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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还识我否

    那些尚在铁箱中的黑盗立即跳下,两个拽了吕盛的胳膊,拼力回拖,其余几个都挺兵刃拦住金世奇。吕盛被扶入箱中,又见洞中的黑皮护卫涌出,忙朝崖上不住口地大叫:“快拉上去,快拉上去!”上面百善先听见声音惶恐,忙快速摇动轮盘,铁箱如飞般升了上去。其余黑盗也要退,金世奇哪里肯放他们走,一剑一个,都料理得干干净净。见吕盛已经逃走,跪在张天师身旁,放声大哭。二十八名黑皮护卫也一齐跪倒,哭成一片。好一阵,金世奇才擡起头道:“洞里的武功全都毁了么?”一人道:“前十个洞的武功心要都被我们用刀剑刮去,听见天师被害,我们冲了出来,还剩下四个洞的武功保存完好。”金世奇道:“通晓这些洞中武功的只有天师一人,他老人家这一去,谷中的武功大部分就此失传了。”不禁黯然神伤。一黑皮护卫道:“后四个洞记载的是鬼谷武功的至高心法——‘无极神功’,自莫氏子孙死后,这门神功一直无人能通,天师练了半辈子,也总是练不成。”金世奇站起身,进入第十一个洞,只见洞壁上银钩铁划的四个大字——“无极神功”,道:“这四个洞的武功不能再毁掉了,鬼谷的武功不能全部失传。再苦再难,我也要学会这‘无极神功’,为天师抱仇。”吕盛被拉上崖顶,兀自惊魂未定。百善先见他面如灰土,气若游丝,软软地躺在箱中,半分也动弹不得。大吃一惊,急将他擡出,询问经过。有黑盗告诉了详细情形,百善先骇然失色,心道那张天师莫非神人,只三掌便打得我家帮主这样,用手一探,一颗心更是怦怦紧跳,吕盛的肋骨齐断,心肺俱损,换了旁人,早已毙命。此时除吕盛之外,就以百善先在黑盗帮中的职位最高,吕盛萎靡不振,此间大局便着落在百善先一人身上。百善先心想:是继续进攻,还是就此撤退?继续进攻,帮主身负重伤,性命垂危;就此撤退,以后怕再也没有机会打进鬼谷来。一横心,想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救帮主的命要紧。况且以眼下情形,继续进攻也未必能占到便宜。当下叫道:“所有兄弟听了,帮主现下身负重伤,不能在此耽搁,大家勿乱,一起向谷外撤退。”黑盗帮训练有素,立即排好阵形,荆川在前,百善先在后,顺来路往回撤。百善先让人通知正在崖底与朴亚撕杀的杨菘,不必恋战,速到谷外汇合。被重兵包围的朴亚才脱出身来,带来的四十多个青衣护卫,只剩了七八人,朴亚自己也受了些轻伤,暗暗奇怪,不知敌人为何撤退,提气呼喝,通知崖上。金世奇让人放下吊篮,将朴亚等人吊上崖。朴亚一眼看见张天师的尸体,大恸不已,得知是遭了吕盛的毒手,恨得将那些黑盗的尸体全部踢入谷中。这时,朴才率领着黄衣护卫也已到了崖下,金世奇留了十个黑皮护卫看守剩下的四个洞,和其他人带着张天师的尸体下了余生崖。朴才知道张天师死在吕盛手上,槌胸顿足,大哭不止。又通知了朴岱那边,所有的百姓都赶过来,围聚在张天师的尸体旁,悲痛欲绝。一时谷中哭声一片,凄凉无限。朴岱向金世奇道:“眼下敌人刚走,不知会不会去而复返,我们应该马上清理鬼谷,重新布置机关,补充兵力,四处设防。”金世奇道:“朴岱叔说的是,他们想毁掉我们鬼谷,没那么容易!”当即分派下去,所有百姓一齐动手,先清理尸体,将入侵者的尸体尽数扔到鬼谷林外,放火焚烧。鬼谷兴火葬,谷内的死难者也都火化了,谷灰洒在日月山上,用厚土泼垫。唯独张天师的骨灰被放入坛内,摆在余生崖的洞中,金世奇要张天师日日夜夜在那里,看着他练功。谷中被清理干净,便开始重新布置机关,不仅恢复好原有的机关,还添置了许多新的机关。谷中的青壮年除少数体质弱,不会武功的之外,大都加入了鬼谷护卫的行列。由于朴闰朴冥已死,兵力须重新编制,由原先的六色护卫改为五色护卫,朴岱依旧统领白衣护卫,朴亚统领青衣护卫,朴才统领黄衣护卫,朴闰朴冥的蓝衣紫衣护卫都丧生在翠蕊湖前,新编制了红衣护卫,由周庆山统领,黑皮护卫则由金世奇统领。每色护卫六十人,一共是三百护卫。白衣护卫执剑,青衣护卫执刀,黄衣护卫执枪,红衣护卫执斧,黑皮护卫由于各具很好的武功功底,所使武器不一,便不勉强统一。白青黄红四色护卫分驻鬼谷四方,黑皮护卫护持谷内,日日操练,警惕不懈。众百姓辛勤劳作,重建家园,使鬼谷又恢复已往的生机。金世奇待一切安排就绪,派人接来冷一寒和冷胡婴,让他们与自己一齐住在“碧云阁”。冷氏父女此来之前,就没打算回去,见鬼谷是个世外桃园般的地方,便欣然留下,再不愿出谷。转眼十数日过去,无甚动静,金世奇找来四色护卫的首领,道:“敌人这次来犯,虽然深入谷内,使我们损失惨重,但他们自己也大伤元气,短期之内大概不会再来,既便来,我们也做了充分的准备。我现在想开始修练‘无极神功’,以后的日子,大多要待在余生崖上,谷中的事物就拜托各位料理。朴岱叔多操操心,大家齐心协力,决不能让鬼谷再受践踏!”众人都道:“少主放心去练功,我们自会同心同力。”金世奇上了余生崖,在张天师的灵坛前拜了数拜,面壁而坐,静心澄思,从此开始“无极神功”的修练。光阴荏苒,岁月如梭,一转眼五年过去了。这年的除夕,天气异常寒冷,翠蕊湖和鬼谷湖上都结了冰,大雪漫天飘洒。朴岱披蓑戴笠,手中提着一只刚打来的野兔,踏著积雪来到周庆山家。周庆山早备足了酒菜,见到他来,笑道:“朴岱兄,你来迟了,一会儿要罚酒吃哦。”朴岱摘掉斗笠,除去蓑衣,抖抖身上的雪,见朴亚朴才都在屋内,笑道:“你们已经来了,好,我该罚。”周庆山和三仆围桌而坐,朴岱道:“嫂子呢,怎的不来?”周婶从厨屋中出来道:“你们哥儿几个先喝着吧,我妇道人家不会喝酒,扫你们的兴,我这里还忙着哩。”朴岱拎起野兔道:“嫂子,这是我适才在山中打的,这兔子狡猾,我在洞口守了足足一个时辰,趴在雪里,冻得鼻子快掉了,这畜牲才出来。诺,算是我的上门礼。”周婶接过野兔道:“正好又给你们多了一道下酒菜。”朴亚道:“落平和落婷呢?”周庆山道:“落平去找二虎他们玩去了,落婷这丫头,她妈刚做点好吃的,她就都装进篮子里,带到余生崖上去了。”三仆会心而笑。朴才道:“五年了,时间真快啊!这五年里,世奇大都待在余生崖上,这段时间更没见着他,不知他的功夫已练到了什么地步。”朴亚道:“这五年里,世奇像是变了一个人,沉默寡言,郁郁无欢,很难得能看到他笑,他成熟了许多,也麻木了许多。”周庆山叹口气道:“自莫氏子孙死后,‘无极神功’就从没有人练成,便是天师这般神仙一样的人物,参悟了半辈子,也没有丝毫收获,世奇年纪轻轻,他练得成么?”朴才道:“练得成练不成,各人有各人的缘分。今儿个是大年三十,咱哥儿几个难得一聚,别光说不动,来来来,吃菜,喝酒。”众人重绽欢颜,举杯互祝。余生崖上,金世奇独坐在最后一个洞内,守洞的黑皮护卫都回家与亲人共度除夕去了。忽听崖下传来叫声,金世奇听出是周落婷的声音,走出洞外,见吊索在晃动,摇动轮盘,将吊筐升了上来,筐中坐的正是周落婷,怀里抱着一个蒙着花布的大篮子。金世奇道:“今天是除夕,你怎的不在家,天寒地冻地跑到这里来?”周落婷从筐中跳出来,道:“爹请了朴岱叔他们在家中喝酒,我在那儿也没什么事,带了些妈做的菜来看看你。”金世奇见她的鼻头冻得红红的,娇怯怯的身子在大雪中瑟缩着,心中一热,伸臂揽住她肩膀,道:“外面风大,到洞里来吧。”洞中储有干柴,金世奇晃火折点着,不一会儿,柴火便将洞中烤得暖融融的。周落婷揭去蒙在篮子上的花布,从篮中拿出碗筷,盛足了饭,摆好菜,道:“快趁热吃吧,我怕凉了,一路上抱在怀里焐着的。”金世奇吃了几口,突然停下筷子道:“你吃了么?”周落婷点点头,金世奇道:“落婷,你待我真好!我时常在想,我太幸运了,我本是个孤儿,进了鬼谷,成了鬼谷里的人,一下子有了这么多叔叔、婶婶、朋友,若是我当初没进鬼谷,现在我会在什么地方呢?”周落婷道:“你到了鬼谷,我们认识了你,也是我们的幸运呢。”说着低下头。金世奇见她双颊微红,在火光映照下,愈显得娇艳明丽,情不自禁将她涌入怀中,在她额头一吻,道:“落婷,你在这里时,我心情就平静许多,我一个人待着时,心里总是翻来覆去地想着天师,想着朴闰叔、朴冥叔,还有二虎和其他死去的人。那些欠下鬼谷血债的人,我一定要让他们加倍偿还!”周落婷抱紧金世奇,道:“世奇,我不想再有什么仇杀了。他们杀了我们的人,他们不也死了很多人吗?我们现在这样平静地活着不是很好吗?你去杀他们,他们会再来杀你,冤冤相报,永无宁日,那样有什么好处呢?”金世奇拨开她的手,愤愤地站起身道:“不行,这个仇我一定要报!他们欠我们的太多了!天师他老人家临死前对我说了三个字:‘要报仇!’这三个字无时无刻不在我耳边回响,我忘不了那么多死去的人,每天夜里,我都看见他们站在我的面前,对我喊着同样的三个字:‘要报仇!’我心如刀绞,身似火烧,不讨回这笔血债,我就永远不会安心!”周落婷道:“他们已经受到了惩罚。”金世奇怒道:“不够!远远不够!我要让他们加倍偿还,那才公平!”周落婷扑到金世奇怀中,哭道:“可是他们那么凶残,又人多势众,你去报仇,万一……,世奇,我怕,我真的很怕!”金世奇用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水,道:“傻姑娘,你还把我看成是以前的金世奇吗?”说着用手一指洞壁,道:“我已经参悟透了‘无极神功’,当今世上,再没有人是我金世奇的对手。”周落婷一惊,道:“真的么?”金世奇点点头。周落婷道:“我听说自莫氏子孙死后,鬼谷历代都没有人能学会这门功夫,你是怎么练成的?”金世奇道:“我在洞中的第一年,日日冥思苦想,练来练去,一无所得。第二年,似乎有了些进展,可是练着练着,突然觉得说不出的别扭,似乎进了迷谷,三转两转又回到原来的地方,直至有一天,我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朴才叔想看看我的进展如何,来找我推手过招,说好谁被谁推出去就算输。起初我们半斤八两,谁也推不动谁,可时间一久,朴才叔修练了几十年的内力毕竟比我精纯浑厚,我越来越感到吃力,终于手一软,抵不住了。就在那一刹那,我的身体中不知从哪里涌出一股力量,我的手臂只是稍微一动,就迅速反抵回去,又恢复了刚才的僵局。朴才叔见僵持不下,就收手作罢,他只道我的功力与他不相上下,却不知我本是快要输了的。他走后,我纳闷了好长时间,明明已经觉着筋疲力尽,再不可能支撑住的,为什么会突然有一股力量涌出,我本是想认输的,没想着要继续出力反抗,但那力量自己涌了出来,像是我体内有另外一个人在帮助我似的。我想了很久,忽然想到:莫不是‘无极神功’在做祟?我试着发力,可并没觉着力量比以前大多少,我的功力没长,但那潜力从何而来?难道‘无极神功’是一门激发人潜能的功夫?我似乎看到了一线光明,从此加紧练功。为了验证我的想法,我找到一块巨石,每日举着它站一会儿,起初举一会儿,就支撑不住了,纵有潜力涌出,也只能延得一小会儿。可随着我每日的修练,潜力越来越大,支撑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我终于明白了,这‘无极神功’确实是一门激发人潜能的功夫,练了它之后,本身的功力并不增加,只有在原有的力量不够用时,‘无极神功’才能显出它的威力,激发出人的潜能,超越原有的功力。无论什么样的对手,纵使他比我强大许多,我也都凭借‘无极神功’,将他打败。”周落婷道:“可是为什么没人学得会它呢?”金世奇道:“鬼谷历代传人,不是没人学会它,而是人人都学会了它,包括天师在内。但这门功法只有在本身的功力不敌时才发挥作用。而以鬼谷历代传人武功之高,何曾遇到过对手,这门神功的妙用自然隐藏在体内,不被人知了。”周落婷叹道:“原来如此,天师他老人家一直说自己资质太差,参悟不透‘无极神功’,其实,他早已经学会了,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金世奇道:“正是,除非他遇到一个武功高过他的人,才能知道,可是放眼天下,又有谁是他老人家的对手!”周落婷道:“若是前十个洞的武功仍在,你一个洞一个洞的练下来,武功越练越高,恐怕也察觉不到‘无极神功’的用处了。”金世奇点点头。却听崖下又传来呼声,金世奇来到洞外,升起吊篮,见是冷一寒坐在里面,将他搀出,道:“冷老伯,你怎么来了?”冷一寒道:“今儿个是除夕,我们还道你要回来吃饭,左等右等你不来,干脆带了饭菜来找你。”金世奇道:“胡婴在下面么?”冷一寒点点头,金世奇赶紧放下吊篮,周落婷从洞中出来,唤道:“冷老伯。”冷一寒笑道:“呦,周姑娘早来啦。”周落婷笑笑,有些不好意思。冷胡婴也提个大篮子上来,见到金世奇,眉开眼笑,道:“世奇哥,我们给你送年夜饭来了。”金世奇和冷胡婴如兄妹相处,两人虽然亲热,周落婷并不引以为意。金世奇扯了冷氏父女进洞,道:“你们都来了,正好在这里吃顿团圆饭。”瞧见张天师的灵位,心里却是一酸,想到天师和五仆都聚在这里的热闹情景。大雪止住了,新年也过去了。鬼谷林前,所有的百姓都聚在这里。金世奇捧起张天师的骨灰坛,放入马车上的棺椁中,棺内堆满细沙,骨灰坛没在其中,不致于在颠簸时被震碎。金世奇钉好了棺盖,冲朴岱、朴亚、朴才及所有的百姓一抱拳道:“各位叔叔婶婶,兄弟姐妹,就送到这里吧,我和天师去了。”鬼谷三仆和周庆山一齐施礼,道:“少主保重。”众百姓纷纷喊道:“少主,你要小心啊!”“少主,你一定要回来!”金世奇来到周氏兄妹跟前,冲周落平道:“我不在,你要好好照顾落婷,你也是一名青衣护卫了,更要守护好咱们的鬼谷。”周落平道:“我都知道,你还是让我跟你一起去吧,我也要替天师他们报仇。”金世奇道:“我已经说过了,我一个人出去,谷中的防御力量不能有任何减少,我们已经吃过这样的大亏了。”周落平无奈道:“我们帮不上你的忙,你就带上这个。”从身后摘下一个长条形的包裹,打开一看,里面放的是一把剑,周落平左手拿住剑鞘,右手握住剑柄,将剑缓缓抽出,只见银光刺目,如一泓清水,烁烁生寒。金世奇赞道:“好剑!”周落平道:“我把吕顺的宝刀熔了,铸成这口剑,取名‘谷神’,现在送给你,只有在你手里,它才能成为咱鬼谷的守护神,让敌人望而生畏,不敢来犯。”金世奇接剑在手,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弧,冷冷道:“这把剑一出世,定教天下大乱!”还剑入鞘,背在身后,又冲周落婷道:“我会回来的。”周落婷咬住下唇点点头,眼中泪花闪烁。金世奇转过身,在马臀上轻击一鞭,扶着棺木道:“天师,我们一齐收帐去。”其时正是宋宣和四年,黄河以北冰封万里,一派肃冬景象。这一日,去潼关的大道上走来十数人,都作道士打扮,正是三清教中的人,走在头前的便是元照。舒单赞,简止威,莫纯亮都在其内。一行人默不作声,走得颇急。来到一条河边,河面结着冰,元照道:“这冰不知结了有多厚,大家留意,提着气过河。”众人蹑手蹑脚踩上冰面,走不出两步,莫纯亮恰好踩上一块薄处,冰面立碎,人直坠下去。元照反应极快,听见声响,回身抓住莫纯亮衣服,使力将他提出,两条腿已被浸得透湿。不远处有人发一声笑。元照擡头望去,只见上游冰面上立了一个男子,背插双枪,嘴角微撇。元照道:“原来是海南双枪,你笑什么?”淩云阁咧咧嘴道:“笑可笑之人。”元照微怒,道:“谁是可笑之人?”淩云阁道:“名门大派的高手一不小心,掉到冰窟窿里面了,你说可笑不可笑?”元照道:“阁下也是一代大家,何必学那市井之徒一般尖酸刻薄。”淩云阁道:“不是我尖酸刻薄,浪得虚名者,人人可笑之。”元照怒道:“你竟敢说我们三清教是浪得虚名?”淩云阁道:“有什么不敢,连这最浅薄的轻功功底都没有,不是浪得虚名是什么。”元照铁青了脸,向旁一伸手,道:“弓来!”他身后的弟子赶紧递上一张大弓和一壶羽箭。元照将箭壶斜挎腰间,左手持弓,右手向壶中抽出三只箭,道:“淩云阁,你忒以的嚣张。别以为你名列五位高手之一,我便怕你,也叫你见识见识我三清教的厉害!”三清教有两件镇教之宝,一是“三清映血剑”,一是这“紫檀雕花弓”,除三清映血剑法之外,连珠箭也堪称武林一绝。只听得“飕飕飕”风声连响,三只羽箭一上两下齐齐射向冰面上的凌云阁,凌云阁浑不闪躲,探手一抄,砰的将上面一只羽箭握在手中,腕翻箭转,“叮叮”两下,将下面两只箭磕开,随手一掷,将手中的箭掷向元照。箭头划出一道银光,去势激劲之至。元照早已抽箭在手,挥箭打掉飞来的箭,顺势引弦一射,又是一箭直奔凌云阁面门而去。凌云阁刚刚低头躲过,两道寒光一闪,又是两只箭飞到,却是射向他脚下的冰面,箭矢之上贯注了元照的内力,冰面登时应声而裂,喀喇喇数声响,凌云阁穿过横飞的冰块,坠入河中。元照冷冷一笑,道:“看你淋成落汤鸡,还有何话说。”向身后弟子一招手,道:“不管他,我们走。”忽听喀喇一声响,面前河冰碎裂,凌云阁自水下窜出。元照大惊,急挥弓向他头上套去,凌云阁伸两指向弦上一拗,铮的一下将弦拗断,顺势抓住弓背,落到元照身后。元照执弓的一臂被他带到身后,成反扭之势,待转过身来,凌云阁在他腕上一踢,元照痛叫一声,险些被踢得骨折,急忙撒了手。凌云阁双手各抓了弓的两头,“嗨”的叫一声,运力将弓撇断,掷在元照脚边,“哈哈”笑道:“用这么花哨的东西,中看不中用。”元照捂着手腕,疼得直咧嘴,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众弟子敢怒不敢言,看着凌云阁大步而去。莫纯亮道:“师父,这厮八成也是去潼关参加武林盟主的争夺大会的。”元照道:“什么八成,是十成十!这厮一向嚣张傲慢,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不是为了争夺武林盟主,他来这里干吗。”轻轻抖了抖手腕,又道:“宫括,卢枫青,西门大雁都要来潼关,这厮自不量力,且看他丢脸。他纵做了武林盟主,也逃不过那魔头一劫!”简止威道:“是啊,那魔头可也太厉害了,没听说谁打遍了天下的武林门派没有对手,便是宫括和吕盛,若论单打独斗罕逢敌手,若说对付整整一个门派,也不见得有那魔头的手段利索。”元照点点头,道:“那魔头是谁,从何而来,都无人知道,委实深不可测。”看看地上断折的弓,不由得又怒从心起,道:“这厮毁了我镇教之宝,定不与他善罢甘休!”领了众弟子,继续向潼关行进,却将那破弓留在了冰面上。潼关城北的康家庄内,人头攒攒,喧声鼎沸,聚满了背刀带枪的江湖豪客,在庄中的演武大院内或站或坐。康家庄的庄主康群,也是好武之人,武功虽不高,却喜结交朋友,他家资殷富,又慷慨靠施,与武林中大多英雄都有交情。这次武林盟主的推选大会,本由宫括发起,因康群与宫括私交甚厚,便提出由他出资出力,一力承担。他庄中专有一个练武的大院,便在这院中辟出场子,以备比武搏击之用。众人正自议论喧哗,一人大步走入场中,向四周一抱拳,道:“诸位英雄请了,在下宫括宫三保!”顿时人声尽歇。宫三保是公认的武林第一条好汉,更兼为人侠义,威信极高,他一出场说话,自无人敢再多言。宫三保道:“大伙儿都知道,最近江湖上出现了一个不知名姓,不知来历的魔头!”提到“魔头”二字,众人又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宫三保朗声道:“大家静一静,听我把话说完。”众人各觉耳中一震,都静下来听他道:“这魔头现身江湖不到三个月,却几乎袭击了大江南北的各大门派,所到之处,无人能敌。这魔头手段残忍,毫无人性,各大门派受其屠戮,非死即伤,剩者无几。”说到这儿,宫三保扭头向靠墙坐的一位老者道:“韦老伯,请你向大伙儿说说,那魔头是如何残杀你们崆峒派的。”那老者是崆峒派的掌门云峰道人的师弟,叫韦逐鹤。他站起身,众人见他左臂上仍打着绷带,只听他道:“诸位英雄,在下是崆峒派的韦逐鹤,我师兄便是本派的掌门云峰道人。那魔头出道以后,本派是最早受其屠戮者之一。那一日清晨,我们刚刚起来,当值的拿了扫帚正要扫地,开门一看,却见门外的大街上停了一辆马车,车上放着黑漆漆的一具棺材,正对着我们大门,你道晦气不晦气。当值的站在门口,大声问是谁的车停在这里,见无人应,火的骂了起来。上去要牵马头,将车拉开。突然间,不知打哪儿冒出一个人来,就站在当值的眼前,当值的吓了一跳。那人高高挽着髻儿,像是个道士,但衣衫破旧,胡子拉碴,更像是个几年没梳洗的野人。那人问道:‘这儿是崆峒派么?’当值的道:‘正是。’那人只说一声‘好’,右手五指向当值的头上一抓,便听见骨骼碎裂的声音,当值的大叫一声,立时毙命。我在门口看见,知道事情不妙,赶紧让一名弟子去通知掌门,我自己跳出去迎敌,可到了大街上,却不见了那人,我正左右寻视,背后响起他的声音:‘在这儿哪。’我吓得回头一看,那人不知何时竟站在了院中,他冲我招招手,道:‘你进来。’我又返身跳进门内,脚还没落地,只觉左臂一紧,被人捏住,跟着肘部中掌,左臂顿时被震断。我痛叫一声,晕了过去。”韦逐鹤指指自己手臂上的绷带道:“诸位有目共睹,这便是拜那魔头所赐。”接着道:“我醒来之后,只见院中尽是本派弟子的尸体,我跑到后堂,见掌门师兄也躺在地上,早已气绝多时,我过去一试,是被敌人用重手法震断了全身的骨骼,敌人的手段真是残忍到了极处。我崆峒派上上下下一百多人,竟只剩了我一个糟老头子。”说到这儿,不禁老泪纵横。他身边的人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宫三保道:“韦老伯请坐。”又向一个中年男子道:“瞿大哥,请你再向大伙儿说说你们崂山派的经历。”那中年男子叫瞿永明,是崂山剑派的第二代弟子。他站起身道:“在下是崂山剑派的瞿永明,是本派的第二代弟子。本派生还下来的,包括我在内,不满十人。那魔头袭击了崆峒派后,又接连袭击了几个门派,闹得江湖上沸沸扬扬。我们崂山剑派也知道了消息,本派掌门——古云风师叔叮嘱我们道,那魔头神出鬼没,也不知为了何事在江湖上兴风作浪,指不定哪天就要找上我们崂山剑派的麻烦,让我们各自小心。果然不出我师叔所料,那魔头终于来了。那日夜里,一声凄厉的惨叫把我们从梦中惊醒。声音尖细,是个女人的叫声。我们都跑出来看,四周无人,不知声音从何处发出。一名弟子用手一指,道:‘你们看。’我们顺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见院东的毛厕外露出一截白色的东西。我们围过去,见是一个穿白衣的女人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几名弟子七手八脚地把她抬到亮处一看,竟是我师叔古云风的老婆,颈间一道血痕,想是她半夜起来小解,被人用快剑割断了喉咙。我们都知道,是那魔头来了。我师叔悲痛欲绝,对我们道:‘大伙儿聚在一块儿,不要分开,我们人多,那魔头武功再高,也奈何不了我们。’我们便都亮出兵刃,严阵以待。却听各处房中接二连三地响起女人的惨叫,大家顾念各自的家眷,慌忙奔回屋中。院中除我师叔外,没走的都是些无家室的光棍,我幸好未成家,也待在师叔身边。那些人去了之后,就不见回来,先还有些悲痛的哭声,愤怒的骂声,可转眼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四周静得出奇,我们惴惴不安地猜测,那些人怎么啦?就算遇到了不测,怎么连声惨叫都没有,而且那么多间房屋,怎么会在同一时间都受到了那魔头的攻击?我们正在猜测,突听房顶传来一声冷笑,这笑声把我们都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只见房顶上不知何时坐了一个人,就是刚才崆峒派的韦老伯所说的模样,像是个道士,又像是个野人,盘膝而坐,腿上横放一把剑。我师叔怒道:‘你倒底是什么人?从哪里来?’那人森森一笑,道:‘是讨命的人,从地狱里来!’师叔道:‘我们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对我们下这样的毒手?’那人道:‘仇恨?无仇无恨便不能杀人么?你们杀过的人呢,都跟你们有仇吗?’我师叔听他说的不三不四,便道:‘看来你是存心找茬,多说也无用,便和你拼一回!’说罢,挺剑纵起,扑向那人。我们都见那人稳坐不动,忽的白光一闪,师叔便跌了下来。我们扶起师叔一看,骇得心都快要跳出来。”众人见他说到这里,眼睛大睁,面色苍白,拳头攥得紧紧的,似又看见了当时的一幕。一时都紧张起来,急切想知道他看到了什么。瞿永明咽了口唾沫,道:“我师叔的脖子已经被割断,却还留了些皮肉粘着头颈,颈腔里的血流了一地,骨头、筋脉都清清楚楚地露在外面。”他说到这儿,峨眉派中的几个女弟子都忍不住呕吐起来。瞿永明的泪水夺眶而出,哽咽道:“最可怕的是,师叔他竟然还活着。他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声音,眼睛眨了眨,流下一滴泪水。我不忍看到这惨状,不忍看到师叔忍受这么大的痛苦,生不如死,就一剑割断了他的脖子。那人冷笑道:‘是你崂山派的人自己杀了掌门,可不是我下的手。’我们都铁了心要跟他拼命,他却一耸身,不知去向。这魔头不仅心狠手辣,而且武功卓绝,我崂山派一夜之间搭上一百多条人命,这个仇,如何能不报!可我瞿永明是个没用的人,去找那魔头,徒然是送死,只有恳求各位武林同道,为我崂山派主持公道,捉来那魔头,将他千刀万剐!”说完,这个三十多岁的汉子,竟然象个孩子似的放声大哭。宫三保道:“大伙儿都听到了,那魔头神出鬼没,不单武功高强,而且狡猾之极。他在暗处,我们在明处,防不胜防。大伙儿只有一条心团结起来,共同御敌,才是上策。苦修大师,那魔头最近去了你们少林寺,听说少林寺也损失惨重,具体经过倒底如何?”众人一听少林寺也受到了攻击,更感惊讶。只听苦修道:“老衲无能,护寺不力,致使我寺数百僧众丧者大半,余者无几,少林寺遭受了从未有过的浩劫!那日正值早课,罗汉堂的僧众都在诵经,忽然大门撞开,一条人影出现在门口。众武僧一齐站起,罗汉堂首座智深禅师问道:‘阁下是谁?’那人并不答话,缓缓走了进来。众武僧见他每走一步,青砖之上便留下一个深深的足印,都知道此人身具极深厚的内功。智深禅师见来者不善,猜想他便是那搅得整个武林惶惶不安的魔头,立即派了一名武僧通知全寺。老衲率戒律院僧众最先赶到,罗汉堂内已是一片吆喝撕打之声,那魔头被困在十八罗汉阵中,不知他使出了什么诡异的身法,穿来插去,竟无一人能碰得到他。十八罗汉见久攻不下,手脚勾错,布成铁桶合围之势,将那魔头团团困住,智深禅师大吼一声:‘废了他!’十八罗汉一齐出手,只听‘蓬蓬蓬’之声响成一片,当中那人早被击成肉泥。待分开一看,却都大吃一惊,被击毙的不是那魔头,却是一名少林武僧。那魔头何时脱身出去,何时又换了一名少林武僧在内,竟无一人看清,纵是老衲也毫无所觉。忽听一声惨叫,智深禅师扑倒在地,他身后站的正是那魔头,智深禅师已被他用阴狠的爪力插破了头颅。那魔头一晃身,快速游走,他经过的地方,少林武僧纷纷倒下,十八罗汉也躺倒十之七八。老衲出手拦截,那魔头随手一挥,与老衲一碰掌,老衲顿觉气血翻滚,被震得倒飞出去,再不能动弹。便听身边接连惨叫,老衲眼睁睁地看着本寺僧众被一个个杀害,竟无能为力。这时苦难、苦悲师兄都带人赶到,那魔头当真了得,拔出佩剑,只身一人与我少林寺数百僧众一场恶战,当时场面直是惊心动魄,但见刀光剑影,血肉横飞。老衲活了一辈子,也没见过这样凶险惨烈的场面。足足打了两个时辰,那魔头好似有无穷无尽的精力,手中的剑不停地翻飞闪烁,罗汉堂内,走廊边,天井之中,倒处都是我少林寺僧的尸体。苦难师兄身负重伤,苦悲师兄也断去一臂,仍苦苦支撑。眼见整个少林寺就要被鲜血染红,那魔头才收手道:‘你少林寺跟我不无渊源,我且留你几条人命!’几个起纵,飞身出寺。寺门口停着一辆马车,车上放着一口棺,他用手轻轻拍着棺木道:‘天师,武林中剩下的门派不多了,我们就要回去了。’边说边赶着车下了少室山。他临走时说的话让人好生奇怪,不知他和我们少林寺有什么渊源?我寺方丈雪涧禅师早在五年前遭人暗算,身负重伤,武功全废,寺中更无一人是那魔头的对手。我们出家人虽求忘我之境,于恩怨淡然而置,但那魔头做孽太甚,欠下累累血债,如不将他铲除,公理何在!”苦修大师话音刚落,众人齐声喊“好”,群情激奋。宫三保道:“那魔头已屠戮了武林中大半的门派,如今只有华山派,峨眉派,三清教未曾遭劫。今日邀大家来此,就是要选出一位武功高、人品好的人,来做咱们的盟主,带领大伙儿,齐心协力对付那魔头。”人群中立时有人叫了起来:“还选什么,谁不知宫帮主是咱华夏第一条好汉,宫帮主,您就受累,担起这个重任吧。”宫三保道:“宫某五年前中了人诡计,遭了毒手,后虽得枫叶宫卢枫青相救,可武功十成中已去了三四成。以宫某现在的身手,实难担此重任。”康家庄庄主康群站起道:“诸位,听老朽一言,此次推选武林盟主,非比寻常小事,选出来的人得当与否,直接关系到我们每个人的生死存亡。宫帮主以大局为重,自虑武功衰退,今日不参加比武,只作公证。有志担此重任者,自可到场中来接受挑战,如无人能赢,便是咱们大伙儿的领袖,各位意下如何?”众人鼓掌以示赞同。康群和宫三保都退到一边,让出场地,等待第一个出场之人。这次比武并不简单,即便过五关,斩六将,做上盟主之后,还要率众对付那魔头。人人都在心中掂量自己,便有一些觊觎盟主权位的人,想到那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也就凉了半截,哪里还敢抛头露面。就这样,静默许久,也没有人出来。突听一声咳嗽,打破场中寂静,只见一个中年大汉迈步走出。这大汉黑脸粗眉,环目阔口,颇象说书人描述的猛张飞。他向四周一抱拳,朗声道:“在下是山西伏虎拳的掌门厉冲,小门小派,自知武功低微,可听说了那魔头做的孽,着实痛恨。在下出场,并非想做武林盟主,只盼能抛砖引玉,让哪位英雄将厉某打败,坐上盟主之位,带领大伙儿,除掉那魔头!”众人本都各有顾忌,听厉冲一番肝胆之言,都觉豪情涌起,热血翻腾,一齐鼓掌叫好,气氛顿时活跃起来。立有一人跟着跳入场中。这人身材矮小,打扮的象市井小贩一般,手上还拎杆秤,也向四周一抱拳,道:“在下范无举,无门无派,自幼胡乱拜了几个师傅,学了一些把式,也没指望做什么武林盟主,只是听这位厉兄说得垦切,也来添份热闹。”又向厉冲一拱手,道:“厉兄,得罪之处,多多包涵。”厉冲还礼道:“好说。”原地拉了个架势,范无举见他不用兵刃,也扔去手中铁秤,双拳一摆,迎将上去。二人拳脚相架,往来数合,厉冲卖个破绽,引得范无举欺近身边,左手挂住他右臂,右脚向他脚下一勾,将他拉翻在地。范无举爬起身,也不见愧色,冲厉冲一挑大拇指,道:“厉兄好身手,范某输得心服口服。”拾起铁秤,钻回人群。厉冲道:“还有哪位英雄赐教?”只听一声喝:“我来!”一人纵入场中,却是三清教的舒单赞。报了名姓,也不多说,伸手便来抓厉冲衣襟,厉冲左臂划个半弧,挂开他的手臂,右手一掌拍下。舒单赞使招“游龙双舞”,双掌轻灵翻动,一瞬间转守为攻,再度发起攻势。舒单赞是元照的大弟子,武功在三清教第二代弟子中算是出类拔萃的。厉冲虽是一派掌门,究是小门小派,无甚深造诣,在名家子弟面前,处处显得被动。勉强斗到三十回合,舒单赞大喝一声,疾入一步,并指前戳,这一下化剑为指,使上了三清映血剑中的招数。厉冲见他手指直直奔着自己一对招子而来,心下大骇,左掌遮在脸前,挫身闪躲。舒单赞指尖触到他掌心,突然变指为拳,奋力一冲,震入他的掌心。厉冲的左掌顿时被震得反弹回来,撞在自己的脸上,砰的一下,一阵晕眩,险些摔倒,两眼瞧出去已是模糊不清。众人见他双眼乌黑,如用墨笔涂了两个圈,不禁哄堂大笑。厉冲羞愧难当,也不做声,掩面退出。舒单赞赢得轻松,洋洋得意,向四下里抱拳致意。见元照在人群中冲自己不住点头,显是称赞自己打得好。正有些醺醺然昏昏然,“啪”的一下,肩膀上被人轻拍了一下,耳边响起一个声音:“喂,还没比完呢,我陪你玩玩。”舒单赞一惊,回头去看,身后并无人。那声音依然在耳边:“你看不到我么?啧啧啧,怪事,你的眼睛是瞎的么?”舒单赞大怒,唰的一拧身,转了一个大圈,可是依旧什么也没瞧见。但见众人的目光都盯注在自己身后,显然说话之人就藏在自己背后,心中一凉,知道遇上了高手。道:“要比武正大光明的比,你老躲在我背后,算什么正人君子!”那人道:“我不是正人君子,你却是脓包一个。看不见我,只怪你功夫不到家,你再回过头来瞧瞧。”舒单赞半信半疑地转过头一看,果见身后长立一人,不由地惊叫一声,道:“是你!”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海南双枪凌云阁!凌云阁微微一笑道:“是我。你好狠的手段,人家下场不过是为了抛砖引玉,怎么说也是条热炽炽的汉子,比武点到为止,你赢了也就算了,却把人家打得见不得人。你们三清教的人都是这样的吗?”舒单赞脸一红,答不上话来,却将眼光偷偷看向师父元照,盼他下场替自己解围。哪知元照将头扭向了别处,并不与他的目光相接。凌云阁道:“你师父元照呢?他怎的不出面,却叫你上来,这一招叫投石问路吧?好打算,我要有弟子,也派个上来,先摸摸底,看看倒底有哪些高手,路数如何,能出场则出场,不能出场免得出丑。”一席话说得众人都将目光投向元照。元照铁青了脸,仍是默不作声。舒单赞道:“凌云阁,休要胡说八道!你纵是绝顶高手,我岂会怕你。接招!”进身发力,一式“钟鼓齐鸣”,双拳齐出,挟着风势向凌云阁两耳砸来。凌云阁兀立不动,直矗矗的似个木头人,眼看双拳接近,才略一蹲身,让两拳在头顶相撞,“喀”的一下,舒单赞一咧嘴,险些震碎了自己的指骨。凌云阁“呵呵”一笑道:“哎呦,有什么看不开的跟大伙儿说说,不必跟自己过不去嘛。”舒单赞起手一招所露破绽就甚多,以凌云阁这样的大高手,一伸手就能要了他的命去。但凌云阁躲过第一招后,并不还手,只在他拳脚之间闪来闪去。舒单赞情知自己的武功与他相去甚远,也没存着赢的希望,自顾自的把拳脚使开了,如发疯般的一阵乱打。凌云阁忽从他腋下穿过,舒单赞顿觉腰间一松,低头看去,见腰间麻带被已他伸指勾去,接着“哧哧”两下,凌云阁的手又如游蛇般伸入他道袍中,将他裤带勾断。舒单赞双拳正自乱挥,觉到一股凉风钻入腿间,原来裤子已掉在了脚踝处,两条瘦瘦的腿杆光在风中。峨眉派的女弟子们“呀”的尖叫一声,都将脸捂上了不敢再看。舒单赞又羞又愧,再也打不下去了,弯腰提起裤子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也不会让你白白地羞辱。”退回本教。凌云阁见他不再跟自己打,笑道:“别的门派都不好玩,我只跟你们三清教的人玩。你不玩了,我也不玩了。”竟也退出场外。众人既知有凌云阁这样的高手在场,谁还好意思班门弄斧,出乖露丑。一时又是好长一阵静默。宫三保正要说话,却听一个女子的声音道:“没人比了么?我来!”场中忽然立了一个红衣女子。众人都觉眼前一亮,见这女子二十出头年纪,皮肤白细,身姿绰约,颇是妩媚。这女子先向各处行礼,道:“小女子是峨眉派的蒋春花,家师静严师太因病在身,不能躬逢这次盛会,特派小女子及一众师妹来,为除武林公害,聊尽一点微薄之力。”她口齿清润,吐字如滚珠落玉,便是三清教的弟子,也有几个听得呆了。蒋春花道:“小女子来时,家师曾说,她费了十年的心血自创了一套‘绵云剑法’,这次武林横生浩劫,大家都在为如何除去那魔头尽心尽力,她虽不能亲自来,这套剑法或许有些可用之处,让小女子带来给各位瞧瞧。”康群道:“静严师太为公忘私,不惜将本门秘技献出,实在令人钦佩。”蒋春花一笑,道:“多谢康老爷子夸奖。”自身后背囊中拔出佩剑,左手食中二指在剑身上轻抹一遭,道:“小女子自不量力,便在诸位前辈跟前将这套‘绵云剑法’演练一遍,不当处,还望多多指教。”唰的虚劈一剑,剑头轻点数下,挑起几朵剑花,然后一剑剑,一招招地舞了下去。这套剑法比不上三清映血剑之快捷,比不上青城剑法之严密,也比不上天山剑招之诡异,但其中某些招数匠心独运,不囿于常规,务求简练实用,没有多余的花架子,确也有它的独到之处。蒋春花将一套剑法练完,收势而立,顿有不少人鼓掌叫好,多一半却是冲人不冲剑。只见一个公子哥模样的人鼓得最是热切,坐着还嫌不够,站起身子,恨不得将手伸在蒋春花耳边鼓给她听。蒋春花冲他微微一笑,以示谢意,这人顿时酥了,两只脚不由自主地带着身子飘进了场中,向蒋春花深施一礼道:“蒋师姊,你这套‘绵云剑法’确实精妙,只是不知临阵对敌时能发挥多大的威力。在下是泰山剑派的马丰,愿陪蒋师姊过上几招试一试如何?”说时一双眼睛直直地睃将过来,将蒋春花的眉眼口鼻一顿饱看。蒋春花见他油头粉面,长身玉立,整整齐齐的一个公子哥儿般的人物,心中也是一动,又见他直直盯着自己,羞得低下头,道:“多谢马公子赐教。”马丰一喜,抽出佩剑,道:“蒋师姊请了。”抖剑递出,这一剑慢慢悠悠,软软绵绵,不见锋芒,只见多情。蒋春花挥剑格开,随手还了一剑,两人你一剑,我一剑,你来我往、相敬如宾地耍了数十招。宫三保和康群等人都看得极不耐烦,这等慢吞吞的哪似比武,心道:这些后辈小生确不曾经过风浪,不知“险”字怎么写,大敌当前,还似儿戏一般。两人缠斗得久了,马丰引开蒋春花的一剑,贴近身去,趁两人擦肩而过之际,弯臂凸肘,在她胸上一蹭。这个动作隐蔽之极,场外并无人看见。蒋春花又羞又怒,心道:这人恁地轻薄!手上加劲,长剑突然擦着马丰头顶划过,削去一片头巾。马丰惊出一身冷汗,跳开两步,抱拳一揖道:“蒋师姊果然武艺高强,在下不敌,佩服佩服。”蒋春花红了脸,也不理他,扭头回到自己的位子上。马丰也只好扫兴而归。这时又有两人出来比试,一个是湖北“逍遥拳”掌门高仲英,一个是陕西裘家岭的裘大成。由于大门大派的惨遭屠戮,人员所剩无几,剩者虽决意复仇,但毕竟已是败军之将,无颜与人一争高下,抢做武林盟主,因此上场的大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派人物。蒋春花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兀自气恼不休。同门师姊妹见她神色古怪,问她怎么回事,蒋春花岔开话题,也不回答,低着头闷闷不乐了片刻,抬头正要看场中比武,却见对面的马丰正盯着自己,满脸都是乞求原谅的神色,心头气又上来,把脸扭开。过了好一阵子,听见众人齐声叫好,忍不住又扭回头来看场中情形,却见马丰仍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依旧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不禁“嗤”的一笑。同门师姊妹以为她在笑场中的打斗,谁也没有注意她。马丰见她笑了,也咧开嘴笑起来,向院外一所偏房指了指,站起身,溜出了院外。蒋春花本想收起笑容,仍不给他好脸看,可是却怎么也绷不起脸来。见他溜走,心里怦怦直跳,犹豫了半晌,见大家都在凝神观看比武,没有人注意自己,也站起身,悄悄来到院外。一进那所偏房,马丰早已等候在内,上前深深一揖,道:“蒋师姊,适才小生鲁莽,冒犯了师姊,望师姊见谅。”蒋春花的心还在扑腾,也不知是喜是怒,轻轻“呸”了一声,道:“脸皮厚,你也自称小生?”马丰见她红晕染颊,眼波流转,娇艳异常,情不自禁跪下,一把抱住她的双腿道:“蒋师姊,马丰一片深情,寸心可表,师姊见怜则个!”蒋春花吃了一惊,挣了两挣没挣出来,感到他热气腾腾的身子紧贴着自己,腿也软了,伸手拉他道:“你……你起来说话。”马丰趁势一扯,将她拉倒在地上……高仲英和裘大成虽是小门小派人物,但二人对本门武功均有一定的造诣,互有精彩的招数,引得众人频频叫好。斗到五十合上,高仲英技高一筹,窥间伺隙,让过裘大成的两记重手,探臂抓住他衣襟,另一只手在他胯下一抄,喝道:“走!”将他远远掷出。这一掷使得裘大成直直撞向院墙,坐在那里的人不约而同地伸出手,要将他拦下来,却都抓了个空。恰好自墙外飞进来一条黑影,将裘大成稳稳接住。裘大成惊魂未定,正要出声道谢,只听宫三保一阵朗笑,大步迎来,紧紧抓住那人的手,道:“枫青兄,怎的现在才来?”来人原来是枫叶宫宫主卢枫青。卢枫青于宫三保有过救命之恩,二人交情非比寻常。卢枫青也握紧了宫三保的手道:“我这一路紧赶慢赶,还是晚到一步。”他话音刚落,自墙外又跳进卢家兄妹、西门大雁和他的两个侍女冰儿、雪儿。宫三保笑道:“贵客不少哩。”西门大雁道:“宫帮主见谅,我们走得匆忙,忘了带请帖,门口的家丁们戒备森严,道没有请帖便不能入内,把我们当作那魔头来防范,我们不得已都做了翻墙君子。”众人哈哈大笑。这一来,当今的五位绝顶高手已有四人在场,群雄都有自知之明,不敢再抛头露面,高仲英和裘大成都退到人群中。待卢枫青等人分别落座,宫三保道:“诸位英雄,论武功,论威望,恐怕在场的人中,谁也比不过枫叶宫的卢枫青卢兄了,我看大伙儿也不用乱糟糟的比下去了,就向枫青兄挑战,一个时辰内,能赢他者做大伙儿的盟主;若没人有这个本事,那枫青兄就是咱们的盟主了。大伙儿意下如何?”众人谁不知卢枫青的本事,有他带头与那魔头周旋,自是胜算最大,当即异口同声地答应,却再没有人上场。此时有实力与卢枫青一决高下的,一是宫三保,但他已声明不参加今天的比武;一是西门大雁,他已和卢心怡成为夫妻,,自不可能与“岳父大人”来争夺盟主之位;还有一个便是凌云阁,凌云阁虽然狂傲,但他是至性至灵之人,知道自己与卢枫青尚有一截差距,这次来本就是看个热闹,刚才出场,不过是与三清教斗气,因此也袖手旁观。他们几人都不动,余人哪敢出头。静等了许久,宫三保站起道:“看来没人愿向枫青兄挑战了,这武林盟主自非枫青兄莫属了。”大伙儿正要顺水推舟,鼓掌赞同,突听一声高喝:“且慢!”一人挺身而出,道:“在下不才,愿向卢枫青讨教!”这人直呼卢枫青大名,毫不客气。宫三保闪目看去,“噢”了一声,道:“原来是华山派赵掌门。”众人浑没料到会有人出来挑战,都凝神打量出场之人,见他不过二十出头年纪,丰神俊朗,英气勃勃,都想:这么一个愣头小子,敢向卢枫青挑战?卢枫青已认出了赵玉天,微微冷笑。赵玉天道:“卢前辈还认得我这个无名小辈吗?”卢枫青道:“你是要为胡剑波报仇来着,好,年轻人有志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只过五年就敢来找我,我倒想看看你练成了什么通天的本事。”赵玉天道:“杀你也不需什么通天的本事,只我现在的本事便可!”“可”字音未落,紧抢一步,左掌虚引,右掌斜劈而下。只这一式,人人顿觉寒气扑面,杀气大炽!宫三保暗叫不好,急忙大声道:“比武点到为止,不要伤了人性命!”赵玉天浑似未闻,招招暴雷也似的发出。赵玉天得长白四老贯输真力,早在五年前,内力之强便已盖过了卢枫青,这五年来,又将华山派的武功牢牢掌握,以他的内力,练上乘武功易如反掌,这五年可说日日精进,已直入第一流的境界。卢枫青五年前与他在华山一战后,就知他日后定是个极强劲的对手。看来他今天果然是有备而来,专候自己,要一雪当年的仇怨。赵玉天血气方刚,一上阵便使出至刚至猛的打法,恨不得几招之内便将卢枫青打倒。这口气憋了五年,也确实憋得久了。卢枫青内力虽不及他,经验却远较他丰富,见他这般急功近利地抢攻,心里就有了主张。他且战且退,虽退不乱,脚下始终踏着一个大圈走。赵玉天攻得急,他退得急;赵玉天攻得缓,他退得缓。以精湛的消解之技,或引进落空,或沾连走化,这般牵扯了许久,将赵玉天的锐气消磨了许多。再稳稳接下数十招,见赵玉天出手迟缓,知道时机成熟,再不后退,站稳脚跟,双掌连连拍出,反守为攻。卢枫青一辈子的功力修为,虽不及长白四老合而为一的内力之强,但精纯圆熟,却比四人杂合的内力有过之无不及,招发力发,招收力收,已至顺心所欲的境界,再加上枫叶宫历经数代锤炼出的绝妙招法,立将赵玉天压得喘不过气来,连连后退,他这时的退却不可和卢枫青刚才的同日而语,步法凌乱,慌不择路。卢枫青见他破绽已露,乘势逼近身,抓住他手腕向怀里一带,侧身进步,右脚插到他腿后,用肩在他身上一靠,赵玉天脚下被他绊住,上身受到他的冲撞之力,顿时站立不住,向后扑跌。卢枫青踏上一步,欲在他起身之前,封了他的穴道,彻底制服他,突感腹下冷风乍至,急忙提气跃起,双腿略分,便听“嗤”的一声,一道奔冲胸涌的气流从他两腿间穿过,在长袍的前后裾上留下两个小孔。卢枫青吃惊非小,退后两步,道:“这是什么功夫?”赵玉天站起身,冷笑道:“你应该听说过‘阴阳神剑’吧?”卢枫青更加诧异,道:“‘阴阳神剑’,这便是‘阴阳神剑’?”赵玉天道:“不错,你不想要看看我练成了什么本事才敢来找你么,我便练成了这‘阴阳神剑’,我一手为阴,一手为阳,每个手指都能发出气剑,阴阳并发,则无往不利,能取人性命于丈外,卢枫青,你有胆子试一试么?”卢枫青打鼻孔里哼了一声,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什么武功我也不放在眼里,你放马过来吧!”赵玉天脸色一沉,森冷似水,道:“卢枫青,你欠下的孽债,今天要还清!”一扬左手,五指连弹,只听空气中“嗤嗤嗤”的响声不绝,五道气剑无影无形地射向卢枫青。卢枫青一边看他手指动向,一边听风辨位,左幌右幌,一一躲过。赵玉天左手一轮阴剑发过,右手阳剑紧跟而上,这一回气势更劲,风声大炽,将卢枫青逼到数尺开外,卢枫青再无暇进攻,只能专心闪躲。起先赵玉天或使左手,或使右手,阴阳二剑交替使用,可见卢枫青躲得机警,不曾伤着他,大喝一声,双手十指同时弹出,众人耳中尽听得密如繁弦的破空声响,只见卢枫青猛地向后翻出几个跟头,宛然在狂风中打转的一片树叶,双臂在身前回环翻舞,两只大袖就象两架不停转动着的风车。赵玉天劲力一发即收,凝立不动。卢枫青也停止了舞动,便见他两只大袖上尽是小孔,碎布雪片般飘下。卢家兄妹抢到卢枫青身边,惊道:“爹,你没事吧?”卢枫青摇摇头,神色漠然。西门大雁拔出弯刀,挡在卢枫青身前,道:“赵掌门,我来会会你的‘阴阳神剑’。”卢枫青却道:“西门,你不是他的对手,你们都让开。”卢心怡急得叫道:“爹!”卢枫青脸一沉,怒道:“让开!”卢心怡等人不敢违拗,只得退在一旁。卢枫青道:“赵掌门,你的武功确已在我之上。华山派的胡剑波是条汉子,当年我失手杀了他,也常感愧疚,你要为他报仇,就来取我性命吧。”宫三保涌身拦在二人中间道:“赵掌门,你们华山派和枫叶宫的恩怨,日后慢慢调理,今天是武林盟主的比选大会,群雄在场,望赵掌门以大局为重,千万不要意气用事。”赵玉天大声道:“他们枫叶宫无缘无故大闹华山,杀死我三位师伯,这口气我们华山派咽了五年,等的就是今天。你们自推选你们的盟主,这笔账我一定要和他算清!”宫三保道:“比武自有比武的规矩,你赢了卢枫青,就已是咱们的盟主,大伙儿都听你吩咐,齐心协力和那魔头周旋到底,眼下再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枫叶宫的事日后再说不迟。赵掌门已是名重泰山的武林盟主,何者为轻,何者为重,要权衡而行。”赵玉天咬牙道:“我不想做什么盟主,我只要他血债血偿!”卢枫青道:“宫兄,不必为我费言了,卢某一生杀人无数,欠下多少条人命,早就是该死的人啦。”向赵玉天挺了挺胸脯,道:“赵掌门,你动手吧。”赵玉天抬手欲击,可见了卢枫青神色无惧,表情淡然地站在那里,不知为何,竟下不了手。这时人人屏气凝息,眼都不眨一下,看赵玉天这一剑是否射出。宫三保打定主意,若赵玉天手指弹出,便挡在卢枫青身前,用自己的死化解两方的仇怨。赵玉天的手指僵在空中片刻,颓然放下,道:“卢枫青,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众人长吁一口气。卢枫青一怔,似没想到他会放过自己,道:“赵掌门手下留情,卢某领了。枫叶宫欠了华山派许多,以后永不会与华山派为敌。”又向宫三保道:“宫兄,对付那魔头一事,卢某自会尽心尽力,此刻便不留在这里了,告辞!”又向康群辞过,领了西门大雁及卢氏兄妹,离开康家庄。宫三保向众人道:“赵掌门身怀绝技,做咱们的盟主,大伙儿可有异议?”众人都道:“赵掌门这等旷世武功,我们还有什么异议。”宫三保向赵玉天一抱拳,道:“赵掌门,从今往后,这武林中的公道,就由你来主持。”赵玉天也不推托,道:“在下年幼无识,以后遇事,还望各位前辈悉心指点。”却听一声高笑道:“老衲来晚矣,不知错过了几场精彩的比武。”众人顺声音看去,只见一个高大的僧人走入院中,身后跟着四个穿着皮衣皮靴的壮汉。宫三保面色陡变,道:“步上,你来这里做什么?”来的五人却是金国的国师步上和他的四个徒弟,这回没敢将忽都王子带来。步上道:“老衲听说中原武林正在推选盟主,也来凑个热闹。”宫三保道:“这是我们中原武林的事,与你无关。”步上道:“宫帮主此言差矣,大家都是习武之人,既以武功高低推选盟主,自然是能者居之,何必论个地界。”群雄顿时大吪,纷纷嚷道:“番贼滚回去!”“这般死皮赖脸,是什么出家人?”“我中原武林的事,没你外邦人插手的份!”其时金国日益强大,与大宋北方的另一个强国——辽国连年争战,屡战屡胜,已攻下其重镇黄龙府,辽天祚帝亲自带领的十万大军都被金军打败,主力尽失,金国占领了辽河以东的大部分土地。宋徽宗想借这个时机收复被辽国侵占的燕云十六州,正好有个叫马植的人,是辽国的弃臣,向宋朝献上了一条“联金灭辽”的计策,宋徽宗派武义大夫马政以买马为名,出使金国,联络金国一同攻辽。宋金订立了“海上之盟”,联合做战。表面上金国是大宋的盟友,但他一直觊觎中土,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大宋百姓无有不厌恶其者。因此群雄对步上一伙疾言厉色,没有一个给好脸看的。宫三保道:“我中原的武林盟主已经选出来了,用不着你操心。”步上道:“噢,这么快就选出来了,可是宫帮主么?”宫三保用手一指赵玉天道:“是这位华山派的赵掌门。”步上打量打量赵玉天,道:“了不起,了不起,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双手忽探,抓住了赵玉天的两个腕子。他突然出手,赵玉天竟没能躲开。宫三保厉声道:“你做什么?”伸手朝步上手臂抓来。步上松了左手,发掌一击,宫三保来不及变招,跟他对了一掌,砰的一下,宫三保倒退数步,步上只是微微一晃。赵玉天刚抽出右手,步上左掌倐发倐收,又将他腕子拿住。赵玉天只觉腕子上像是卡了两道钢箍,丝毫也动弹不得,想要发出“阴阳神剑”,但劲力提到腕子处,便被阻住。宫三保心知自己的武功已大不如前,而步上的功力却似比五年前又纯厚了许多,刚才与他对了一掌,自己出了全力仍被他震退,知道已非他敌手。但赵玉天被他制住,若不及时发招解救,不知他会使出什么手段来。当下抢上去,挥拳直击,自步上背后发起进攻。步上感到背后劲风凛冽,面前赵玉天又起脚踢来,于是松了手,向旁滑开数步,道:“我来看看中原武林盟主的武功如何。”赵玉天怒不可遏,右手食指疾点而出。步上手掌一转,掌心略微朝上,如托白莲,自掌心吐出一团真力,将这一剑化解。赵玉天接连攻出几剑,步上均以同样手法化解。“阴阳神剑”全以真气发出,最耗真力。赵玉天已与卢枫青恶斗了一场,这时发出的剑气,远远没了刚才的威力。步上近在他身侧,以掌相阻,都能随手化去。眼见赵玉天额汗淋漓,力不能支,群雄正自焦急,轰然一声巨响,院墙的一面倒塌,尘土飞扬,坐在那里的人慌忙闪避。步上和赵玉天不约而同的停止了打斗,凝目望去。只见院墙的豁口处,长立一人,身边是一辆载着棺椁的马车。所有的人似乎都停止了呼吸,脑海里同时闪过一个念头:那魔头到了!那人高高挽着髻儿,头发散乱,胡子拉碴,快遮住了半个脸。穿一件青色的道袍,旧得发白,背后插了一柄剑,拽着马缰,一步步踏进院内。场中鸦雀无声,只听见大车辗过的“咕辘辘”声。步上双掌合什,念声“阿弥陀佛”,道:“施主是谁,也是来争做武林盟主的么?”那人并不答话,只是盯住赵玉天道:“你做了武林盟主了么?”赵玉天的眼睛竟有些湿润了,点了点头。那人叹口气,道:“你不该做的。”却又不说话了,站在场中,目光游离,不知望着何处,象个木头人一样地出神,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问道:“常叔叔来了吗?”赵玉天道:“他们没来,都还在华山上。”那人道:“他们现在还好吧?”赵玉天点点头道:“都好,他们知道是你。五年前的事,他们也知道了,他们说,你会出来报仇的。”众人听得莫名其妙,都知道这人定是那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可看样子他与赵玉天却甚是熟悉。赵玉天道:“世奇哥,师父让我阻止你,你杀的人太多了。”他这话一出口,宫三保“呀”地惊叫一声,道:“你……你是金世奇?”众人这才知道,这让人闻风丧胆的魔头竟是五年前在少林寺的比武大会上,一人打败两名番邦高手的少年英雄——金世奇。金世奇毫无表情,漠然道:“宫帮主,久违了。”宫三保睁大了眼睛,将金世奇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情不自禁地道:“这些事,真的都是你做的吗?”金世奇点点头。宫三保感慨万千,道:“当年在少林寺,你在天下英雄面前,一人独败两名番邦高手,为我中原武林大争光彩;有人心怀叵测,觊觎我中华宝物,你巧施妙计,让敌人知难而退;宫某不慎遭人暗算,又是你舍生忘死,一力救我出危脱困。这些事,宫某铭心刻骨。你实是一个天性善良,极富正义感的豪杰之士。我实在不敢相信,那么多的门派都是毁在你的手上。纵然你要为鬼谷的人报仇,也不至于要杀死这么多人!”金世奇道:“是他们三番五次地骚扰我们,他们死有余辜。”苦修站起身怒道:“那我们少林寺呢?少林寺并没有人入侵你们鬼谷,你为何下这样的毒手,杀害了我们数百条人命!”金世奇冷冷道:“这次没来侵犯我们,下次未必不来。你是正人君子,晓得道义,你敢保证你的徒子徒孙们都是老老实实的么?人心多是贪的,时机一到,就蠢蠢欲动。不教天下人都尝到鬼谷的厉害,他们就会贼心不死。人只有吃到了苦头,才不敢做他们不该做的事。为了鬼谷永世的安宁,不管是黑道的,还是白道的,都要尝到我宝剑的锋锐!”宫三保叹道:“你竟变得这样偏激。”金世奇道:“你知道吗,我从小没有亲人,一个偶然的机会,进了鬼谷。鬼谷里的人,传我武艺,教我做人,个个都象我的亲人一样。我们在谷中,生活得无忧无虑,我们虽有很高的武功,却从不伤害别人。可是外面那些贪心的人,从来就不肯放过我们,为了得到本来不属于他们的东西,他们闯进我们鬼谷,杀害我们的亲人,玷污我们的土地,给我们留下永远不能忘记的创伤。他们要为此付出代价,我要让所有的人铭心刻骨地记住被蹂躏的痛苦,永不再愿去侵犯别人。”步上双掌合什,道:“善哉,善哉,金大侠所言极是,众生顽劣,非以大痛苦不能使其大惊觉。”金世奇并不看他,冷冷道:“你是个僧人,说出这样的话,死后要入拔舌地狱的。”步上道:“金大侠有所不知,我佛之旨,在接引众生,同登彼岸。然众生有不智者,不诚者,不忠者,不孝者,不仁者,不义者,凡此种种,难以一一引渡,留之又为祸无穷,故不可渡者,即沉之。”金世奇仰天大笑,道:“好一个‘不可渡者,即沉之’,那你是可渡之人么?”步上道:“老衲早已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不比俗世凡人。”金世奇“哼”了一声,沉下脸道:“你来这里争夺武林盟主之位,就是贪;既贪而不诚,就是诈。又贪又诈者,非可渡之人。你既不可渡,我来沉你!”突发一掌向步上光秃秃的脑门按下。这一掌毫无征兆,迅速之至,眨眼间已触到步上头顶肌肤。步上大吃一惊,知道躲闪已经来不及,索性也一掌出击金世奇的小腹。金世奇的掌虽先到,可是步上的出招也快到极处,若发力拍下,自己也难免中掌。他素闻步上身具“焦尸掌”的绝技,掸眼见他掌心发黑,不敢以身相试,飘身让开。步上与他打过交道,知道他难缠,道:“金大侠的仇人又不是老衲,为何……”话未说完,金世奇的身影一幌不见,头顶响起一声尖啸,凄厉刺耳,抬头一看,金世奇已如泰山压顶般扑下,并掌齐推。步上又来不及闪躲,仓促中一式“大梦方觉”,举掌上迎。眼见四掌相对,金世奇腕子一翻,十指搭上步上的脉门。步上一惊,情不自禁收力相抗。金世奇收回手,双掌再次震落,只听“蓬”的一声闷响,步上竟被震得踏破青砖,陷入地中。以步上的功力,本来可以抵住金世奇这一击,但金世奇耍了个小花招,假意要扣他脉门,使得步上把要发出去的力硬生生地收了回来,金世奇便在他猝不及防的这一瞬间,重掌击下。以金世奇的功力再加上他临空扑落的重力,竟将步上震入地中。幸亏步上练就“金刚不坏”的神功,这一记重震并未伤到他。但在群雄面前,步上已是狼狈之极。他这五年来勤修武学,已练到了内家功法中的最高境界——“金刚不坏”,放眼当今,实可说是难逢敌手。这次重来中土,争夺武林盟主之位,为的是在金国入侵宋室之前,先控制住中原豪杰之士,以防他们起义反抗。本来打定主意,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决不再象上次那样无功而返,没想到又遇上了金世奇。上一次在少林寺盗图不成,就是他从中做梗,搅乱了全局。这次眼看就要制服赵玉天,胁迫群雄推自己做盟主,不想他又半路杀出,坏了自己的打算。以金世奇本身的功力而言,并不及步上深厚,但他身法快,出手快,连抢先机,巧打巧攻,一上来就给了步上两记下马威,令他灰头土脸,好不难看!步上又羞又恼地拔出脚来。他四个徒弟见师父受挫,一齐围住金世奇,金世奇叫声“来的好”,探手向背后拔出“谷神”宝剑,在空中划过,如长虹一耀。查哈托和木桑采站的不是位置,被剑身上反射来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不由自主地抬臂遮挡。金世奇轻抖两剑,查哈托和木桑采兀自眼晕,不知躲闪。尼尔多和乌合台大惊,急从金世奇背后发招,金世奇任他们击中自己,以“犀罩功”将力化去,顺着他们的力道,向前一窜身,剑尖轻颤两下,封了查哈托和木桑采的穴道,再以剑身在他两人肩头各拍一下,将他们的琵琶骨震得粉碎。两人惨呼未落,金世奇施展“神农七十二步”,在尼尔多和乌合台的身周走上一遭,又以同样的手法震碎二人的琵琶骨。顷刻之间,步上的四名高足武功全废。步上心痛不已,大叫一声扑来,全失了以往的持重。金世奇以精绝轻功避让,只躲不攻。步上接连数十招都落空,头脑渐渐冷静下来,知道他要以逸待劳。心中略一算计,忽然凝立不动,摆了一式“诸葛抚琴”,肘尖下垂,掌心朝下,眼睛似睁似闭。金世奇见他不动,停住了脚步,仔细审视他的姿势,并不冒然进攻。二人都僵持片刻,步上索性盘膝坐下,将两只手搁在膝上,手心朝天,双目紧闭,如老僧入定。金世奇冷笑一声,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出一剑,“铮”的一声响,剑尖正中步上的眉心。可便是这把削铁如泥的“谷神”宝剑,却分毫也刺不入步上的血肉之躯,金世奇讶然愣住。这一刹那,步上睁开双眼,伸出两指夹住剑尖,另一只掌重重按在金世奇胸上。金世奇顿被震得平地飞起。步上夺过宝剑道:“金世奇,我不会再让你坏我的大事了!”起身纵近,举剑刺下。宫三保和赵玉天欲救不及,都惊呼出声。却听“啪”的一下,剑身被金世奇合双掌夹住,步上使尽全力,只觉受到一股奇大的力量阻抗,那把剑却再也不能动弹半分。金世奇咧嘴一笑,道:“步上,我来超渡你!”双臂挺力向前一送,“噗哧”一声,剑柄倒扎入步上腹中。步上鼓凸了双眼,定定地望着金世奇,怎么也不相信他中了自己开山裂石的一掌后,还会有这么大的力量。金世奇曲起右腿,蹬在他胸上,将他的尸体踢飞出去。没有谁为步上的死欢欣鼓舞,人人望着金世奇象头受伤的野兽般站起来,望着他如刀锋般冰冷的目光,不寒而栗。金世奇走到大车边,抚着棺木道:“天师,打完今天这一仗,我就去黑盗帮,找到吕盛,为你报仇。”说完,目光在三清教和峨眉派众人身上一扫而过,道:“名门大派中,只剩你们两个了,正好今天都在这里,就一齐做个了断吧。”峨眉派的女弟子都吓得往后直缩,三清教中,便是元照也脸色大变。宫三保道:“金世奇,宫三保这条命是你救的,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滥杀无辜,你要动手,就先取了宫某的命吧!”金世奇道:“在冷血谷,你也曾救过我,你并不欠我什么。我也不想和你为敌。”赵玉天道:“世奇哥,你已经杀了这么多人,天大的仇也了了。你真正的仇人应该是黑盗帮,不是我们。”金世奇道:“我金世奇永远不会找华山派的麻烦,你用不着把自己和他们扯在一块儿。”赵玉天道:“我既已做了武林盟主,就不能不理。你与他们为难,就是与我为难。”金世奇默然不语,半晌,一字字道:“我对天师发过的誓,不能更改!”突然窜身直进,一剑刺向元照。“嗤”的一声响,金世奇的右臂鲜血乍迸,“谷神”剑掉落在地上。赵玉天呆呆地看着自己伸出的食指,嘴唇颤了颤,泪水潸然而落,道:“世奇哥,我……我身不由己!”金世奇一动不动地站着,任洞穿的右臂血流不停,终于,一颗泪珠夺眶而出,滑入乱蓬蓬的胡须中。他弯下腰,拾起宝剑插回背后,再也不看任何人,拽了马车,自院墙的豁口处走出。“咕辘辘、咕辘辘”的声音渐渐远去……。一片空旷的荒地上,立着三座土坟,坟前的一个黑大汉点着了纸钱,解下腰间鼓鼓的布囊,咕碌碌,竟倒出一男一女两颗人头来。黑大汉扑地跪倒,拜了几拜,道:“江大哥,萧大哥,薛小弟,你们生前意气相投,死后葬在一处,始终是好兄弟。萧大哥,我苦苦追寻五年,今天带了这奸夫淫妇来,这淫妇恁地薄情,你也不必护着她了,我就在你的坟前把他二人的首级烧了,你也就死了心,无牵去挂地去极乐世界吧。”烧了那两颗人头,抹了一把眼泪道:“三位兄弟,我刑泰马上也要去找你们了。我答应了鬼谷里的人,杀了这奸夫淫妇后,就回到鬼谷,任他们处置。我杀了他们很多人,死是难免的了。金世奇重出江湖,搅得天下大乱,杨菘兄弟、荆川兄弟都死在了他手上,只聂尤和右监使不知藏到了何处。我黑盗帮四个坛被他一人杀了无数兄弟,元气大伤,黑盗帮日后是威风不起来啦!三位兄弟,咱们黄泉路上见吧!”又拜了两拜,起身朝鬼谷的方向而去。蒋春花战战兢兢地偎着马丰,道:“吕盛真的早已死了吗?”马丰道:“不会假的,吕盛五年前闯进鬼谷,被鬼谷的主人拍了三掌,身受重伤,回来之后就断气了。这消息黑盗帮本一直瞒着,不是这次金世奇把黑盗帮搅翻了个个儿,这秘密还泄漏不出来呢。”马丰又向身边之人道:“元照道长,您带着咱们来吕盛的家斩草除根,可是他家中还会不会有什么高手了?”元照“哼”了一声,并不答话。旁边的舒单赞,简止威一齐推了他一下,道:“黑盗帮除了吕盛,还有谁是我师父的对手。我们三清教本着除恶务尽之旨,这次来彻底扫除黑盗帮余孽,本来也没求着谁帮忙,是你自己死乞百赖的要跟来,你若信不过我师父,现在走还来得及。”裘大成和高仲英一齐附和道:“正是,谁不知想当年黑盗帮二坛主杨菘和刑泰都败在道长手下。”七人一路潜行,来到一间大宅,院门未关,里面厅堂门也大开,灯火通明,却静无声息。元照等人挨到门口,向内一看,见整间屋子被布置成了灵堂,供案前两人披麻带孝,正往火盆中烧纸。一人是吕盛的妻子邵音,另一人是吕盛的儿子吕灵。元照再向四处看看,没有别人,“哈哈”一笑,迈步入了屋内,马丰等人急忙跟进。那母子二人仍是低头烧纸,似是没有发现一干人的闯入。元照笑道:“吕盛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你们还披麻带孝的做什么?”邵音仍不抬头,淡淡地道:“今天有人送上门来,正还祭祭亡夫。”元照脸色一变,道:“你们敢是知道我们要来?”邵音并不回答他,却抬头看向吕盛的牌位,道:“夫君,几年前我就是该死的人了,为了灵儿,我撑到了现在。这么多年,我没有白过,灵儿长大了,他的本事不比你当年低哩,你要看看么?”元照惊得倒退一步,看向吕灵,见他比五年前在小苍山时长大了许多,俨然一个虎气生生的少年郎。心里想到:他不过十七八岁年纪,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嫩小子,武功再高,能高到哪儿去,那婆娘吓我哩。吕灵慢吞吞地站起身,从怀中掏出两只钢爪,套在手上,眼皮低垂,看着盆中火焰,木木的似在等待。元照心道:先下手为强,杀了这小子,那婆娘就好对付。看准吕灵的要害,突然拔剑刺去。吕灵依然静立不动,直到剑尖刺破了衣服,抵到了肌肤,才突然动起来:左手钢爪抓住剑身,不让剑尖再往前刺入半分;右手钢爪搂头而下。元照一身的武功,这一抓竟全没能躲开,“噗哧”一下,红的白的,都在尖尖的钢爪插入头颅的一瞬间溢了出来。元照惊恐地睁大了双眼,在他眼中出现的,竟清晰的是吕盛的面孔。简止威和舒单赞魂飞天外,腿软如绵,再也迈不开步。吕灵插到他们中间,双爪齐下,将二人抓翻在地。剩下四人转身想跑,吕灵飞身而起,象一只矫健的鹰,展臂掠过他们头顶,挡在前面。门“砰”的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