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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小小君点头道:“没错,上次她会替我解困,只是……”转向小凤:“以前你是和两位丫环一起,现在恐怕不怎么方便。”

    “没关系。”小风娇笑道:“我很容易就可找到弄玉和香晨,救人的事就由我去办吧!”

    孟乌龟还是不信,问:“袁姑娘你当真能在金枪堡畅行无阻?”

    小凤解释道:“也不是畅行无阻,只是我凑巧知道堡里有几条秘道而已。”

    考虑一阵,孟乌龟道:“既然袁姑娘有办法,那再好不过,但你现在行动不便,就由我陪你去好了,至于……”转向小小君,“李歪歪,你还是和浣花一同直奔天凉山,我想救人的事给我一人就够了。”

    小小君犹豫,但却想不出其他更好的方法,只好勉强点头:

    “你们要小心,我们天凉山再会合。”

    孟乌龟向浣花示意,要她沿路要好好照顾小小君,浣花亦含笑点头,他才转向小凤道:“我们起程吧!”

    小凤道:“先找弄玉和香晨,有了她们两人,我会放心。”

    “随你。”

    船只折向岸边,孟乌龟和小凤已登上岸,告别一阵,船只又再次穿梭于细柳间,溯流而上,缓缓消失于浩渺水域之中。

    路挂斗被俘的消息传出,第一个紧张的就是赵瞎子,因为有路挂斗的出现,就有小小君的蛛丝马迹,他好像命中注定就是要小小君活不成。

    “路挂斗被俘了。”赵瞎子说。

    “俘了又如何?”柳阴直有些抱怨地说:“你只关心小小君生死,其他的一概不理。”

    他仍然抱怨霸王庄一战,赵瞎子没出手帮忙。

    赵瞎子难得泛起笑脸,但也只这么昙花一现,兀自冷森道:

    “如果这么一次已把你弄垮,其他的也不必再说了。”

    “垮?”柳阴直叫嚣:“凭公西铁剑就想整垮我?他休想,我只是咽不下这口气。”

    他狠狠地拍着太师椅扶手,震得茶几上银色茶具咔咔作响。

    “所以我才来找你。”

    “你有何方法?”柳阴直凑上来,急切地问。

    “还是那句话,路挂斗在金枪堡。”

    “他和我有何干系?”

    “没有干系。”

    “难道你想要我去救你,再利用他引出小小君不成?”

    赵瞎子冷漠一笑,道:“人若不在公西铁剑手中,也许我会如此做。”

    柳阴直白他一眼,兀自饮香茗,不再理会他。

    赵瞎子道:“救是要救,不过不是你去救。”

    “是谁?你?”柳阴直不客气地说。

    “小小君。”

    他又重重地道:“路挂斗和小小君本就是一而二,二而一。”

    柳阴直两眼不时在赵瞎子脸上打转,他想瞧出他用意到底为何。

    赵瞎子很坦然地说:“我没什么目的,只希望能置小小君于死地,我必须从路挂斗身上探知他的下落,告诉你这些话,只是要你明白,趁着小小君救人之际,你不妨来次突击,这对你百利而无一害。”

    柳阴直顿时明白,心头十分高兴,但外表却不露痕迹,冷道:

    “你是否也希望有机会一举将小小君活擒?”

    “我不否认。”

    柳阴直嘲谑般地冷笑数声,道:“老实说要是小小君上场,我还有点不自在,他总是想出一些人们无法预料的招数……”

    “别忘了,他已瞎眼。”

    “瞎眼?”柳阴直瞪着他那对少了黑眼球的眼珠,“你也瞎了眼,怎么还是如此令人畏惧?”

    赵瞎子默然而坐,没反应。

    柳阴直也不再逞口舌之利,他有心给公西铁剑来次重创。

    他道:“依你意见该如何进行?”

    “埋伏。”

    “你是说配合小小君救人?”

    “不是救人,而是借刀杀人。”

    金枪堡失火了。

    火势渐大,堡内人员已开始叫嚣、窜奔。

    动乱人群中,却可以在右堡高楼上发现公西铁剑和常子开的踪迹。

    公西铁剑似乎在找寻什么似地,东张西望,然而他却有些失望。

    “怎么见不到人影?……”

    “门主……”常子开还是忍不住想知道其中原委。

    公西铁剑笑道:“来人恐怕是为救路挂斗而来,然而我却看不着来人。”

    “门主是想将来人一举成擒?”

    “不,让他救人。”

    “让他救人?”常子开不解。

    “不错。”公西铁剑得意道:“小小君没死,是件棘手的事,而赵瞎子非得他而后甘心,我们大可不必趟此浑水,至少现在不必要。”

    “那……小小君不就好生生地活着?这对我们很不利。”

    “没那回事。”公西铁剑奸笑道:“放走路挂斗就能引出小小君藏身处,我们虽‘旁观’却不‘伸手’,只不过是先让赵瞎子搅上一阵,必要时还是以歼灭小小君为重。”

    他有感而发:“小小君实在是一位可怕的对手。”

    常子开正想接口,一阵哀叫声已划破夜空,打断两人谈话,不期而同地朝哀鸣处望去。

    “不好!”狡黠的公西铁剑已看出来人并非如此单纯,立时叫道:“有人混水摸鱼!”

    铁剑门虽高手如云,但柳阴直手下黑衣人却乘虚而入,一时之间已占尽突击之效,杀得铁剑门节节败退。

    而在地牢。

    由于公西铁剑有意放人,是以孟乌龟和小凤及弄玉、香晨很快地已潜入地牢,放倒数名卫兵,随即摸向路挂斗被囚处。

    只见牢内路挂斗衣衫尽是褚红血迹,卷缩于一角,任谁都可以看出,他刚经过一番厮杀而且受伤不轻。

    孟乌龟见状,鼻头为之一酸,真想大哭一场,强忍悲恸,细声道:“醉鱼你还好吧?”

    路挂斗没反应。

    孟乌龟心中一急,马上从卫兵身上取出钥匙,打开铁门,冲往路挂斗,想探探他到底伤得多重。

    然而孟乌龟方自奔向前不到三步,路挂斗已若疯子般地扑上来,并吼着:“还我小小君命来——”

    出手之快、之猛,全然不像是位受了伤的人。

    “醉鱼是我——”

    孟乌龟哪知他会突然出手,想避已是不及,只好来个“懒驴打滚”借着路挂斗掌力托向地面连滚,方自避开此要命的掌力:

    “是我啊!我是老乌龟!”他猛指着自己,要路挂斗能认出他来。

    路挂斗惨白的脸庞露出迟疑神色,口角又渗出血迹,摇晃着身躯一步步逼向孟乌龟,右手举得高高,大有想将来人一掌击毙之势。

    孟乌龟不得不大声叫道:“路兄,是我!老乌龟来救你了!”

    这一震,果然将路挂斗震醒,他不敢相信而无力地说:“是你……老乌龟……”

    说完已跌坐于地,再也无力撑身而立了。

    “看你!伤得那么重!”

    孟乌龟悲凄地叫着,掏出两颗药丸塞入他口中,再戳他数处穴道,方向弄玉、香晨招手,道:“快来帮忙扶他!”

    几个人三两手已扶起路挂斗顺着小凤所说的秘道潜出金枪堡。

    在此同时,金枪堡仍是战火连天,两军交手如火如荼。

    此间最值得一提的就是王刀。

    路挂斗就是败在他手中,当时他并没有用刀,否则路挂斗早已丧命九泉,是公西铁剑要他留活口。

    他不但武功高,而且很听话,唯公西铁剑的命令是从。

    有了王刀这么一位助手,公西铁剑如获至宝,这要比什么“四玄剑阵”来得有效,有用多了。

    现在他却站在人群中,不动,黑色劲装紧紧裹着他结实的肌肉,刚毅而有点木讷的脸,使人觉得他就如同一座山,很难推测的山。

    他不动,是因为公西铁剑没叫他动,在他身旁已躺了十余具尸体,都是被他一刀穿心,也许公西铁剑认为他已杀够人了,所以没叫他动。

    柳阴直也非省油灯,他见偷袭已奏效,而对方人手已从混乱中渐渐归于秩序,他知道该是收手的时候了,也不恋战,一挥手,已将所有人员撤走。

    公西铁剑是栽了,但这筋斗栽得并不算大,一切的不如意,他都从王刀身上得到补偿,这项发现,实在能令他欣喜若狂,令他感到心目中理想目标又多了一层希望,多接近一分,几乎可以到达垂手可得的地步了。

    晨曦乍现,晨风吹面面微寒,但却能使人更加容易清醒。

    小小君睡不着,许多天里他一直沦入万丈深渊,不知身在何方,好不容易从小凤身上得到一丝解脱,再加上对友人的关怀,他是须要好好想想。

    他如此早起,浣花当然也一样,拿着一件白绸披肩,轻轻披在小小君肩头,深情道:“早晨露水重,你该多加点衣服。”

    小小君感激地抓着她柔手,道:“谢谢你,这几天,苦了你。”

    浣花落寞一笑:“只要能在你身边,我不在乎!”

    轻轻靠在小小君胸脯,好像世间一切珍贵的东西,霎时之间,她已全部拥有了。

    小小君不知该如何说出心中想说的话,他想安慰她,但想到自己目不能视,不但对他,也对浣花扎下了无以磨灭的不幸,任何安慰也是枉然。

    晨风吹向两人发梢,虽冷,却吹不去两人浓浓不化的深情。

    蓦然之间,小小君耳朵已有了反应,他听力本就是十分了得,现在目不能视,无形中听力又增强了不少。

    他轻声道;“有船,好像是往我们驶来。”

    浣花从沉醉中惊醒,美目往四处搜去,问:“来了多少?”

    “一艘。”小小君回答。

    浣花心中稍安,道:“也许是路过的。”

    小小君摇头:“船行甚急,可见他们是在赶路,而且又在清晨。”

    浣花伸手止住他说话,道:“让我来,好吗?”

    她在请求。

    小小君犹豫一阵,叹道:“好吧!你小心些。”

    他已决定必要时不惜出手,以替浣花解危。

    慢慢地,他已走进船舱,只剩浣花独自坐镇船尾,等待另一艘船只的来临。

    船行声渐大,终于出现一艘挂有帆,有十数双桨的船直往浣花逆行而来。

    十数双桨,十数个人同时用力划,其速度当然比其他无桨的船只快多了。

    船行将近,只听有女人声娇喝:“停——”,船已缓行下来。

    出声的正是洛小双,她仍是一身火红罗衫,在淡青水面,十分惹眼。

    公西绿竹也走向船头,望着这艘船,道:“大概不会错了。”

    洛小双狠然咬着银牙,道:“贱人,看你往哪里逃?”

    “是你?公西绿竹?”

    浣花感到惊讶地望着公西绿竹,目光移向洛小双,正感不解之际。

    洛小双已嗔叫道:“贱人,还有我。”

    “洛姑娘?!你怎会和他在一起?”

    “你管不着!”

    浣花自讨没趣地抿抿嘴唇,道:“好吧,我管不着,你又为何而来?”

    “杀你!”洛小双恨道:“贱人,要不是你迷住楚天观,他也不会背叛我,我恨你——”

    她已忍不住心头怒火,大叫起来。

    浣花等她叫完,才道:“洛姑娘你误会了,楚天观他一直对你很好,我……”

    洛小双截口大叫:“我不信——都是你,都是你!我要杀了你——”

    浣花见解释无望,也不多费口舌,转向公西绿竹,道:“你又为何而来?”

    洛小双抢口道:“他一样是为杀你而来。”

    公西绿竹不自在地往前走一步,牙齿咬了老半天才道出声音:“不错,我要报仇。”

    “我和你有仇?”浣花抬头不解地问。

    公西绿竹一时答不上口,洛小双又抢口道:“有!多的是,我们仇深似海,不共戴天!”

    洛小双亦张牙舞爪,不甘示弱。可是突然之间,两双悬在空中的手已如塑像般地止住了,随着她目光寻去,正对着小小君高瘦身躯。

    不知何时,小小君已走近浣花背后。

    “你怎么出来了?”浣花怀有疑惑而责备的意味对他说。

    小小君含笑道:“我不放心你。”

    浣花此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她了解小小君的心情,一定不会让自己孤身对敌,微咬银牙:“我可以应付他们……”

    小小君轻抚她肩头,哑然一笑,随即面对洛小双,诚恳地说:

    “洛姑娘,关于楚天观的事纯属误会,希望你能明白才好。”

    平时任性骄姿的洛小双不知怎地,忽而变得呆滞起来,双目瞪着小小君,讷讷不能成言。

    浣花见状,以为她气头已消,嫣然一笑,道:“洛姑娘你太多心了。”

    “谁多心?”洛小双乍闻浣花声音,整个人又泼辣起来,看样子她是对浣花怀有极深的成见和排斥:“明明就是你勾引了他!”

    她怕再说下去,连面对现实的勇气都没有了,急忙对公西绿竹道:“快将那贱人拿下,快——”

    叫声方落,公西绿竹不自自主地腾身掠向浣花,他快,小小君更快,任何人都知小小君轻功天下无双,只见他一闪、一掠、一翻,挂出右掌,“啪”然如闪电般的接触,他已倒射回船。

    公西绿竹虽身负绝学,但毕竟经验有限,再加上小小君那种无以想像的快捷身手,一接触已吃了闷亏,一头往回栽了下去,结实地撞在甲板上,摇晃而喘息不已地站了起来。

    突然的变故,使在场众人都措手不及。

    “回去吧!这里没有你们所要的东西。”

    小小君轻声地说,他之所以一出手就如许霸道,无外乎想收

    到震惧作用,因为若是双方混交上手,他可连一点制胜的把握都没有。

    然而公西绿竹哪能丢下这个脸?不禁恼羞成怒,大吼出口,已再次出击,其威力要比先前大得多了。

    洛小双也不甘示弱,娇躯一扭,怒喝不已地往浣花扑去,想来个一击奏效。

    制敌先机,小小君凝耳倾听,眉头微皱,似想辨别出公西绿竹出手方位,以便拦截,但能让他考虑的时间并不多,当机立断,霎时腾空又往急暴破空声劈去,出手之间深怕有所误失,皆全力以赴。

    公西绿竹但觉对方来势之强劲,实属罕见,也不敢应其正锋,改走偏锋,稍一扭身,再挂一掌,技巧地击向对方左肋,深信自己必能得手,不禁神态为之嚣张起来。

    然而小小君岂是常人?虽眼不能视,但那颗玲珑心以及百战沙场的经验足以让他应付一切,突觉对方身形已变,他已凭真气拔高三尺,倒纵翻转,宛苦旋风中的柔丝般毫不牵强地倒封公西绿竹数处要穴。

    公西绿竹乍见小小君身形飞掠而上,顿失目标,当下再扭身形来个“天龙吐水”反击小小君。

    砰然巨响,双方一上一下,倒翻出去。公西绿竹被迫撞向船头,虽是狠狈了点,却也落个免当“落水狗”之命运。

    而小小君就没如此幸运,反震出去,方向已失,想找船只落脚已不得,而停浮空中身形却不能支持过久,真气稍泄,已掉往水中,还好他轻功已臻化境,双足刚落水之际已然借此微薄力道反掠而起。

    他是往公西绿竹射去,因为他觉得公西绿竹并未落水,必定有落脚处,果然他猜得并没错,一个腾身已掠上公西绿竹船上。

    当小小君方落水之际,浣花大惊,亦不顾一切逼退洛小双而往小小君扑去,想救起他,如今小小君倒掠船上,她倒落个目标尽失,急切之余已娇喝:“小小君!”她险落入水中。

    小小君突听浣花急叫,心头慌张,霎时再扑浣花,一手将浣花托向船板,自己却因去势已竭,“通”地跌入水中,但他动作矫捷,方落水又已窜回船上。

    “瞎子,我怎么忘了他是瞎子?”

    公西绿竹突然想起,神情陡震,立时对众船夫道:“快打桨,放暗器!”

    船夫闻言,举起桨棍猛往舱板敲,砰砰然宛若迎神大鼓,响彻云霄。

    公西绿竹蓦见洛小双在对面,深怕她被暗器所伤,登时招手,大吼:“小双快过来——”

    洛小双不知所以然,但见公西绿竹如此急切模样,心中亦十分畏惧,也不再恋战,骤扭细腰,如飞虹般掠回公西绿竹身边。

    桨声震天,震得小小君心慌手乱,不知如何是好,然而暗器如雨,狠劲地射了过来,虽有浣花短剑拼命阻拦,小小君仍挨了数道,痛得他冷汗直流。

    再此下去,他非得重伤不可,无法之余,他不得不冒险行事——破舟。

    将来犯敌舟击沉,让敌人无落脚处。

    怒喝出口,小小君不再躲避,运足全身功力,挥掌舞手,顿时隐去身形,咻然一声,化作一道青光电似地朝对面船上射去,这正是他轻易不露的武功绝学“天人十八闪”,其速度之快连那些放暗器的人都愣住了。

    公西绿竹哪有看过此种身手,愣了一下,但他马上惊醒,喝道:“小双快上!”

    他想合两人之力,击退小小君,再射暗青子,以便制服小小君。

    岂知就在他俩方腾身之际——

    身形掠起,不到七尺。

    霹雳般的响声已起,很响,足以震碎任何坚硬物体。

    这声,不是小小君破船的声音,也不是双方接触的声音。

    是炸药爆炸的声音。

    一艘载满十数人的长船就这样炸了。

    通常被炸药炸开,都是支离破碎,血肉模糊,这里只不过多了一柱冲天白如银的水柱。

    十几名船夫哀叫着,连眼皮都来不及眨,就身首异处,变成肉碎。

    还好,这三人都没被炸碎。

    公西绿竹和洛小双方自腾身离船,而且劲道不弱!正好与炸药威力涌泄的方向平行,又如被“推”,所受爆炸力是小得多了。

    而小小君本能反应就快,再加上他是撞在两人身上而被带往倒射,情况要比两人轻得多——

    有“肉墙”作后盾当然比空着身躯去碰炸药来得好。

    公西绿竹及洛小双,背面衣衫已碎,仍可见斑斑血迹挂在背上,他俩伏在碎散而较大的木块,随余波晃荡。

    看样子,他俩伤得不重,但也不轻。

    小小君刚落水,就被浣花捞上来,除了先前被暗器所伤之伤势外,倒也安然无恙。

    “有炸药?”小小君不大敢相信地问。

    浣花点头:“嗯,除了洛姑娘和公西绿竹,全部罹难。”

    “人呢?”

    “在水中……抱着木板。”

    小小君叹息:“扶他们上船吧!”

    浣花向两人招手示意,两人不理。

    洛小双一口怨气:“小人!恶魔!恶徒!卑鄙无耻!”

    她骂尽所有想到的话,就是不领情。

    公西绿竹直打寒噤:“你放了炸药……”

    他的话问得很幼稚,但他现在却想不出如何去表现对炸药的畏惧。

    “没有!”小小君回答,“炸药是你们‘铁剑门’放的。”

    公西绿竹不信。

    小小君问:“船是你们的?我是说,是你们自己所拥有,或者向他人租用而供自己所用?”

    “租的!”

    “多久了?”

    “常年。”

    “连船夫?”

    “不错。”

    小小君不再问,这已相当明显,他道:“回去吧!也许你爷爷会给你一个交代,我送你们一程?”

    “不必——”洛小双怒气十足地说。

    公西绿竹沉默不语。

    浣花替小小君裹伤,对于方才爆炸一事,她虽一知半解,但并未全懂,所以她要问。

    小小君没有马上回答,他在想好友路挂斗。

    “你在想路大哥?”浣花问。

    “嗯。”

    “他……有危险?”

    “没有……也许没有,但恐怕受伤很重……”

    浣花感伤:“每次他都受伤十分沉重,这次恐怕也不能免。”

    小小君凄然一笑:“公西铁剑好阴毒,连自己孙子都不要了。”

    浣花道:“据我所知,他没孙子。”

    小小君沉吟:“恐怕没那么简单,我老是觉得他和左侯爷的恩怨难分难解。”

    “你是说他可能有私生子?”

    “也许。”

    浣花不说话了,若要将私生子算上,任何没结婚的男人都可能有“儿子”。

    她说:“公西铁剑真的放了那颗炸药?”

    小小君回答:“船是他所有,当然该是他。”他又道:“这只是假设,合理的假设。”

    他还说:“公西绿竹的行踪,只怕只有他爷爷最了解了。”

    小小君也不懂,他很想查明,但自己却是个瞎子,茫茫不见一切的瞎子。

    浣花不再问,先医好小小君眼疾再说吧!

    “公西铁剑知道我们行踪了?”浣花问,“是他派公西绿竹来的?”

    小小君忖道:“问题可能出在洛姑娘身上,你想,君回他对洛姑娘如何?”

    浣花侧头稍做沉思:“若是别人,路大哥必定只字不言,但若对洛姑娘,也许会透露些。”

    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问:“可是他并不知道我们在此呀?”

    小小君解释:“他是不知道,但他却告诉洛姑娘,在船上与我相遇,而我又是个瞎子……”

    瞎子——不可能随时换地方。

    他接下去说:“还有孟乌龟救人一事,可能也落在公西铁剑眼中,他本就有意利用君回来引诱我们,所以他‘知道’我们可能在长江流域附近,也不意外。”

    这种推断合情合理,最少后半部他猜得一语不差——公西铁剑是有意放水。

    浣花已明白,但也担心:“他还有伏兵,我们……”

    小小君苦笑:“伏兵可能有两路,也可能只有一路,针对孟乌龟那边。”

    他又道:“如若是跟踪孟乌龟,我们不必太担心。”——

    天下除了小小君,没人能逮着孟乌龟,这是被武林公认的一个事实。

    浣花:“可是多一个路大哥……天凉山一行恐怕危机重重……”

    她似乎觉得“危机重重”四字说得不妥,因为是她要小小君去的,现在说那四字,未免有点“退缩”之味道。

    “我们快去如何?”浣花道:“虽然危险,但也不至于难倒我们。”

    小小君漠然一笑,他想治好眼疾,又怕再次失望,心里十分矛盾。

    还好,小凤给了他不少启示,让他心情平静多了。

    天凉山虽不是名山,却也峻岭陡峭,奇峰插天,还有那一泻到底的崖壁,说它飞鸟难度也不为过。

    她和小小君已步向山腰,正摸索着找寻无眼神驼居处。

    佳酒只有留在船上的份,一方面因船只需要人看管,另一方面则因她不会武功,此行又凶险——至少山道是如此,所以她只有认命了。

    小小君道:“鸟兽不栖……表示山中有某种令它们不安的东西……”他问:“这真是天凉山?”

    浣花道:“照师父指示,该没错。”

    “地头到了?”

    浣花环视四周几乎接近都是一片白蒙蒙的山林:“我想再过一个山头就是目的地了。”

    两人再走,小小君虽瞎,但有浣花引路,也不怎么难行。

    山仍很静,两人喘息声传出甚远。

    小小君本身功力深厚,就算在冰天雪地,也休想要他打个冷战。

    但现在他却打着冷战,冥冥中他感到不安,感到有某种危险将发生,通常他那莫名的感觉是非常灵验的。

    他悄悄抽出那把完美无缺的匕首——寒露弯月雪,一把足以斩断任何东西的匕首。

    当他俩方自从崖下掠上十多丈高之断崖,在半崖身躯悬空时——

    令百兽感到不安的东西出现了。

    那是一双白色状如蝙蝠,奇丑无比,大如圆桌般的怪兽已扑向两人。

    噗的一声,怪兽已以一种令人无法想像的速度冲过来,双爪如勾,往浣花扣去。

    很快,两人还来不及反应,浣花已被抓起。

    浣花惊叫。

    小小君全身悬空,突觉浣花被怪物抓走,登时急切,猛向崖壁劈掌,借力使出“天人十八闪”闪出十八道人影,直往怪物射去。

    怪兽快,小小君更快,手中匕首一挥,砍向怪兽脑袋。

    脑袋落地,怪兽已死,来不及哀叫就死了,也来不及将浣花松去,利爪紧扣不放。

    小小君急叫浣花,抓着怪兽脖子,朝不知目标撞去。

    他们撞上山壁,滚落山谷,还好只是在半山崖,若是在崖顶,不死也得重伤。

    “浣花你在哪里?你没事吧?”

    小小君跌下山谷,已慌张四处乱摸地找寻浣花。

    浣花惊魂初定,揉着撞痛的肩头:“我没事!”

    “没事就好!”小小君摸近:“那是什么怪物?看样子,挺大的。”

    浣花望着怪兽,余悸犹存地说:“状像蝙蝠,但很大,是白色的。”

    小小君感到不安:“这东西……像是灵兽……”

    浣花问:“你是说它是人养的?”

    “不错!”

    一声怒喝,一道劲风掠起,砰然巨响,小小君又撞向崖壁,这是他第一次在不知觉中被偷袭而让对方得手,撞得他口角挂血,昏昏沉沉。

    “你杀了白翼?”

    一驼背白发蓬散枯瘦老人冷森地叫着。

    浣花此时已扶着小小君,怒气横生,嗔道:“老头你怎能随手伤人?”

    老人不回答,仍是冷冰冰道:“你们杀了白翼?”

    举着皮包骨的手掌,一步步逼进。

    小小君微微喘口气,已站起来,想对付老人。

    浣花关心道:“小小君你……我来!”她想拦在小小君前头。

    小小君哑然一笑:“没关系,他还要不了我的命。”

    老人闻言,皱了皱眉头,他不敢相信有人接他两掌还能说出话来。

    小小君向老人道:“老丈,那怪兽是……”

    “住口!”老人大骂:“什么怪兽?它叫白翼,你才是怪兽!”

    小小君没想到他脾气如此之暴躁,轻轻一笑,又道:“它是你养的?”

    “废话!你杀了它,我要你尝命!”说着老人又往前逼。

    小小君看不见,当然不感到惧意,他道:“苦非它先伤我朋友,我也不会杀了它。”

    “若非你们闯进来,白翼也不会攻击你们。”

    “这是天凉山。”

    “也是我的山!”老人叫嚣,“谁闯进来,谁就得死!”

    “据我所知,天凉山是属于‘无眼神驼’老前辈所有。”

    “我就是无眼神……你们是谁?怎么知道此地住有‘无眼神驼’这个人?”

    浣花惊愕:“你就是申老前辈?”再看看老人布衫隆起的驼峰,不是“无眼神驼”申烈是谁?

    申烈叫嚣:“你们还没回答我的话。”

    “是我师父说的!”浣花娇笑道:“天灵子。”

    “是他?”申烈喃喃念着:“天灵子……容……容观秀?”转向浣花,叫道:“你是容草头的徒弟?”

    “容草头?”浣花不解。

    “容草头就是容观秀!”申烈有些得意,“他天天玩草,所以送他这么一个外号,十分合口。”他更得意地加一句:“我送的!”

    听他口气,好像和容观秀交情不恶。

    浣花感到好笑,回答:“是的,我是容……草头的徒弟。”

    申烈脸色已转缓和:“他还活着?”

    浣花娇笑:“托您老人家的福。”

    “他又是谁?”申烈想到小小君杀死自己宠物,脾气就来。

    “他是小小君!”浣花急道:“也是我师父的好友。”

    小小君拱手道:“老前辈,在下姓李,双名小小,武林末进。”

    “骗谁?”申烈叫道:“容草头会有一个那样小的‘好友’?”

    浣花急道:“真的,申老前辈!”

    “我不管!谁杀了白翼,谁就得偿命!”

    申烈举掌欲攻,情势又告急。

    浣花更急:“申老前辈,实在是你那只蝙蝠先抓我,你看,我的衣服!”

    她指着自己衣衫,楚楚怜人。

    申烈叫道:“我不管,谁叫你们要来此?就算容草头来,他也不敢砍下……”

    登时他瞪大眼珠往小小君瞪去:“你用什么砍了白翼的脑袋?”

    灵禽异兽都有一种抗刀剑的能耐,若非用宝刀宝刃,还真无法伤它毫发,如今白翼被砍,难怪申烈会如此紧张和惊讶。

    小小君晃晃手中匕首,道:“是它。”

    申烈瞳孔在收缩:“它叫什么名字?”

    “寒露弯月雪。”

    “是它……是它……真的是它……”

    蓦然申烈如丧了魂的白痴般,呆愣于该处,喃喃不停。

    浣花急道:“老前辈……”

    申烈顿时醒来,叹道:“天意,全是天意?唉……”

    霎时之间,他似乎苍老了许多。

    小小君也不解申烈为何会如此,他问:“老前辈,我这把刀……”

    申烈伸手制止,道:“小娃儿,燕浮云是你何人?”

    “该算是家师兄。”

    “你师兄?!”申烈惊愕:“一甲子前那位‘浮云三现’是你师兄?”

    “嗯!”小小君点头:“这把匕首原是家师传给他的。”

    “也罢!也罢!”申烈苦笑:“我还以为他是你师父,没想到他只是你师兄,想必你是冥传了?”

    冥传在江湖而言,是指师父留下遗物传徒弟,并非亲自传授。

    小小君点头:“嗯。”

    “也罢!果真是天意!”申烈苦笑:“也只有你那把刀能要了白翼的命,这本都是燕浮云的东西。”

    “白翼是我师兄养的?”

    “正是!”申烈回答:“数十年前,燕老头以一掌之差赢了我,要我困守此山,不准再出江湖……我本来是正邪不分……看不顺眼就杀……”说到此,他还有点沉醉于往日的得意,但马上又醒来:“他怕我再出江湖,就留下白翼困住我,没想到我和白翼本是敌对,久了以后却变为朋友。”他又说:“当时我每天想制白翼于死地,但燕老头却说普天之下只有‘寒露弯月雪’能杀它,也因此我才知道你的来历。”

    小小群感到一阵怅然,自己竟亲手杀了师兄宠物,心中甚是难过。

    申烈此时反而看得开,道:“好吧!死都死了,再怎么也救不活,你们来此有何目的?”

    浣花见双方气氛已转融洽,娇笑道:“老前辈,我们是来请您看病的。”

    “看病?”申烈不解,“你师父不是天下第一吗?找我?”

    洗花笑道:“我师父虽厉害,但他有一样医术却比不上您。”

    “你是说换眼?”

    “嗯!”浣花点头。

    “谁要换眼?”申烈往小小君瞧去,“谁瞎了?”他怀疑小小君已瞎。

    浣花指着小小君,道:“是他,他眼睛受伤了,我师父说你能医好他。”

    申烈站在他身前,此时浣花赫然才看清他眼珠和赵瞎子完全一样,少了黑眼球,白中透着绿光,阴森闪闪。

    浣花惊惶叫着:“你的眼睛……”

    看见他如此,霎时使她本能地反应他和赵瞎子是一伙的。

    “我也是瞎子!”申烈很神气地摘下眼珠,竟然是两颗淡青宝石,眼眶已黑窿窿一片,得意道:“怎么样?你们感到意外吧?”

    浣花哪看过此种如骷髅般的脸孔,吓得直往后缩。

    申烈装回眼球道:“别怕,别怕!我已十年没换上人眼了!”

    浣花闻言,急道:“这么说老前辈您当真能换眼珠了?”

    “当然!”申烈得意地拍胸脯,“天下除了容草头还有那么一分把握外,我是第一位高手。”

    小小君和浣花现出喜色,复明有望了。

    谁知申烈问出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他问:“我觉得很奇怪,好生生的,你干嘛要换眼睛?”

    浣花问:“老前辈难道你不觉得难过吗?”

    申烈道:“不会,一点都不会,我能用心,用耳朵、用鼻子,用感觉去体会周围一切,例如说你不知是美还是丑,但听了你的声音,我眼帘出现的就是世上最美的人,这不很好吗?”

    他确是位怪人,竟然以瞎眼为乐。

    这句话无疑是给小小君一个讽刺,他默然无言,先前的小凤那股不在乎瞎眼,现在的申烈竟然以瞎眼为乐,烘托出他是如此地奢求。

    还好,浣花替他作了解释:“他还年轻,他还有很多事要办,他必须再出江湖,不像您能隐居山林,同时我们都希望他能复明,因为我们认为他是世上最好的好人,老前辈您懂吗?我希望他能复明。”

    说着,浣花耐不住心头激动,已轻泣起来。

    申烈似乎也能体会到她那种心情,沉默地抿着嘴唇,不再言。

    不久他才道:“好吧,我试试看,不过我已十年没动过手术,手脚未免不灵活,你给我几天时间练习练习。”

    这无异是这些天来最好的消息,浣花和小小君哪有不从之理?只差点没把脖子给点断,嘴巴给笑裂。

    “你们也不必如此谢我!”申烈道:“我都已活了两甲子,一件善事也没做,而且我还欠燕浮云恩情,不报答他亲朋师友,报答谁?”

    洞穴挂在半山腰,不算陡,也不算大,有两足宽之蜿蜒小径可攀登,亦可飞掠而上,洞外长满青苔和长蕨,若非走近,倒也很难识出此洞住有人。

    申烈指着四周,笑道:“这就是我的巢,乱了点,也将就了。”

    浣花望着壁上鸟禽、兽皮,知道皆为世间奇宝,有的更是凶残,赞佩不已:“老前辈您真了不起,连九线天狐也被您猎着了。”

    申烈呵呵直笑,转向一张黑底白线的狐类兽皮,不停抚摸,沉醉往日雄风之中:“若非白翼相助,早就给它跑了!”

    目光触及石室,他已醒来,道:“那石室黑暗有不能见光的东西,老夫不准你们进去。”

    浣花回答:“谨遵您老人家旨意。”

    申烈放心一笑,转向小小君,怀有可惜之意味,道:“小兄弟,你当真想复明?”

    小小君有点窘,答不上口。

    申烈马上又摆手笑着:“别在意,老夫只是觉得有点可惜……可惜你无法享受瞎子的乐趣罢了。”

    小小君困窘:“老前辈……瞎子真的很有趣?”

    申烈耸肩而笑:“你看我不就知道了?”

    任何人看到他,一定不会相信他是瞎子,也一定知道他很快乐,可惜小小君看不见。

    “哦,我忘了你看不见……”申烈笑道:“人除了眼睛,还有其他知觉,如鼻子,我的鼻子真灵,我的耳朵比猫还灵,我可以用手分辨所有东西,包括温度,也可以利用人的体温来辨别那人是谁,他的情绪如何,哇!太多啦!一时也说不完。”

    他舞手蹈足,很快乐。

    小小君若有所觉:“要是老前辈您受到干扰呢?”

    “没那回事!”申烈道:“你被干扰,那是你道行不够,想必你也被干扰过吧?”

    小小君点头。

    申烈问:“什么干扰?”

    “锣和鼓。”

    申烈大笑:“真差!锣鼓虽有声,那却是无功力的声音,最是容易辨别,我所说的‘无功力’你懂不懂?”

    小小君摇头:“还请前辈赐教。”

    申烈解释:“无功力的意思就是指自然的力量,不是经过内力所催化的,打锣、打鼓是用了力,但那种震撼比起少林的‘狮子吼’就差多了!你懂了没?”

    小小君懂了。

    申烈道:“要是当时你能屏气凝神,想必也能辨别任何你想辨别的东西了。”

    浣花追问:“要是有人以琴音之类的东西干扰呢?”

    “那就得看个人功力高低。”申烈得意道:“可是我还有触觉,用皮肤去感应敌人刀剑,以及人们奔动的气流,温度变化,再不行,鼻子也可以用,不对吗?”

    如若照他所说,实在是“盲而不瞎”了——

    他现在不就是盲而不瞎?

    浣花又问:“要是在天灾,人祸之中呢?我是说在狂风骤雨,或者炸药爆震的地方……也就是说在九鬼阴风洞,那种不是人力所能抗拒的地方……”

    “那就翘了!”申烈打趣道:“血肉之躯怎能跟炸药比?”

    浣花急道:“不,我是说有人以炸药响声来干扰,不是指……”

    申烈很快回答:“炸药如打雷,不被击中,就有得拼,要是我,二十丈之内有炸药,休想瞒过我鼻子,还炸个鸟?”

    他突然想到什么,叹息:“我一生最大遗憾就是没去过九鬼阴风洞,也不知那里的鬼风有多厉害……”突然转向小小君急道:“小兄弟,我将方法教你,你替我走一趟如何?”

    小小君不解:“老前辈你所指的是……”

    申烈道:“我将一切可以辨别东西的经验传给你,你懂吗?也就是以耳辨位,以手触物之类的功夫。”

    浣花急道:“老前辈你要他当瞎子?”

    “不是,不是!”申烈摇手道:“我只是想我所研究的一切是否能所向无敌,如果通过了九鬼阴风洞,那就再也无人能干扰我了!”

    他又补充一句:“我当然会替他治好眼疾,只要他练成我的功夫,到阴风洞时闭上眼睛不就成了?”

    他这么一说,只有恩于小小君,多学了一种常人学不到的本领。

    小小君拱手道:“多谢老前辈赐传功夫,在下必定替老前辈完成心愿。”

    申烈见他答应,笑颜不绝,随后又问:“小老弟,你师兄燕浮云一手轻功可以腾云驾雾,你练得如何?”

    “还算可以。”小小君谦虚地说。

    “我是问你功力如何?”申烈道:“我最欣赏他那种一闪闪的身形,据我所知那叫‘天人十八闪’,他能闪出十二尊,你呢?”

    小小君回答:“在下幸不辱师命,十八闪全部学成了。”

    “什么?”申烈不相信地咋舌,“你再说一遍?”

    “老前辈,晚辈已把十八闪学全。”

    “我的妈呀!”申烈差点就想把舌头咬断,对眼前这位年轻人,他不得不重新估计,他喃喃吟着:“难怪连白翼那种灵物,飞行速度如此之高,却连一声不哼地就被你给宰了?”

    申烈不是味道地抿着嘴唇,来回踱步,等心情微微平静时,方道:“你是上天的杰作,老夫要让你更上一层楼……”走向小小君,摸着他胸口,很有把握地说:“我一摸就知道你的心是正的。”

    小小君坦然一笑:“老前辈说笑了。”

    申烈断然道:“不,我不是信口雌黄。我自有一番道理。”

    他的道理是:“我摸你胸脯时,你连起码的颤动都没有。”

    小小君哑然一笑:“老前辈你根本就无伤我之心。”

    申烈满意笑着:“这就是你心正的地方,你根本不会疑心我,相同地,你的心一直处在‘相信人’的境界,这不是心正是什么?”

    小小君有些困窘地笑着。

    申烈也在笑:“心正就能正身,老夫一生杀人无数,想不到临死时,却让我做了一件很有意义的事,倒也无憾于人间了。”

    浣花道:“老前辈……您是否要先替小小君治好眼疾?”

    她还是担心小小君眼睛不能复明。

    “一起来!”申烈道:“我还得准备一些琐碎事,也得换回眼珠子,否则我如何替他手术?趁这几天,我将一切心得交给他,至于结果如何?”转向小小君:“就看你造化了。”小小君拱手肃穆:“晚辈定当尽力学习。”

    “好吧!”申烈摊摊手:“平常都是白翼打野食回来孝敬我,现在只有你们自己想办法了。”

    浣花娇笑:“老前辈这事包在我身上,不过……这附近好像没其他鸟兽。”

    申烈笑道:“以前鸟兽是怕白翼而不敢走近此山,现在白翼死了,也许马上就有飞鸟栖息了。”

    浣花闻言,望着小小君,放心道:“这样就方便多了。”

    申烈道:“洞里很乱,你们随便歇着,我要进洞了。”

    走向密封石室,他又叮咛;“这石室你们千万别乱闯,知道吗?”

    小小君笑道:“老前辈您放心,晚辈定会倍加小心。”

    浣花拉着小小君坐于石床,关怀道:“不久你就可复原了。”

    小小君抚着她秀发,感激道:“谢谢你,为了我,你好苦。”

    “不!我喜欢。”浣花伸手止住他说话:“我喜欢替你做事情,我愿意。”

    “我……我值得你如此照顾吗?”

    浣花搂紧他,埋首细声道:“你值得,你值得!”泪珠儿已滚下,“我喜欢看你笑,我喜欢听你说故事……”

    “故事有说完的时候……”

    “就换我说…我有一辈子说不完的故事。”明眸望着小小君,“你喜欢听我说故事吗?”

    小小君拭去她泪珠:“我喜欢!”

    浣花搂得更紧,小小君感触良多,他本江湖人,一生漂泊,自认潇洒,却无法给所喜欢的人一个归宿。

    石室里一片漆黑,若非瞎子,还真无法习惯于在此走动。

    申烈却行动自如地来回走动,一阵阵碰撞声传出,从声音上辨别,可以感觉到他在移动铁器之类的东西和瓶装物。

    “老眼珠,好久不见了,你还管用吧……”申烈轻笑,打开一瓶盖,又道:“这灵药就是我的秘密……手术虽重要,若加上你,可就万无一失了,呵呵……”

    他似乎将眼球一直保护在灵药里,现在已将它取出,而且慢慢装回眼眶中。

    经过大约一个时辰,他才满意道:“现在滴一滴你的叶汁,就大功告成了。”

    听他所言,这灵药该是一棵有叶的植物。

    “怪难过地……”申烈揉着眼珠,似是在受罪般地叫着:“十几年没看世面,也许连和尚、尼姑都分辨不出……”

    拈下一片叶子,躺在靠壁之石板,慢慢将叶子拧出汁,滴在眼珠。

    “嗯!药力果然加强不少,挺凉的,比薄荷还舒服!”

    再过盏茶功夫,方自坐起,凝目往四处瞧去,黑暗中却见他两眼泛青寒光,灼灼逼人。

    申烈满意道:“功效不减当年……就是不大习惯,也不知能否适应强光……”

    说至此,他开始盘算时间,到底是白天还是夜晚。

    “该是夜晚了……”

    说着他慢慢走向石门,轻轻推开,果然不错,门外并无白天强烈阳光,只有殷红的火光闪烁着,火源来自洞口之火堆。

    小小君坐于石床,闭目养神。

    浣花十分入神地在烤肉,吱吱爆肉声不时传出,还有那香味够吊人胃口。

    申烈眨眨眼,等适应后,甫自瞧向小小君,惊愕:“这小子果然气宇轩昂,好种!”又瞧向浣花,顿时骂自己:“什么嘛!比我想象的还漂亮,看来没眼珠还真靠不住……”

    石门再推细缝,小小君已察觉:“是老前辈吗?”

    “好!好耳力,好人材!”申烈翘起大姆指夸赞,“名师果然高徒!呵呵……”

    小小君拱手笑道:“前辈过奖了,晚辈只是照您所言,凝神闭气,或有收获而已。”

    “很好!呵呵!”申烈笑不绝口,“看样子你比我想像的还要聪明多了。”

    小小君谦虚道:“还请前辈教导。”

    浣花已拿串肉,递给申烈,娇笑道:“申老前辈您吃点,是鹿肉。”

    申烈轻笑,随即将肉吃完,转向小小君,道:“小老弟你躺下,让我看看你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小君依言躺下。

    申烈小心翼翼替他诊察,口中不时念念有词,不久道:“眼球还未遭损坏,就是瞳孔不灵,你是怎么受伤的?”

    小小君回答:“被一种强光所照,传言是‘红丝水晶变’。”

    申烈皱着眉头:“水晶变怎会有此威力?老失虽没见过,但据我所知它最后落入三百年前杨追雁的手中,从此再也没出现过。”

    申烈陷入沉思,却也一无所获,摆手道:“不管啦!够烦人!我想你瞳孔就是受它刺激才失灵,若能再反刺激,也许能再复原。”

    “反刺激……”浣花不懂。

    申烈解释:“物极必反,说不定再照强光,可以使他复明,或者……”他神秘一笑,道:“用其他药物也能使他康复。”

    “有那种药物吗?”浣花很想知道。

    “有!”申烈拂着不算多的胡子,道:“只是非常珍贵,可遇不可求。”

    任何人都可以从他表情——那种黠笑而自得的表情,看出他正怀有此味药草。

    浣花见他不说,也不强人所难,问:“老前辈,他的伤,有无办法治?”

    “有!”申烈很有把握道:“治不了就换,在我来说‘换’比‘治’还容易。”

    浣花放下心来,娇笑道:“老前辈医术真高。”

    “不高!”申烈摇头道:“你是容草头的徒弟,当然也明白这点,苹果坏了,想治好,谈何容易,若换一个就容易多了。”

    浣花本有恭维成份在内,但见他如此认真,也只好默然轻笑“赞成”申烈说法了。

    申烈一阵得意,道:“换归换,也得有个准备,小兄弟,老夫先将一些技巧和心得说给你听。”

    小小君憨厚一笑:“请前辈指点。”

    申烈微闭双目,将思绪整理一番,方道:“你本身修为已达落叶可闻的地步,这将可收事半功倍之效,问题是你没分析过落叶有大小,快慢之分,来,我们开始!”

    调整一下身形,指着火堆,道:“那堆火,有多旺?”

    小小君皱眉凝神,想用感觉,却无徒感觉,苦笑:“我只能用猜的……”

    “猜猜看。”

    “火苗不到两尺.火堆不及一尺方圆,燃的是松枝,我可以闻出香松味……燃松枝火势必定不弱……”小小君哑然一笑,“这是浣花起火的习惯。”

    “好一颗玲珑心!”申烈赞道,“猜得一点不差,虽然视觉不管用,你却用心觉,懂了吗?只要能有利于判断,任何方法都可用!”

    小小君顿有所悟。

    申烈又道:“不过我们现在是要练触觉,所以你得下功夫,刚才你以味觉来辨别松枝,现在你以耳来辨别火势,你将如何去辨别?”

    浣花也在想,她想只要走近少许,也许就能辨别——这也是方法。

    而小小君不愧是小小君,只见他右手轻扬,火苗已颤动,相对呼声亦加强少许,当然也能以此辨别了。

    “哇!好棒耶!”浣花忍不住已拍掌叫好。

    申烈频频点头:“小子有你的,这道理我足足想了三天,你却‘随想随用’,好啦!窍门就是如此,其他的就看功夫啦!”

    话未完,他已丢出一把细石,急道:“猜,几颗?”

    小小君立时回答:“七颗!”

    “几大几小?”

    等细石落地,小小君方道:“三大,四小,我是以声音辨别。”

    申烈点头:“这很容易辨别,难的是在空中时就要辨别,怎么练?很简单,逐一分开来,等认清多少重量的石头,用多少力量扔出去,速度有多快?如分辨,再合起来扔,道理很浅,却不容易做!你练练看!”

    浣花笑道:“我来!”拾起石块已朝任何方向丢去。

    小小君亦逐一辨别。

    自眼睛受伤之悲痛,到遇上小凤的比较,以及申烈的“以瞎子为乐”,再加上复明有望,他心情已逐渐回转而喜悦,就算真的治不好,他也没先前那种痛不欲生的心情了。

    话又说回来,若非眼瞎,又有谁会想到以此种方法去辨别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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