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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不客也栈

    罗白乃初遇“绮梦客栈”那一干女子的时候,个个不是拿他当鬼办,就拿他当敌人干!

    幸好他肩上有褡裢。

    绮梦相信了他。

    这之后,他就交上了好运。

    --居然在这荒山野岭闹克死人客栈里交上了“好运”?

    不错。

    罗白乃一生。就喜欢混在女人堆里。

    他喜欢漂亮的女人。

    美丽的女人。

    ——就算不十分漂亮,美丽、也没关系,对他来说、女人总比男人好玩,有趣、易相与。

    总之,只要他能混进女人堆里,大家不排斥他,(他毕竟是男人嘛),就够他陶陶然的了。

    何况,客栈里标致的女人也不少,绮梦更令他好像身处一场旖旎的梦中,就算见鬼也不愿醒。

    ——知道了这山上闹鬼,死人事件之后的他,觉得遇上女鬼(只要是美丽动人的——却不知有没有主动献身的?他常藉故去破庙里悬发夜读,唉,是去打瞌睡,但一觉睡醒。天光白日,一夜无梦,鬼也没一只,但蚊子倒老实不客气的咬了他个满额满脸满头的疤子,有次还给一只青头蜂螫了一口,鼻子肿得像猪头!),那也不是太霉运的事!

    一次过遇上那么多好看(虽然不太好相与)的女人,而且又都需要他这个“男子汉”来壮胆,他显然在消除敌意之后,受到了颇为热烈的欢迎,这点,从特别为他而烧的饭菜便可知一般(可惜没有肉,吃菜,他可是愈吃愈饿——不行,晚上得偷偷去打猎只什么蛇虫鼠蚁回来大快朵颐一番不可!),他自觉自己已交上了难得的好运。

    其实,客栈里的女人,都很好胜。

    ——消除了敌意之后,对他颇为欢迎他是真的,只不过,决不是为了罗白乃可以替她们驱鬼。壮胆,而是他胡闹,戏谗,又爱胡诌、搞笑,令人发噱,相当“活泼可爱”并且逗笑,所以,这于在荒凉山上过惯寂寞岁月的女人,真是对他十分欢迎。

    如果,罗白乃知晓他自己之所以受欢迎的理由是:“活泼可爱”──却不知他如何想法。

    他决定要留下来:

    跟大家一齐抓鬼。

    与众女侠一起打老虎。

    并且,要与大伙儿一块儿度患难。

    问他为什么?他答:

    “因为我是捅快。”

    “捕快就是公差。”他拍胸膛砰砰砰砰的说。“公差就是为公共差遣的事,莫不义不容辞去干──我,”

    他把胸膛拍打得震天价响:

    “罗,白,乃──”

    他气壮山河、气盖世义簿云天的朗声道,“为了要保护你们这些弱的女子、我——罗,白、乃,不惜牺牲,不怕万难,都要为你们……”

    语未说完,突然呛咳。

    咳得几乎连肺都吐出来了。

    大家几乎以为他悲壮得一入客栈就给鬼上身了。

    幸好没有。

    他只是把胸膛拍得太响,一时肋骨承受不了,故暂由肺部发出警报罢了。

    大家一向很少看过那么悲壮的人物,也很久没听过那么慷慨的言词,不禁膛目。

    还是绮梦比较镇静。老到,问他:“你有什么要求?”

    “要求?”罗白乃慨然道,“大丈夫的七尺之躯,急人之危,解人之难,有何所求?只不过,所谓远来是客,我千辛万苦到疑神峰来,一心帮你们除妖驱鬼(真奇怪,在他未入客栈前,又怎知有鬼作怪?),你们就算暂不营业;但不客也栈,总该留我有好吃的。好睡的、好住的;好服待的,好享受的……”

    “明白了。”

    绮梦唤了一声,“切切。”

    大个儿女人立即应道:“在。”

    绮梦又唤:“老铁。”

    铁布衫巍然应:“有。”

    绮梦吩咐道:“切切给罗大爷一套新衣,带他去洗澡。老铁带他上房去,莫让他一上来就给鬼啃走了。”

    罗白乃一看两个大块头,叫有点急了:“慢着。”

    绮梦不耐烦:“什么?”

    罗白乃用眼尾在言宁宁和李青青,还有杜小月三人间转了数转,道:“可不可以换人?”

    绮梦没有回答。

    她没好气。

    罗白乃却只觉眼前一黯。

    不,是二暗。

    那两只庞然大物,已一左、一右,夹着他,只等他开步走。

    走去冲凉。

    走去睡觉。

    也罢。

    他认命了。

    反正,来日方长嘛。

    而且,长夜漫漫嘛。

    ——当然,以后他寸真正知晓长夜有多漫漫、而且长长,并且常常。

    不过,那一夜,他并没有去睡觉。

    只去洗澡。

    ——风尘仆仆,为了使这干武林英雌生有好感,这个澡是不能不洗的。

    (我才不要但那“驼背佬”一样,又脏又臭,全身就像一个个大脓包组成的,难怪他用布一层又一层裹住自己,大概是怕臭气漫发吧?不过,尽管层层重裹,还是臭味外泄,就像裹不住的伤口发脓!)

    (原来不只纸包不住火,布也裹不住臭的!)

    他一面洗澡,一面唱歌,唱得声嘶力竭,畅快无比。

    洗完了,歌还未唱完,他却不肯上楼。

    ──为什么?

    他才不去。

    不是不想睡。

    不是不倦。

    ——也不是太介怀由张大妈(其实张切切年纪并不大,她只是块头大)还是铁布衫(太臭了,受不了,连苍蝇也给他臭走了!)明是护送实是监视。

    而且,他在洗澡的时候已听到磨牙的钝音,很刺耳,却不知是不是张妈在外面恨得磨牙切齿不已,所以他就唱得更大声,更放尽嗓门大唱特唱,为的是要遮盖那难听刺耳的磨牙声。

    他才不一个儿上楼。

    决不一个人入房。

    因为他怕。

    他怕鬼。

    其实,说起来,客栈里,这些人中,最怕鬼的,如果用筷子的数字来衡量,那么,他能荣获的,决不是一只。一双、一对,甚至不是一筒。

    而是整个竹林。

    ——够一伙人用一辈子的筷子了!

    所以他说什么也要溜到楼下来,坚持要一起守夜。

    也许是听到争执声,绮梦就过来了。

    她也拗不过他,只好让他一齐防守:

    ──那样也好,省得少掉一个人手去监视他。

    他一下楼来,只见那些女子人人都捂着嘴偷笑──虽然他不知她们笑他什么,但是女子为他而笑他总觉得是件荣幸。的事。

    罗白乃却也机灵。

    他把握机会,滔滔不绝,逗趣说笑,使得紧张戍防的侠女们,不知不觉就轻松了许多──罗白乃自己也轻松了很多。

    ——人生在世,还是笑笑说说,嘻嘻闹闹的好。

    打打杀杀、鬼鬼怪怪有什么好!

    这一夜,罗白乃就跟大家都建立了友谊,李青青。言宁宁尤其喜欢听他胡吹大气,连楚楚可怜的社小月有两次也给他逗得叶嗤一笑,只张切切对他很敌视,何文田却拿他当怪物来研究。

    最可怕的是铁布衫:没拿他当人办,说也不笑,骂也不理,大概踢他一脚也不会有所动吧?

    罗白乃可不敢真的过去端他一脚。

    只一个罗白乃看不透。

    一点也看不懂。

    ——那是绮梦。

    她像一个梦,一旦醒来,便记不清楚,若在梦里看梦,更越看越槽懂。

    但在长夜里的绮梦除了明显在防卫之外,她还在等待。

    她在等什么?

    ──她在等谁?

    在这荒山峻岭,她能等谁?她还有谁人可待?

    ──她在等独孤一味回来?

    ──还是在等五裂神君赶来?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