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倩女芳心
小姐,那你打算怎么办啊?如果他向你求婚,或者他不好意思说,寻出武林中大有头脸的人,比如说天师府的张天师向沈庄主求婚,你准备怎么办啊?
那只能听我爹爹的了。沈丹馨又幽幽叹道。
小姐,其实你这桩婚事,无论他何时提出求亲,无论以什么方式提,都是注定无法更改的。且不说以他剑仙门主的地位,武林中没人能拒绝他的要求,单就他敢舍身到魔火大阵中救你,他对你的这番情意有多重也就可想而知了。
我知道,魔火大阵是魔教中最歹毒的阵法,除魔教教主本人外,没人敢进入阵里。
当时沈庄主被逼得自杀,大智神僧那等神功也望阵兴叹,只有许门主毅然闯阵救你。
我知道,但我最感激的还不是他救了我,而是他救了我爹爹。所以他如果提出让我嫁给他,我会马上答应,毫不犹豫。
是啊,如果有人肯为我那样去做,让我为他马上去死我也愿意。
我也一样。沈丹馨接道,无论什么时候,无论要我为他做什么,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做,甚至下地狱。沈丹馨的语气蓦然激动起来。
树上的许飞扬心头一股热流涌遍全身,他心中喃喃道:沈姑娘,你错了,我不会让你为我做任何你不愿做的事,但我会为你去做,也随时愿意为你去死,甚至下地狱。
小姐,你既然肯为他做一切事情,那不就是说你也像他爱你那样爱他吗?
那不一样,他救我一命,我可以还他一命,他对我们沈家有大恩,我也可以用我的一生来报恩,但那不是两情相悦。有时我甚至希望能像他爱我那样去爱他,我也知道大家都认为这是情理中的,但我真的没有那种感觉。
许飞扬蓦然如激雷轰顶一般,豁然想通了自己一直苦苦思索的沈丹馨答复中所缺少的是什么了,那就是缺少了爱!
小姐,你和许门主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知要羡煞多少江湖儿女。不过怎样美满的东西也会有一点点缺憾,人也不能过于求全。
许飞扬却心神紊乱,听不清声音,只觉遍体生凉,他感到似乎有一种魔力从他心里如一缕清风般消失了。他心中已然明白:他和沈姑娘之间缘分断了,如果一个女孩子为了报恩而委身给他,他又接受的话,那就不单是对他自己,而且是对剑仙门列祖列宗莫大的侮辱!
沈姑娘,祝你日后找到如意郎君,多子多福,富贵万代!他在心中默祷着,心中又是酸痛,又是一种释然的轻松,已然泪流满面。
他不想再听下去了,转头深深看一眼那扇亮着灯光的小窗,准备下树离去,可是眼睛却突然睁大了。
他看到红砖小楼的琉璃瓦上蜷伏着黑乎乎的物体,决不会是猫,倒像是山间硕大的狸猫。他有心上去看个究竟,却又怕被屋中人发觉,万一上面没什么情况,自己可就分说不清了。
他拨开枝叶,四下瞻望,更是一惊,看见几条黑影正蹿高伏低,无声地向小楼侵近,附近的警卫竟毫不觉察。
他心中略一思忖,已有计较,随手折断一根树枝,手腕轻轻一抖,树枝已如离弦之箭般向楼顶上的物体射去。
铮的一声轻响,树枝被弹向空中,同时那黑乎乎的物体蓦然暴长,已现出人形。好,你终于现形了。许飞扬手按剑柄,稳坐不动。
那人知道自己已行藏暴露,向前一扑,已到檐下,单手吊住屋檐,两脚飞起,已把两扇窗子踢飞,人也借势荡了进去。
屋内传来两声惊慌的叱问:什么人?
许飞扬不敢再等,他两脚一蹬枝干,人如电闪,射进窗子,在空中拔剑大喝道:看剑。他人尚在窗外,看到室内一道刀光闪过,旋即一团黑影又从窗子里飞了出来。
他进入屋内,却见苗玉手抚胸口,花容失色,沈丹馨却手执一柄圆月弯刀,渊渟岳峙般站在那里。
是什么人?许飞扬问道。
是麻七姑。苗玉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喘息着说道。
许飞扬弹身倒飞出去,却见一中年女子正站在楼下,冷冷看着他。
阁下就是麻七姑麻法王?
不错,老身就是。
来者正是麻七姑,她那天被张小明和苗玉施计气走,感到无颜回教,便一口气入了关。进关后她脑子倒清醒了,知道这般出走无济于事。终归还是要到教主座前请罪,便留在镇内等候教中人破了沈庄,一起返回总坛。随后她便听教中关东分坛的人报告说,沈家父女率人到了镇上,住在总兵府里。沈庄那面情况如何还不知道。她心中却是一喜,马上决定夜入总兵府,杀苗玉,掳回沈丹馨,以雪耻辱。
总兵府中安插有他们教中的人,对总兵府的地形和人员安置了如指掌。麻七姑找到苗玉和沈丹馨住的小楼,不意她刚在楼顶藏好身形便被人发觉了,而她原准备等两人入睡后再进去杀人掳人的。
不过她也未在意,满拟破窗之后,一招之间杀苗玉,掳沈丹馨即可告成,没想到沈丹馨突出一刀,险些把她劈中,她大惊之下倒仰而出,还没等再度进入,许飞扬已站在她面前了。
阁下倒是好胆量,居然还不逃走?许飞扬打量着面前这位凶名素著的女魔,凝运功力,布满全身,不敢有丝毫懈怠。
逃?麻七姑磔磔怪笑起来,这天底下还没人能叫老身犯上一个逃字。你是何人?剑仙门许飞扬。
原来是剑仙门主,失敬,失敬。麻七姑倒吸一口冷气,没想到会在此间遇到中土武林中近乎神化般的人物。
老虔婆,你羞也不羞,上次你已逃过一次,还敢在这儿夸口?沈丹馨和苗玉也越窗而出,站在许飞扬身后,苗玉见许飞扬赶到,心中了无畏惧,出言讥讽道。
贱婢,我今天原想来杀了你,可是你放心,以后你落到我手里,我决不杀你,要把你折磨至死。麻七姑怨毒地说,猝伸左手,倏而成爪,扣向苗玉,苗玉早已有备,脚下一飘,施出幻狐步法避了过去。
许飞扬一剑刺向麻七姑咽喉,迫她后退。
麻七姑出手抓人原是虚招,她知道许飞扬必会出剑拦阻,但见这一剑看上去平平无实,却堂庑甚大,隐隐有王者之风,剑招虽直刺,却已将她左右闪避的路数尽皆封死,没奈何只得后退一步,口中不由得赞道:好剑法。这还是她出道四十年首次被人一招迫退。但对手既是剑仙门主,也就不足为奇了。
许飞扬道声:承让。见好就收,不敢贪功冒进。他虽未与麻七姑交过手,却也知此老纵横武林四十载,未遭败绩,自己纵然能凭剑术和神剑之威胜她,也必是几百招以外的事了。
沈丫头,你真的会武功?麻七姑又转向沈丹馨,适才那一刀令她思来犹感惊悸,虽说自己过于大意了,那一刀之威委实不容小觑。
是啊,上一次只是不小心撞到你那毒网上了,并没有输在武功上。沈丹馨手抚刀柄,凛然说道。
听你这意思,是要和老身较量一下拳脚上的功夫了?麻七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观赏怪物似的打量沈丹馨。
拳脚上的功夫我不和你比,倒要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刀法。沈丹馨左手托着刀鞘,右手缓缓拔刀。
不可!
许飞扬和苗玉同时喊了出来,苗玉死死拉住沈丹馨的右手,许飞扬则横身挡在两人中间。
许门主,你放心,这丫头有心讨教,老身指点她几招便,看在你的金面上,保证不伤她便是。麻七姑以为许飞扬是凑巧到了这里,因为剑仙门素来不理会江湖的闲事。今夜既有剑仙门主在这里,她的计划是行不通了,所以她想胜上一场,然后风风光光地走人。
窗子一破,响声已惊动了警卫。十几个警卫向这里奔来,却被隐身树后的几个黑衣人击倒,远处的警卫便忙鸣哨示警,不多时,凌乱杂沓的脚步声不断传来,当先冲过来的乃是张小明和黑豹,随后便是总兵官郭登率卫队向这里包抄过来。
几个黑衣人向这边退来,一人高声道:法王,他们人多势众,咱们还是走吧。麻七姑冷冷道:人多势众又怎样?你们先走,老身会会他们。区区一个总兵府,老身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张小明和黑豹见是麻七姑站在月下,都不禁停住脚步,不敢直冲过来。郭登并不知麻七姑的厉害,怒道:大胆妖贼,居然敢到本座府中闹事,还口出狂言,给我拿下。
麻七姑脚尖一点,身形暴退,一闪间已到黑豹身边,黑豹吓得直冲而起。麻七姑再一闪,已退入卫队丛中,双掌翻飞,几名侍卫立即飞了出去。麻七姑不待郭登有所反应,已冲到他面前。郭登本能地举刀欲劈,已被麻七姑侵身直入,扣住右肩,倒提起来。
手下留人。麻七姑身形甫动,许飞扬便紧追上去,依然晚了一步。他见麻七姑提着高大肥胖的郭登如提婴儿,毫不费力,情知她只消手指透力而入,郭登的肩骨立碎,他一身武功也就废了。
麻法王,请放下郭将军,你带你的人离开。许飞扬知道麻七姑是给众人一个下马威。如果她想杀谁,没人拦得住,剑仙门主也不能。
许门主,你会错意了。麻七姑随手把郭登抛了出去,拍拍手,老身本不屑和这等蠢人动手,只是给他提个醒,下次说话小心些。并非是向你要求什么条件。
卫士们见主将被擒,都吓得退去。此时又都聚拢在郭登身边,察看他的情况。
法王意欲何为?许飞扬见她不战也不走,一时真猜不透她要做什么。让我见识见识沈丫头的刀法,不指点她几招我是不会走的。
在下和法王也是初识,就请法王先指点在下几招吧。许飞扬左脚向后,立成虚步,双手握住剑柄,剑尖斜指,正是他这套剑法的起首招式:仙人指路。
许门主执意要考较老身,老身不现丑也是不行了。麻七姑一笑后,脸色渐渐凝重,双掌一前一后,缓缓提至胸前,人的名,树的影,剑仙门三字在她心中还是有千钧之重的。
许门主,我说过这一场是我的,请你让给我。沈丹馨从后面赶上来说。小姐,你疯了?这绝对不行。苗玉惊骇得大叫。
我没疯。沈丹馨冷冷道,又对许飞扬说,许门主,我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必让人处处保护我。
许飞扬感到沈丹馨的怒气已快喷薄而出了,却不明白她为何要发这么大的火。只好讪讪地收势,退到一边。
许门主,你放心,老身答应你不伤这丫头,就决不会伤她。麻七姑见许飞扬退去,心头如同移开一座山,咯咯笑了起来,声音清脆得如同二八芳龄的少女。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娇弱怯怯,若不胜衣的沈丹馨,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这分明是羔羊向猛虎挑战。
沈丹馨左手托着刀鞘,右手缓缓拔刀,一道寒芒四射,仿佛冬夜星月的光芒。
冷月刀!麻七姑大吃一惊。她突入屋内抓沈丹馨时,只见一道凌厉的刀光,退出来后全副心神都在许飞扬身上,并未留意沈丹馨手中这柄刀,而今看到这柄刀的形状和特异的光芒,蓦然想到一事。
好眼力。沈丹馨拔出刀来,光芒益盛,人人都感到寒气逼人,毛发尽竖。丫头,这真的是冷月刀?怎会在你手里?麻七姑的神色又凝重起来。没工夫和你说这些,看刀!沈丹馨蓦然一刀劈出,立时一片寒芒罩住麻七姑。
麻七姑不敢硬接这传说中的上古神器,飘身避开。沈丹馨一刀既出,后招续发,其势如江河之决堤,汹涌澎湃,莫可御之。她袅袅娜娜的身影已完全融入那一片寒芒中,看不清刀,看不清人,更看不清刀式,连麻七姑的身形也完全被罩住。
许飞扬看得呆了,他没想到沈丹馨居然学会了如此神奇的刀法,而且能把刀法的精髓发挥到极致,内力的修为也必已登堂入室。他原以为沈丹馨不过是和沈禄或别的家人学了几式庄稼把式,而今他却敢断定:这套刀法已是刀法中的王者,正如他剑仙门的剑法一样。
寒芒怒卷,吹得地上砂石树叶乱飞,犹如一道龙卷风,人人都不约而同退了几步,唯恐被卷入其中,只有许飞扬静立不动,他惊喜之后亦复忧惧,这等威盛无俦的刀法原不适合女孩子习练。他持剑在手,准备一俟沈丹馨招式松缓,内力不能圆转如意,便冲进去接下麻七姑。
沈丹馨恨极了麻七姑,上次她被麻七姑毒网罩住,倍尝屈辱,生死两难,又令自己欠下许飞扬的救命大恩,所以一见面就如对生死仇敌一样,将满腔怒火都倾泻在麻七姑头上。她最擅长的并非是这套威猛无伦的刀法,但心中怒火一冲,便不由自主使将出来。顿饭工夫一过,她便觉得内力已难以为继,不假思索,已弹身退了回来,口中微微喘息。
她身形一退,寒芒尽敛,现出麻七姑来,麻七姑依然站在原处,好像没有动过。沈丹馨收手不战,她既不追击也不动,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之色,仿佛在思索什么。
许飞扬见麻七姑没有追击,这才退了回来。
大战既歇,周遭依然一片沉寂,所有人都被震慑住心神。
好刀法,不知这是什么刀法?麻七姑出声问道。
雪崩刀法。沈丹馨答道。
雪崩?不少人惊讶失声,回思沈丹馨适才那一轮刀法委实像高山雪崩,瞬间爆发,然后便是铺天盖地之势,似非人力所可抵御。
好刀法,可惜你火候还不到。麻七姑抬起头,思索着说,否则这百招之内你已可将老身斩于刀下,以你现在的修为,也技止于此了。再有十招,你必败在老身掌下。
许飞扬心中暗赞:麻七姑果然是武学的大行家,不单经验老到,眼力也端的惊人。
未必。沈丹馨微笑道,若不然咱们再比试十招?
鬼丫头,不愧是商人之女,算盘打得倒精,占起老娘便宜了。麻七姑笑骂道。
许飞扬恍然失笑,暗道:沈姑娘果然聪明,麻七姑指的是她后力不继时的十招,她而今已调匀气血,再战一场纵然不胜也可保住百招不败。
那你说需要多少招吧?沈丹馨挑战似的问道。
咦?你倒是真想胜了老身好扬名立万吗?麻七姑心头一怒,绷紧脸道。众人不由心惊,麻七姑名震武林数十年,岂是好相与的,正要劝沈丹馨。
麻法王,别来无恙乎?这时从一棵树后转出一人,轻袍缓带,神情潇洒,正是沈家秀,沈禄也随后走出。
这不是沈大庄主吗?麻七姑就像一个大人欺负别人家的孩子,突然被人家撞见一般,脸不由得红了。
法王放着江湖上的大事不做,怎地有闲情帮沈某管教起女儿来了?沈家秀缓步走到沈丹馨身边,拉住了女儿的手。
沈庄主,是她硬找上我,可不是我欺负她。
看法王这样子,还不知你教中出的大事吧?沈家秀又缓缓道。
我教里出了什么大事?
说来令人痛心啊。沈家秀喟叹一声,贵教主误信奸人挑拨,愣说本庄藏有贵教一件圣物,大起刀兵来索要。法王试想贵教圣物焉有落入本庄之理?在下拿不出,又无法令欧阳教主相信,只好率人出庄避让,任凭贵教中人入庄去搜。不想欧阳教主误触机关,竟
竟怎么样了?麻七姑紧张起来。
竟被炸死了。
胡说!麻七姑失声尖叫起来,教主乃金刚之体,怎会被炸死?
欧阳教主是否真的一命归天还不敢确实,反正现在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荣圣使和车法王为争教主之位大打出手,车法王中了一记旋风刀,断了左臂,荣圣使也挨了一记摘月手,伤得好像也不轻。你们教中兄弟也为帮两人夺位大打出手,这两人没人来请法王援手吗?
胡说!一派胡言!麻七姑怒吼连连,她情知沈家秀说的未必都是真话,却又都像真事一样。荣智和车子胤明争暗斗,面和心不和却是总坛内也没几人知道的。如果他俩真斗起来,那也真的可能是教主遇难了。她在教中不偏不倚,却对教主情分最厚,顿时只感心头若中重锤,眼前也有金星晃动。
奉劝法王一句,千万别帮错了人,要看准方向,否则你可就是贵教中的叛逆反贼了。沈家秀察颜观色,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便又加了一句。
麻七姑呆立片刻,蓦然掉转身,如飞般奔去,那几名黑衣人也紧随她身后,众人都不明白沈家秀何意,也没人上前拦截。
好险。沈家秀长嘘一口气,此时才松开握着女儿的手。
爹,你这都是在做什么啊?沈丹馨还是感到莫名其妙。
做什么?救你的命。沈家秀冷冷地说,脸色难看之至。
救我的命?我又没有危险?
你若好好听话是没有危险,可你偏要不知死活地向那魔头挑战,就不是危险了,而是送命。
爹,你怎么也这么说?那女魔说我技止于此,我看她也不过如此,我纵然胜不了她,总能全身而退。
傻孩子,她若技止于此也不用等到今天你和她动手了,早在三十年前就死在白道群英手中了。你今天能全身而退,不过是因为那魔头见许门主在此,她又不想和剑仙门为敌,所以只想胜你个一招半式,好有脸面走人。否则在你和她的第一场比试中,她纵然胜不了你,何难撒出毒网?你就算能避过她的毒网,却避不过她的奇毒,那是什么滋味你没尝过吗?沈丹馨悄立不语,她一时斗得兴起,委实忘了麻七姑还有毒网这个法宝了。
此外我再三告诫过你,沈家秀继续道,这套雪崩刀法你未大成前决不要轻易使用。麻七姑说你得了五六成,那只因她不知这套刀法的底细,虚夸你了,你得的不过是皮相而已。
皮相?一旁的张小明大叫起来,沈庄主,如此奇妙的刀法还说是皮相,那其真髓又是怎样?
少天师,沈家秀转向张小明,脸上立时换了微笑,这套刀法其实只是一式刀法,就叫大雪崩,全套刀法三百六十式并非为临阵对敌而创,而是练架子、练内力、练身法、练眼力,待到大成之时,三百六十刀的刀势,力度汇成一刀,而一刀又兼具三百六十刀的技法。一刀挥出,要如高山绝顶的雪崩一样,令敌手无可抵御,也无处可逃,这才是此刀法的真谛。
一刀!张小明已可想象出那一刀的威势、力度,但不禁怀疑这等刀法岂是人力修炼得来?那委实不是武功,而是神功了。
沈庄主?许飞扬蓦然心有所动,想到一事,便以疑惑的目光望向沈家秀。沈家秀微笑点头,意示知道他心中所想,而且他想的是对的。
许飞扬心里感到惊奇,他确实从沈家秀眼中看出,他已知道自己心中所想的一切,但他又怎会知道?难道是因为两人都接触过魔印?
许飞扬从见到冷月刀时便心有所思,又见到那一套雪崩刀法更明白了几分,待得沈家秀讲解完这套刀法,便豁然想通,然而想通后又觉得绝无可能,这才向沈家秀求证。
沈庄主,你们沈家人不是从来不练武的吗?沈小姐怎会练成如此高明的刀法?张小明又问道。
沈家人不习武是因为祖传的戒律,而今这戒律要被打破了,况且女儿终究还是别人家的人。沈家秀有意无意地向许飞扬瞥了一眼。
爹!沈丹馨满脸娇羞之色。
这倒是份天底下最昂贵的陪嫁。张小明笑道,却不敢看许飞扬。
沈庄主,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赶快上路吧。麻七姑能找到我们,其他魔头也不难找到。许飞扬说道。
好的。沈家秀说,我们马上收拾行装,即刻上路。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便连夜赶路,用布带吊着右臂的郭登满脸羞愧沮丧之色,率卫队直送出城外的十里亭,才被沈家秀强行劝阻住了。
上路后大家才发现大智神僧不在队中,沈家秀解释说神僧另有急事,早已走了。大家联想到他和大智神僧密议的情状,已明白了几分。
沈家店铺堂口遍天下,每到一个地方都如回到家中一般。只是每个地方只停留一夜,决不多作停留,以免被魔教中人寻到踪迹。
这一日到了商州,临进城前,许飞扬忽然在马上说道:沈庄主,你要去宫中见皇上,我和小明就此告别,我们在天师府中恭候大驾。
沈家秀颇感讶异,上下看他几眼,笑道:许门主,我是担心宫中有事发生,正要借重你和少天师之力。这里去中京然后转到天师府跟直接去天师府也不过几百里之差,如果宫中有事,没有二位相助,我恐怕去不了天师府了。
许飞扬听他如此说,只好点头同意。黑豹看了一眼苗玉,然后说道:庄主,黑豹本该追随您鞍前马后,万死不辞,不过我这绿林身份入宫怕不大合适吧?
沈家秀笑道:这又何妨?莫说没人知道你的身份,就算知道也没人会跟你过不去。
众人一齐点头,沈家秀又正色道:黑豹兄弟,不是我虚留你,只是神僧指定要苗姑娘参加天师府的五大世家会议,似乎大有借重之处,苗姑娘若去,你岂可不妇唱夫随?
指定我?苗玉张大了口,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既不是五大世家的人,又不是什么有头脸的人物,怎会指定我参加?
这我也不知道了,神僧自有他的道理,我们若都知道,岂不都成了神僧了?
一行人进入商州,商州是中部最大的城市,人烟辐辏,市井繁华,店铺民舍鳞次栉比。沈家秀让卫队随后分批入城,以免引起骚动,自己和沈丹馨、沈禄、许飞扬、张小明、苗玉夫妇进入城中。
七人弃马步行,穿行在大街小巷中,其时已近傍晚,城中到处弥漫着炊烟,许多店铺已经打烊关门,沿街的酒楼饭铺中传来阵阵酒客们的划拳声,喧闹声,几条吃得极肥壮的狗在街上悠闲往来。
国家承平,万民之福,一旦战乱来临,刀兵四起,我中土百姓欲求如这几条狗一样,都不可能了。沈家秀忽发感慨道。
是啊,乱世之民不如狗嘛。苗玉接口道。
许飞扬没有说话,他知道沈家秀这句话是对自己而发,心头又如山一般沉重。沈禄在前引导,三转两转进了一条巷子,青石板路两旁都是各色店铺,却都上了门板,街上也无一人。
这巷子真静啊。沈丹馨说,这些店铺是不是都歇业了,怎么一家开门的都没有?
七人走到中间,对面奔过来两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张着两双脏兮兮的小手,口中一迭声道:老爷、小姐可怜可怜吧。
沈家秀停住脚步,吩咐沈禄给钱,他虽然富甲天下,从小到大身上却没带过一文钱,沈丹馨也是一样。其他人都向怀中摸散碎银两。
忽听铮的一声脆响,来自许飞扬腰间,众人都向他望去。此时那两个小孩突然向地上一趴,两手抱头。
不好!许飞扬恍然大悟,适才乃是他印剑自鸣示警,大家小心,有埋伏!
他话音刚落,两旁店铺的门窗齐开,露出一支支强弩,闪亮的箭头散发着慑魂夺魄的光芒。
许飞扬伸手抓住沈家秀,弹身向右侧的店铺退去。正迎向那一支支箭头,他身在空中,剑已出鞘,在空中一翻,冲入屋内。生死关头,他不敢心存仁慈,手中剑光闪过,便是一声惨叫。脚刚落地,已了结三人。
这屋内藏有七名箭手,却不意箭未发出,已被人先冲到背后,都慌忙弃弩拔刀,准备回身应战。头尚未能回,背心都挨了重重一掌,眼前一黑,瘫倒在地。
许飞扬见屋内再无活人,才松了一口气,放下沈家秀,此时外面已响起暴雨雷霆般的射箭声。沈丹馨和沈禄也跃了进来,看见沈家秀好好站在屋子中间,才松了一口气。
爹,这是怎么回事?沈丹馨问道。
咱们中了魔教的埋伏了。
他们真是胆大包天,敢在闹市区里设埋伏。沈禄恨恨地说道。
这才是他们的聪明处,即便截杀我们不成,也可混在人丛中安然退走,无法追击。沈家秀苦笑道。
小明和苗姑娘他们呢?许飞扬等了一会,不见张小明进来,不禁担起心来。
他们冲到对面一家店铺里了。沈禄答道。
许飞扬把头探出窗子,左右瞻望,几支弩箭呼啸着向他射来,他急忙缩回头来,却又冲口而出道:那两个孩子!沈禄和沈丹馨顺他眼光望去,看见那两个小叫花依然趴在地上,两手抱头,一动不动,身旁散落着沉重粗大的箭矢。
沈总管,你护住庄主,我去救那两个孩子。许飞扬说道。
他们是一伙的,你救他俩做甚?沈丹馨不由得拉住他的衣袖。
不管他俩是哪伙的,他俩只是孩子。许飞扬一弹身,挣脱沈丹馨的手,又落到街道上。
埋伏四周的箭手们立时找到了靶子,上百支弩箭又向许飞扬射来,许飞扬还剑入鞘,双手抄起两个孩子,跃起空中,身形如陀螺般疾转,身周立时涌起一道旋转的激流,箭矢一入其中,便被绞飞,四处乱射。
护身罡气!沈家秀在屋内看到,也大吃一惊。
许飞扬一路疾转着退回屋内,把两个小孩放在墙角里。两个小孩好像吓傻了,瞪着圆圆的眼睛,一句话也不说。
小弟弟,好好在这里呆着,千万别乱动。许飞扬拍了拍他们的脑袋,又站起来对沈家秀道,我们的麻烦好像不小,外面至少有几百个弓箭手,不知他们还有什么名堂呢。
这魔教真是阴魂不散啊。沈禄叹道,适才那至惊至险的一幕令他心悸不已。沈丹馨没有说话,把脸转向一边,心里只觉得羞愧难当。
但愿这只是他们一个分坛的行动,如果有那几大法王主持就是大麻烦了。沈家秀沉吟着说。
可惜弟兄们没有跟上来,不然的话我率弟兄们出去,把他们杀个精光。沈禄恨恨地道。
他们既套住了我们,未必会放过那些弟兄们。沈家秀眼前浮现一幅幅图像:那些分批入城的侍卫们落入一个个埋伏中,被一支支弩箭射得血肉横飞,他痛苦地低下头。
外面又陷入沉寂,没有人声,没有射箭声,也没有格斗声。许飞扬心里却慌了,他不知道张小明他们遭遇到了什么情况,居然没有冲过来和自己会合。
沈庄主,我出去找找张小明他们,你们呆在这屋里千万别动,我一会儿就会回来。
你放心去吧,不用担心我们,万一走失散了,你就到中京等我三天,如果等不到就去天师府。到期如果我还不到,你去主持五大世家的会议吧。有什么想知道的尽可问大智神僧,我的事他都知道。
沈家秀这一番交代倒让许飞扬迟疑起来,不敢离开他了。
你去吧。沈家秀笑了起来,有阿禄和馨儿保护我,不会有事的,我不过预防万一而已。
许飞扬点点头,又看一眼沈丹馨,心头一热,转身冲出门去。
他掠过街道,冲进对面没有箭射出的店铺,据沈禄说张小明他们当时就是冲进这间屋子。
他身法奇快,掠进屋子后,身后才响起密集的箭矢声。屋内也是七个人,却是七具尸体,两个人死于剑创,许飞扬看得出来,那正是张小明的龙泉剑刺的。有两人眼珠凸出,舌头伸出老长,肯定是苗玉的软鞭勒死的,还有三人面目肿胀,拘挛成一团,显然是中毒而死。许飞扬想这一定是黑豹那有名的云雾黑砂吧。
屋子里却没有那三人的影子,许飞扬搜遍了里间外屋,只有这七具尸体。许飞扬低头沉思,看情状三人也是冲进去后在弓箭手还没反应过来前便了结了战斗,也没有其他格斗迹象,这三人到哪里去了呢?
他听得隔壁有一声轻微的呻吟声,他想也不想,冲出门,侧身一掠,又冲进了隔壁。这间屋里只有六个人,都躺在地上,呻吟声正是一个仰躺着的人发出的,他手抚胸口,指缝间犹不断流出鲜血,许飞扬走近前去,那人尽全力睁着眼睛看着他,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神中却在求救。
许飞扬看看他中剑处正在肺部,知道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他了,轻声叹道:我救不了你,早去早托生吧。在他头顶百会穴轻轻一拍,那人身体一挺,立时不动了。
小明,小明。他低声唤了几句,全无回音,他心神有些不宁了,情知以张小明的武功再加上黑豹和苗玉,对付这些弓箭手不会有任何危险。但他们为什么解决了两个屋子的弓箭手后不到一街之隔的对面去和自己会合?这可是决不该出现的事儿。
不会是被麻七姑的毒网网去了吧?他脑子里冒出个怪念头,自己也被吓坏了,不会的,麻七姑若是来了,不会不向我们下手。他在心里自我宽慰着。
街道上又响起激烈的金铁交鸣声,他一旋身冲了出去,却见十几名身着黑衣的人正向沈家秀三人呆的屋子发起攻击,却一时间攻不进去。
他一掠而至,掌劈脚踢,一下一个。这些人全然未料到身后有人出手,纷纷倒地,忽然一道匹练也似的刀光闪过,一人的上半身从屋内飞了出来,鲜血狂喷,内脏和肠子流了一地。
许飞扬急忙后退,以免被鲜血和秽物溅上身,屋里再无动静,两旁房屋里也没有箭射出。
他又飞身过去,先喊了句:沈姑娘,是我。然后才冲进屋里。
蒙眬的夜色中,但见沈家秀站在中间,左边沈禄提刀保护,右边的沈丹馨正扶着墙壁大吐而特吐,她脚下多了几具尸体,不是上下分离,就是左右分家,屋里充塞着刺鼻的血腥气和秽臭气。
找到少天师了吗?沈家秀急急问道。
没有,不过他们应该没事,咱们先冲出去,不能被他们困在这里,回头再找他们。沈禄正说着,街上又响起辚辚的车声。
这些魔崽子又搞什么名堂?沈禄跺脚骂道。
许飞扬闻到空气中有种烧焦的气味,向外一看,大叫道:不好,他们要用火攻,快冲出去。
他还未有所动作,一辆燃着火的独轮车已向屋内冲来,他一步跨过去,一脚蹬在车上,把独轮车踹了回去,但同时有十多辆燃着熊熊大火的独轮车向屋内撞来。
门出不去,从屋顶走。他当机立断,纵身向上,两掌一托,已把屋顶掀翻出去。
沈禄大喝一声:接着。双臂一振,把沈家秀从屋顶开的天窗里抛了上去,许飞扬伸手接住,沈丹馨和沈禄也随后跳出。
轰隆隆几声响过,沉重的独轮车撞破薄薄的土墙,冲进屋内,许飞扬三人脚下顿成火海,屋顶也一阵摇晃。
快走。许飞扬单臂挟住沈家秀,拔步掠到另一间房上,沈丹馨和沈禄随后腾身而起时,屋顶轰然坍塌,一片火光冲起,黑烟如一道柱子般突起在半空。
火海中突然传出两声孩子的叫声,那两个孩子!许飞扬纵身又跳了下去。
飞扬!沈丹馨蓦然喊了出来,如撕心裂肺一般。
张小明见许飞扬腾身飞起,退向右边的店铺,已明其意,是要先解决了两旁的弓箭手,以免成为众矢之的。他和许飞扬从小玩到大,彼此的心思已无需费力去猜,一看其动作即知。
他也横身飞掠,冲入左边的店铺,他身形方起,苗玉也随之而动,黑豹本想退到沈家秀一边的,但苗玉冲向了左边,他的身子也就不由自主跟了过去。
张小明冲进屋后,用剑解决了两个,苗玉也不比他慢,软鞭一绕,已套住人的脖颈,用力一勒,便即了账,也料理两人,黑豹身处危地,本能地撒出他的法宝:毒砂,了结了三人。
都是些没起色的货。苗玉踢了一脚她勒死的人,真不知魔教派这些人出来送死做甚?那是飞扬见机得快,你若站在街上,当一会儿这些人的靶子,你就知道他们有多大起色了。张小明冷冷道。
少天师说得是。黑豹随声附和道。
他说得是,我说的就不是了?我说他们没起色就是没起色。苗玉怒气顿生,把脚下尸体踢了出去。
夫人说得是。黑豹急忙改口。
张小明心中暗笑,却不动声色:黑豹寨主,我要先把这两面的弓箭手都解决掉,以免沈庄主他们出来给人当练箭的靶子,贤伉俪退到那面吧,对付这些没起色的货我一人足矣。
苗玉扑哧笑了:你也承认他们是没起色的货了吧?不过他们人数太多,你一人对付起来太费时间,我帮你吧。
张小明不再说话,转身出门又冲入前面一间屋子,苗玉、黑豹紧随其后,三人破门而入,三两招间已解决战斗,甚是快捷。
如是施为,三人一连解决了十余间屋子的弓箭手,已冲到巷子尽头。
还有一间屋子了,咱们回头再清理对面的,然后清理屋上的,看他们能有多少人够咱们杀手痒的。张小明很是得意。
少天师,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黑豹说道。
不对?什么地方不对了?张小明问道。
不知道。黑豹挠挠头,我只是觉得这附近像有毒蛇猛兽似的。
胡说,这里是商州最繁华热闹的中心,怎会有毒蛇猛兽,你当是在云雾山中呢?苗玉叱道。
是不可能。黑豹又挠挠头,可是我怎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咱们还是小心些。
张小明咦了一声,苦笑道:你这一说让我也疑心生暗鬼了,身上汗毛竖竖的。两个大男人,一对熊蛋货。苗玉怒道,一转身冲出去,抢先冲进最后一间屋子。
张小明和黑豹立时听到苗玉一声惨厉的尖叫,张小明立马蹿了过去,黑豹关心情切,吓得腿都软了,呆愣在那里。
张小明冲进去后先刺出一道剑花,叫作夜探八方,正是武林中人进入有危险的屋子时惯用的一招,左手一探,凭感觉把苗玉拉到怀里,厉声道:怎么了?
蛇,蛇,真的有蛇。苗玉瘫在张小明怀里成了一个泥团,不成声地喊着。别怕,别怕。张小明一边抚慰她,一边运目向屋内搜索。
这屋里没有弓箭手,也没有任何器具,空空荡荡的,屋子的右墙角却亮着两盏灯似的,就着窗外透进的月光看去,真是一条蛇,而且是水桶粗细的大蟒蛇。
黑豹随后冲进来,见苗玉倒在张小明怀里,并没像他想象的那样血溅当地,心里已念了无数声佛,而周身的毛发也都直竖起来他看到了那一对毒蛇眼。
黑豹,别进来,快走!张小明喝道,他弹身后退,也要撤出。
那蟒蛇却倏地扑过来,它和张小明之间有三丈多的距离,那牛头般的蛇首却一下子就冲到张小明面前,长长的蛇信已快触到张小明鼻尖。
呔!张小明情急拼命,使尽全身力气大喝一声,手中剑直刺蛇首,霎时间剑光暴盛。
那蛇倏地又缩回头去,蛇身直直竖起,蛇首一前一后颤动不已,两只碗大的眼睛泛着血雾般的红光。
黑豹向门外退去,却撞在了一堵墙上,而且是比砖石还硬的墙,他一头撞上去,又反弹回来,倒在地上,口鼻流血。
黑豹。张小明大喊一声,急急回头一看,可容两人并进的门已被一条蛇尾挡得严严实实,黑豹正是被蛇尾打了一下。
黑豹怎么了?苗玉挣扎着从张小明怀中抬起头,她并未受伤,只是惊吓过度。我没事。黑豹如醉汉般从地上摇摇晃晃站起来,用衣袖揩干口角鼻端的血。
咝蟒蛇嗅到血腥气,立时咝咝吐着蛇芯,蛇首转向黑豹。
张小明这才发现蛇身也不知究竟有多长,蛇尾在门口竖起有一丈,沿墙根蜿蜒半个屋子,蛇首下还盘起半人多高。
完了!他心里哀叹道,他用剑在空中疾速画着符,口中念着从小背熟的咒语,这正是他天师府祖传的专驱蛇虎猛兽的符箓。
如同许飞扬不相信自己师门中的神仙传说一样,张小明也不信他爹爹教他的这些符箓,他总觉得武功才是实实在在的东西,这些符箓法术咒语一类的法术过于玄虚了些,骗骗人可以,难有实际效用。
而今他却一点办法也没有了,抱着死中求活的心思冒险一试,否则不出一刻钟,自己三人便要葬身蛇腹了。
苗玉此时倒惊魂稍定,只是不敢回头去看那蟒蛇。她站直身子,奇道:你呜哩哇啦说什么呢?可是吓糊涂了?
张小明咄的一声,长剑疾指,那符箓骤然大放光芒,如有形有质的物事一样向蛇首套去。
蟒蛇正要摆动长尾把黑豹缠住,蓦见那道符箓,似乎吃了一惊,倏然后缩,窸窸窣窣一阵响动,连蛇身、蛇尾也缩了回去,在墙角盘起一人多高,蛇首依然前后伸缩着。
小花儿,你今天也碰到对头了吧?别的人能吃,这个人吃不得,他是张天师的宝贝儿子。
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三人四下观望,却不知声音从何发出。
哪位高人在此?请赐一见。张小明喝道。
那蟒蛇却好像很听这声音的话,缩回头去,那两只灯盏似的眼睛也合上了。
你见到了小花儿,还不知我是谁吗?那声音又在屋子四周响起。
在下行走江湖不多,请恕在下眼拙。张小明说道。
这倒也是实话,你既是在下,我当然是在上了。
张小明蓦然醒悟,抬头向上一看,宽大的承尘上果然垂下一只穿着麻鞋的脚。
小子,我老人家和张天师无甚过节,也不忍断了他的后,你赶快悄悄走吧,别让人知道是我放过你。回去告诉张天师,让他闭门多读读那些骗鬼骗神的邪书,你小子随便到哪儿眠花宿柳都无妨,这江湖是不能再入了。
承教!张小明向上举剑一礼,他心里已猜出对方是何人,不敢争辩一句,只想赶紧走人。
你要走可以,把那千娇百媚的小美人儿给我老人家留下。
什么?张小明呆住了。
我老人家历来话只说一遍,心思又变得快,你要走就赶快走,再迟了,武林第一世家可就要断后了。
一旁的黑豹早气炸了肺,他开始时见到张小明抱住苗玉并不介意,武林中人经常会遇到危难,对男女之嫌也不大讲究,但见时候一长,苗玉依然没有离开张小明的怀抱,反而紧紧抱住张小明,两人相偎相依如同患难夫妻一般,而自己好像不存在似的,他联想到这次苗玉见到自己后冷淡如水,闲话也不说一句,借口要陪沈小姐,分明是躲避自己,再看到她一直凝视张小明的眼神,心中已明白了八九分,虽然不知这事是从何而起,这两人在外人面前也从未显露出什么,但他的感觉却告诉了他一切。
他虽然妒火中烧,却不敢发作,况且他也知道,值此生死攸关的当口,绝非吃醋发疯的时候,不意又有一人公然要抢他老婆。他再也忍耐不住,一声虎吼,打出一把黑砂,随后身子腾空而起,向承尘上扑去。
使不得!张小明面露惊骇,连连跺脚。
承尘上伸出一只乌黑如墨、散发金属光泽的手,轻轻一挥,那一片黑砂已不见,然后弹出一指,扑上去的黑豹便如木头般直落下来。
黑豹。张小明伸手接住黑豹,苗玉也失声大叫道:黑豹,黑豹
你们放心,他死不了,只是闭过气去了,几十年来敢向我老人家递爪子的人都死了,我留他一命只是因为我老人家老了,一天里不想做太多的事,今天只想夺妻,不想杀夫,下次再见到他,我把他零碎剁了给小花儿当点心。
没事,他只是被重手法封住了血脉,过一个时辰自己会好。张小明查了一下黑豹的脉象说道。你无耻!苗玉仰脸向上骂道。
张小明没有动,心里生出莫大的恐惧,他明白这老魔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一定是来对付许飞扬的,他抓过苗玉的手,在她手心里写道:快去通知他们赶快逃命,就说蛇魔老祖到了,我把他引开。
苗玉缓缓摇了摇头,在张小明手心里写道:你快逃,他要的是我,同死无益,张小明拉过她手,写道:今生不能同衾枕,同穴死也是好的。
苗玉蓦然一阵悲痛,心神激荡,双手也在发抖。
咦?你们做什么呢?拉手捏脚的?承尘上那人道,我老人家要抢的是黑豹的老婆还是你小子的相好?你们三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一马配双鞍吗?
像您老人家那般无耻的本事我们是望尘莫及,学也学不来的。苗玉出言讥刺道。张小明反而冷静下来,暗自凝神运功,同时筹思脱逃之计,他知道自己遇上的乃是魔教中顶尖的人物,无耻固然无耻到了家,他的武功却比他的无耻功夫还胜几筹,今日若不拼出身家性命是难以解脱苗玉二人于魔爪了。
好了,你托着他。张小明把黑豹交到苗玉手上,又凝了凝神,然后劈手向后甩出一道符箓。
找打!承尘上赫然闪过一道人影,已至门前,掌风也飒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