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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朝堂上,一干大臣静立两侧,屏息注视着坐在龙椅上,正在翻阅秀女名册的皇上。

    家中有女儿被选为秀女的大臣,此时个个紧张得冷汗直冒,生怕自家闺女被钦点到。

    本来能指婚给皇亲国戚,尤其这位宁晔贝勒还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那该是求之不得的喜事。

    偏偏宁晔贝勒,已经先后克死皇上为他指婚的六名秀女。

    她们无一例外都在指婚后的一个月内,红颜早逝,当中有人是病死的,有人则是死于意外。

    发生一次、两次,还可以说是巧合,但接连发生六次,那便很难再推说是巧合了。

    于是便有传言说,这是由于宁晔身怀鬼气的缘故。因为他是在母亲过世后,才在棺木里出生的,是以沾了鬼气,会克煞妻子。也有人说,连他额娘也是让他给克死的,所以京里的人在私下都称呼他为鬼贝勒。

    因此殿上的大臣,压根没人想攀这门亲。

    半晌,皇上目光从手里的秀女名册上抬起,徐徐扫向一干众臣,很快就在其中找到要找的人,他端正威严的龙颜扬起一抹十分和蔼的笑容,出声道:「荣祺,朕记得你妹妹今年也有二十了,与宁晔的年纪正好般配,朕就作主把她指给宁晔吧。」

    荣祺的妹妹其实已经超过选秀的年龄,因此并没有被列在这次的选秀名单上。但由于上个月他曾在太后那里见过她一面,对她留下极好的印象,便萌生将她指给宁晔的念头。

    荣祺贝子白皙俊秀的脸孔顿时一僵,立刻上前躬身禀告,「启禀皇上,承蒙皇上将舍妹指婚给宁晔贝勒,臣本该谢恩,但舍妹没有这个福气嫁给宁晔贝勒,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什么叫没有福气?荣祺,你这是想抗命吗?」听他竟想公然拒婚,皇上龙颜不禁一沉。

    荣祺赶紧恭声表示,「臣不敢,臣这么说是有原因的,请皇上息怒,听微臣解释。皇上可还记得前几年曾为舍妹指过三次婚,但三次都发生不幸的事,所以舍妹才会迟迟未嫁,为了宁晔贝勒的安危着想,臣这才不得不推拒这门亲事。」

    皇上龙眉微拧,依稀忆起确实有这样的事。

    他们好像一个从马上摔下来跌断腿,一个遭蛇咬中了毒,一个遭人砍成重伤,所以先后来哭求他另行指婚。

    见皇上似乎想起来了,荣祺赶紧再说:「舍妹一出生,就有相士说她命带铁帚,是克夫命,凡是与她攀亲的人,都会遇上不幸之事,所以之前的鸿乐贝勒以及尔钧贝子和启觉贝子,才会先后遭逢意外,以致身受重伤,后来皇上才会在他们的请求下,收回成命。」

    「嗯,朕想起来了,确有此事,不过这种事,也许只是巧合,相命之说,不可尽信。」

    荣祺恭敬附和,「皇上说得极是。不过俗话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臣担心若因为舍妹的缘故,连累宁晔贝勒遭逢意外,那就不好了。宁晔贝勒可是惇亲王唯一的子嗣,若是他有个万一,臣将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惇亲王,还望皇上三思。」

    他是刻意提起惇亲王,因为这宫里泰半的人都知道,皇上宠信宁晔贝勒,其中一个很大的原因便是看在惇亲王的份上。

    皇上和惇亲王为同一母亲所出,自小就感情亲密,十四年前,惇亲王临终前,将儿子托付给贵为九五之尊的兄长,这些年来皇上几乎把宁晔贝勒当成亲生儿子般在提携照顾,所以他赌的是,皇上一定不会希望宁晔贝勒遭遇不幸。

    「这……」果然,皇上听了略一迟疑。

    见他有些动摇,为了不让自家妹子被指给那鬼贝勒,荣祺寻思片刻,毫不犹豫便决定出卖某个人。「启禀皇上,臣倒有一个适合的人选。」

    「是谁?」

    「就是福大人的掌上明珠。」

    听见荣祺竟然陷害女儿,福查泰怒横他一眼,连忙开口道:「启禀皇上,此事万万不可,臣的女儿因未足月即出生,所以打小就体弱多病,汤药不离身,甚至还有大夫断言她活不过二十岁,委实没有这个福气嫁给宁晔贝勒。」

    他一说完,荣祺立刻接腔道:「皇上,舍妹前一阵子下江南去探亲,也顺道去探望了在江南养病的福家小姐,舍妹写信回来说,福大人的闺女经过这几年的调养,身子健朗许多,脸色红润,能走能跑,恢复得跟常人差不多了。」

    无惧于福查泰投来的愤怒目光,他继续补充,「皇上,这福家小姐今年已经十九岁,至今还未指过婚,想必福大人对福小姐的婚事,暗暗着急许久。」

    「荣祺,你这是什么意思」再也按捺不住的福查泰怒道。

    「福大人别误会,我是出自一片好意,既然令嫒的身子已然康泰,福大人也该好好考虑她的婚事,可别耽误了令嫒的终身幸福才好。宁晔贝勒身份显贵,若是能与他结亲,也不算辱没了福大人的闺女。」荣祺说得满脸诚恳。

    「你、你分明是想……」害死我女儿。及时想到此刻还在金銮殿上,福查泰赶紧打住差点脱口而出的话。

    轻睐一眼他咬牙切齿的表情,荣祺脸上露出一抹无比真诚的笑容,「福大人,舍妹与令嫒一向交好,我是真心为了令嫒着想啊。」

    「荣祺,你这个卑鄙小人!」福查泰气得口不择言,恨不得上前掐死这奸狡的家伙。

    荣祺微笑地提醒他,「福大人,皇上还在这儿呢。」

    将一切看在眼底的皇上也不动声色,先望望笑得狡猾的荣祺,再看看怒得想揍人的福查泰,思量须臾,徐徐开了金口,「福查泰,既然你闺女身子已然无碍,那么朕就把她指给宁晔吧。」

    「皇上,这事不……」

    福查泰想还说什么,皇上立刻端出身为帝王的威严道:「朕心意已决,你还不谢恩?」

    福查泰只好硬生生住了口,领旨谢恩。

    皇上接着梭巡一干众臣,手指轻击着龙椅的扶把,再缓缓开口,「指完宁晔的婚事,还有世擎贝勒的,众卿可有适当的人选?」

    这一听,那些家中有闺女的大臣不禁又提心吊胆了起来。

    嫁给世擎贝勒不会比嫁给宁晔贝勒好到哪里去,世擎贝勒为人不仅心狠手辣、恶名昭彰,他甚至连对女人都毫不留情,据说他曾经打断府里两名小妾的手脚,只因为她们没把他服侍好,就怕女儿一嫁过去,也会遭到如此残暴的对待。

    就在众臣面面相觑时,福查泰出声道:「禀皇上,臣有一不错的人选。」哼哼,荣祺,这下我就让你尝尝什么叫一报还一报。

    「哦,是谁?」皇上好整以暇的问。

    「回禀皇上,是荣大人的妹妹。世擎贝勒性情慓悍不羁,而荣大人的妹妹则性格飒爽,也算是位女中豪杰,配给世擎贝勒真是再适合不过,日后若是成亲,必能夫唱妇随,百年好合。」福查泰说得万分恳切,一派完全没有任何私心的模样。

    闻言,荣祺连忙出声,「禀皇上,舍妹命带扫帚会克夫之事,是众所皆知的,此事万万不可。」

    「荣大人,你好歹也是个读书人,相士无稽的批命之说岂能相信,万不可因此而耽误了令妹的终身才好啊,令妹年已二十,再拖下去,若嫁不出去,将来必会埋怨你啊,你不可再为自个儿的私心,强将她留在家中,为你打理家务。」福查泰一派语重心长的规劝。

    「福查泰!」荣祺怒目瞪他。

    皇上眼里闪过一抹诡笑,抬手阻止两人用眼神怒砍对方。

    「既然如此,那朕就把她指给世擎吧。」

    其实他何尝不知朝中群臣对宁晔和世擎的看法,但在他的心目中,这两人都是难得的人才,却因为种种原因,加上以讹传讹的结果,让他们变成难缠可怕的人,以至于每次要为他俩指婚,朝中众大臣全都避如蛇蝎。

    这次他是铁了心,要趁宁晔和世擎都不在京里时,一口气将这两个孩子的婚事给解决。

    「皇上……」

    皇上抬手打断还想说话的荣祺,「就这样决定了,他们四人的婚事就一起办吧,福查泰、荣祺,朕命你们和宁晔、世擎在两个月内择定吉日嫁娶。好了,退朝。」

    「恭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退朝后,大殿上有两人宛如斗鸡般怒目相瞪,一副恨不得扑上去将对方咬死的模样,然后,就在彼此用眼刀砍了对方十八刀后,极有默契的同声开口——

    「若是我妹妹日后有个万一,我绝不与你罢休!」

    「若是我女儿日后有个万一,我绝饶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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