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廉转向张公义问道:“你就是这儿领头的?”
张公义慨然应之:“正是。”
这起闹得满城风雨的大案,最早发动的是那些遭到冤屈丐户的家属,张公义不过是事情闹大后,让他们给请来坐镇的,然则张公义一意承担,遂自认了。
陈廉道:“衙门有个条件,正是冲你而来。”
张公义一怔:“条件?”
陈廉点头道:“国法无情,县台大人可以体恤你们,唯独不能放过聚众为乱者,严惩首恶,正是要罚你一人,倘使你不接受,那么……在这儿的每一个人,都得受罚。”
这话说得虽然大声,却仅有附近两三千人听得,其余群众并不知情,故未鼓噪。
而近处听闻的人先不干了,纷纷嚷道:“放屁!这算什么条件?”“要罚就罚我们每一个!”“对对对!罚我们每一个。”“谁敢动张公义,我就同他拼了!”
张公义转身面对群众,摆手说道:“大家别吵啦,先把咱的人要回来再说,别吵啦。”
众遂止声。
张公义旋即回复陈廉:“我答允你们的条件。可你得先放人还钱,我才肯依。”
陈廉捋胡子沉吟:“这个……”
张公义说:“别这个、那个了,我不是吃公门饭的,说话一定算话!”
陈廉想了一想,点了头说:“成。”
……
入夜后,灯火齐燃,衙门前,明亮如昼。
而聚众依旧万头攒动,留连不去。
被冤捕的丐户们一个个步出衙门时,有人手指高呼:“大家快看!人被放出来啦!他们放人啦!”
欢声再度雷动。
他们的家属也都急趋上前接应。
其中一名被释丐户还高举手里的小包,笑喊:“他们还钱啦!”
众人更是欢欣,鼓掌叫好。
旁观的叶宗政与金峰见状,都向徐濯非致意:“多亏你了,徐先生。”“你真厉害哪,事情僵持了这么久,你才一来,立马就解决了。”
徐濯非但笑不语,心想:“还有更厉害的呢。”
原来,这一切正是徐濯非与王升密定的协议——演的一出戏码。
陈廉那头旋道:“张公义,我们守信诺了,现在,轮到你守信啦。”
张公义收敛笑容,束手上前,说:“请吧。”
陈廉转向左右使了个眼神。
捕快们登时搬来了一根大木柱,长过两丈,粗可环抱,其上钉有横干。捕快们七手八脚将大木柱栽入地下,竖立起来。
张公义皱眉问:“这是?”
陈廉指笑:“这是用来严逞首恶之徒的刑具。”
张公义回以冷笑:“只是如此?嘿嘿,我还当是腰斩、凌迟呢。”
陈廉说:“我不是说过了,县台大人仁民爱物,不会那般残忍。”再向左右下令,“把他给我绑上去了。”
捕快们大声呼“是”。
除了附近的群众,其余成千上万的人兀自欢欣谈笑,以为偿愿,浑不知张公义即将受刑。
旁观的朱痕、申豹等人则瞠目来问徐濯非:“那是干什么?”“他们要对张公义怎样?”
徐濯非佯装亦不知情,耸耸肩膀。
四
张公义被反绑在两丈余高的粗长木柱之上,高高吊起,格外显得醒目。
群众见状大哗:“这是干什么?”“张公义被他们绑啦?”“来呀!咱们冲过去救下他。”“咱跟衙门拼啦!”
张公义再次尽提内力,运气发声,用他震动四方的嗓音说道:“大家听我一句!莫要冲动!衙门给了咱们里子,总得要回一点面子,他们不杀我也不关我,更不乱捕乱抓,只是这般绑我,咱们已算赚到他啦……”有人听了哭,有人听了笑,哭笑者都压低声音,为得是听清张公义说话。
张公义续道:“如果你们乱来,他们可有话说了,他们会说,你们聚众谋反,说我不守信诺,到那时,又来乱捕乱抓,那咱们今日的胜利,不就化为泡影啦?”
群众闻言,多有不依:“我们才不管哩!把你绑了,就是不对!”“叫他们放了张公义!”
张公义抢在众人鼓噪之前说道:“听了——我意已决!谁要敢来搭救,就是跟我过不去,害我失信,那么,我就不当他是兄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