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寒山寺女主
月影斜如此一说,正中下怀,他忙不失措的点头答应。
月影斜扬声道:“对面厢房的人听了,在下月影斜,想为你们之间的误会做个和事佬,别大水冲了龙王庙,不如大家放下武器,好生谈谈?”
过了良久,厢房里传来温柔婉转的女声:“嬷嬷,撤了吧,看看月公子怎么说?”
两名在场内打得正欢的嬷嬷倏忽之间退到了房檐之下,找一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呆了,仿佛两根槽木桩子。
这种情形,让陈潜想起了跟在自己身后的林嬷嬷,也是这幅德性,这个时候,也不知找了个什么地方躲在那里晒太阳睡懒觉?
他的嘴角微露了一些苦笑,因为,这个声音正是陈雪清的,他原本知道刘氏的势力庞大,看来还远不止庞大这么简单,连自己的二姐姐出行的排场都比自己大,看来,刘氏与自家母亲的争斗真会惨烈无比,而且当真势均力敌。
如果真如玄明所说,陈雪清的面相贵不可言,那么这个消息迟早会直达天听,又会引起皇宫里,以及陈府里多大的震动呢?自家的母亲又会陷入怎么样的一个困境?
陈潜再一次感觉到蒙在自己头上的乌云当真是乌鸦鸦一大片。
难怪陈雪清会以不屑的语气道:“大娘想不清楚而已,陈府也是皇家的陈府!”
陈潜在这里思绪万千,而那边,月影斜却走到厢房之前,隔着一堵墙,和陈雪清攀谈起来。
只听得陈雪清道:“月公子,小女子这厢有礼了,并非小女子不通情理,怪只怪这些官兵不分青红皂白,我这屋子里,哪会有什么盗匪出现?如果我让他们搜,传了出去,那可就无事也会变成有事了!”
月影斜向窗子施了一礼。道:“小姐。他们也不过按吩咐办事。急于求功而已。要不这样。我让他们派两名婆子进入。随便看上一看。也就罢了。绝不会让小姐地清誉有损地。”
月影斜轻脆温和地嗓门在院子里缓缓地回响。说得有情有理。连板着脸地明辛都暗自点头。陈潜也认为这是一个极好地办法。他原本想出头地。可一想法陈雪清对自己地恨意。只怕好心当了驴肝。于是便一声不出。在他看来。这件事根本就是一件小事。很快就会过去了。他哪里知道。这件小事。只不过是一根引线呢?
听了月影斜地话。陈雪清声音更冷:“月公子。小女子敬你是一名君子。想不到你也帮着官兵来欺压良善。他们根本无凭无据。凭什么要进入我地屋子搜查?”
陈潜心中一跳。自家地二姐本不是一个蛮不讲理地人啊。虽则内心有点蛮不讲理。也扮出个温和贤淑地模样来。为什么这一次却蛮不讲理起来。连这个合情合理地要求都不答应?
月影斜也略略怔了一怔。忽尔笑了笑:“小姐当真是‘有理丈夫难对阵’。看来。在下只得任由明将军调来无数骑兵。将小姐地厢房围着水泄不通了!”
听了他地话。陈潜不由暗自一笑。月影斜以诗句暗指陈雪清是一名泼妇。蛮不讲理。其话却软中带硬。指出今天如果不让明将军查实。便不得善了。陈雪清会怎么样呢?
厢房那边沉默了半晌,过了一会儿,陈雪清略有些恼怒的声音响起:“原想月公子是一个君子,却想不到却是一名登徒子,你既如此,那就让他派人来算了,看谁不得善了?”
陈潜一想,这下两厢里僵住,可不得了了,他略有些奇怪,按道理说,陈雪清身边的人应该能认出自己,早应向她报信啊,可为什么她们个个儿都不动?唯一的可能,这些下人的确不认识自己,除了那名小丫环之外,那也可能是一个意外,可是,为什么陈雪清带一群生面孔的下人来到了法华寺?难道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人藏在屋里?
这么一来,她必定不想自己见到她!陈潜左右犹豫,想着应不应该走过去出一出头,想想自家这位姐姐贵不可言的面相,如果真的有朝一日真贵不可言了,事后报复自己怎么办?陈潜想了又想,反正自己母亲和刘氏已经水火不相容了,再加上这一次倒也虱子多了不怕咬,于是,他走了出去,低声道:“在下陈潜,不知可不可以由我做个和事佬呢?”
窗子里传来一声惊呼,过了良久,陈雪清才道:“原来是陈公子,请他进来吧!”
月影斜和其它众人都奇特的望了陈潜一眼,心想,这位公子倒真面子很大,自己在这里讲了半天也不能得准入屋,他轻轻两句话倒可以准许进屋了?莫非两人有什么牵扯?
守在门边的丫头婆子们这才让了一条路出来,推了房门,让他走进去。
身后房门关上,珠帘后的女子转了出来,清丽如仙,如不正是陈雪清?
陈雪清身穿一件青纱笼罩的短衫,下身一件百鸟朝凤的凤尾裙,整个人清丽优雅,端的是随随便便的站在那里,仿如嫡仙。
陈潜想起玄明所说贵不可言的面相,不由仔细的打量了自家的姐姐一番,想从中看出个贵不可言的面相出来,却引得陈雪清冷冷的一眼:“潜弟倒是很有闲心,只不过,今天这事儿,可只有落得潜弟弟身上为姐姐解决了!”
陈潜吃了一惊,心中打了千万个转儿,为什么她认为自己一定会帮忙?陈潜并不认为陈雪清与自己关系好到姐善弟恭的境地,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己原来与陈雪清达成了什么协议,让自己不得不帮助她,陈潜心中一亮,也许这件事正是让她不把自己的真实性别暴露出来的真正原因?
所以说,如果自己搞清楚了是件什么事,那么,自己也是不是有了一点保障,陈潜自听到玄明所说,自家这位姐姐是贵不可言的面相,以后很有可能君要臣死,那颗心就时常处于忐忑之中。
第四十七章偷入后院,真假莫辩
他心念电转,想想这件事的由来,是因为明二少发现了一个偷入后院的人,莫非真有人偷入后院?再一想,莫非自家姐姐不顾皇家要将其纳入后宫的恩宠,先在这里私会情郎了?
他忙一笑,道:“二姐要我帮忙,我当然会帮忙的,说到底,我与姐姐是一条绳子上的蚱蜢,谁也跑不了谁,是吧?”
陈雪清手抚鬓角,微微一笑:“潜弟知道就好!”
陈潜想,看来自己猜得**不离十,这件事,自己应该知道的,可看她理直气壮,毫无羞赧之色的模样,很可能不是自己原来猜测的原因,什么私会情郎之类的,可到底是什么原因,自己原来的那幅头脑知道,可现在却一点映像都没有。
陈潜决定试探一下:“可二姐也太不小心了,怎么会……?”
他尚未说完,陈雪清一声冷笑:“他的情况,你难道不知道?平日里他常出去,也被人见到过,可从没有人借口上门打扰!”
陈潜心中又是一惊,看来自己猜得不错,这院子里的确藏了一个人,而且是自己与二姐都知道的人,也是不能见光的人,也许以前的自己就是用这件事来要胁陈雪清,双方达成了协议,互不暴短,陈潜心中又是一阵苦笑,心想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家庭?姐弟之间以这种方式相处?互相钳制?
而且,他发现,陈雪清对自己尚存在疑心,很有可能,她认为自己才是让这件事暴光的原凶?
陈潜小心翼翼的道:“二姐姐,您要我怎么帮你呢?”
陈雪清淡淡的望了他一眼:“潜弟弟只需要明白,我们的确是一条绳上的蚱蜢,至于怎么帮,潜弟弟自己拿个主意吧,要知道,如果他出现在人前,那么,潜弟弟这个老祖宗的宠孙的地位只怕要变一变了!”
陈潜望了她一眼,自家二姐姐嘴角带着微微的冷笑,冷风从窗户吹了进来,拂起她衫上的轻纱,美得仿佛不似真人,她轻描淡写的说出威胁的话来,却让陈潜心中涌起阵阵寒意,让他感觉到,自家的姐姐对他已然恨之入骨,他想,如果真让她成了太子妃,那么,自己的日子当真极不好过。
可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将帮什么事。什么人?一个出现在这院子里地人?让明二少退兵?
陈潜思量了许久。才道:“二姐姐。你知道明府与我们陈府一向不太对路。如果由我出面。明家二少肯定是小事也要闹成大事地。要不这样。月公子看来与明二少交好。要不我请他做个和事佬。把这件事揭了过去?”
陈雪清道:“就是刚刚那位出言讥讽地人?”
她脸上闪过一丝奇色。像是愤怒。又像是欣赏。眼神变幻万千。
陈潜趁机道:“二姐姐。月公子就是月影斜。上次弟弟送给你地那树梅花。就是他雕地。”
陈雪清一拂衣袖。道:“我倒要看看这位了不起地月影斜到底是什么人。看他雕地梅花。原本一树高洁。可说起话来。却……”
陈潜道:“是啊,二姐姐,你说得对,他说起话来,却略为有些疏狂。”
陈雪清望了他一眼,没有出声,嘴角略带了鄙夷。
扬声叫道:“来人,帮我挂起珠帘!”
外面走进来一名婆子,在那个翡翠制成的珠帘之外,又加上了一道薄纱悬珠制成的珠帘,看得陈潜叹为观止,心想,这下可严实了,什么都看不清。
月影斜被请了进来,当他从门外走进来的时候,陈雪清忽然‘噢’了一声,久久没有出声,陈潜不经意望过去,那第二重纱帘无风而动,摇晃了几下,才停稳了。
原来,这第二重纱帘是方便偷看的。
月影斜行过礼后,依旧是那幅清致淡雅的模样,道:“小姐叫在下来,不知有什么事?”
帘后的陈雪清没有说话,陈潜不由得轻咳了一声,她才道:“哦,您就是月公子?”
陈潜感觉到她有点儿心神不宁,仿佛有什么事在困扰着她,心中有些奇怪,自家这位姐姐论性格来看,是极为坚强的那种女人,从她对下人的手段来看,她不入皇宫,谁能入皇宫?原来对月影斜的雕梅甚为推崇,却也仅仅是推崇他的雕梅而已,为什么一见了本人,反而会如此呢?
月影斜微微一笑,手握了银杖:“正是在下!”
“您的腿……?”
一反与陈潜说话时的尖利清冷,她的语气轻声低柔,带着一种莫名的惆怅,仿佛风悄花落,午夜人憩。
月影斜轻道:“小姐有心了,月某的腿略有些不便。”
他没有道出原因,也没有因此而不满,仿佛淡淡的说着一件小事。
帘后的陈雪清轻声的叹息,语气之中有几分遗憾,久久没有出声,陈潜感觉,她对月影斜的恶感,在他走入这间房子,站在珠帘之后开始,就已然消散。
为什么?
陈潜心中忽涌起阵阵不安,仿佛自己即将要失去什么,有一股难以言明的情绪从心底涌起,陈潜忽然间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不由苦笑,难道,这就叫妒意?
陈雪清道:“来人,搬张椅子给月公子坐吧!”
月影斜声音有些冷:“不必了,略站一下,月某还是能胜任的!”
陈雪清在帘后轻声的叹了一口气,却没有再坚持,过了良久才道:“真像他……”
陈潜的好奇心被极大的提起,他隐隐猜出,这院子里恐怕还有另外一个人,就是那位关键的‘他’,这个他,能牵动陈雪清的情绪,让她时不时的失神,让她失了方寸,而这个‘他’,也是自己的保命所在,正因为‘他’,自己才掌握了一个足以让陈雪清不说出自己性别秘密的筹码,那么,‘他’到底是谁?
月影斜奇道:“不知小姐所说在下像‘他’,是指谁?”
第二层珠帘微微抖动,轻脆的珠玉撞击声在室内响起,珠帘之后人影晃动,陈雪清轻声道:“月公子不必介怀,小女想起了一些人,心中略有感触罢了,相信月公子已然明白,小女请月公子来的目地,小女遇到如此困境,如果月公子能举手之间帮我退去外面兵士,小女当真感激不尽!”
第四十八章真相如何,原来如此
她说这些话时,声音轻柔,如珠玉滴盘,室内仿佛有暗香升起,手持银杖的少年站在珠帘之后,眼神略带迷惑,神态却软化了下来,陈潜心想,陈雪清当真有让人绕指柔的本事。
陈潜心中又升起了那种莫名的情绪,开始恨自己为何是男子?
月影斜答道:“小姐何必如此介怀?明二公子少有威名,在他的管束之下,想必那些兵士也不会乱来,有月某看着,他们也不会冒犯小姐,又何必……?”
陈雪清道:“月公子,我如此做,实在有不得已的理由。”
一声悠悠扬扬的叹息之声从帘后传了过来,让陈潜抬起了头,目光复杂的望向月影斜,陈雪清准备告诉月影斜真相了吗?在她见了月影斜一面之后?
她居然把这真相就这么告诉他?
陈雪清却道:“月公子与陈公子交好,小女与陈公子有一点亲威关系,我只希望月公子看在陈公子的份上,能帮我这个忙,陈公子,你说呢?”
陈潜立在堂前唯有苦笑,自家的二姐姐这是在威胁自己,如果不帮她说服月公子管这件闲事,那么,自己必然会被牵扯。她既不愿意月影斜知道原因,也不愿意自己向他解释什么原因不给官兵搜查,平白无故的,便让自己当这个和事佬了。
月影斜回头望了陈潜一眼,眼中满是询问之色,陈潜无计可施,回望于他,嚅嗫良久,道:“月公子,这件事,的确是有点儿难的,唔,这件事,与我有点儿关系……”
还没等他说出有点儿什么关系,月影斜一脸的恍然大悟:“陈公子,莫非你今日和在下过来,是一石二鸟?”
陈潜茫然道:“什么一石二鸟?”等问出了这句话,才心中一亮,忙摇手,“绝对不是,绝对不是……”
他眼前却涌起了陈雪清和月影斜之间存在地那种莫名地和谐。不知道为什么。他想打破这种和谐。嘴里道:“月公子。你想到哪儿去了?”
月影斜脸上现出一丝了然:“陈公子。名门大阀之中情意相投地。却往往不能成婚。难怪你们要如此!”
帘后地陈雪清显然也明白月影斜地意思。失声惊呼:“月公子。我们不是那样地……!”
陈潜也忙摆手连连否认。脸上却摆出一幅你猜得真对地表情来。道:“其实。我想拜托月公子帮忙。实在是。这位小姐不能让人见到。更何况。她还带了一个人呢?”
珠帘陡响。陈雪清声音之中露了一些慌意:“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却哪里知道。两人地举止完全让月影斜会错了意。他一合折扇。走近陈潜几步。低声在他耳边道:“陈兄。莫非你们闹出了什么事?”
陈潜略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轻声道:“所以,月兄,我只有请你帮这个忙。”头越垂越低,“如果让父亲大人知道了我的荒唐,那可不得了!”
月影斜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道:“多得陈公子信任,把这么重要的事都告诉在下,你就不怕我传了出去?要知道,外面的明二少可等着看你的笑话呢?再者,如果真传了出去,陈兄以后与……”他往上指了指,“那可就有些阻滞了!”
陈潜心想,看来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自己将成驸马?
陈潜诚恳的将他望着,紧握了他的手:“月公子,其实在下并不多大的野心,只求找到自己喜欢的人,上面在不在意我不管他……我信得过你!”
他们的声音略略大了,陈雪清才听清楚他们说的话,忙在帘后道:“月公子,你真愿意帮我?”
月影斜叹息,道:“在下当然会帮陈公子,你们……虽出身于名门大阀,也真是一对苦命人。”
陈潜愁眉苦脸,又凑在他的耳边道:“对啊,只希望日后我能顺利的通过父亲这一关,向她求婚!”
月影斜点了点头,怪责于他:“陈兄,你也太荒唐了,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呢?”
陈潜忙嘘了一声:“小声点,月兄……”
月影斜点了点头,扬声道:“小姐请放心,我这就想办法向明二少求个情,让他撤兵。”又小声对陈潜道,“你可不能表现出与这位小姐有关联的样子,要不然,明二少起了疑心,那可死揪住不放了!”
陈潜忙点头应承。
陈雪清在帘后听得一头雾水,具体两人怎么商量的,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一听月影斜愿意帮忙,便也不再追究。
陈潜与月影斜走出屋子,明辛虎视眈眈的在外面等着,一见他们出来,就迎了上来,问月影斜:“月兄,怎么样,她肯让我们搜吗?”
说完这句话,还冷冷的朝陈潜望了几点,眼中满是疑色,陈潜只能说,月影斜的确是一个君子,他一把拉了明二少,把他拉到一边:“明兄,你放心,这屋子里有什么人我都仔细查了,绝对没有你所说的盗匪,只不过妇道人家而已,如果明兄不相信,不如由我紫竹阁作保?”
明二少忙直摇手:“明兄说哪里话?既然明兄这么说了,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京城里的人哪有不知道紫竹阁阁主的大名的?”
京城里的人都知道,月影斜是一位不愿意多管闲事的人,但是,京城富户这一年受他的恩惠颇多,就算他自己,受了紫竹阁明里暗里不少好处,如果他真要保什么人,这人必定是置关重要的,再加上这次的事,原本小事一桩,只不过两厢里扭住了,所以才闹得不可收拾。
因此明辛再冷冷的望了陈潜一眼,挥一挥手,真的带着将士退了。
陈潜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心里暗暗吃惊,这月影斜只不过一个双十的少年而已,居然有这么大的能力?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月影斜。
月影斜一直都没有问这位小姐是谁,陈潜当然不会说,他想,月影斜可能真的认为自己借着与他效游的机会,与她在此私会,所以,所谓很识大体的不问也不多话?
陈潜见官兵已然退去,夜色降临,便低着头道:“月公子,看来今天我们只能宿在这里了。”
月色的清辉洒了下来,在月影斜的脸上铺上了一层银白,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劝道:“陈兄,虽说你们两情两悦,但这件事终究是不好的,总要顾及小姐的清誉!”
陈潜在心底赞叹,来了古代,反而遇上了一位君子了,望着他如修竹一般的沐浴在月光中,他想,也许,他是一个与当今贵族公子完全不同的人呢!
第四十九章争吵
陈潜低声略带了一点儿愧意:“月公子,我一定会向家父要求,上门提亲,绝对不会对不起她的!”
月影斜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好!”停了停道,“我也不在这里留宿了,我要连夜下山,陈公子自己……好自为之吧!”
陈潜听出他语气之中夹杂着一丝责备,再夹杂了一点儿关心,不知道为什么,连那清冷的月光,就如他的眼眸,如丝般的柔和,直浸入心底。
陈潜告别了月影斜之后,重又回到了小院之中,刚来到院门外,一位嬷嬷在门口等着,望见他,冷冷的道:“公子爷,小姐要见你,跟我来吧!”
陈潜望了望嬷嬷毫无表情的脸色,心中雪亮,只怕二姐姐已然知道自己在月影斜那里编排了什么?
陈潜随着那嬷嬷走入房间,陈雪清坐在描金雕凤的椅子上,淡然的望着他,嬷嬷把房门重又关上之后,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屋子里没有开窗,红木躺椅在阴阴暗暗的光线照射之下,仿若一个剪影。
陈雪清手持团扇,轻轻扇了一扇,望着陈潜笑了:“潜弟弟倒是真出息了,连这样的慌话都可以编了出来?”
感觉到她声音之中隐隐夹杂的一丝怒意,陈潜叹道:“二姐姐,当时的情况要我怎么说?难怪真要把真相告诉他吗?”
陈雪清站起身来,走到他的面前,双目直视他的双眼:“陈潜,你知道你是一个什么?你就是一个怪物!”
刚刚还端庄娴静的女子一下子却吐出如此的恶言,陈潜来到这里这么久,第一次有人把他藏在心灵深处的话说了出来,用的却是这种语气,他只感觉身上有一股热流直涌上脸,双手不由自主的握紧。
是地。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他不但经常地想自己到底是什么?是男还是女?可想得最多地。却是。自己是不是一个怪物?高门大阀权利之争产生地怪物?当陈雪清轻轻吐出这句话地时候。他心中地惶惑生生被人撕开。**裸地暴露在他人地面前。
他望着自家二姐姐鄙夷地面容。身体僵直。他可以感觉到自己地牙帮咬得咯咯直响。
陈雪清道:“怎么。我说错了吗?你和你地那娘亲一样。都是疯子!”
陈潜冷冷地望着她:“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们?”
陈雪清道:“你们不是疯子是什么?连这个你都要利用?你想搞坏我地名声吗?你别忘了。这件事。你也有份参与地!”
她地语调还是这么轻柔。却言词犀利。冷若冰雪。
陈潜淡淡的道:“二姐姐只怕是忘了,月公子并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何来搞坏名声一说?”
陈雪清听了这话,冷冷的望了他一眼,她明白他讲的有道理,但她看见他一幅淡定如岳的神态,不知道为什么,就想打击他,她想了一想,忽然间笑了:“潜弟……弟,你不是看上了月公子吧?”
说完,掩嘴而笑,笑声中有掩饰不住的鄙夷之意。
陈潜心中又是一惊,心忽地跳动加快,自己心中隐藏的秘密忽然间被人生生的暴露在人前,那一瞬间的感觉,他仿佛浑身**在大庭广众之下。
陈雪清目光如电的望了他一眼,掩嘴惊呼,继而浅笑:“噢,看来我猜对了?”
她围着陈潜打了一个圈,眼光上上下下的扫着他的身子,让陈潜感觉仿如毛刷刷过:“怎么办呢?你虽为女儿之身,却化身男儿,而且,不知道被大娘用什么手段搞得不男不女的?我看看,只怕你这一世都没有办法达到自己的愿望啦!”她冷冷的哼了一声,“说不定,你还会连累陈府满门呢!”
陈潜告诉自己,一定要忍,不能中了她的圈套,她也有把柄捏在自己手中,绝对不能输了这一场,要不然一输尽输,全盘皆输!
所以,陈潜忍下从全身的毛孔中溢出来的怒气,回过头,向陈雪清一笑:“多谢二姐姐提醒,所以弟弟绝不敢有非份之想,只不过,皇室对姐姐的期望彼深,看来太子妃这个位置是跑不了的了,可你也别行差踏错半步,要不然,当真万劫不复了!”
陈雪清见未挑起他的怒火,用奇异的目光扫了他一眼:“弟弟真是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想当初,弟弟一不小心滑进了池塘,姐姐还以为弟弟听了姐姐的话,一时想不开呢!”
陈潜心中倏地雪亮,他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占了这幅身躯了,那是因为陈潜受到如此严重的打击,被陈雪清言语挑拨,一时想不开,居然跳了池塘,等被人救了上来,大病一场,灵魂出窍,自己便占了他的身躯。
原来,自家的二姐姐就是让陈潜死亡的原因之一?自家这位姐姐当真恨自己深入骨髓。
陈潜想起了一句话,危险就潜伏在自己的身边,看来的确如此,自己在这个世界最大的敌人,看来不是明府,而是自己的亲人!
他身上如有凉水浇过,一下子冷静了下来,慢吞吞的抬起头,望了陈雪清一眼:“自那次之后,弟弟算是托了姐姐的福,脱胎换骨了,所以,弟弟也想明白了,有得必有一失,就像是姐姐,想做太子妃,就得忍受诸多规矩,切不可传出只言片语的流言……”
陈雪清抓着扇子的手有些发白,原来有些懦弱的弟弟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变得和大娘一样?
陈雪清道:“那是自然,我什么时候都没忘记我们同是陈府子孙!”
陈潜笑了笑:“二姐姐,那么,请他出来吧!”
陈雪清手一松,后退一步,扇子从手中落下:“请他出来干什么?你不是不喜欢见到他吗?”
陈潜其实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是谁,但他知道,如果不被陈雪清牵制,莫名其妙的从云端跌落泥潭,他只有搞清楚这个人到底是谁!
陈潜笑了笑:“二姐姐,我都说了,人是会变的,原来我不喜欢见到他,不代表现在也不喜欢。”
陈雪清眼中闪过一丝利光,冷笑道:“我的这位弟弟,也想见见自己的亲人了吗?”
第五十章亲人
陈潜的心扑扑的跳着,她说‘亲人’,她用了亲人这个词,难道说……
“既然他是我的……,我见一见他,有何不可?”陈潜没有说出那人是自己的什么人,脸上的表情却显得一片了然,夹杂着沉痛,夹杂一点儿后悔,他想,既然陈雪清这么恨自己,那么,也许和那人有关,他想起豪门大阀常用的手段,心底忽然涌起一个不可思异的想法。
陈雪清望了他一眼,眼神之中有点儿痛恨,她道:“好,我就让你见一见他……”
她走回内室之中,良久,牵出来一件东西,那件东西,身上披了一件长黑色的长袍,弯着腰,头始终垂着,上面罩了一个极大的黑色的罩子,他蹒跚的走出来,轻微的颤抖,仿佛极害怕见到人,虽然陈雪清牵了他的手,可是,他还是不由自主的往后退缩。
这个时候的陈雪清变了一个人,目光柔和,轻声细语:“斌斌,别怕,这里没有它人,姐姐会陪着你。”
陈潜望着他,迟疑道:“他是……?他真的是……?”
陈雪清用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背,止住他浑身的颤抖,望着陈潜:“就因为他比你早出生十天,就落得了这样的下场,我佩服大娘的手段,但你别忘记,这笔帐,我迟早会让你们偿还的!”
她的眼中有刻骨的仇意,看得陈潜一惊,这个时候,那人却抬起头来,那是一张布满伤痕的面孔,却依旧可见原来的清俊之气,他含混的道:“姐姐,别生气,斌弟乖,斌弟会痛姐姐的。”
陈潜心中涌起阵阵心酸,忘了初衷:“二姐姐,他是我的哥哥吗?为什么会搞成这样?”
陈雪清一声恨极的长笑:“你居然问我为什么会搞成这样?你不是都知道的吗?这一切,都是你那娘亲使的手段!正如大娘所愿,他已成了死人,不能在人前露面!”她抚着他的面孔,“如果他恢复了神志,可能也不想以这幅模样在人前露面吧?他是那么一个爱干净,爱整洁的人……”
她纤长的手指抚在他的脸上,如同珠宝商抚着顶级的珠宝,眼中满是爱怜,陈潜涌起阵阵心酸,难道说,他的地位,就是用自家人如此惨烈的牺牲换来的吗?那一瞬间,他理解了陈雪清对自己的恨。
他走近那人地身边。那人却用警惕地目光把他望着。其神色仿如被猎人追赶地兔子。无路可逃:“斌哥哥。我是潜弟啊。你还认得我吗?”
那人垂了头。突然间浑身一阵颤抖:“不。我不知道什么潜弟弟。我只有姐姐……”
陈雪清把他揽入自己地怀里。摸着他地人。轻声道:“对。你只有姐姐。永远只有姐姐。”
陈潜呆呆地望着抱在一起地姐弟。心中忽然间涌起了犯罪感。以前他认为理所当然地与陈雪清地斗争。真地理所当然吗?为了自己地一息生存。真地要拿自己地哥哥要胁他人吗?
陈潜道:“二姐姐。请放心。斌哥哥始终是我地哥哥。”
陈雪清抚着陈斌略为颤抖地背。抬起头来冷笑:“你别用这种同情地语调来说。我们姐弟俩永远不需要别人地同情!”
陈潜知道,陈雪清与自己的鸿沟,是永远没有办法弥补了,那道裂痕已然深深的埋在了两人之间。
陈雪清松开了抱着陈斌双臂,依然拉着他的手,忽然向陈潜笑了笑,故意拉长的声音道:“潜弟……弟,我现在有些明白了,你为什么编了个那样的谎言,原来,是为了让我与月公子不再相见吧?可你自己说过的,月公子不是不知道我到底是谁吗?只怕你的谎言徒劳而无功。”
陈潜抬起头来,望着她,她的嘴角含了冷笑:“你想不想知道,如果月公子见了我的真容,是会落花有意,还是流水无情呢?”
陈潜一惊,望着她如花的笑颜:“二姐姐,你这是在玩火!如果真传出什么,陈家当真……!”
陈雪清呵呵笑了两声,陈斌见姐姐高兴,便也跟着痴痴的笑了,清俊的脸被伤疤扯得怪异无比。
她道:“我自然会有分寸,只不过,我不对人动心,可阻止不了别人对我动心,更何况,我这是在挽救他,他的心如果装了一个人,就没有办法让一个怪物有可乘之机了!”
不知道为什么,当陈潜第一次听到怪物这个词的时候,他的心底蓄满了怒意,可当他看到陈府另一个子孙的惨状,原本这个子孙也是锦衣玉食,天之骄子,却落得这样的下场,他却再也升不起怒意,他唯有苦笑:“二姐姐,陈府的怪物当真够多的了。”
陈雪清那一瞬间神色有点儿茫然,全身力气仿若被抽光,喃喃的重复道:“对,陈府的怪物的确够多的!”
陈潜心想,她是不是也在想,自己为什么会出生于陈府?
陈潜望着失去神志的陈斌,道:“二姐姐,如果我有办法,让他可以重见天日,可不可以稍稍消了你的怒气?”
陈雪清冷冷的望着他:“潜弟弟当真是越来越出息了,这个谎言都说得出口?我想了无数的办法想让他重见天日,但是,圣旨就是圣旨,是不可改变的,我能做到的,也仅仅是如此而已,更何况……”她眼中恨意连闪,“就算是让他重见天日,他还能怎么立于人前,以他残破的身躯?满脸的伤痕?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你叫他情何以堪?”
陈潜喃喃的道:“清姐姐,我只是想帮忙而已,说到底,你我都是陈家的子孙,为何偏偏要斗得你死我活?”
陈雪清道:“这就要问你的娘亲了!”她忽又是一笑,“潜弟弟,你别用这种怀柔的手段,那位月公子看来真的很对潜弟弟的胃口,让潜弟弟连自己的身份都不顾了。”
陈潜略有些尴尬,无可否认,陈雪清的确说中了他心灵深处的那一点希望,陈潜自认为并不是什么圣人,对于以前的这位陈潜遗留下来的种种乱摊子,他没有去收拾的愿望,当他看到自己的姐姐的时候,他心中忽然间有一点儿惶然,他当真怕在月影斜的心底再没有自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