话不能这么说,周先生不比其他人更看重吴三桂一家,只因受恩顾命,方才死心效忠,等到洪化一死,他就没顾忌啦,当然希望你取代吴世琮那厮做皇帝,别让那厮得意罗。”

    陈近南将信将疑地点了半下头。无论如何,先前的伤悲因此而化解了不少。

    这时候,包力士自外而入,上香默祷。

    笑月问道:“你跟诸将刚才不都祭拜过了,有事么?怎么又来啦?”

    包力士欲言又止,隔了一隔,忽道:“殿下,要怎么安置胡国柱与线成仁这两个?”

    陈近南恨恨道:“这两个专门坏事的败类,我的麾下是万万不收的。”

    笑月道:“殿下,可也不能杀他们呀,毕竟他们是投降者。”

    陈近南沉吟:“我看这样,不赏不罚,任由他们离开。”

    包力士拱手道:“末将领命。”转身待要出帐时——

    “老包,”陈近南将他唤了回来,促狭问道:“你深夜到此,哪里是为了那两个捞什子的家伙,你,是来讨封赏的?”

    包力士羞道:“这个……那个……”

    陈近南冷哼做笑:“什么这个那个的?你怕我不守信用?嗯?”

    包力士打哈哈道:“您是不会不守信啦,就、就是怕您伤心过度,给忘记啦。”

    陈近南笑骂:“忘?忘你个头啦!”寻思又问:“今早你攻城时,弄得那个什么天龙天甲、地鼠地油的,挺管用的,喂,怎不早点拿出呀?”

    包力士答道:“不是末将不早拿出,而是打造那些玩意不容易呀,其实我早派人干啦,这两天才赶制完成。”

    笑月笑道:“算你厉害,‘神工’包力士,果然名不虚传。”

    包力士得意的哩:“多谢丞相赞许。”旋再转向陈近南作揖:“多谢殿下册封!”

    于焉心甘情愿地退出灵堂。

    休养生息了十多日,安葬了周子瑾与洪化帝后,陈近南才下令班师。

    多年南征北讨,驱逐满清之余,陈近南还陆续收灭了尚可喜、耿精忠、郑经、王辅臣与吴世琮,天下终归一统。

    自前清康熙十二年底,吴三桂从云南起兵开始,六年的长期战乱,总算也在云南结东。

    而陈近南的战功与声望亦达颠峰,无与伦比。

    秋,九月,洪军返乡还朝。

    三十万大罩沿途布防留驻,抵达北京之日,只剩少数精锐。

    陈近南与笑月偕诸将、亲兵骑马入城,沿途受到万人空巷的欢迎。

    进了大内皇宫,顺化皇帝更命百官列队,重礼接待,还亲自来到金水桥桥头,伫立等候。

    陈近南等人下马过桥,一起拜道:“吾皇万岁!”

    顺化赶紧趋前扶起陈近南:“免礼,免礼,都起来、都起来吧,大家辛苦啦。”

    众人遂起。

    顺化牵着陈近南走入太和殿,赐座于龙椅旁,寒喧问候不绝。

    殿上,笑月则与吴六奇相见甚欢,叙旧畅谈:“……对啦,您什么时候来的?”

    吴六奇道:“来了有个把月啦,我是八月初在南京得到昆明城破的捷报,八月底奉旨北上。”

    笑月问道:“江南诸镇情况怎样?”

    吴六奇道:“还不错,今年当会丰收,老实讲,只要不打仗了,哪个地方不好,对不?”

    笑月笑道:“这个自然。”

    施琅与胡如印这时也来招呼:“庞丞相,还记得施琅否?”、“庞大人,胡如印向您问安来啦。”

    笑月拱手笑应:“哟,今天是什么奸日子,怎么大伙全到齐啦?”

    这当会,太监高彬扯着尖细嗓子喊道:“肃静——”

    太和殿上旋即一片肃穆。

    顺化说道:“打了六年的战争,而今总算太平啦,当然,这都归功于诸位臣将的辛劳,其中当居首功者,自属洪王陈近南了。”

    陈近南离座拜道:“臣托陛下鸿福,不敢居功。”

    顺化也离座扶起陈近南,笑道:“哪儿的话,肤有什么鸿福?还不是先皇庇佑,父祖积德,”指着座椅道:“来来来,坐,坐。”

    陈近南心里道:“你娘哩,你的父祖都是名闻天下的汉奸,积了什么德啦?”拱手致意,恭敬回座。

    顺化续道:“朕今天非常高兴,要重重地封赏近南,唔,洪王陈近南听封!”

    陈近南旋再离座下拜,暗忖道:“干!一下子要我坐,一下子又要我拜,有完没完?”

    顺化随之宣道:“赐洪王陈近南国姓,吴,并赐免死金牌、尚方宝剑各一,加赐‘乘马进宫,佩剑上殿,参拜不名,入朝不趋’殊荣。”

    陈近南道:“谢主隆恩。”

    (注:古代臣属进入禁城,是不能骑马的,步入太和殿,是不能佩带武器的,“乘马进宫”、“佩剑上殿”可谓宠信已极。又,当时臣属参拜一定要说“臣,某某”,入朝一定要弯腰快步,“参拜不名”、“入朝不趋”可谓无上光采。)

    顺化随之再道:“赏洪王陈近南黄金一百万两,采邑一百万户,童男童女一千名,豪宅十栋,良田万顷。”

    陈近南道:“谢主隆恩。”

    顺化随之再道:“封洪王陈近南诸子为一等公爵,诸女为郡主,王位世袭罔替。”

    陈近南道:“谢主隆恩。”

    语毕,顺化摆了摆手,示意陈近南起。

    陈近南起身回座。

    顺化笑道:“除了洪王之外,诸位随军出征者,亦皆有封赐重赏。”转问陈近南:“近南呀,你看,该怎么个派法?”

    陈近南道:“臣已奉旨,先将有功将士铨叙于奏章,转交高公公带回,圣上可以参酌。”

    顺化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子罗。”将手一招,示意高彬出列。

    高彬旋即展开一张黄榜,朗声宣读……

    其中以笑月的赏、赐最重,仅次于陈近南,吴六奇、图海、施琅、丹多义律与包力士亦都封了元帅,世称“五路元帅”,赏赐亦丰,至于其他的将校尉曹也多有赏赐,不在话下。

    接着顺化复道:“此外,擢升胡如印、王绪为大学士,与庞笑月同为内大臣,并以庞笑月为首辅(即首相),三人一起辅佐朝政。”

    胡如印是陈近南的姻亲、王绪则是顺化的老部属(顺化曾于四川镇守),如此擢升,摆明的是一人各分一个。

    笑月等三人出列拜道:“谢主隆恩。”

    一俟封赐重赏宣罢,国宴随之开始,顺化亲自做东。

    陈近南等人也尽欢而归。

    筵席散后,顺化回到了别宫,踱步冥思。

    高彬来道:“陛下,您,没醉?”

    顺化睨了高彬一眼,倚窗停步:“有话你就直说吧。”

    高彬笑笑:“奴才的心思,总是瞒不过陛下的,但陛下此时的心事,奴才……或许也能猜中一二。”

    “喔?”顺化干笑两声,回坐问道:“朕的心事是什么呀?”

    高彬凑近道:“陛下的衣领后面,藏着一根芒刺,教陛下很不舒服,寝食难安。”

    顺化变了脸色道:“你个狗奴才,这种杀头的话,也敢乱说。”

    高彬道:“奴才一心只为主子着想,甘愿杀头,也得斗胆说了。”

    顺化没好气地静默半晌,叹了口气,复道:“朕的封赏这般丰厚,那个人(暗指陈近南),应该还不至于。”

    高彬道:“那个人手握天下兵马,三个内大臣里,就有两个是他的人,五路元帅中,就有三个是他的老朋友,遑论江湖武林,还奉他为盟主哩,奴才担心再大的封赏,也喂不饱这只狮子。”

    顺化叹道:“只要洪王深明大义,不要轻启叛心,朕,也就不多想啦。”

    高彬道:“如果奴才禀告陛下,他,已经起了叛心了呢。”

    顺化一凛:“高彬!小心你的嘴巴,不要忘自揣想!”

    高彬遂将昆明城外宣读圣旨的故事,细加陈述……

    顺化听完怒问:“你所说的,全是真的?”

    高彬道:“奴才不敢有半句假话,当时在场的人很多,包括数十名大内侍卫在内,陛下如若不信,可以派人去查,倘使发现奴才加油加酱、无中生有,尽管将奴才凌迟处死、满门抄斩。”

    顺化恨恨说道:“陈三,你这个狗娘养的奴户,练了几年功夫,走了几年好运,阴错阳差做了王,竟还不知感激,如此目中无人?好啊,朕不杀你,只怕将来还会为你所杀呢。”

    高彬进道:“陛下,您若真想动手,就得趁这几天,晚了,可就来不及啦。”

    顺化一怔:“趁这几天?什么意思?”

    高彬道:“奴才打探过啦,陈近南的三十万大军沿途布防留驻,到北京的,不过是两、三万嫡系部队,这时候不动手,放虎归山,将来就更不可能啦。”

    顺化沉吟:“但是……听说丰台与西山两大营,都被包力士接管了,包力士可带有好几万人啊。”

    高彬道:“只要陛下稳住京师,关起九门,丰台那边自有人去说项,届时,包力士的人马非但不会来帮陈近南,还会来打他呢。”

    顺化疑道:“你要叫谁去说项?有用吗?”

    高彬道:“这人是先帝爷的老部属,线国安线老将军的儿子,线成仁。”

    顺化又是疑道:“线成仁?当年他不是投奔了洪化么,这种人怎么能用?打算

    高彬解释:“陛下有所不知,线成仁与陈近南素有嫌隙,当年陈近南阵营助您登基,那线成仁没得选择,只能投奔洪化了。如今人家可是冒险投诚来着,对于吴周,很是忠心啊。”

    线成仁投降(并非投诚)之际,以为至少能混个普通军职,安度余生,孰料陈近南将他贬为庶人,令他愤愤不平,适逢与高彬巧遇,索性靠了过去,遂得高彬重用,带回北京。

    顺化又问:“就算朕不计较他的过去吧,然而,他又怎能说得动包力士哩?”

    高彬笑答:“他是包力士以前的老上司,深知包力士的为人,当然可以说得动他。”

    顺化又问:“喔?那包力士为人如何?”

    高彬答道:“是个短视近利的家伙。”

    顺化击掌笑道:“若真如此,事可成矣,”起身走至窗边,“这是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高彬又道:“陛下,要不要奴才这会带线成仁过来呀?”

    顺化忙道:“要!当然要!快快将他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