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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空庭旧宇秋无迹

    冷月清霜梦有知

    那片字迹从口气上看来,分明是孙东海所留,飞龙走蛇地划着:“余昔为中原十三友之一,缘‘毒手书生’侯行夫得一奇书,名曰‘归化秘笈’,上载练气习技、奇门遁甲之道,以余所学近此,约余共参,其奈此獠宅心奸险,先行藏去秘笈中首尾两页,致此书以非全貌,未得大成,深以为憾。

    余浏览是书,见有秘载强身克敌之至功,若为此獠得之,则天下无人能降之矣,乃隐将是页撕下,近已为该獠所觉,暗中已有害余之意。

    余自忖交友不慎,且憾生儿不敏,一旦不测,无以托身后事者,乃秘录是书精要,交吾女保管,有善视吾女者,可得此笔录……

    凌烟客手书”

    林淇看完之后,立刻对冬姑道:“冬姑,你爹在没有去世以前,可曾交给你甚么东西保管?”

    冬姑摇头道:“没有啊!爹只告诉我不准把人带到这儿来,可没交给我甚么东西过……”

    林淇知道她不会说谎,不禁摇头陷入深思道:“奇怪了!你爹明明说有一样东西交给你保管的,你再仔细想想看!”

    冬姑搔头摸腮,想了半天道:“实在没有,你看我身上连衣服都不穿,哪能藏甚么东西呢!”

    林淇无可奈何,只得继续埋首深思,想了很久,也没有结果,只得放开一切杂念,再仔细打量了一下洞室,只见四壁徒然,空无一物。

    冬姑却提醒他道:“小兄弟,你不是说要调息一下精神吗?还不赶快开始!”

    林淇“哦”了一声道:“是的,我在调息的时候千万不能打扰我,也不可以跟我说话!”

    冬姑傻笑道:“这我知道,爹在练功时也是这个样子,他经常把我赶到隔壁去,我现在也到隔壁去等你好了,甚么时候你休息好了,再叫我进来。”

    林淇见她变得柔顺而懂事多了,遂对她笑了一下,冬姑高高兴兴地出洞去了,林淇又对壁上的字迹看了半天,不禁深深替孙东海感到难受起来。

    “他一定是个天资超人的智者,却不幸生了这样一个丑笨不堪的女儿,‘生儿不敏’,这四个字中暗藏着多少遗憾啊……”

    “他说的那样东西一定是有的,只可惜冬姑傻头傻脑,不知道丢到哪去了,白白地辜负了老父一片苦心。”

    感慨了很久,他才诚意正心,闭目盘膝,按照调息的法诀用起功来。

    这一调养经过了很长的时间,他才把亏损的元气恢复了过来,虽不能像先前那样的充沛,却至少又可以凝气发招,与人动手交搏了。

    冬姑果然没有前来打扰他,而且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发出一丝声息。

    “这傻丫头也不知道跑到那儿去了?别是她忍不住寂寞又出洞去了,侯行夫已经跟她抓破了脸,一会儿他到林子里发觉受了欺骗,定然会到处搜索,要是被他碰上了,这傻瓜非吃大亏不可……”

    心念及此,他不免有点焦急,连忙出声喊道:“冬姑,冬姑……”

    声音在洞中激起了回声,片刻之后,才听见冬姑的声音道:“小兄弟,你好了吗?我马上就来了……”

    听见了她的回答,知道她无恙安全,林淇不禁轻松地吁了一口气,不一会儿,又听见步声咚咚,冬姑踏着大步过来,黑脸上布满了泪痕。

    林淇不禁奇问道:“冬姑,你怎么哭了?”

    冬姑举起手来擦擦眼泪,略带羞惭地道:“我去找爹说话了,我告诉他现在我有了个小兄弟对我很好,请他放心。”

    林淇有点好笑地道:“你爹已经死了,他听得见你的话吗?”

    冬姑傻怔怔地道:“我也不知道他是否听得见,反正我有一点事都要告诉他,从爹死了之后,你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所以我在告诉他的时候,一高兴就哭了起来。”

    林淇倒是颇为感动,柔声道:“只要你诚心诚意,我想你爹的在天之灵是会听得见的。”

    他原是一句安慰之话,不想冬姑立刻道:“你说得一点都不错,今天我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头忽然从墙上掉了下来,大概是听见我的话替我高兴呢!”

    林淇不禁一愕道:“你爹的头怎么会到墙上去的?”

    冬姑张着嘴笑道:“爹死了之后,我怕再也看不到他了,所以把他的头偷偷地割了下来,藏到这个洞中,好常来看看他!”

    林淇倒抽了一口冷气道:“你爹中了人家的暗算,死于非命,你怎么还可以去破坏他的遗体?”

    冬姑一怔道:“怎么不可以呢!那是爹自己叫我这样做的!”

    林淇生气了道:“胡说!你爹怎么会叫你割他的脑袋?”

    冬姑急了道:“是真的,爹在没有死之前就经常对我说,万一哪天他死了,我就可以把他的头割下来,还说他知道我太傻,他可以经常照顾我!”

    林淇没有话说了,只得一叹道:“你爹也是个怪人,人都死了,一个骷髅头能照顾你甚么,反把自己弄得尸首不全!”

    冬姑也被他说得伤心起来,抽抽噎噎地道:“是啊,那颗头的肉也枯了,皮也干了,完全不像他生前的样子,可是爹生前常指着他自己对我说……”

    林淇不经意地道:“对你说甚么?”

    冬姑惨兮兮地道:“他说:‘冬儿啊!你真要把我里面的东西全学了,就一辈子不怕人欺负了!’可是那怎么行呢,爹的头脑里不知藏了多少学问,凭我这傻瓜,永远也学不完啊!”

    林淇忽而神色微动地道:“你爹真是这么说的吗?”

    冬姑道:“怎么不是呢,他每天至少都要说上个一遍,甚至于当着老猴子的面,也是这样说,所以我都背熟了!”

    林淇想了一下,忽然道:“你爹的头在哪里?我也看看去!”

    冬姑有点急道:“小兄弟,你不是要我把它送回去吧?”

    林淇双目神光微露道:“那怎么会呢!你爹吩咐你这样做,自然有他的深意,他既是你的父亲,也是我的长辈,我应该去参拜一下。”

    冬姑这才放心了,开心地道:“只要你不叫我送回去,你爱怎么看都行,就是送给你我也不在乎,不过要我把它送回爹的身边去,我可舍不得,这是爹给我唯一的纪念了!”

    林淇却一连声地催促她带路,冬姑又点着了一支火炬,絮絮叨叨地道:“这个洞我是走熟了,不用火也到得那地方,你可不行……”

    林淇不理她的-唆,跟在后面走道另一处洞室,那儿比较小一点,却放着许多石块、金玉玩具等,想来是冬姑日常居留之所。

    在墙壁上凹进去一个小洞,放着一颗人头,皮肉俱已风干,两眼深陷,牙齿凸出,看起来十分怕人。

    冬姑将人头取在手中道:“爹活着的时候不像现在这么难看,他一直在骂我丑,其实他现在比我还丑呢!”

    林淇接过来一看,却发现后脑上干皮已破,有一道裂痕,连忙问道:“冬姑,这儿怎么破了?”

    冬姑看了一下道:“这原来是没有的,大概是刚才摔下来打破了……”

    林淇又问道:“刚才它真是自动滚下打破的吗?”

    冬姑点头道:“不错!要不因为他是我爹,我真要吓坏了。”

    林淇沉吟不语,捧着那颗骷髅虔诚地祷告道:“前辈不但设想周密,且尚能显灵于死后,晚辈心敬无已,设若晚辈猜测不实,冒渎之处,想前辈也有以谅之;无论如何,晚辈也一定遵照前辈遗嘱,善视冬姑,终身奉之如同手足。”

    冬姑莫名其妙地道:“小兄弟,你对我爹说些甚么?”

    林淇祷告完毕,才对冬姑道:“冬姑,你刚才说肯把它送给我,是真的假的?”

    冬姑不解道:“当然是真的,不过你要它干甚么呢?”

    林淇沉声道:“打破它!”

    冬姑一惊叫道:“打破它!为甚么呢?”

    林淇知道跟她解说很不容易使她相信,再者自己也不敢说有十分把握,只得采用另一个方法,故意沉下脸道:“你既然把我当作兄弟,就应该一切都听我的,不可以再想着你爹,再说以后有我来照顾你,要着这个也没有用了。”

    冬姑怔了半天,才带着笑声道:“小兄弟,我是个傻瓜,随便你怎么做吧……”

    林淇神色庄严地举起骷髅,用手掌在上面轻轻一拍,头骨立刻碎开了,里面却空无一物,林淇倒不禁大感愕然!

    冬姑情不自禁地过来,抢着那几片碎骨抱在怀中哭叫道:“爹啊!

    为了小兄弟,我可顾不得你了,今后我再也看不见你了……”

    林淇此时感到无限歉疚,连忙安慰她道:“冬姑,你别哭了,只怪我过分自作聪明,想错了一件事!”

    冬姑的大眼睛中泪珠直滴,哭着道:“甚么事想错了?”

    林淇长叹一声道:“现在说也没有用了,还是不要去想它吧,孙前辈的遗骨既然已被我无心震碎,你还是把它安放到原处吧!”

    冬姑泪珠婆娑地道:“你明明是有心的,怎么还说是无心呢……”

    林淇无言可答,只得忍心装作生气道:“冬姑,你到底听不听我的话?”

    冬姑大概是很怕林淇光火,委委曲曲地将碎骨安放在墙洞中,她的眼泪滴在骷髅的干皮上,忽然发生了一种奇异的现象。

    那层干皮突地化成一蓬白色的雾气,嘶嘶作响,顷刻之间,整个地消失了,剩下一堆森森白骨。

    在火光的照耀下,白骨上现出无数图纹字迹,色泛微蓝,由于笔划非常纤细,一时看不清楚是甚么?

    林淇欢呼一声道:“终于被我找到了,起初我还以为是藏在头骨中呢,谁知却在这里!”

    冬姑也被这个现象怔住了!连忙问道:“小兄弟,你找到甚么了?”

    林淇忙着察看那些字迹,只是含混地道:“你父亲交给你保管的东西,他的心思真周密,若不是你这一哭,我真不会想到是藏在皮里面的!”

    冬姑还是不懂,但是她见林淇专心一意地在看那字迹,不敢再去打扰他。

    林淇在头骨上找了一下,才找到了起首的文句,仍是孙东海的笔迹,写着:“余深知侯行夫狡猾万分,冬儿又浑不解事,唯恐洞中留字为其发现,乃多方苦思,觅得此法,将书文笔录放此,若天意不令冬儿孤苦终身,必有一解者能识得其中奥妙,否则余唯抱恨终天,徒呼奈何矣,‘归化秘笈’之精妙如……”

    白骨上有图有文,不但记载着许多练功心得秘法,而且更有着其他一切的奥妙学问,甚至于阵图之变化,以及苗人练蛊,排教巫师作法等,无不包罗。

    林淇只看了一个大概,即已心醉神迷,甚至连冬姑在旁边都不觉了……

    直等了半天,他才回过神来,只见冬姑已倚着墙呼呼地睡着了,林淇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乃上前将她摇醒过来问道:“冬姑,你怎么睡觉了?”

    冬姑嘟着嘴道:“我连叫你好几声你都不理我,我只好睡了!”

    林淇歉然地道:“对不起!冬姑,你爹留下的东西太奇妙了,使我看得出了神……这洞里可有甚么吃的东西?”

    冬姑用手摸摸肚子,高兴地道:“有,有!爹跟我常在这儿一住两三天,经常准备着许多干肉,还有酒,现在大概还存在那儿,我去拿来,我的肚子早就饿了,只是你不吃,我也不好意思先吃。”

    林淇歉然地一笑道:“傻丫头,肚子饿了就该吃东西,还有甚么不好意思的。”

    冬姑起身准备去取食物,林淇又吩咐她道:“你最好多拿一点来,我们在这儿恐怕要耽上一阵子。”

    冬姑不解地道:“干嘛?你不去找老猴子了?”

    林淇庄容地道:“以我们现在的能耐,找到了侯行夫也没有用,所以我想把你爹留下的功夫练上一两样,出去以后就不怕他了!”

    冬姑想了一下道:“好吧!我反正总是听你的!”

    说着就转身出去了,林淇就着炬光,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片片头骨,又专心一志的研究起来。

    大概经过了一旬光景,林淇捉摸着练了两三种功夫,虽然头骨上所记载的绝学多得很,可是这些东西学起来太费时日,他只好拣实用的先学,估计着大概可以对付侯行夫了,他才告诉冬姑出洞。

    冬姑在这段时间内也跟着学了不少东西,林淇发现她并不是真笨,可能是当年孙东海对她的期望太急了一点,恨不得一下子就造就她,拚命地把东西朝她脑中塞进去,食多不化,反而耽误了她的进境。

    二人出洞之后,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重上天狼坪去找侯行夫。

    可是当他们赶到那儿之后,偌大的天狼坪上只剩下一座空荡荡的神庙,连一个人影都找不到了。

    林淇大是着急,连忙又叫冬姑带他上黑风穴去,因为他听见那个老年汉人说段金花与娃狄娜都被困在那儿。

    侯行夫显然是离开了,但不知他把她们如何处置,是杀死了?还是带走了?

    冬姑却迟迟疑疑,一直不肯答应,林淇逼得急了,她才畏畏瑟瑟地道:“我……怕……

    那里有鬼!”

    林淇沉下脸色道:“胡说!青天白日哪里会有鬼,你整天捧着你爹的头都不怕,怎会怕起鬼来了?”

    冬姑着急地道:“我不骗你,是真的有鬼,长颈苗人的死人多半是葬在那儿,经常变鬼出来抓人。”

    林淇怒形于色道:“你再要这样胡说八道我就不理你了,你不敢上那儿去,把方向告诉我,我一个人前去。”

    冬姑最怕林淇不理她,只得战战兢兢地带着林淇,绕过神庙,向后山行去,这是一条很阴森的山路,即使是在白天也的确有点鬼气森森的感觉。

    刚走到一个转弯角上,冬姑才跨步过去,马上吓得转身而逃,恐怖地叫道:“不得了!

    鬼来了!”

    林淇当然不相信,让过冬姑,自己抢上前去,迈上转角的石级,果然看见一个高大的黑影拦在前面,不假思索地一掌劈过去。

    那个黑影应掌而倒,“叭哒”一声,摔在地上,隐隐看出是个人的模样。

    林淇自然不相信这是鬼,赶近一看,却是一具长颈苗人的尸体,由风干的程度上看来,显然已经死去很久了。

    尸体的背后绑着一根木柱,却与尸身连起,柱脚断痕宛然。

    再一眼望过去,路上还立着不少尸体,每隔两三丈就竖着一具,林淇看了一下,哑然失笑,招呼冬姑道:“这不过是一具尸体,用木柱撑了起来,故意放在路上吓人的,哪里是甚么鬼……”

    冬姑悸然地过来,看了一眼,才以颤抖的声音道:“小兄弟,我还是害怕,刚才它还会动呢!”

    林淇怒斥道:“胡说!死了这么久的人还会动,那真成了奇闻了,你一定是自己疑心生暗鬼,把眼睛看花了。”

    冬姑蓦然摇头道:“我不骗你,我第一脚跨过来时,看见它张开双手要抓我!”

    林淇见她吓成那个样子倒不禁笑了道:“这或许是尸体被风吹动了,你心里先想着有鬼,就觉得它会动了,其实人死了,精魄就散了,世上根本不会有鬼的。”

    冬姑想了一下道:“那我爹的头,前些日子怎会自动地从墙上滚下来呢?”

    林淇感到无法解释了,只得采用老办法恐吓她道:“冬姑,你要是害怕,你留在这儿等我,我一个人过去。”

    冬姑连连摇手道:“不!小兄弟,我跟着你,千万别把我一个人留下,你要是走了,它们一定会来找我……”

    林淇这才微微一笑道:“那就快走吧,别在这儿疑神疑鬼了。”

    冬姑怯生生地拉着林淇的衣服,不敢离他太远,林淇笑着道:“冬姑,看不出你这么大的个子居然会怕鬼,世上即使真有鬼魂存在,那也不过是一种戾气郁积而化生,只要我们不做坏事、不心虚,就凭胸中那股沛然正气,就可以把鬼气冲散了。”

    冬姑可怜兮兮地道:“我不懂这些大道理,我就是怕。”

    林淇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领先在前面走着,冬姑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生怕林淇会将她撇下似的。

    路旁的那些尸体虽然没有动作,可是形相的确十分怕人,这些尸体都是长颈苗人,由服装上看来,可能是历代的酋长,因为它们的颈子特别长。

    再加上那颗狰狞的巨头,吊在长颈子上,软软地垂了下来,随风吹动,林淇纵然是力持无鬼之论,见了也觉很不舒服。

    平平安安地经过了十几具尸体,冬姑的胆子也大了一点,放开林淇的衣服,想跟他走在平排。

    突然旁边的那具尸体发出一声厉啸。

    “咕拉拉……”

    啸声十分刺耳,冬姑惊魂四散,慌不迭的搂着林淇的膀子叫道:“小兄弟,救命啊!真的有鬼了!”

    林淇也被那一声叫得心中一震!连忙抬头望去,只见那具尸体的形相尤其怪异,全身干得像一段枯木,颈子长有两尺余,头上长发倒披,显然还是个女的。

    它身上的衣服早被风化了,胸前一对Rx房干得像两片霉菜叶,腰间干成一束,肚子却涨得鼓鼓的,好像里面塞满了东西,灰黑色的皮包在肢骨上。

    狰狞恐怖不去说,就那丑恶的样子也令人作呕欲吐。

    林淇打量片刻,见那尸体静静的毫无动作。

    可是那一声厉啸却明明是从它那儿发出的,倒不禁愕然莫解?

    屏息等待良久,林淇见没有动静,才推开冬姑道:“也许是甚么鸟叫吧!这尸体根本就不会动……”

    冬姑一脸怖容道:“它身后甚么都没有,怎么会是鸟叫呢?而且那个叫声我以前也听到过,老猴子告诉我说鬼叫就是那样子的……”

    林淇无可奈何的道:“就算是鬼叫吧!可是它除了会叫之外,并不能怎么样,既不吃人,又不抓人,有甚么可怕呢……”

    冬姑几乎要哭了出来,颤着声音道:“小兄弟,我实在是怕,说不出来的怕,它要真能把我吃了,我倒不在乎,可是它这样叫下去,我实在受不了,它再叫一声,我就吓死了……”

    林淇实在想不出甚么方法可以祛除她的恐惧,只得硬起心肠道:“冬姑,照理说人死了,我们便不该去冒渎它的尸体,可是你吓成这样我也没办法,再者我也想证明一下刚才那一声究竟是不是它叫的,你躲开一点,我打它一下看看!”

    冬姑紧张地拖住他的胳臂道:“小兄弟,你可不能打它,万一它身上有毒呢?爹告诉我说过,苗子死了之后,为了怕尸体烂掉,身上都涂了一层毒药……”

    林淇心中坦然一笑道:“你放心好了,我当然不会傻得用手去打它。”说着弯腰拾了一块小石子,对准那女尸的肚子上击去。

    这一击并未用多大力气,然而“噗”的一声,石子没入腹中,汩汩地流出一泡黑水,腥臭扑鼻,林淇连忙拖着冬姑退后了两步。

    惊人的事真正的发生了。

    那具女尸受击之后,大头在长颈牵连下摇了几摇,突然竖了起来,四肢也开始摆动开来。

    细长的颈子撑着一颗怪头,一头长发,这形状已足够令人心悸。

    然而它脸上的五官却更吓人了,鼻子软塌了下去,几乎与脸一样平,露出两个黑深深的大洞,口中獠牙突出。

    尤其是那对眼睛,当一切都呈着干枯腐烂的形相,这一对眼睛却碧光灼灼。

    “咕拉拉……”

    獠牙猛张,又是一声厉啸。

    这次不但听得清楚,而且还看得明白。

    这一声厉啸的确是由这具女尸的口中发出的。

    饶是林淇艺高胆大,也不禁惊骇欲绝,连连后退着。

    冬姑则干脆“咕咚”一声,坐倒在地,双手掩着眼睛,连看的勇气都没有。

    “咕拉拉……”

    “咕拉拉……”

    连声的厉啸,不仅出自女尸的口中,连别处也起了响应,此发彼落,前呼后应,而且那些尸体垂下的巨头一个个都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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