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把纸剑呈品字形直射雷小龙面门。欧阳七右手一指,“阿修罗指”迳射三把纸剑。那三把剑却似有灵性一般,一兜圈又绕回来,仍射向雷小龙。欧阳七先是一楞,随即忆起在凌霄宫时,金洋和雷小龙也曾遥御纸剑。欧阳七刚醒悟这道理,风沙中,又有三人挺剑刺来。欧阳七不及再想,迅捷无比连出三拳,击退三人,一转身,手上多运两成功力,“阿修罗指”又指向三把纸剑。狂风怒吼中,但闻有人低声惊呼,三把纸剑跟著落地。
欧阳七也看出雷小龙内力不济,双掌抵住雷小龙背部,为雷小龙注入真气。敌人见状,知是大好机会,六个人自六个不同方位袭来,刺向欧阳七。好一个欧阳七,双掌贴著雷小龙,一个挺身倒立在半空中,使一个“鸳鸯腿”,双脚一踢,又有两人落地而亡。但欧阳七人在半空,防守不易,左腿也被刺中一剑。金洋功力高深,欧阳七的功力比起金洋又高出甚多,雷小龙得欧阳七输送真气,精神大振,体力渐渐恢复,眼见敌人又袭来,忙道:“七哥,我挺得住!”欧阳七闻言,忙撤掌应敌。
双方越斗越激烈,天色益加昏暗,漫天风沙,五步之外便什么也看不清楚。雷小龙但觉身子被风吹得几乎要飘起来,运功、发掌倍觉吃力。欧阳七因视线不清,敌暗我明,屏气凝神,全力戒备。敌方见欧阳七武功之高超乎寻常,亦颇为忌惮,出击便不似先前凌厉。随著金洋和雷小龙不断发掌,风沙越来越狂,到后来连两步外也不易看得清。雷小龙和欧阳七被风沙打得几乎睁不开眼睛,心中对九星大法的威力更是骇然惊惧。
双方鏖战了半个多时辰,忽然听得一声惨叫,金洋随即缓缓收掌。
风沙渐渐平息下来,雷小龙这才发现适才在凌霄宫与他们对阵的道人竟然就坐在前方三十步之处,口吐鲜血,脸色惨白,道:“没想到你竟然能破得了九星大法!这掌门的位子我终究是保不住。”
金洋叹口气,道:“师兄,你怎么到现在还想不开?我要是想做掌门,当年就不会离开茅山派;我要是想做掌门,武林中就不会有个醉仙了!”
两人沉默半晌,那道人忽然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好!好!好极了!这二十年来,我无极道人竟是枉做小人了!哈哈哈!”说罢起身走了几步,又停住脚步,道:“茅山派不能一日无主,掌门之职我暂且代你接管,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什么时候把掌门的位子还给你。”话说得凄凉,语气却十分平静。无极道人的徒弟闻言,纷纷围上前,道:“师父!使不得!”
无极道人道:“当年我处心积虑当上掌门,从此以后,日夜担心你会重返茅山派。这些年来我潜心修练九星大法,目的就是要对付你,可是现在又如何?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没有勾结魔教,这一切都是误会,只是我恋栈掌门的职位,所以不肯承认。”说著,转头看看雷小龙,道:“你这个徒弟很不错啊!年纪轻轻就能识得地煞阵,比我这些徒弟强多了。你要是真的不想当掌门,那就传给他吧!茅山派后继有人,我也算对得起祖师爷了。”说罢,不等金洋回话便即离去。
雷小龙待无极道人走远,道:“什么年纪轻轻?他看不出我已经十八岁了吗?老兔崽子!”言毕,身子一晃,竟晕了过去。
欧阳七大惊,忙将他扶起,道:“小龙!你怎么样?”金洋道:“别急!别急!死不了的!他不过是内力消耗过度,刚才全凭一口气硬撑。你让他服一颗你们天外天的老君丹,运功替他疗伤就是了。”金洋自己也是内力损耗甚多,故无法替雷小龙治伤,只是死要面子不肯承认,便轻描淡写推给欧阳七。欧阳七担心雷小龙,也不去想那么多,当下掏出一颗老君丹给雷小龙服下,双手抵住雷小龙背部,将真气输入雷小龙体内。不多久,雷小龙果然醒过来。金洋骂道:“小兔崽子!我的本事没学全,硬脾气倒学了个十成十。”
雷小龙心中犹有余悸,问道:“这到底什么阵?这么厉害!”
金洋道:“这叫九星大法。九星指的是天蓬、天芮、天冲、天辅、天禽、天心、天柱、天任、天英。这九颗星分别代表东、西、南、北、东北、东南、西北、西南和中央九个方位,九颗星的方位年年不同,逆向轮转,周而复始,布阵的方位也就随著改变,年年不同。所以布阵难,破阵更难。”
雷小龙笑道:“不过碰上金洋和他徒弟,那也是微不足道!”
金洋知他说的是反话,骂道:“兔崽子!又来寻你师父开心!”
雷小龙问道:“怎么那个老道士是你师兄?”
金洋道:“我本是茅山派门下,他是我的大师兄无极道人。当年因为我学艺胜过他,他一直担心我会夺走掌门之位。后来我被龙王陷害,师父以为我与天外天有所勾结。”说著,看了欧阳七一眼,又道:“我不得已只好离开茅山派。”
欧阳七道:“前辈所说的龙王,可是我六师兄?”
金洋道:“废话!简直多此一问。要是现在的龙王我倒未必放在眼里。”这话说得极自负,雷小龙却听出弦外之音,道:“原来你很怕以前的龙王。”金洋没料到雷小龙反应这么快,楞了一下,道:“兔崽子!回去问问你爹,看他怕不怕!”想了想,又道:“不过我后来想想,当初陷害我的人,只怕不是龙王。本来事过境迁,我也不想再追究,但是天外天既然重现江湖──”金洋看看欧阳七和雷小龙,叹了口气,道:“你们两个何苦结拜?”说著回头向山上走去。欧阳七和雷小龙听金洋这么一说,便知天外天与雷霆山庄必有极大的瓜葛。
三人上了凌霄宫,却遍寻不著荷花仙子及薛湘盈。欧阳七道:“难道被茅山派的人抓走了?”
金洋道:“茅山道术宜男不宜女,那两个女娃儿学不了,抓她们做什么?你还怕抢了你老婆吗?”
雷小龙道:“刚才北面山脚下,无极道人布下九星大法,那样的阵势应该没有人能够硬闯。不管荷花姊姊和薛姑娘被谁抓走,他们只能从东、西、南三个方向下山。”当下三人议定,金洋朝东,雷小龙朝南,欧阳七朝西,三日后在北山下的客栈会面。
欧阳七原本脚程极快,因为一路上小心翼翼沿途寻人,待得太阳下山才到达山下。只见一女子昏倒在路旁,身形十分眼熟,上前一看,便是薛湘盈。欧阳七扶起薛湘盈,见她面容惨白,毫无血色,嘴角血渍未干,显然受伤不轻,不禁大为心疼。欧阳七将薛湘盈抱在怀中,展开轻功飞奔,来到一个市镇,立即去找大夫。大夫诊断后道:“这几日须得让她好好休息,千万不要随便走动。”欧阳七谢过大夫,抓了药,找间客栈住下。欧阳七亲手煎药,喂薛湘盈服下,寸步不离守在薛湘盈身边。整整一天一夜之后,薛湘盈终于醒过来。欧阳七喜道:“你终于醒了。觉得怎么样?”
薛湘盈道:“我很好。”声音却显得虚弱无力。
欧阳七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荷花呢?”
薛湘盈道:“荷花──”欲言又止,低下头,又道:“我不知道。”
欧阳七道:“谁把你打伤的?”
薛湘盈迟疑片刻道:“是──是两个山贼。”
欧阳七沉吟道:“两个山贼?以荷花的武功,区区山贼按说应该奈何不了她。难道你们走散了?”
薛湘盈抬头看看欧阳七,道:“荷花姑娘是个好女孩,以后我们──我们还是──你不要怪荷花,不是她的错。”
欧阳七听得一头雾水,心知薛湘盈必然有事瞒著他。只是薛湘盈伤势初愈,也不便追问。三日后,薛湘盈元气渐渐恢复,两人赶往约定的客栈与金洋、雷小龙会合。到了客栈,却听店家说金洋、雷小龙二人两个时辰前方始离去,言语间提及要上黄山,而且只见一老一少,并无女子随行。欧阳七面露失望之色,道:“也就是说他们没有找到荷花。”
薛湘盈听见欧阳七提起荷花,脸上闪过一丝惊惧的表情。欧阳七问道:“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薛湘盈摇摇头,道:“没什么!你不要──不要想太多了。荷花她──她很好啊!”
欧阳七笑道:“我没说荷花不好啊!她是我师侄,好不好难道我不明白?”却见薛湘盈仿佛有话要说,只是不开口。欧阳七道:“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有什么事你别瞒著我。你这样,我心里更著急。”
薛湘盈紧蹙双眉,吞吞吐吐道:“那天在凌霄宫,我──我也不知道她──我想她不是有意的,这当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你不要为了我──我是说,我──你不要再问了!”
欧阳七见薛湘盈语无伦次,却似话中有话,想了半晌,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不由心头一震,道:“你的伤是被荷花──”又觉得荷花不可能下此毒手,话说到一半就再也说不出口,只盼薛湘盈回答他不是荷花所为。不料薛湘盈沉默不语,转身背对著欧阳七。欧阳七知道荷花对薛湘盈心生妒意,却从未想到荷花会趁他不在场时下手杀薛湘盈。欧阳七犹如心头被人重重打了一拳,半天说不出话来。
薛湘盈知道欧阳七心里难受,安慰他道:“我也是女人,我能体会荷花姑娘的感受。我不怪她,你也别放在心上。以后你见到荷花姑娘,千万别再提起这件事,免得她尴尬。”
欧阳七皱皱眉,道:“我自有分寸。”
薛湘盈又道:“欧阳公子如果讨厌湘盈,湘盈这就回绍兴,以后再也不纠缠欧阳公子。如果公子不嫌弃,湘盈愿意服侍公子身边,你到天涯,我就跟到天涯,你到海角,我也追随到海角。”
欧阳七虽然舍不下薛湘盈,但他的处境特殊,只得歉然道:“欧阳七承蒙姑娘错爱,怎敢嫌弃?不过我行走江湖,步步凶险,只怕连累姑娘。”
薛湘盈道:“我老远从绍兴赶来报信,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只要能跟著你,什么危险我都不怕!我只怕自己不会武功,拖累了你。”
欧阳七心中也舍不得薛湘盈,踌躇再三。薛湘盈见欧阳七始终不肯点头,急得眼泪又要掉下来。欧阳七明白薛湘盈以一介女子做如此表白,已是完全置自尊于不顾,终究不忍拒绝,便道:“小龙突然上了黄山,说不定有什么新发现,我们到黄山跟他会合好吗?”
薛湘盈闻言,知道欧阳七答应了,转忧为喜,道:“但凭公子作主。”
欧阳七有心赶上雷小龙,偏偏薛湘盈是个弱女子,脚程极慢。欧阳七只得买了一匹马,两人共骑。薛湘盈初次骑马,心中害怕,不由得紧抱著欧阳七。两人快马加鞭跑了一天,却始终没赶上雷小龙和金洋。眼见夕阳西斜,欧阳七不忍让薛湘盈露宿荒野,正巧附近有个人家,二人便上前敲门借宿。
出来应门的是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闻听二人借宿,忙将二人让进屋里,道:“你们吃过饭了吗?”
欧阳七道:“不敢劳动婆婆。”
那婆婆道:“出门在外,难免不便,你们不用客气,反正我们也正巧要开饭了。”说著,向屋后喊了声:“老头子!柴劈好了吗?准备吃饭了!”
却听得屋后有人叫了一声:“唉哟!”那老婆婆脸色一变,道:“老头子!你怎么了?”屋后传来一阵苍老的声音道:“我手扭伤了。”
那老婆婆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我替你上点药酒。”说著,从门边一个矮柜里拿出一瓶药酒往屋后走。欧阳七心想那扭伤手的人必是老婆婆的丈夫,人家好心让他们借宿,现下扭伤手,自己岂可不闻不问?便跟著向屋后走去。来到后院,只见老婆婆正帮一老丈左手擦上药酒。老婆婆见欧阳七跟来,便对老丈道:“这位公子是过路的,和一位姑娘来这儿借住一晚。”又对欧阳七道:“这是我老伴,姓许,人家都叫他许老爹,管我叫许大娘。”
欧阳七拱手行礼,道:“晚辈欧阳七。”
许大娘道:“那位姑娘是你妻子吗?”
欧阳七闻言,颇为尴尬,只是摇头,不敢答话。许大娘却道:“年轻人难免风流,不必不好意思。不过你们既然还不是夫妻,总不能让你们同房。我看今晚你就跟老头子睡,姑娘就跟我睡,免得坏了姑娘名节。”
欧阳七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却见许老爹皱眉道:“你怎么这么啰嗦?手上却又没劲!我看你还是到张老头家找大傻帮我擦吧!”
欧阳七忙道:“让我来吧。”
许大娘道:“那怎么好意思?”
欧阳七道:“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从许大娘手上接过药酒,倒了点在右手手掌上,便往许老爹左手上擦。不料许老爹左手突然一翻,扣住欧阳七右手脉门,拇指使劲一压,欧阳七便觉整条右手一麻,不得动弹。许老爹一招得手,右掌一挥,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直刺欧阳七胸口。欧阳七举左手相格,又觉背后一股凌厉掌风袭至。欧阳七双手与许老爹相扣,身子腾空而起,半空一个觔斗翻过许老爹头顶,落至许老爹身后。原来那掌风却是许大娘所发出。欧阳七刚让过许大娘这一掌,便觉身后一股剑气冲来。欧阳七左手猛力一带,将许老爹往后一抛、一扯,许老爹便落到欧阳七身后。许老爹刚落地便惨叫一声,与欧阳七相扣之手亦随之松开。欧阳七知道必是那背后一剑收不住,刺中许老爹,欧阳七虽然是生死关头本能自救,心中仍隐隐觉得不忍。
许老爹一死,欧阳七右手虽然仍然感到麻木,身子却可活动自如,眼见许大娘一掌拍来,跃开让过,转身一看,心中一凛,原来使剑刺他的人便是那蒙面的白衣女子。白衣女子身手不弱,一招比一招凌厉,欧阳七只觉剑法说不出的熟悉,却又无法肯定。
许大娘连发数掌均被欧阳七轻易闪过,“哼!”了一声,右手拇、食二指一圈,“拈花神掌”拍向欧阳七胸口。欧阳七大惊,不由低低“啊”了一声。拈花神掌本是兜率宫一套极为奇特的掌法,以掌背出击,武学中绝无仅有。欧阳七在天外天长大,对这掌法十分熟悉,眼见许大娘使出兜率宫的招式,许大娘的长相却又陌生得紧,心中越发疑惑。
欧阳七以一敌二,仍然占尽上风。他有意由招式中窥探对方来历,是以出手只使三分,不似性命相搏,倒似比武会友。又拆得数招,渐渐明白那白衣女子所使剑法与兜率宫的“罗汉剑法”本是一路,只不过“罗汉剑法”剑路刚猛,那白衣女子却化为阴柔,出剑的力道、位置高低稍有差异。许大娘使完一套拈花神掌,犹奈何不得欧阳七,欧阳七正待看她再出什么招式,那白衣女子却似看穿欧阳七意图,一招“罗汉升天”刺向欧阳七额头,剑尖离欧阳七尚差两寸,突然回剑改刺许大娘。许大娘没料到白衣女子会向她下手,闪避不及,被白衣女子一剑刺中腹部要害,惨叫一声,道:“你!你为什么──”一语未毕,断气身亡。白衣女子一刺中许大娘,立即撤剑离去。
这一下变故大出欧阳七意料之外,正想追赶那白衣女子,心中突然无来由起了一阵不安的感觉,脚步便缓了下来。欧阳七正想理清不安的情绪,却听见一阵喧闹声。原来有四个庄稼汉经过,见出了人命,大声嚷道:“不得了啰!杀人了!”当先一名黑脸大汉指著欧阳七道:“杀人凶手在这里,带他去衙门,别让他跑了!”欧阳七道:“各位千万别误会!人不是我杀的。”那黑脸大汉道:“不是你还有谁?快抓住他。”说著,四个人冲上来要抓欧阳七。
欧阳七不愿多伤无辜,抽身退开。进得屋里,却不见薛湘盈,心中正自著急,那四名庄稼汉已冲了进来。那黑脸大汉道:“你如果没有杀人,为什么要跑?你是做贼心虚。”欧阳七解释不清,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不知如何是好,不禁想起雷小龙若在身边,必定会有好主意。
四个庄稼汉一拥而上,欲抓欧阳七。欧阳七见屋里地方小,一不小心就会伤到人,虚应几招便退到前院,却见薛湘盈昏倒在地,不知是生是死。欧阳七见薛湘盈为己所累,心中说不出的歉意,眼见那四名庄稼汉又追来,欧阳七抱起薛湘盈,转身就跑,直跑了半炷香的时刻,这才在一条小溪边停下来。欧阳七方才抱起薛湘盈,搭到她的手,已发现她脉象正常,并无大碍,可能只是吓昏了。到了溪边,欧阳七将薛湘盈放在一棵大树下,双手掬了些水给薛湘盈喝了。薛湘盈醒转过来,一见欧阳七便扑进他怀里。欧阳七知她惊吓过度,虽然男女授受不亲,也不好将她推开。二人在树下休息了一夜,直到天明才又继续上路。
走不到一个时辰,却有三个大汉拦住去路,其中一大汉道:“你是不是欧阳七?”
欧阳七道:“正是在下。不知三位──”欧阳七话未说完,那三个大汉拔剑就刺。欧阳七一面接招,一面问道:“诸位是不是对在下有什么误会?”
其中一大汉道:“没什么误会!听说你很狂妄,我们袁门三煞特地来教训教训你!”
欧阳七不愿生事,点住三人穴道,道:“半个时辰后穴道自解,在下告辞了。”拉著薛湘盈便走。不料一路上不断有人拦路,一确定他是欧阳七,不由分说就要打。欧阳七总是点住对方穴道就走,不杀人亦不伤人。到得第五次被拦,欧阳七不胜其烦,道:“各位认错人了。”不料对方却道:“错不了!我听说欧阳七就长你这模样,而且身边还带著一位漂亮的姑娘。错不了!”说著,出手便打。欧阳七照例点住对方穴道便走,虽然好打发,终究不胜其烦,遂又想起雷小龙精于易容术,若是他在,倒可省去不少麻烦。
如此边走边打,两天后,来到一处旷野,又见四名道士挡在前方,一见欧阳七,宣了声:“无量寿佛!”当中一人问道:“阁下可是欧阳七欧阳公子?”
欧阳七回礼道:“晚辈正是欧阳七。”
那道人又道:“欧阳公子可是要上黄山吗?”
欧阳七惊道:“道长怎么知道?”
那道人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公子又何必多造杀孽呢?”
欧阳七闻言,心中更是迷惑。自忖上黄山是为了找雷小龙,如何扯得上造杀孽?道:“道长的意思,晚辈不明白。”
那道人道:“公子装做不知,那是不肯回头了?既然如此,玉虚得罪了。”说罢,右手一圈、一拍,一股掌风直逼欧阳七胸口。
欧阳七听到后来,才知那道人便是清心观掌门玉虚道人。清心观在武林中素来享有盛名,尤其传到玉虚手中,益加发扬光大。玉虚不但武艺高强,而且为人稳重厚达,极受武林中人尊崇。玉虚既然来到,其他三人自是玉虚的师弟天虚道人、灵虚道人、净虚道人。欧阳七虽然曾经力挫凌霄宫六大高手,然而玉虚道人的武功犹在丘一平之上,这一仗只有更加难打。
玉虚一出手,天虚、灵虚和净虚也立即发掌,攻势犹如排山倒海,十分惊人。欧阳七不敢轻敌,“龙王八式”四两拨千斤,将来掌一一化解,口中道:“晚辈上黄山乃是寻找一位朋友,不是要杀人。”玉虚攻势不停,道:“无量寿佛!公子找到人,岂不是就要杀人吗?二十年前的恩怨就让它过去吧!”
欧阳七上黄山本是要去找雷小龙,玉虚却以为欧阳七正是要找二十年前天外天的仇人,玉虚一心要阻止欧阳七上山杀人,出手更加凌厉,眼见欧阳七武功比传言更加厉害,喝一声:“出剑!”四人同时拔出长剑,从四个方位同时分刺欧阳七。欧阳七扎稳下盘,双手带动上身绕圈,便如漩涡一般,正是“龙王八式”第六招“海潮盘龙”。清心观四人但觉手中之剑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所吸引,去势方位走岔,连忙撤招、变招,刚变招,又一股力道卷来,逼得四人再度变招。亏得那股力道仅足以岔开剑势,欧阳七的内力若再强上三分,四人可就要变成自相残杀了。玉虚心中一凛,知道难以力敌,唯有智取,一招“明月在心”直取欧阳七眉心。天虚、灵虚、净虚与玉虚经常联手抗敌,默契甚好,见他出招便明其意,三人分刺欧阳七上、中、下盘。剑招只使七分,灵虚、净虚中、下盘攻势不变,玉虚、天虚突然弃剑,四掌同时拍出。欧阳七身形拔起,“阿修罗指”点向灵虚、净虚,虽然只使五成功力,已令得灵虚、净虚手臂发麻,不得不撤招。欧阳七人在半空,双掌齐出,与玉虚、天虚对掌。玉虚先前只道以欧阳七的年纪,内力再高亦有限,只要逼得他比拚内力,便有机会取胜。不料这一交手,但觉一股强大的力量排山倒海而来,推得玉虚、天虚不住后退,玉虚这才明白欧阳七武功已臻化境,内力修为亦远在己方四人之上。方才引得四人之剑势岔开,却不至自相残杀,已是手下留情,并非欧阳七内力不足。
灵虚、净虚见玉虚、天虚不敌,手中长剑脱手飞射欧阳七。欧阳七人在半空,变招已属不易,又和玉虚、天虚比拚内力,最忌分神。眼看这两剑就要追上欧阳七,薛湘盈在一旁惊呼,道:“欧阳公子小心!”跑上前欲替他挡住这两剑。薛湘盈不会武功,这一挡犹如送死。在场其余五人见状大惊,却也不及抢救。长剑已至薛湘盈额前,欧阳七手上突然多催二分力,借这力道往后反弹,回身飞至薛湘盈跟前,就在剑尖点至薛湘盈额头之际,及时踢落这两剑。只是欧阳七这一撤掌、回身,却因而岔了内息,玉虚更觉机不可失,趁欧阳七回头之际,一掌打在他背上。欧阳七救了薛湘盈之后,但觉胸口血气翻腾,一口气顺不过来,跌落地上,嘴角涌出一口鲜血。
玉虚明知欧阳七为了救人而受伤,适才一掌未免胜之不武,然而为了阻止欧阳七上黄山,以弭平一场血腥纷争,也顾不了那么多。欧阳七一落地,玉虚便即抢上前,伸手点中欧阳七的穴道。薛湘盈惊道︰“你想怎么样?”
玉虚道:“贫道想请公子上清心观做客,待本月十五一过,公子欲往何处,悉听尊便。”玉虚原本有意要杀欧阳七,只是刚才过招之时,见欧阳七武功明明在己方之上,但出手多留情面,毫无霸气,与传言中的杀人魔王并不相符,况且己方胜得实在侥幸之至,趁人之危,杀人便说不过去。
薛湘盈讽刺道:“你们邀请客人的方式可也太奇特了!”
玉虚道:“情非得已,尚请见谅。我们要上路了,姑娘请自便。”
薛湘盈道:“我跟欧阳公子走,他到那里,我到那里。”
玉虚微微一笑,道:“欧阳公子好福气!”只见欧阳七脸上一红,也不知是因为受伤血气上涌,还是为了玉虚这句话感到不好意思。
玉虚手一挥,灵虚、净虚挟著欧阳七便走,薛湘盈紧随在后。灵虚、净虚毕竟是练武之人,挟著欧阳七仍比薛湘盈走得快,薛湘盈跟得极为辛苦。玉虚看在眼里,心中不忍。他原意只是要阻止欧阳七上黄山,至于到不到清心观却不要紧,便挥手示意众人慢慢走。走了将近一个时辰,薛湘盈道:“道长,我走不动了,能不能休息一会儿?”玉虚原也无意赶路,点点头,示意灵虚和净虚将欧阳七放在一棵大树下。薛湘盈挨近欧阳七身旁,四位道人心想他二人必是情话绵绵,反正薛湘盈不会武功,欧阳七又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四人便离得远些,不妨碍他二人说情话。
欧阳七轻声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薛湘盈道:“初四。”
欧阳七道:“十五日黄山上不知道有什么事?玉虚道长一味的要阻止我上山,这件事只怕不单纯。”
薛湘盈道:“你先别想这么多。你的伤怎么样?”
欧阳七道:“玉虚道长那一掌打得不轻,我现在觉得很难受。”
薛湘盈闻言,大为担忧,道:“那怎么办?我给你找个大夫。”
欧阳七道:“不行!我怀里有两瓶药,你替我拿出来,每样一颗。小心点,用身子挡著,别让他们看见了。”
薛湘盈故意放软身子,偎在欧阳七右侧,恰好挡住清心观众道人视线。四名道人见他二人如此亲热,只觉好笑,却也不便干涉。薛湘盈喂欧阳七吃了药,将药瓶往欧阳七怀里藏,身子顺势躺在欧阳七怀中,四名道人虽觉薛湘盈一介女子未免放浪,心中却更无疑虑。
欧阳七道:“薛姑娘,难为你了。”
薛湘盈道:“你一定要叫我薛姑娘吗?”欧阳七不明所以,薛湘盈又道:“我能不能和雷少庄主一样,唤你一声七哥?”
欧阳七这才会意,沉思片刻,终于露出笑容,唤道:“湘盈!”
薛湘盈明白欧阳七已接受她的感情,心中欢喜,脸上羞得飞红,低声唤道:“七哥!”二人只觉满心甜蜜,几乎忘了身处险境,性命犹悬他人之手。
玉虚担心时间一久,欧阳七穴道自解,伸手又连点欧阳七三处穴道,道:“我们可以上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