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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0章

    第九章神侣情深

    其实只要不被炮灰掉,田真也勉强能接受“鸟女”这称呼,魔神大人尚武,文学造诣差点,修辞表达有问题是很正常的,要求不能太高。

    “嗯?”不见回应,魔神表示耐心有限。

    此神面前尊严神马的都是浮云,田真发现那凤眸有眯起的趋势,想他说过“对神羽族将不再留情”,再看看月族侍卫的尸体……视觉心理双重刺激下,田真反应奇快,由跪拜变扑倒,作青蛙状:“路路……路西法大人万岁!”

    沉寂。

    察觉不妥,田真忙改口:“魔神陛下万岁!”

    “鸟女,敢轻藐吾?”魔神俯视她,沉沉声音暗藏怒意,杀气澎湃,“吾转世虽仅有万年,但吾之灵体乃先天之神,迄今已七千万岁,嘲笑吾,你是哪里来的胆量!”

    忘了面前是位祖宗,不,祖先级别的大神,田真宽面条泪:“陛下,我……吾不敢!吾不敢!吾说万岁,是因为吾才二十五呐……”

    魔神低眉:“千年修为,也谎称二十五万!”

    天界不拿数字当回事,都以万为单位计算,田真直起身解释:“吾不是千年,也不是二十五万年,吾是二十五年。”

    魔神终于意外了。

    二十五年修得人形,还身负千年修为?

    “吾不敢欺瞒陛下,”知道此刻不能违逆他,田真克服恐惧,抱腿道,“陛下神威,我仰慕已久,陛下想什么要什么,我马上取来!”

    金边广袖下,一只修长干净充满力量的美手伸出,眼看就要抚上她的脸。

    田真全身僵直,差点魂飞天外。

    这这……魔神大人这是……

    还未来得及多想,那手忽然一偏,自她颈边绕过,魔神毫不客气抓住她背后的翅膀,将她拎起来细细打量。

    田真控制住不去想杀鸡的场面,抓紧机会表忠心,语气严肃庄重:“陛下不知,其实我……吾仰慕陛下神威,对魔界向往已久,早有投效之心,苍天有眼,总算让吾遇见陛下,从今以后愿跟随陛下左右,效犬马之劳,望陛下成全!”

    乍一听,是神羽族天才,仔细看,是根废柴,魔神很直接:“最下等的体质,要你何用?”

    主动投靠,人家还不要,田真着急之际,不慎抬头对上那张脸。

    此神就是个危险物品,而且已有两个儿子,其中一个比咱还大,可这张脸,这薄唇,这秀眉……真是引人犯罪啊!

    美得阴暗,带着杀气。

    一时之间,田真差点忘记了害怕,天天对着朝华君,鼻子本已免疫,谁知此刻竟再次不争气喷血了。

    被血刺激,田真找到灵感,高叫:“陛下!我的血是疗伤圣药,我愿意献给陛下!”话出口被自己吓到,想万一此神要咱去当军医不是惨了么,于是补充道:“陛下要多少,吾尽量,尽量。”

    半日沉默,在心惊胆战中度过。

    终于,魔神抬抬优美下巴,重新开口:“凤凰血,吾要它何用。”

    儿子喜欢血,老子却没这爱好,田真庆幸不用献血,马上仰脸望天止血:“陛下说的是,陛下六界无敌,何须凤凰血,消灭神界仙界是迟早的事!”

    魔神丢下她:“区区仙界,尚不值得吾动手。”

    田真重新跪倒:“是我失言,陛下英明!”

    敢情弱也有好处,人家还懒得打你。

    杀气消散不少,见他暂时没有眯眼的打算,田真这才松了口气,咱还是有希望不当炮灰的,爱听奉承话的都是昏君啊,只可惜此昏君过于强大,稳坐江山推不翻,这就充分证实了武力的重要性,举例说吧,腹黑神帝和腹黑领导算计来算计去,外加战神用激将法,到头来此昏君眼一眯,照样毫发无损,几万天兵全炮灰。

    当然,对于田真这种人来说,遇上一个昏君,绝对比遇上一个明君安全得多。

    为求保命,田真努力挖掘自己的价值,脸皮也不要了:“魔界有陛下,还有两位天王,再添勇将根本就是多余,我虽法力微弱,但我……吾可以留在陛下身边,与千万臣民一起,共同见证陛下功业!”

    “你有勇气叛离天界?”

    “有!”田真悲愤,“天界尔虞我诈,争权夺利,混乱不堪,吾早就难以忍受!”

    这话很投脾胃,魔神满意,显然忘记了它的出处原本是自己,想虚天之大,多养个鸟女在身边拍马屁也很顺耳,于是抬手道:“吾,接受你的效忠。”

    “陛下仙福永享,寿与天齐!”鬼门关走了圈,田真激动得发抖。

    “回魔界。”魔神转身。

    必须去旅游一圈,领导,我会想你的,田真依依不舍望了眼羽漠天宫的方向,忍痛答应:“是。”

    黑风卷过,眨眼的工夫,面前身影已消失不见。

    想不到他就这么走了,田真大惊,爬起来唤他:“陛下!陛下!”

    四下张望,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怪只怪平日修炼不用心,未精通任何一门追踪之法,估计魔神大人也没料到新收的部下会废柴到如此程度。

    田真发现自己实在不知道去魔界的路,在原地乖乖地等了半日,仍不见魔神回来接,于是捧着朱果,拍拍翅膀回羽漠天宫了.

    飞不多远,迎面竟遇上朝华君,他并没骑火凤,匆匆驾云而来,远远看见田真便停住。

    田真意外:“王这是……去哪里?”

    风吹衣袍,挺秀如松,朝华君微笑:“担心你出事,来看看。”

    羽漠天宫那么多侍女,领导惟独对自己格外留心,田真岂会看不出来,心里感激,连忙收了翅膀落在云头上,将这一路经历告诉他,省略不光彩内容,说魔神念在神羽族份上手下留情,朝华君也没有表示,只是听到月族侍卫时略皱了下眉。

    “没事就好,回去吧。”

    广袖下,那手握得并不算紧,可是让人放心,很安全,很稳当,带来一种久违的感觉。

    田真难得闭了嘴,一声不吭任他拉着走。

    身边突然清静,朝华君反而奇怪:“小凰儿?”

    田真“啊”了声。

    “在想什么?”

    “想起我……父亲,当年他也常这么拉着……”田真下意识说了两句,反应过来觉得不妥,补充,“当然,我只是想起那种感觉,并不是说王老……”

    朝华君爱怜地摸摸她的脑袋,含笑道:“自然,我不过十万岁而已。”

    田真噎了噎:“王真是年轻有为,年轻有为……”

    朝华君似是无意,问道:“你父亲是谁?”

    一时感慨说漏嘴,田真后悔,装作苦苦寻思的样子:“不记得了,只隐约想得起一点半点小时候的事情。”

    朝华君点头:“想不起来,就不必强求。”

    法力烂不说,长相也就是个鸟女,却能让领导另眼相待,田真难免怀疑,回头瞅那对灰翅膀。

    见她这样,朝华君无奈道:“长相并不重要,为何总要执著于它?待你法术有成,就没人笑话你了。”

    田真道:“但很多时候,还是美女更有优势。”

    “哦?”

    “王敢保证,对美女印象不会好一点?第一眼见到德音龙女,你想到的不是她美吗?”

    朝华君愣了下,不语。

    发现失言,田真连忙道歉:“对不起,我就是随口胡说,王别见怪。”.

    这么一闹,二人路上再没说过话,回到羽漠天宫,夜幕已降,朝华君先去了殿上,田真将采来的朱果送到炼药处,想此刻恒月姬必定缠着他,自己还是不过去为妙,于是准备回房休息。

    转过竹林,一名女子站在园门口与外面的侍卫说话,田真对她倒有印象,正是恒月姬的贴身侍女。

    “午侍卫还没回来?”

    “没有。”

    “难道真的出了意外……”侍女脸色不好,压低声音吩咐,“我先报与神女,此事不得声张。”

    侍卫答应着退下。

    田真听得心中一动,迅速闪到廊柱后,等她离开,才快步走到前殿,找到平日最和气的执事羽萧,拉着他问了两句话,羽萧的回答直听得她心头一片冰凉,连忙寻了个借口告退,慢慢地朝自己住的小院子走。

    “这么巧?”一道身影出现在拐角处,不像无意遇见,倒像是有心等候。

    来人正是恒月姬,她身后站着刚才那个侍女。

    本来就有心事,哪知她会突然出现,田真先是惊,随即镇定下来,毕竟这是羽漠天宫,要结果一只小小鸟也没那么容易。

    安全有保障,田真索性大方作礼:“恒月神女。”

    恒月姬目光闪烁,看着她亲切道:“小凰儿?和我认识的一只凤凰很像呢,可见你我很有缘。”

    田真也会装,谦卑道:“小小凤凰,怎敢高攀神女。”

    恒月姬秀眉微动,话中别有深意:“先前听朝华君说你独自去采药,我还担心你出事,如今安然回来就好了。”

    猜测已被证实,田真假笑道:“是啊,想不到。”

    派出去的侍卫变成无头死尸,加上朝华君态度不冷不淡,恒月姬本就恨得紧,闻言目光凌厉起来。

    田真倒并非故意讽刺她,而是眼下的确无需遮掩了,反正她已恨上自己,撕不撕破脸皮都是一个结果:“夜深,神女早点安歇,我先告退了。”

    恒月姬忽又笑了:“正要回房歇息,只是我身边日常伏侍的两个丫头不在,月林一个人忙不过来,不如今夜你到我那边去,如何?”

    若别的侍女听到这话,必定受宠若惊,可田真早知道她没安好心,跟去伏侍,虽无性命之虞,但受不受折磨就很难说,她是客,只要不出大事,朝华君也不好过于计较,田真既明白这道理,哪里肯上当,立即推脱:“神女是客,本该侍奉,只不过我是王的贴身侍女,现赶着过去伏侍王安寝,神女若少人使唤,我这就去跟练执事说声,叫她另派两个人来。”

    被她拒绝,恒月姬冷笑,旁边侍女斥道:“神女看你机灵,才叫你伺候,你却推三阻四,羽漠天宫竟有这等无礼的宫婢么?”

    田真道:“我是王带回来的,原就不在宫婢之列,只管侍奉王,若擅离职守,王怪罪下来,我却担当不起,望神女原谅。”

    “罢了,”恒月姬阻止侍女再说,道,“我随你过去,与朝华君说一声,叫他不怪你。”

    她停了停,莞尔:“听说朝华君的寝殿向来不用人伏侍的,借你一夜,想也无妨。”

    你狠!田真暗骂,无奈转身带路:“神女请。”.

    寝殿里外果然无侍女,重帘深处,明珠攒成新月,冷清的光芒里,朝华君立于案前,身上换了白色单衣,手执画卷看得入神。

    “怎不敢进去?”侍女冷笑,将田真推进帘内。

    朝华君回神,搁了画卷问:“谁在那里?”

    田真一个踉跄后站稳,立正:“王。”

    朝华君皱眉:“恒月神女?”

    未等恒月姬说话,田真抢先道:“神女身边少人使唤,想让我过去伺候,但我一走,就无人伏侍王安寝了,要拒绝,又怕神女以为我推三阻四,所以来请王的示下,是不是另派两个人?”

    朝华君一愣。

    恒月姬朱唇轻启,媚眼如丝:“方才遇上她,顺口问了声,想不到是寝殿伏侍的,我便特意来与朝华君抢人了。”

    朝华君“嗯”了声。

    见他没否认,恒月姬暗暗吃惊,笑道:“我很爱她乖巧,想借过去使唤一夜,不知朝华君可舍得?”

    旁边田真挤眉弄眼,朝华君假作不见,嘴角动了动,继而下沉,语气严厉:“练执事竟如此疏忽,神女奉旨而来,自然没带多少人,凰儿,你去传我的话,让她亲自送两人过去,与神女赔礼。”

    田真如获大赦,无限崇敬地望着领导:“是。”

    待她跑出去,朝华君这才含笑与恒月姬解释:“她年小不懂规矩,平日没少淘气,不若用更稳妥的。”

    …….

    先作决定再解释,神女也只能认了,腹黑领导的手段可见一斑,田真从练执事处离开,心情无比畅快,匆匆往自己的院子走,可巧那边恒月姬也带着侍女从寝殿告辞出来,脸色差极。

    恒月姬在她面前停下,皮笑肉不笑:“凰儿,很好。”

    田真装傻:“练执事已送了几位会伏侍的姐姐过去,神女放心。”

    “寝殿在那边,”恒月姬淡淡道,“你不是要伏侍他就寝么,这是去哪里?”

    田真哈腰道:“这条路好走,好走。”

    恒月姬双手本交叠胸前,闻言陡然握紧。

    看那指甲寒光闪闪,田真吓得后退两步,嘴巴微张,随时准备开吼。

    “夜深了,回去吧。”恒月姬扶着侍女,缓步走了。

    受这场惊吓,田真立即打消回房睡的念头,掉头直奔朝华君的寝殿。重重帘幕里,朝华君果然没睡,端端正正坐在案前。

    “王。”

    “还敢回来?”

    “求王借块地,让我凑合一夜。”田真陪笑,往角落溜。

    朝华君重重拍案,冷声:“可知所犯何罪,还不跪下!”

    领导发威,田真吓得跪倒。

    “寝殿伺候,你几时领了这差事?”

    算帐来了,田真硬着头皮解释:“她想害我。”

    朝华君板着脸:“她是神女,什么害你。”

    “她是神女,我是小人,”田真嘀咕,“那侍卫是谁派的?王还要瞒着我,早知道当初沐浴时我就不该拦她……”

    “放肆!”朝华君被她气得笑。

    “她本来就想与王共浴,”见他神色不对,田真忙打住,讨好道,“侍卫的事就算了,但她要报复我,我多少也是神羽族子民,王难道不该庇护么?”

    见朝华君没有表示,她慢慢地爬起来,溜到角落蹲好:“时候不早,王该睡了。”

    用手摸摸,地面铺着松软的毯子,比想象中厚实多了。

    朝华君见状叹气,踱到她面前:“起来,会受凉。”

    田真连忙扇翅膀:“不会不会,我现在很热。”

    殿内狂风卷起,瓶子椅子砰砰作响,案上书页呼啦啦翻动,先前那副画也随之飘落。

    无意闯祸,田真奔过去抢救:“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未等她碰到,那画自行飞起,落入朝华君手中。

    恍惚看到上面的美女,田真明白过来,讪笑:“画的谁呢,我什么也没看到。”

    手微微晃了下,那画便凭空消失了,朝华君缓步至案前,声音温和:“有些事,自己知道就好。”

    典型的领导式警告,田真领会,想了想又小心翼翼道:“王,这……恐怕不行。”

    见她有异议,朝华君皱眉。

    “其实这事大家都知道。”

    ……

    殿内许久无动静,田真悄悄溜到另一个角落躺下,闭着眼睛,心里正忐忑不安,忽然身体悬空,竟被人抱了起来。

    领导这是做什么!

    热血沸腾,田真装作睡沉,任那双手将她抱到大床上。

    “夜里天风紧,睡地上会着凉,”头顶传来含笑的声音,“恒月姬派人害你,是她不对,但她是月神王之女,我多少要给些面子,不告诉你,是怕你知道后意气用事,闯出祸来。”

    田真不作声,继续装死。

    说的多好听,小小鸟的性命,当然比不上你们大神之间的关系。

    见她这样,朝华君道:“你如今也明白了,天界有许多不得已之事,我虽有心护你,但你也应谨言慎行,今日说谎,有我替你遮掩,若是别人,怎容你胡闹?”

    智商被看低,田真忍不住睁眼道:“知道王会庇护,我才说谎么,难道将来见了陛下,我还敢这么说不成?”

    朝华君拍她的脑袋:“好,小凰儿聪明。”

    听出语气里的敷衍与戏谑,田真挫败,好吧,比起领导你的腹黑,咱还是很嫩的。

    “那个……她不会一直住在这儿吧?”

    “不会,此番是陛下与神后察觉羽族王气减弱,让她前来探问。”

    “王气怎么会减弱?”

    “因为我不慎失去了一滴心头血。”

    田真惊讶:“心头血?”

    长发自脸上扫过,朝华君在她身侧躺了下来。

    领导陪睡?田真吓得飞快翻身坐起:“我还是睡地上……”

    朝华君也不说话,斜眸笑看她。

    脸上温度“呼啦”窜得老高,田真重新躺下,结巴:“我……我就睡这儿。”

    第十章神的儿子

    不知道朝华君用了什么办法,恒月姬没过两日就回天庭去了,田真接连几夜在寝殿伺候的事也传开,众人都归为她是凤族的缘故,血统高贵纯正,也难怪王格外重视,可见王对凤族还是偏心的。

    就在这时,一件轰动六界的大事传开。

    仙界众臣迎回旧太子关河月微,发动政变,仙帝关河月武逃出宫,集结母族势力与之抗衡,欲再夺权。

    变动来得比预料中要快,成了众人谈论最多的话题,据说关河月微是混在神界太子出使的队伍里,才得以通过重重关卡顺利回到仙界的。关河月武指责神界,神帝弑中天却反命人将使者骂一顿,大略意思是,两界素来交好,谁知关河月武竟派玉陈少宫潜入神界,谋害朝华君,妄图插手神界中事,居心不良,有玉陈少宫的仙印为证,之后便大张旗鼓出兵助关河月微,关河月武听使者回报,大怒,终也无可奈何。

    消息传到羽漠天宫,靠着当鸟时得到的情报,田真心里明明白白。

    关河月武命玉陈少宫暗算朝华君,令人费解,然而此事却正好成了神界出兵的借口,神帝早就与关河月微达成协议了吧,助关河月微上位,两界联手对抗魔界才是最终目的。

    朝华君听说后只一笑,让报信的人退下。

    看样子他早就知道了,只怕还是主要策划者之一,田真假意凑过去替他擦书案,若无其事道:“陛下助关河月微即位,对神界固然有利,但王说,关河月武要是被逼急了,会不会狗急跳墙投靠魔界,引得魔神出面怎么办?”

    对于她能问出这么有道理的问题,朝华君表示意外,点头道:“问的好,小凰儿很聪明。”

    田真默。

    原来在领导眼里,咱智商很低。

    朝华君道:“关河月武自然会向魔界求救,但必定遭拒。”

    田真脱口而出:“那可不一定。”

    那位路西法大神有个很麻烦的毛病,就是爱听奉承话,说不定对方来句“魔神V5”就顺手帮了。

    朝华君挑眉:“你可知晓他当年叛离天界的缘故?”

    田真略作思索,小心翼翼答道:“听说他生性倨傲,不甘居于人下,所以……”

    朝华君叹了口气,示意她到面前:“那也罢了,其实是当初先帝迟迟不立太子,几位皇子争夺帝位,陛下对兄弟……做得过了些。”

    田真闻言暗乐。

    这种事不新鲜,神帝陛下为抢皇位,肯定使了不少阴招,诬陷啊什么的,若非魔神弟弟实在动不得,肯定也遭毒手了。

    “他对这些事极为恼怒,只因先帝还在,不好作对,”朝华君莞尔,“虽说他是先天之神,但如今转世,先帝毕竟是他名义上的父亲,当时先帝十分信任陛下,纵然他有心阻止,几位皇子仍是……早亡,先帝驾崩,陛下即位,他没了拘束,便叛去魔界了。”

    田真恍然。

    怪不得他说天界争权夺利尔虞我诈,原来是个正义的法官,可惜天界不正义的神太多,于是代表正义的就成了魔。

    是非观这么强烈的魔神大人,知道关河月武篡夺帝位迫害兄长,哪里还会帮忙,只怕关河月武的使者一到,就被他顺便眯眼炮灰了也说不定。

    田真看着朝华君,试探:“王是忠诚于……陛下的。”

    朝华君当然明白她的意思,摇头:“我所求者,是神羽族的安宁,必须站在天界一边,他是先天杀神,杀性太重,无人能制,留在世上总归不是好事。”

    田真表示理解。

    一个过于强大的存在,本身就令人忌惮.

    关河月微身上被封印的仙帝力量得解,群臣拥护,逐渐占了上风,神界出兵,更是如虎添翼。不出所料,关河月武向魔界求救遭拒,鬼界素来低调,只肯袖手旁观,倒是妖皇爽快地派兵相助,二对二,打得不亦乐乎。

    这边田真跟随朝华君去北海视察工作。

    北海很安宁,极寒之地,浮冰无数,天海之间一片明净,别有番意境。

    海底王宫内,朝华君与大鹏王垂天在商议事情,上次被魔神所伤,垂天足足养了几个月才好,期间神帝派天官送来灵药表示慰问。他们说话,田真不方便在旁边,独自带着避水珠出来乱走。

    海底有许多奇形怪状的石头,还有一大片一大片的珊瑚树,十分美丽,各处都有侍卫把守,偶尔还会遇上带刀巡逻的。

    田真参观海底世界,浑然忘归,直到傍晚侍女寻来,传朝华君的话,让她自己先用饭,她才跟着去殿内随便吃了些,饭后见朝华君还没回来,更加无聊,且无睡意,索性又走出殿,四处游荡。

    天已经黑了,装饰的明珠派上用场,整座王宫被映照得恍若白昼,珊瑚丛中也稀疏地点缀着珠光,远远站在暗处,只觉星星点点,格外美丽。

    正看得有趣,忽然远处一阵喧哗声起,有人在骂。

    “出了事连人都没看清,饭桶!”

    “不好,引风幡被盗了!”

    “什么?快去报王!”那人大惊,喝道,“传令下去,封锁各处要道,你们,通通带人给我搜!”

    ……

    田真吃惊,引风幡乃是鲲鹏部的宝贝,垂天上午还特地请朝华君参观过,此地守卫森严,谁那么大的胆子,敢独自闯进来盗宝?

    一道红光无声掠来,隐入身后珊瑚丛内。

    “在那边,快!”

    “追!”

    ……

    田真呆了呆,很快想起了什么,嘿嘿冷笑。

    脚步声近,追兵眨眼工夫就出现在眼前,却是垂天亲自带人过来,见了她,垂天立即停住。

    田真先作礼:“大鹏王。”

    知道她是朝华君的随身侍女,垂天也很客气,问道:“凰儿姑娘,有没有见过什么可疑之人?”

    本来打算借机报仇,可事到临头,田真又改了主意,摇头笑道:“我一直在这里玩,倒没见有谁来,怎么,宫里出了什么事?”

    垂天没有解释,只说了句“无事,倘若见到,速速禀报”,就带着众侍卫匆匆离去。

    目送众人走远,田真忽觉站立不稳,连忙转脸看。

    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小孩,红发披垂,圆脸清秀,大眼睛闪闪,一只手拿着一面二尺高的青幡,正笑眯眯用另一只手拽她的翅膀尖呢!

    这小魔头!田真头疼了,将他推进珊瑚丛,怒目:“还不快滚?”

    路小残放开她,转眼珠子:“你为什么救我?”

    魔神大人骄傲自负,养的儿子也没礼貌,小小年纪就这么重的疑心病,田真有点为方才的决定后悔。

    “哎呀,你是凤族的!”路小残认出来,兴奋,“我也认识一只丑凤凰,它跟着朝华伯伯的,你见过它没有?”

    妈的小屁孩,老娘抽死你!田真眼底喷火,后悔不已。

    事实上,她更想抽自己。

    叫你多管闲事!叫你偏要当圣母!

    “你怎么变了人形还留着翅膀啊,去不掉吗?”路小残同情地拉她的翅膀,不解,“你怎么也是灰的,你的彩羽呢?”

    牙齿咬得“咯咯”响,田真好不容易才忍住揍人的冲动,不能打小孩,事实上打也打不过……

    偏偏路小残不看眼色,缠着问:“喂,你是谁啊?”

    “是你娘!”田真终于爆发了。

    …….

    路小残瞅她:“我只有父皇,没有娘。”

    田真本是发火顺口骂,闻言反而乐了:“没娘你是从哪儿来的?难道你父皇生你不成?”

    这可真把路小残问住了,小天王生平头一次正视自己的来历,颇为纠结,最终仍是不信:“我娘怎会是只灰凤凰?”

    “灰凤凰怎么,”被说中痛处,田真暗暗咬牙,接着转为笑脸,“娘本来很漂亮的,只不过浴火出了点意外,就变灰了。”

    路小残拆穿:“我都有千岁了,你身上只有千年修为,连我都打不过,哪能当我娘?”

    田真哄他:“因为凤凰要浴火重生,其实娘有两千岁了。”

    “是吗,”路小残拿引风幡拍脑袋,“我哥哥可有七千岁呢。”

    田真马上道:“不是亲生的。”

    ……

    “父皇从未提起。”

    “因为他喜欢别的女人,把娘赶出来了。”

    ……

    “我父皇才没有喜欢别人。”

    “那是你没看见嘛,反正他不要娘了。”

    平日对父皇只有敬畏,哪里敢问他的事,路小天王听得似信非信,像个大人一样踱着步子,不时悄悄瞟她两眼,显然在鉴定真伪。

    田真占了便宜,俯身掰住那漂亮小脸就亲:“我不是你娘的话,怎么会救你?

    “你真恶心呀!”路小残跳开,郁闷地擦脸。

    “乖儿子,娘喜欢你呢,”田真凑过去拍他的脑袋,顺手就夺他的引风幡,“随便偷东西是不对的,听娘的话,带着它你肯定逃不出去,让人发现抓住你,娘会心疼的,啊?”

    推攘之间,小小身体摇晃,嘴角竟流下血来。

    “你受伤了?”田真吓到,“是谁打的,大鹏王?”

    路小残满不在乎地拿手一抹:“不是大鹏鸟,是父皇。”

    魔神大人不光虐待天兵,居然还虐待自己儿子,太暴力了!田真无意中发现这等秘密,义愤填膺:“他为什么打你?”

    “带兵去妖界,败了,父皇说我无用,打了我一掌。”

    见识过魔神的掌力,田真难以置信:“为这点事就打你,你还是个孩子啊,太过分了!太过分了,简直不是人!”

    路小残骄傲道:“那当然,我父皇是上古之神。”

    ……

    没娘的孩子可怜呐,受伤都无人管,田真倒真有些不忍心了,想他毕竟只是个小孩子,语气软下来:“伤得重不重,疼不疼?”

    路小残鄙夷:“谁怕疼,我又不是女人。”

    小家伙还挺硬气,田真摇头,这样教育孩子不对,大大的不对。

    大约是感受到那一点关心,路小残眨眨眼睛,忽然笑嘻嘻地抱住她,“娘给我治伤,好不好?”

    田真警惕:“你……”

    路小残拉过她的手:“别怕别怕,我就咬一口。”

    小牙咬破手腕,有点痛,有点痒,有点麻。

    看吧,娘也不是说当就当的,还得献血。田真想哭了,咬牙切齿:“一点,就一点,治好伤快走!还有,把引风幡给我留下……喂喂!够了!你当喝水呢!”

    好不容易抽回手,田真看着那鼓鼓的小嘴,默默流泪。

    路小残吞了半口,将剩的半口血往引风幡上一喷,然后得意地抹抹嘴:“怪不得听说神羽族王气减弱了,原来流失的王气在你身上,这下你的血正好镇住引风幡,那大鹏鸟念咒也没用啦,我能混出去了。”

    王气在自己身上?田真愣了下,七窍生烟:“路小残!”

    “你才不是我娘,想骗我,差得远了!”

    ……

    路小残忽略她的脸色,将引风幡缩小放入腰间,笑眯眯地拉她的翅膀尖:“他们人多,我带不动你,先走啦。”

    红光远去,田真摸着手,有点想吐血。

    膜拜田圣母,田圣母V5!.

    寝殿外生着青青的耐寒的植物,类似于海藻,软软的,有点像水绵,只不过体积大许多,长长地浮在水中,有笔直竖着的,也有横着的,如同垂落飘飞的翠练,优美动人。

    殿内灯火通明,桌旁人白袍如雪。

    “凰儿。”

    “王。”

    朝华君示意她至跟前:“怎么了?”

    爱听奉承话的魔神,养个儿子却比兔子还精!田真哪里肯说,陪笑道:“没什么,就是随便出去走了一圈,听大鹏王说出事了?”

    朝华君微微挑眉,忽然伸手,强行拉过她查看。

    凤凰血本身有疗伤生肌的作用,腕上伤口早已愈合,只留了两排小小牙印。

    朝华君好笑:“随便走一圈,被小怪物咬了。”

    便宜没占到反而出血,田真支吾。

    手指抚过牙印,朝华君放开她:“是那盗幡之人?”

    领导果然厉害,田真老实地解释道:“魔神曾对神羽族留情,路小残算来也是王的表侄儿,王定是不好将他送去天庭的,但轻易放了他,让陛下知道恐怕要怪罪,因此我擅自作主放他走了,请王宽恕。”

    朝华君看了她半晌,微笑道:“小凰儿才修成人形,就如此聪慧,留你在身边,竟是我的福气。”

    领导夸奖,田真脸热。

    朝华君话锋一转:“表弟固然对我族类留情,但我身为神王,行事也当以神界为重。”

    田真愣了:“王……”

    “你没做错,”朝华君道,“只是我此番决定放过路小残,是为大局着想,处置他并无好处,放回去反倒是件人情,表弟行事向来有准则,将来再战时,才有余地。”

    田真不信:“魔神再厉害,难道不顾儿子死活?”

    朝华君笑了笑道:“倘若真能要挟他,我会放路小残走?”

    于是魔神大人在田真心目中的形象彻底崩塌,瞬间由正义的化身变成了一个冷酷无情外加暴力的父亲。

    田真内疚:“路小残盗走了引风幡……”

    朝华君表示无妨,站起身问道:“时候不早,去外头和她们睡么?”

    “不去,她们都在背地里议论我,”提到这事,田真坚持不懈请求,“王就想个法子,替我把这对翅膀变白吧。”

    “你……”

    “我不执著皮相,我只想变得稍微顺眼一点,”田真无限颓废,闷闷地坐到凳子上,“现在走到哪里都被当成怪物,还怎么指望有人喜欢。”

    朝华君“哦”了声:“你要谁喜欢?”

    田真瞟他,嘀咕:“反正我不想这么难看。”

    珠光闪闪,映照俊脸如玉,朝华君抿了抿嘴,将她拉入怀里,优美长睫掩不住目中浅浅笑意:“凰儿这样很好,一点也不难看。”

    领导请注意言行,搂搂抱抱,咱会荡漾的!田真赶紧移开视线,东张西望:“只有王一个人这么说而已。”

    “我一个人不够么?”

    ……

    荡漾了荡漾了!田真高血压中。

    朝华君放开她:“呆凰儿,还不伺候本王更衣?”

    更衣?田真跳开。

    “怎么?”美眸微斜。

    原来不只狐狸精会勾引人,凤凰也很荡漾,那滴心头血……田真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语气与心情一样复杂:“我一无美貌,二无才能,凤族子民不多也不少,王怎么单单对我这么好?”

    朝华君笑道:“我奇怪。”

    “奇怪什么?”

    “寻常羽族纵然修得人形,最初也是本性难改,总要过一两年才渐渐学会掩饰,通人情知人意,小凰儿才得人形几个月,知道的却很多,会审时度势,会起疑,还会害羞,想的……不少,不该奇怪么?”

    领导太腹黑了,居然使美人计来试探咱!田真忿忿道:“我聪明,我学得快,王哪只眼睛见我害羞了?”

    “是么。”朝华君又要拉她。

    “我错了,我害羞,王!”田真投降,飞快跳上床,面朝里面躺下。

    珠光灭,身旁多了个人。

    那笑意就像醉人的花香,混合在空气里,纵然看不见,也能清楚地感受到,扰得田真神经兴奋,僵直地躺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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