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恨天知道若不动手是不行了,当即抽出宝剑一点而出,直刺大汉胸膛。只见那大汉手中霸王杵一横,砸在萧恨天剑上,“当”一声响。萧恨天顿觉虎口一麻,宝剑差点脱手飞出。萧恨天暗惊,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神力,立即改变战略,剑走偏锋,不再与那霸王杵硬碰。
大汉那霸王杵舞起一片金光,碗口粗的巨杵到他手里便如根细木棍一般。挡、扫、推、砸、击,势大力沉,宛若骤雨奔雷;挑、抹、点、荡、刺,灵动轻盈,犹如蝶戏花间。萧恨天虽竭尽全力,也难以前进一步,更难占到任何上风。
抢攻无效,萧恨天心思急转,眼见一旁那矮壮汉子正紧张地盯着二人剧斗,萧恨天心中一动,决定兵行险着。身子突然后退,躲开霸王杵的威胁,跟着一掌疾若奔雷,直袭一旁那矮壮汉子的前胸。那汉子大惊失色,忙双掌齐出迎将上来,心知萧恨天内力超群,这一掌不敢有所保留,竟使上了十二分的力道。眼看二人掌锋就要相接,萧恨天突然收掌一带,生生撤回这一掌,跟着身子灵狐般往旁一滚,脱出二人包围。那矮壮汉子没想到萧恨天功力收放竟能如此自如,更没想到对方只是一虚招,顿时收掌不及,径自冲向追在萧恨天身后的霸王杵。眼看就要与疾若霹雳般的霸王杵相击,高大汉子大惊,一声大吼,浑身神力迸发,竟硬生生把那雷霆万钧的一杵顿住。巨杵离那矮壮汉子的头颅已不及一寸,矮壮汉子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忙一把抱住了霸王杵。
趁二人僵立不动的一瞬,萧恨天已如惊鸿般从二人身旁掠过,拔足向山上飞奔。等二人回过神来时萧恨天已奔出十多丈远了。二人气得哇哇大叫,跟着追了上去,可惜轻功俱不及萧恨天,眼睁睁看着他跑掉了。
萧恨天身形疾若奔马,不一会儿便到了山腰。正急奔间,突然路旁一棵大树上一人飞坠而下,双爪箕张,鹰隼般凌空向萧恨天抓来。萧恨天宝剑上挑疾斩其爪,那人手臂扭了几扭,竟如灵蛇般避开了这一剑,招数不变,刹那间已要抓到萧恨天面门。萧恨天宝剑已在外门,来不及收回,只得竖起左掌护住面门。那人立刻变爪为掌,“砰”的一声与萧恨天对了一击。萧恨天受此一阻,身形不由停了下来,那人借这一掌和反震之力轻盈地飘开几步,叉腰拦在山道中央。
萧恨天见此人面色白皙阴冷,也是年过四旬,但两眼仍比绝大多数年轻人锐利森寒。一头长发随意披散,飘飘然直垂到腰间,身形瘦削飘逸如仙鹤鹭鸶,掌力竟也十分浑厚。正打量间,只听身后传来那两名紧追不舍的大汉的呼声:“八弟快拦住他,这小子硬得很,别让他跑了。”
萧恨天见状暗暗叫苦,要是身后那二人追上来,三人合围自己再难脱身,而眼前有这瘦削大汉拦路,自己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冲过。危急间突然瞥见一旁尚有一条荒草掩盖的羊肠岔路,弯弯曲曲不知通往何方。萧恨天不再多想便照那小路奔去,身形刚动,对面那人已快如鹰隼般掠来,跟踪而至,手中同时多了把长达四尺的超长软剑,灵蛇般拦腰卷向萧恨天。萧恨天没想到对方身形如此迅捷,软剑如此诡异毒辣。无论是挡、闪都慢了一步,只得就地一个赖驴打滚狼狈逃过一劫。尚未站起身子,只听“嗖”的一声,草丛中蹿起一条拇指粗细的长鞭,黑黢黢像突然蹿出的毒蛇一般缠向萧恨天足踝,与此同时,身后追击而至的软剑也响起“咝咝”轻响,卷向萧恨天颈项。
危急之际,萧恨天的潜力得以最大限度地发挥。一个大弯腰躲开上面袭来的软剑,跟着左手一探,拼着受软鞭一击,竟用肉掌硬生生抓住了那条金丝软鞭,跟着猛一拉,一人已从树后被拉了出来,却是一体态婀娜的中年美妇。陡见萧恨天面容,只听她一声娇斥:“好小子!又是你!”
萧恨天见这美妇从未见过,却不知她何以要说“又是你”。就在这时,后面那一高一矮的两名壮汉已追至,哇哇大叫着与那使软鞭的汉子围了上来。萧恨天大急,心想若这四人合围,自己决然难以逃脱。忙向那美妇冲去,一掌逼开对方,跟着逃入她身后那片小树林。
那四人跟着也追入树林,萧恨天借着树木掩护,在林中四处游走躲闪。四人中只有那使软剑的汉子轻功绝顶,萧恨天无论如何也甩不掉,那美妇轻功也是不弱,紧追不舍。不过他们那长达四尺的软剑和长鞭在林中难以施展开来,一时也奈何萧恨天不得。
萧恨天被使软剑的汉子和中年美妇一路追击,三人轻功俱是一流,在林中绕着圈子四处穿行,直如飞燕投林般轻盈灵活。而那高矮两个大汉却觉得树木处处碍手碍脚,难以追上萧恨天步伐。大怒之下,那高壮汉子一摆霸王杵向身前的树木扫去,喀嚓声中,合抱粗的树木便应声而倒。大汉奋起神威一路扫去,“喀嚓”声不绝于耳,树木纷纷折断,不多会儿,林中树木竟被毁去大半。
萧恨天见树木越来越少,除了这片树木附近竟没有可以借用的地形,心中不由暗暗焦急。这四人武功都不弱于自己,四人联手自己就算有三头六臂也难逃命。真不知今日这金鸡岭上何来这么多高手?正惊惧间,陡听半空中远远传来一声炸响,引得众人都忍不住抬头去看,只见一个火焰弹在空中爆开。萧恨天正在不解,只听那中年美妇急呼:“不好,山顶危急,咱们快赶回去。”说着便舍下萧恨天往山顶飞奔,剩下三个几乎没有犹豫,立刻也向她的背影追去。
萧恨天压力一消顿时瘫坐于地,闭目调息片刻,内息运转一周,觉着精神力气又回复不少,这才沿着山路向山顶而去。只见前方那使软剑的汉子这会儿已接近山顶,身形如惊鹤掠空。萧恨天见状不由大为佩服,想不到世间还有如此高明的轻功。那中年美妇也正紧随其后,只有那一高一矮两个壮汉被远远甩在了后面。萧恨天见状,也立刻发足向山顶奔去。
片刻功夫,萧恨天终于上了山顶,只见山顶上起伏平缓,一间孤零零的茅屋突兀地矗立在这里。茅屋四周种有各色菜蔬,绿油油长势喜人,可惜如今这些都被践踏得一片狼藉。方才竭力阻止萧恨天上山的四人正伫立在那茅屋前,神情紧张地盯着屋前菜地中的两人,对终于到达山顶的萧恨天竟是视而不见。
萧恨天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只见菜地中靠近茅屋门处,有一个面容清瘦的青衫老者盘膝坐于地上,他的面前燃着堆黑乎乎的东西,不知是何物。火堆中冒起一股凝乳一样浓稠的白烟,白烟聚而不散,像一团飘忽不定的棉絮,在老者双掌遥遥护佑下,挡在老者身前。白烟外另有一团黑烟乌云般缓缓卷来,紧紧挤向白烟,虽然两种烟雾紧紧挤在一起,却又泾渭分明,决不相互混淆融合,那情形十分怪异。萧恨天仔细一看,这才发现黑烟是来自三丈开外一个白衣老者身前燃着的小火堆,火上烧着的也是一种黑乎乎的东西。那老者穿着打扮出奇的整洁飘逸,隐然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面容更是温润如玉,神情淡泊冷静,就连不断发掌催动那黑烟的动作,也显得是那样从容不迫。而他的身后,尚肃立有十几高矮胖瘦不一的汉子,人人眼中精光内敛,气定神闲,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黑烟如乌云团,缓缓但很坚定地向青衫老者推进,渐渐把白烟挤到他的身上,最后黑烟竟渐渐吞没、笼罩了那老者的全身,再看不见其面容。萧恨天虽然不懂二人究竟在比什么,却也明白那青衫老者已处于下风,且形势十分危急。就在这时,茅屋的柴门突然“咿呀”一声开了,一个干瘦如柴的老农突然跨了出来,方才那四个围攻萧恨天的男女立刻大喜过望,齐声问:“大哥,你终于肯出来了?”
老农神情木讷,满面的皱纹写满了岁月的沧桑,就连那腰身也似担负了生活中太多的重负而略有些佝偻。只有那双似经历了无穷沧桑的眼睛,依然冷静而泰然,处变不惊。老农淡淡扫了一眼场中情形,便一掌信手挥出,场中顿时刮过一股突如其来的飓风,立即把所有烟雾都吹得干干净净。青衫老者忙一跃而起,从怀中掏出几粒药丸匆匆服下。那老农待他稍平静些后才淡淡问:“老三,怎样?”
青衫老者摆摆手道:“幸亏大哥出手,我没事。”
对面那白袍老者呵呵一笑也站了起来,捻着颔下三绺青须悠然道:“诸葛真,方才老夫若用金蚕毒加断肠草,你此刻还能说话么?”
那被称作诸葛真的青衫老者闻言默然,心知对方所言不虚。那老农则皱皱眉问:“阴无常,你究竟有何事一定要见我?”
那被称作阴无常的白袍老者淡淡一笑:“耿兄,今日我虽初次瞻仰兄之风采,但耿兄威名阴某却仰慕已久,今日冒昧登门求见,并无半点恶意。”
说着阴无常遥遥拱手一礼,才又接着道:“想贵教如今已是日薄西山,难有东山再起之日,而耿兄英雄盖世,岂能自甘堕落,埋没于这荒山野岭之中?况且耿兄在贵教一直受制于小人,郁郁不得志,如今何不改投本教?本教现在正是旭日东升之际,傲视武林之日也为时不远,急需像耿兄这样的旷世奇才。耿兄若投入本教,定可一展胸中鹏鹄之志,名垂武林青史。”
那老农闻言立即摇头道:“阴教主,你的好意耿某心领了。不过耿某从自加入白莲教那一天起,便把这一生都祭献给了光明神,今生也决不可能再改投别教。虽然耿某对圣教早已心灰意懒,不想再过问教中事务,但无论如何,耿某这白莲教徒的身份,始终都不会改变。”
那阴教主见老农一口推拒,却也不以为意,反笑道:“耿兄,你神功盖世,拳脚号称无敌,八大魔神也是人人都有绝技,但在白莲教中,地位却在四大尊者之下,如今你更被那逍遥神冯显彰逼得远走江南。你若投入本教,我阴某愿委与你副教主之位,与阴某平起平坐,如何?”
那老农面露不屑,淡淡道:“贵教所为与耿某行事大相径庭,耿某已言尽于此,多说也无益。”
那阴无常怔了怔,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阴某求贤若渴,同时也妒贤忌能。若不能为我所用,阴某宁肯尽数除之,也决不容为他人所用!”
老农面色如常,声色冷静自如,淡淡道:“耿某行走江湖几十年,谈到要杀耿某兄弟几人时,能如此轻描淡写的,阴教主你是第一人。无论你能否做到,耿某都佩服你这份豪气。”
阴无常哈哈一笑:“八大魔神名震江湖几十年,阴某早想见识见识。如今已领教了百毒魔神诸葛真的绝技,接下来不知哪位愿让阴某再开开眼界?只可惜排名第二的千臂魔神许轻空与排名第四的绝剑魔神董昆不在此间,不然阴某今日倒可以一一领教八大魔神的绝技。”
那青衫老者——百毒魔神诸葛真闻言大怒,戟指阴无常道:“阴无常,你号称‘毒神’,用毒胜过我并不奇怪,但你若就此藐视我兄弟几人,就是井底之蛙了。”
阴无常闻言微微一笑,一言不发,似是不屑一驳。那老农见阴无常如此狂妄,心中也隐然动怒,沉声道:“阴无常,你敢只身向我兄弟几人挑战,无论胜败,耿某都要佩服你这份自信,便由耿某先领教阴教主的手段好了。”
阴无常收起笑容,慎重地点点头:“无敌魔神,盛名之下无虚士,你大概不会令阴某失望。”说着跨前两步,与那无敌魔神遥遥对峙,二人相距已不及两丈。两人俱是名震江湖的一代枭雄,均知对方决不会浪得虚名,一时都不敢贸然出手,各暗自戒备,蓄势待发。场中顿时冷寂了下来,但那股有如实质般的凝重、肃杀的气氛,竟逼得边上的众人胸闷气短,气息不畅。萧恨天也不得不屏息定气,以抵御那股压迫人的气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一物带着呼呼风声闪电般钉到二人中央的空地上,不偏不倚,正好在二人的中间,顿时把那股萧然肃杀之气化为无形。众人一看,却是一面红色小旗,不到一尺长短,三角形的旗面上绣有一道金黄色闪电。一见那旗,众人俱是大惊失色,阴无常身后一个无毒教徒更是颤呼出声:“血旗!魔教血旗!”
阴无常陡见此旗,顿时想起江湖中那两句传言:宁斗金刀银剑,莫遇黄色闪电!金刀银剑便是指魔教金刀法王与银剑尊者,黄色闪电便是指这面血旗。阴无常脸色不由凝重起来,转头顺着血旗的来向望去,只见十丈外不知什么时候已多了些人。领头那人白惨惨一张脸,两腮瘦削无肉,一双金鱼眼白多黑少直往上翻,袖着双手站在那里,活脱脱一个白日僵尸。他的身后尚有十多名身着红衣的大汉一字排开,个个神情木然。
“来者何人?”阴无常心中震惊,面上却不动声色。那人冷冷应了声“薛寒萧”便不再说话,似乎这三个字已足以说明一切。
阴无常倒也没感到意外,微微点头喃喃道:“魔教血旗门使,白日勾魂薛寒萧?”见对方没有任何反应,他不禁又问,“你想怎样?”
薛寒萧冷冰冰地道:“趁我第二面血旗尚未出手,还不快滚?”
阴无常面色顿时一片血红,显然是气冲脑门。不过一想起关于魔教血旗的种种传说,他终于还是强压怒火转身就走,毫不犹豫。率众走出数十丈后,他突然朗声长笑道:“耿行舟!今日这血旗只怕并非冲阴某而来?”
耿行舟见无毒教徒转眼间便走得干干净净,便转头对薛寒萧抱拳道:“多谢薛兄相助。”
“自家兄弟,何必如此客气?”薛寒萧仍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说着探手入怀,掏出一封信道,“白莲教八大护教神听宣!”见耿行舟仍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薛寒萧不由一翻白眼,嗔道:“教主手谕当前,耿兄竟不下跪听宣?”
耿行舟脖子一梗,昂然道:“就是老教主在日,也从来没有让教中兄弟下跪过,难道冯显彰竟要耿某下跪?”
薛寒萧心知此言不虚,也就不再计较,展开信朗声读道:“白莲圣教教主段明义谕:今着耿行舟即刻率圣教八大护教神速归黑风崖。教主段明义字!”
耿行舟一呆,忙拱手道:“恕耿某难以从命!”
“耿行舟,圣教如今有难,要借助你的神力,你竟敢抗命?”薛寒萧面色顿时一寒,言语越显森冷。耿行舟却态度坚决地摇摇头:“冯显彰独揽大权,排斥异己,大肆迫害教中兄弟,耿某不愿受这小人之辱!”
薛寒萧冷冷地道:“薛某不问你与冯尊者之间的个人恩怨,只问一句,你遵不遵教主之命?”
耿行舟一拱手:“请恕耿某难以从命!”
薛寒萧勃然变色,冷森森道:“薛某临行前尚领有一谕:耿行舟若抗命不归,立刻就地正法。”
耿行舟仰天一笑,涩声道:“冯显彰这奸贼,竟要用血旗对付教中兄弟。我耿行舟倒要看看,耿某手创之血旗门,要如何对付耿某兄弟几人?”
薛寒萧见耿行舟态度坚决,不再多劝,缓缓探手入怀,掏出一面血旗迎风展开,刹那间,杀气弥漫空中。耿行舟身后五个兄弟一见那面小旗,顿时面色大变,立即上前与耿行舟站在一起,个个面色凝重肃然。
萧恨天一直在一旁静观事态的发展,见耿行舟六人个个神情凝重,那高壮汉子手中的霸王杵竟在微微颤抖,不禁大为奇怪。想这六人的武功自己均见识过,个个都足以傲视武林。那薛寒萧武功再高,难道竟能胜过六人联手?其身后那十多名红衣大汉,细观其身形步伐,个个武功平平,难道竟能对耿行舟六人构成威胁?萧恨天虽心有疑惑,但也不愿见他们自相残杀,况且义兄还要靠耿行舟解救。萧恨天当即往耿行舟与薛寒萧之间一站,那逼人的杀气顿时消失于无形。萧恨天左右一拱手道:“在下虽是一局外人,却也不愿看到贵教兄弟自相残杀。薛前辈,容我替你劝劝耿前辈。”说着转向耿行舟,“耿前辈,我有几句话,不知能否与你单独谈谈?”
耿行舟见萧恨天年纪轻轻,胆色却如此过人,居然敢往自己和那白日勾魂薛寒萧之间一站,必不是寻常之辈,立刻点头道:“当然可以,请!”说着也不理会对面的薛寒萧,率先向那茅屋走去。
“大哥,这小子邪门得很,你千万要当心。”那矮壮的汉子见二人走向茅屋,不禁出言提醒。耿行舟却不回头,领着萧恨天径自进了茅屋。进屋后萧恨天随手关上柴门,这才从怀中掏出金刀法王的血书和铜牌,递给耿行舟道:“晚辈萧恨天,曾与金刀法王义结金兰,如今义兄身陷囹圄,还望前辈不吝出手相救。”
耿行舟细看了铜牌和血书,面色顿时一黯,点头道:“法王于耿某有救命之恩,如今他有难,耿某自然会倾力相救,哪还敢说什么江湖归隐?”
萧恨天大喜过望,忙拱手道:“多谢前辈!前辈既然愿出手相助,不如答应那薛寒萧,就此赶往黑风崖如何?”
耿行舟默然片刻,决然道:“好!就照你说的办!”说着大步出得茅屋,对那薛寒萧道:“薛兄,耿某答应你回总坛,请薛兄先行,耿某随后便到。”
薛寒萧微微舒了口气,点头道:“这样最好,耿兄一言九鼎,既然这样说了,薛某无不从命,我这就回复教主。”说完转身就走,不再回头。
众人见薛寒萧和那些红衣汉子一走,都暗松了口气。见几个兄弟脸上都有些疑惑,耿行舟当即向众人介绍:“这位是金刀法王的结义兄弟萧恨天,他带了了法王的血书。”接着耿行舟把法王的处境向几个兄弟说明,然后又向萧恨天介绍那五人。原来那清瘦的老者诸葛真,便是八大魔神中排行第三的百毒魔神;那手持霸王杵的大汉便是排行第五的大力魔神申元霸;矮壮汉子则是排行第六的霹雳魔神丁开;中年美妇为排行第七的万变魔神凌萧萧;最后是那使软剑的追风魔神柳轻烟。
萧恨天与那凌萧萧已是三度相会,见凌萧萧三次面容都各不相同,不禁大为佩服,暗赞真不愧是万变魔神。这六人个个都有一身绝技,萧恨天却想不通他们为何要对那薛寒萧心存恐惧,便忍不住问:“方才那薛寒萧咄咄逼人,难道他的武功竟能胜过六位前辈?”
大力魔神申元霸白了萧恨天一眼,涩声道:“本教血旗,每出必杀,至今尚无例外。”
萧恨天还是不明白,不过见众人似是不愿多谈,想是涉及魔教机密,萧恨天也不好再问。见耿行舟答应出手营救义兄,萧恨天心中一块石头也落了地,顿时记挂起百里外那小镇上的灵珠妹妹,便对六人拱手告辞。耿行舟也不挽留,遥送萧恨天下了金鸡岭。
萧恨天下得金鸡岭时天色已有些朦胧,心中惦挂着韩灵珠,在山下稍作歇息便连夜赶往百里外那小镇。第二天午时便赶到目的地,一路上隐约听到有江湖人在相互转告,说武林盟主欧阳飞云已下了第二道缉杀令,遍传江湖同道,一旦遇上杀害欧阳剑的凶手萧恨天,立即格杀勿论!萧恨天听到这传言心中有些奇怪,自己在莲花岭那山洞中隐居了有一年多时间,这才重入江湖不久,何以欧阳飞云这么快就得到了自己的消息?心知自己现在是众矢之的,行藏稍有败露便会引来杀身之祸。寻思再三,最后剃尽胡须,拿些污泥涂在脸上身上,装扮成一呆头呆脑的乡下少年,那柄龙泉宝剑也劈根粗竹藏在里面。一个乡下少年随身带根竹竿作扁担,倒也不算惹眼。
再次来到这小镇后,这里一切也还是老样子,就像自己刚离开前一样,唯一不一样的是再也找不到灵珠妹妹。萧恨天问遍了镇上所有乞丐,大家对那个看像男孩的女乞儿都不知所终,且对萧恨天的问题都颇不耐烦,只说不久前已经有人找过她了。
萧恨天最后沮丧地在镇中唯一的酒店歇下来,刚要了点酒菜还没来得及吃喝,便听身后响起一个银铃般的声音,清脆中带点甜甜的磁性:“姐姐不要太着急,想一个十岁大小的孩子再怎么也走不远。咱们稍事歇息后再分头出镇,顺着南北两条路去找,想必不出十里便能找到。”
“唉,也只有如此了。”身后又响起韩灵玉那熟悉的声音,“天哥、琳妹妹,这次真要多谢你们了,幸亏有你们兄妹帮忙,不然我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萧恨天忙回过头,正欲出言招呼,却猛然愣在当场,浑身如遭雷击,又如有万千鲜花纷纷从天而坠,只觉心中一阵恍惚失神。半晌才渐渐有了点意识,不由暗叹:天地间竟然有如此美貌的女子!
只见神情疲惫的韩灵玉正被一个身着鹅黄色衣裙的少女搀着由外进来。那少女花信年纪,比韩灵玉尚小上一些,却有一种天真中又不乏成熟的气质,举止活泼中又不失优雅。尤其那美奂美仑的容貌,宛如夜空中灿烂的皓月,顿时使周围所有一切都失了颜色。酒店中立刻寂静下来,众食客都停下了一切动作,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到那少女的身上。那少女似乎对这种情形早已见怪不怪,泰然自若地挽着韩灵玉来到一个角落,背对众人坐下。众食客这才长长舒了口气,继续低头吃喝谈笑,不过声音已不知不觉比先前温柔低沉了许多。不少人还忍不住把目光偷偷睃向那少女的背影,总盼着她能偶尔回过头来。
与她同坐一桌的除了韩灵玉,还有南宫翔天和一个家人打扮的老者。不过即便那少女只是一个背影,也让丰神俊秀的南宫翔天和明艳动人的韩灵玉同时失了颜色。除了萧恨天,几乎没人注意到他们的存在。
刚听到韩灵玉的声音时,萧恨天本想上前相认,此刻不知怎么又犹豫起来,心底隐约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不过心底却决不承认,只是暗道:我现在被武林盟主的缉杀令通缉,若贸然上前相认,岂不是让灵玉和南宫公子为难?这样想着便回头继续吃喝,还好经过装扮,想必韩灵玉和南宫公子也没注意到自己这个乡下少年。
“咱们用完这餐,韩姐姐你就和哥哥一路往北找寻,我和林伯往南。十天后咱们再在这儿汇合,如何?”那少女转头低声问韩灵玉。她的声音虽然很低了,可还是让众多竖着耳朵的食客听了个大概。萧恨天身旁那桌有两个容貌猥琐的汉子更是小声嘀咕:“这雏儿可真是绝色,师父不是要咱们留意绝色女子吗?咱们要弄去献给师父,定能得他老人家欢心。”
“你不要命了!她可是南宫家的小姐,况且她哥哥就在她身旁。”
“哧!南宫家又如何?难道咱们师父会怕?你没听她说要和南宫翔天分开走么?她一个弱女子再加个糟老头子,咱们还不是手到擒来?”
“好!咱们就大着胆子吃一回天鹅肉!”
“去你妈的!这是要献给师父的宝贝,也不问问你小子自己消不消受得起?”
二人同时发出吃吃的窃笑,萧恨天听到这不禁暗自冷笑,当即加快了吃喝的速度,心中一点也不担心那少女的安危,对那两个汉子所谋之事还隐隐有种期待,恨不得他们早一点动手。终于,南宫翔天叫伙计结了账,然后一行四人便出了酒店。他们刚一离开,萧恨天邻桌那两个汉子便扔下块碎银悄没声息地跟了上去。萧恨天也立刻付了账,提上脚下那竹扁担追了出去。
出得酒楼萧恨天不由暗叫一声苦也,只见那黄衫少女和那老家人都有坐骑,已经远远出了镇子往南而驰。那两个猥琐汉子也骑上坐骑追了上去,转眼间就已在数十丈外。萧恨天无奈,只得发足狂追,却哪里追得上奔马,只有眼睁睁看着那两人两骑越来越远,不多时就消失在官道尽头。
萧恨天追出数里,这才发觉脚下是自己从雁荡山方向来时的路,现在自己又在往雁荡山区而去。几个时辰之后,雁荡山已遥遥在望。正奔行间,陡听山坳那边传来兵刃相击的声音。萧恨天加快步伐过去一看,只见四匹马在山坡下悠闲地啃食着青草,而山坡上有三人激斗正酣,却是那毫不起眼的老家人和先前那两个猥琐汉子。而那黄衫少女则在一旁一脸肃静地望着三人激斗,看神情并无一丝担忧之色。
见这少女安然无恙,萧恨天暗松了口气,这才转望激斗中那三人。只见那老家人状如怒狮,一柄长剑在手便有势不可挡的威势,剑法简洁凶狠,与南宫家轻盈多变的万幻剑法全然不是一路。只看那剑法,竟不亚于江湖上寻常的一流高手。那两个汉子武功本来也不算差,但在那老家人威猛无匹的攻势下,全然没了还手之力。萧恨天一看根本勿需自己出手,那两个汉子也挡不了那老家人三十招,心中不禁微微有些失望。
激斗中只听那老奴一声轻吼,那两个汉子大腿几乎同时中剑,二人顿时摔倒在地,再无还手之力。那老奴正要出剑结果了他们,却听那黄衫少女突然喊了声:“林伯算了,他们也没做什么。”
那老家人剑架在一人脖子上不愿收手,沉声道:“小姐你心地善良,哪知别人心底的龌龊。这两个家伙显然是两个淫贼,死不足惜!”
听到“淫贼”两字,那少女脸上不由一红,却还是连声道:“林伯,他们只是言词轻薄,受点教训也就是了,你不能心中以为他们要做坏事便杀了他们,这不对。”
那林伯一声长叹,无奈摇头道:“小姐你总是以自己的善良来推测别人的心地,迟早会吃大亏的。”说着长剑一挥,两个汉子一只耳朵便先后落地,林伯这才收起长剑厉喝:“滚!今天你们真是走运了,要在十年前,像你们这样的淫贼,老夫见一个杀一个,谁求情都不成!”
两个汉子捂着耳朵连滚带爬地跑远,此刻萧恨天才意识到自己立在这里观战实在有些突兀。还没来得及走开,便听那林伯一声冷喝:“小子还不走?没见过杀人吗?”
萧恨天忙垂下头,装着害怕的样子要走,却听那少女小声埋怨林伯:“你别凶巴巴地把人吓坏了。”接着又冲萧恨天大声喊:“这位大哥先不忙走。”
萧恨天一听这话如闻天籁之音,立刻便停下脚步。那少女走近两步,柔声问:“你可有见过一个十岁左右的小乞丐,是个女孩?”
“没……没见过。”萧恨天嗫嚅着,嗓音发颤。不知是因为要努力装出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模样,还是心里真有些莫名的紧张。那少女微感失望,又问:“不知你对这一带熟不熟?可否带我们找找?我会付钱的。”
“熟!我很熟!”萧恨天连忙点头,“我带你们找就是,不要钱!”
那林伯此时也过来,听到二人对话不禁皱起了眉头,小声提醒那少女:“这小子呆头呆脑又贼眉鼠眼,多半也不是什么好人,小姐你要当心。”
那少女莞尔一笑,萧恨天顿觉一股春风扑面而来。只听那少女笑道:“林伯你就爱吓唬我,听你这一说好像满世界都是坏人了。”说着又转向萧恨天,“这位大哥不知该怎么称呼?”
萧恨天张了张嘴,刚要报上自己名字,却陡然想起那武林缉杀令,生怕自己的名字一下子吓坏了这少女,忙低下头敷衍:“我……我没有名字,别人都叫我狗剩。”
乡下人娶媳妇前大多没有正经名字,只有小名,这倒也符合萧恨天此时的装束打扮。那少女也不起疑,点头道:“狗剩大哥,我们对这一带不太熟悉,你若没别的事便给我们带路好不好?我们沿途打听一个小女孩的下落,不论找不找得到,我们都付你工钱。”
萧恨天连忙点头,接着又连连摇头。点头是答应为那少女带路,摇头却是不要工钱的意思。不想那少女一脸疑惑,不理解萧恨天是什么意思,那林伯也连连摇头道:“这小子呆头呆脑,没准是个傻子,咱们别浪费时间了。”
萧恨天一听这话,生怕失去为这少女带路的机会,立刻抢着表白:“我给你们带路就是,至于工钱……工钱你们随便给就成。”本想说不用给,可又怕不符合自己此时的身份,便敷衍了一句。那少女一听这话又是一笑:“狗剩大哥是个忠厚人,我们也不会亏待你的。”说着便从袖中掏出个银镙子递了过来。萧恨天慌忙双手接住,紧紧攥在手心。倒不是对这一两重的银镙子有多稀罕,而是这银镙子上带有那少女的体温。林伯见状却会错了意,不屑地撇撇嘴道:“你看他那财迷模样,哪像什么忠厚人?多半是算准了小姐你决不会亏了他的。”
萧恨天不敢辩驳,忙低头转身带路,山路崎岖,那少女和林伯也就只好牵马随行。不过萧恨天对这雁荡山区也就熟悉金鸡岭一带,这儿离金鸡岭尚有好几十里路程。萧恨天顺着山道走了没多久便分不清东南西北了。那少女也像是个路盲,对这倒没留意,林伯却看出了不妥,忙追上萧恨天质问:“怎么越走越偏僻?咱们是来找个小孩子,不是来找神仙,你带我们往深山里走干什么?”
萧恨天尴尬地僵在当场,正不知说什么才好,突听远处有人昂然高喊:“自然是带你们来受死了啊,哈哈哈……”
那笑声瞬间充盈天地,有一种不加掩饰的邪恶和歹毒。三人寻声望去,只见前面山路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几个高矮胖瘦不一的汉子,刚好拦在山路中央。那发笑的汉子身材高大魁梧,头上寸发不生,却又没有戒疤和剃度过的痕迹,显然不是和尚。那光秃秃亮澄澄的头顶以及满月般的脸庞上,隐然有金光闪烁。林伯正要询问对方身份,却见他身后闪出两人,一个少了左耳一个缺了右耳,二人同时指着林伯向那人哭诉道:“师父,咱们便是栽在这老不死的手里,你要给我们报仇啊!”
林伯一听这话,猛追上萧恨天,一把抓住他的胸襟质问:“原来你跟他们是一路,难怪先前一直在一旁观战,现在又把我们带入他们的埋伏。”
萧恨天欲挣扎,哪想林伯手上劲道竟大得出奇,又刚好扣住了萧恨天胸前的檀中穴,哪还能动弹?见林伯眼中隐有杀意,萧恨天急忙分辩:“我……我没有!”
“谢谢你,好小子!总算没辜负我们所托!”那光头大汉笑眯眯地缓步过来,只一句话便让林伯眼中的杀意变成了实质的杀气。萧恨天还没明白过来,林伯已一掌击在其前胸,顿时把他击飞了出去。林伯这才转身对那大汉抱拳道:“还没请教几位大号。”
“好说,在下金狮。”大汉脸上笑容越发灿烂起来,回头指着身后几人介绍,“这是我几个兄弟,木雕、水蛇、火豹、土狗。”
大汉身后几人依次颔首,只见那木雕身材瘦削修长,鼻尖嘴小,脸上瘦得皮包骨头,颧骨高耸,眼光锐利如鹰隼,果然有老雕之像;那水蛇则是个妖艳妇人,腰肢纤细一步三腰,再加那难以看出年龄、媚态十足的面容,果然像条美女蛇;火豹浑身肌肉虬结鼓突,神情彪悍凶猛,确如一只伺机而动的猎豹;那土狗则相貌猥琐,目光躲闪,像是那种喜欢偷袭人的哑巴狗。听那金狮自报字号后,林伯的神情顿时凝重起来,喃喃问:“是金木水火土五奇?”
“难得你还知道我们?”金狮赞许地点点头,接着又盯着林伯手中的剑,意味深长地自语,“听我两个不成材的弟子说起你的剑法,我总是忍不住想起一个人。十多年前威震黑道的怒剑林锋,自从魔教银剑尊者以及绝剑魔神这些用剑高手归隐后,黑道中便把他尊为第一用剑高手。听说他当年就只败过一仗,败给了南宫世家一个女流南宫红,后来便不知所终了。”
“不错,老夫便是林锋!”林伯也没有否认。金狮闻言怔了怔,突然仰天爆出一阵狂笑,边笑边道:“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怒剑林锋,居然做了南宫世家的家奴,咱们这些黑道晚辈可都要羞愧死了。”
林伯不为所动,只淡淡问:“你把我们诱来此地,意欲何为?”
金狮笑声一停,悠然道:“本来有你这黑道前辈在此,我们也不该动别的什么心思。不过现在你只是南宫世家一个家奴,我们要就此退缩,会被同道笑掉大牙的。直,你伤我两个徒儿的过节我可以不计较,只要你把南宫家那雏儿献上来赔罪就成。”
林伯怒而拔剑,戟指金狮道:“你辱及我家小姐,林锋便是拼却性命也要杀你!”
金狮脸上仍嬉笑着不以为意,但眼神却也凝重起来,慢慢伏低身子,摆出个饿狮出击前的架势,沉声道:“正要领教!”
林伯长剑遥指金狮,却不急于出手,只小声对身后那少女低语:“小姐你快走,单打独斗我虽不惧任何人,但却没有把握应付这五人的联手。你先离开这险地,我也才好脱身。”
那少女想了想,大约也明白其中关节,便点头低声叮嘱:“林伯你要当心,我先退到大路去等你。”说着便牵马后退。金狮一见那少女要走,立刻一声轻吼,暴然扑向林锋。林锋手中长剑立刻呼啸而出,凛冽的剑气逼得金狮浑身衣衫也猎猎作响。
二人一如猛狮一如怒将,转眼便激斗数十招。那少女见二人性命相搏,哪还有心思走开?只瞪圆了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场中情形,紧张得双手也紧紧绞在一起。萧恨天猝不及防下吃了林锋一掌后,此刻才悠然醒转,吐出两口鲜血终于缓过气,这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激斗中的林锋见状大吃一惊,没想到那小子吃了自己一掌居然不死,还这么快就行若无事地站了起来。林锋心中震骇莫名,手中长剑攻势更急,只想尽快击败金狮这个强敌,好回头对付那高深莫测的乡下小子。
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