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山山坪,位在山腰里。
两侧千仞石壁,前后山谷石道,地势颇为险峻。
坪中一座石亭,亭前一条新修不久的大道直通前山谷道。
坪四周丛林起伏,沟壑纵横。
皇上选中这个地方交送丁香公主,也确是有些道理。
这地方离京城不远,交通方便,且又冷清偏僻,十分隐蔽,是交送人的理想之地。
送丁香公主的车驾还没有到。
吕天良、胡玉凤、凌云花站在石亭里。
余龙和四名仆人站在亭前。
花布巾、洪一天和天出双刃尹泽鹏,芦小珂站在亭后。
近百名丐帮弟子分侍在石亭四周。
月色凄迷,夜凉如水。
四周山壁、丛林是一片朦胧、模糊的深灰色。
“布谷”山里传来一声杜鹃啼鸣。
奇怪,这时节哪来的杜鹃啼叫?
花布巾第一个皱起了眉头。
接着是洪一天和凌云花。
再是吕天良和尹泽鹏、芦小珂。
“布谷!”又是一声啼鸣。
接着,山里响起一声又一声的杜鹃啼叫。
山坪里,百余人,百余双眼睛都警惕地向四周张望。
一派静寂,声声布谷,愈显得激越清新。
吕天良跨前一步,脸色凝重。
不对劲!难道胡玉凤的消息是真,皇上真要对楚天琪下手?
所有的人都觉察到了不对,坪中一阵躁动不安。
花布巾向凌云花招招手。
凌云花急步走到花布巾身旁。
花布巾低声道:“他是吕天良不是琪儿?”
凌云花道:“花爷爷好厉害的眼光。”
花布巾唬着脸道:“究竟怎么回事?”
凌云花将胡玉凤如何接到消息,吕天良如何扮楚天琪的事说了一遍。
花布巾的脸比冷铁还要阴沉。
洪一天侧过头来说道:“老叫花子,情况不对。”
花布巾沉声道:“还用你说,谁不知道情况不对?”
洪一天道:“现在怎么办?”
花布巾举起手中酒葫芦猛喝了一口道:“咱们既然已入虎口,要走也来不及了,除了等以外,还有什么法子?”
“哼!”洪一天翘起胡须道:“山下有咱十万丐帮弟子,我就不信狗皇帝真敢动咱们。”
花布巾沉着脸朝一名丐帮弟子头目低声道:“传话下去,叫大家小心,山里可能有埋伏。”
他并不像洪一天那样乐观,眼前的消况实在是叫他担心。
他担心的不仅是这山坪中的人,还有山下的十万丐帮兄弟。
皇上若敢在山坪动手,也一定敢在山下动手。
使他困惑的是,他不明白常成全派出查探百花山的弟子,为什么没有查出山里的埋伏?
他做梦也不曾想到,常成全已被万历收买,此刻十万丐帮弟子正在琢县城外遭到山东、山西勤王兵马的围剿。
若他知道这一点,更会心神不宁。
吕天良走出石亭,低声对余龙道:“离石亭远一点,封住路口,多加小心。”
余龙已有觉察,不用多说点点头带着四名仆人和十六名丐帮弟子,抢占住路口。
吕天良仰面向天,凝视着天上的浮云。
他在等待着最后的时刻的到来。
一阵香风送入鼻孔,胡玉凤飘身站到他的身旁。
她靠近他,柔声道:“如果真发生不幸,你有什么遗憾吗?”
他低下头,定定地看着这个要他命的女人。
这是个不平凡的女人,到这种时候还能镇定自若,一副轻松模样,仿佛根本就不知道即将来临的危险。
他想了想,耸耸肩道:“我没有什么遗憾的,如果真要说有,就是我日后不能伺侯义父了。”
“你不挂念杨红玉?”她眼里闪着光彩。
他心陡地一震,旋即平静地道:“她有怀玉作伴,现在又找到了她爹,我该是放心了。”
“你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她说这话时,面容肃严,一本正经的模样。
她说的是真心话。
他盯着她道:“你没有什么遗憾吗?”
她盈盈一笑:“我能和你死在一起,死而无憾。”
她这句话,可是彻头彻尾的骗人的鬼话。
他知道她说的不是真话,但猜不到她的企图。
这魔鬼般的女人!
“布谷!布谷!”令人心惊肉跳的杜鹃啼叫声,在山里回响。
杜鹃啼血,悲声哀唤。
山坪里的人都知道大祸要临头了。
众人静静地看着路口,等待着。
花布巾和洪一天交递着一人一口,喝着酒葫芦里的酒。
花布巾知道,这很可能是他一生中的最后一次喝酒,所以他每喝一口,都要津津地咂咂嘴。
他要慢慢地品尝这最后的一葫芦酒。
洪一天喝一口酒,咕噜一吞,用手背在嘴唇上一抹,得意地抿抿嘴。
他不相信会出什么危险,对这布谷鸟鸣并不十分在意,倒是花布巾的大方大出他所料。
前谷大道上传来了隆隆的马车声。
来了,终于来了!
是福还是祸?
没人叫嚷,没人说话,甚至没人呼吸。
只有杜鹃还在凄厉地啼叫。
一队马车出现在山坪路口。
前面是开路的大内殿侍卫和铁骑营兵丁。
中间是皇上御使陈思立、大内总管高永祥和原禁军副统领陈志宏。
后面是一辆插着龙凤旌旗的的宫扇香车,不用说车内该是丁香公主。
再后还有两辆马车,看样子该是丁香公主的细软行装。
马车在坪口停住。
铁骑营兵丁勒马退到后面。
大内侍卫分待到路口两旁。
全场一片寂静。
奇怪,连杜鹃鸣声也停止了。
花布巾喝完了最后一口酒,将酒葫芦抛到草丛中,使劲地咂咂嘴。
他意识到肯定要出事了。
洪一天翘着胡须,板着脸,手捏着腰间的火焰箭。
他也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这突发突止的杜鹃啼鸣,肯定是某种联络的暗号。
陈思立踏步向前,在路口站定。
吕天良在坪中单膝下跪:“楚天琪叩见御使大人。”
陈思立板着脸,大声道:“丁香公主已经送到,皇上赦免圣旨何在?”
吕天良悄悄瞟了凌云花一眼。
凌云花默默地点点头。
现在除了以求侥幸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
吕天良从怀中掏出赦免圣旨。
余龙摆摆手,一名仆人接过赦免圣旨,跪送到陈思立手中。
陈思立展开圣旨验过,退到一旁,朗声道:“送丁香公主。”
宫扇香车开始滚动。
“当心!车内有火药!”突然一声厉叫在夜空响起。
罗寒梅手执长剑,从大道上飞跃而至。
数十名侍卫急忙上前阻挡。
罗寒梅一声清叱,右手长剑掷出,左手抖出一支火把,身形如星丸跳掷,兔起留落,几个跳跃,已从侍卫头顶飞过,落向宫扇香车。
陈志宏急声下令:“放箭!快放箭!”
路旁跃出一群执弓弩的侍卫,连珠箭急雨般射向罗寒梅。
连珠箭,一弩十支,箭头皆淬有剧毒,是大内侍卫看守宫院和护驾时用的利器,其威力之猛,胜过普通弓箭十倍。
罗寒梅身形急翻,速度虽快却快不过连珠箭。
“噗噗噗!”十余支连珠箭钉入罗寒梅身躯。
“呀!”罗寒梅厉叫着,带箭的身躯仍执着火把落向宫扇香车。
她的目的很明显,力图点燃宫扇香车里的火药。
如果她能成功,凭山坪中人的武功,一定能趁乱冲出路口。
“快……拦住他!”陈思立吓得全身筛糠似地发抖。
一声厉啸出自高永祥之口。
高永祥弹身跃起,人在空中,掌已遥遥拍出。
“嘭!”一声闷响。
罗寒梅身子猛然一震,从车顶空中跌落车前。
“天琪,快……快走……”罗寒梅被连珠箭钉得像刺猬般的身子一挺,一阵痉挛,歪倒下去不再动弹,显然是已经断气。
她手中的火把还在燃烧,火光照亮了她青灰色的脸。
高永祥落身在陈思立身旁,面色冷峻。
所有的人都被罗寒梅这壮烈的一幕怔住了。
双方截然对立。
良久,陈志宏抬手向空中发出一支火焰箭。
尖厉的哨声响过,空中迸开出一朵眩目的红色火花。
洪一天捏住腰间火焰箭的手松开了。
丐帮约定行动的联络暗号也是红色火焰箭,对方既已代劳,就无须再多此一举。
刹时,山崖石壁顶上,四处深沟丛林中亮起了火把。
路口道上涌出一队官兵,兵丁迅速登上官扇香车后面的两辆马车,掀开顶篷,露出两尊铁铸的新式火炮。
从兵丁熟练的动作上,可知他们是皇上新调来的火神营。
四处都有熊熊火光。
火光下站立着一队队手执火铳和利箭的正标营兵丁。
胡玉凤得到的消息没有错。
皇上变卦了。
百花山是个陷阱。
山下没有一丝动静,听不到丐帮弟子的呐喊声和打狗棍的敲击声。
洪一天慌了,急忙掏出腰间火焰箭发上天空。
天空中再次绽出一朵红色的火花。
在四处熊熊火光的映衬下,火花露得有些苍白,就像是病人的脸。
山下仍没有反应。
除了风声和四周火把燃烧的劈啪声,什么动静也没有。
洪一天低声对花布巾道:“老叫花子,咱们这一回算是玩完了。”
花布巾悄声道:“咱们这把年纪也是该死了,稍时动手,你我尽力设法让凌云花和琪儿逃出去。”
“臭叫花子,”洪一天翘起了胡须,“这还用你说。”
吕天良已从地上站起,贴靠在凌云花身旁,咬紧了嘴唇。
他决心要让凌云花逃脱出去。
陈思立从袖中取出一卷圣旨,清清嗓子,高声道:“楚天琪接旨!”
吕天良等百余人站立在坪中,没人吭声,也没人下跪。
陈思立没多说话,展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禁军统领南王楚天琪勾结后金,卖国叛反,阴谋弑君夺位,实属罪大恶极,本应凌迟处死,念其曾破案平乱有功,特赐自尽,允留全尸,钦此。”
吕天良冷哼一声,眼中喷出一团怒火。
好一个言而无信、口蜜腹剑的皇上!
所有的人都在准备动手。
动手,这是已成定局的事,没有任何人怀疑。
“楚天琪,你敢抗旨?”陈志宏厉声喝道。
吕天良怕多说话暴露身份,所以没有回答,凌云花怒声斥喝道:“陈志宏,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
“卑鄙?哈哈哈哈。”陈志宏一阵大笑,“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又道是:无毒不丈夫。谁像你儿子这么傻?优柔寡断、举棋不定,还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高永祥铁青着脸,手一挥:“动手!”
大内侍卫弓弩手,一齐举起连珠箭朝坪中齐射。
“往后退!”花布巾一声高喝,和洪一天双双跃起。
尹泽鹏和芦小珂同时跃身向前。
坪中荡起一股窒人的劲风,闪烁出两团耀目的剑光。
连珠箭被劲风荡得往回倒飞。
剑光将连珠箭击得纷纷坠地。
“放车!”陈志宏放声嘶叫。
被点着了火的宫扇香车,在兵丁的催动下,冲向山坪。
“快散开!”花布巾和洪一天同时叫嚷。
“妈的!”余龙怒骂一声,卷袖准备冲上去阻住香车。
“不要!”吕天良高叫着,窜过去,双掌猛地将余龙推开。
“轰隆!”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
火药爆炸了。
宫扇香车裂成碎片。
腾起一团烈火,一股浓烟。
十余名未来得散开的丐帮弟子,被炸成了血肉糊糊的碎肉团,飞上天空。
“主人!”余龙从地上爬起,狂叫着扑向烈火。
吕天良从浓烟中飞出,人在空中连连翻滚,轻若柳絮,飘落到退到后谷口的凌云花身旁。
此时,“轰隆!”又是一声巨响。
石亭爆炸了。
几声凄厉的惨号。
又有十余名丐帮弟子,被炸裂的石亭碎石击中。
陈志宏高声喊道:“皇上有旨,凡助楚天琪者皆为叛贼,格杀勿论!”
话音刚落,路口火神营的两尊铁炮开了火。
山壁上擂木、巨石凌空砸下。
沟壑丛林中,火铣手火铳齐发。
花布巾这次选来的百名丐帮弟子,都是帮中武功出类拔萃的高手,但任凭这些人武功再高,血肉之躯怎挡得住火炮、火铳的铁砂丸子?
刹时,又有不少人丧命。
“大家往这边来!”尹泽鹏和芦小珂挥剑高呼。
众人退缩到山坪左侧的一堵山壁凹处。
这是个死角,前后的火炮、火铳射不到,顶上的擂木滚石也砸不着。
余龙脸上流着血,抱来两根石亭断柱和几块巨石,搁在石壁旁。
众人还未喘口气,一大队官兵和侍卫便抢人坪中,蜂涌而上。
一阵撼人心弦的呼喊,刀剑撞击声和沉闷的掌声,蓦地暴响而起,紧接着是凄绝惶急的惨号。
官兵和侍卫如涌上的潮水忽地退下。
坪中又留下了一群尸体。
尸体中有官兵,侍卫,也有丐帮弟子。
余龙浑身是血、屹立在血泊之中。
“放炮!”陈志宏在吼叫。
吕天良、洪一天双双跨出,将余龙拉回到凹壁底下。
“轰!”铁砂丸子在空中爆开,击在石壁上,落下一层石屑。
响起几声痛苦的呼喊。
这是个有限的死角,众人贴身挤靠在一起,仍有人被火炮所伤。
躲,不是个办法,得想法子冲出去。
前面是山谷大道,有两尊火炮把关。
要冲出去,只有走后谷沟壑。
不过,官兵和侍卫一个劲地把自己往后谷里赶,后谷沟壑是否和山坪一样,又是一个陷阱?
花布中紧锁双眉,一时拿不定主意。
吕天良和凌云花在检查余龙的伤口。
余龙血淋淋的身上弄不清究竟挨了多少铁丸子、也分不出哪是他自己流的血,哪是别人溅到他身上的血。
他毫不在乎地推开吕天良和凌云花,阴沉着脸道:“我不碍事,你们得想办法冲出去,呆在这里迟早会死。”
山坪上响起了陈思立的声音:“皇上有令,杀楚天琪者赏银五万两!”
“上啊!”官兵和侍卫又潮水般涌进山坪,扑向凹壁。
“呀!”余龙怪叫着挥动巨臂抢了出去。
尹泽鹏芦小珂和丐帮弟子也狂吼而去。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息,这血腥仿佛能撩拨人的兽性和嗜血的疯狂,双方一触手,便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大家都杀红了眼,龇牙咧嘴,仿佛只要能咬对方一口,死也心甘情愿。
“来吧!不怕死的,尽管上来!”余龙抡起两名官兵当作兵器怪吼乱舞,拼命阻住凹壁口。
血在狂飙,落雨般的肉糜在飞溅,惨号声撕人肺腑。
“上啊!”大批的官兵和侍卫竟似飞蛾扑火般,冒着血雨扑上。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年头命不值钱,穷疯了的人不会惜命。
皇上已经允诺,凡是在这次平叛中丧生的官兵和侍卫,家属都将得到一笔很可观的抚恤金。
厮杀的场面惊心动魄。
胡玉凤开始溜了。
这种疯狂的场面,令她也感到害怕,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她掠过后谷口,跃进深沟壑。
花布巾向洪一天打了个手势,闪身抢到吕天良身旁:“护着凌云花快走!”
“花老前辈……”吕天良迄至此刻,还不愿大开杀戒。吃力地对付着五、六名扑向自己的侍卫。
“少罗嗦,快走!”花布巾一掌将六名侍卫击退,走深沟壑碰碰运气。”
吕天良还想说话,凌云花飞掠而至:“风妹已经走了,咱们快走。”
“走!”花布巾一声沉喝,双掌又拍向扑上来的官兵。
吕天良见状,同凌云花抢过后谷口,也跃入了深沟壑。
花布巾抿唇打出一声尖哨。
洪一天怪声长叫:“风紧扯呼……”
余龙抄起一根石柱,拼命挥舞,阻住潮涌上来的官兵,大声吼叫着:“你们都快走,妈的,老子就不信阻不住他们。”
此时,火炮响了。
两声震耳的炮声,两团火球在山坪炸开。
官兵和侍卫在火炮中倒下一片。
余龙被炸飞了脑袋的尸体,像被轰击了顶尖的铁塔,巍然屹立在山坪中。
为了消灭余龙,陈志宏下令对官兵和侍卫开了炮。
胡玉凤落入深沟壑。
纵横交错的沟壑就像座八卦迷宫阵,不知哪条沟壑通向哪里。
她低头摸索前进,刚行两步,便发现了一只火药桶,急跃数丈,又发现一只火药桶。
深沟壑里全埋满了炸药。
皇上这次是下了决心,一定要将楚天琪置于死地。
她头额渗出了汗水。
她颤抖着手,从袖内摸出两片树叶凑到唇边,但抖动的手指使树叶儿怎么也合不到一块。
“凤妹。”沟壑里传来了凌云花的呼唤声。
若让凌云花和吕天良找到自己,就准得完蛋。
她正在着急之时,一名官兵突然出现在她身旁。
她手一沉,抄起了暗藏的牛芒金针射筒。
“是我。”官兵轻声唤着,做了个手势。
王秋华终于现身了!她长长地吐了口气。
“快随我走。”王秋华拉起了她的手。
两人掠过三道沟口。
王秋华一声杜鹃啼鸣,从嘴唇里轻轻吐出。
三名官兵头领现身在沟口。
王秋华上前拱手道:“齐大人,我要接的人已经接出来了。”
“很好。”姓齐的官兵头领道:“你俩到沟壑外的石坡窟下呆着,待爆炸过后,你俩就可以走了。”
“谢齐大人。”
“哎,不用谢,受人钱财,替人消灾嘛。嘿嘿!”三位官兵头领一齐嘿嘿笑出声来。
王秋华领着胡玉凤穿出沟口,奔向石坡窟。
齐头领敛住笑声,沉下脸道:“该咱们动手了。”
三位官兵头领齐声发令:“亮起火把,封住沟口。”
后谷深沟壑上亮起了火把,将沟底照得通亮。
沟壑上密密麻麻地站着执火铳和火箭的官兵。
陈志宏、高永祥和陈思立也站到了后谷道口的石岩上。
火神营的兵丁和大批侍卫将两尊火炮推到道口,炮口对准着沟底。
沟底里尽是火药,只要有一点火星儿就会爆炸。
花布巾、洪一天、吕天良、凌云花四人靠在沟底正中处,其余的人散布在交叉的沟底里。
不用解释,不用说明。
眼前的形势,一目了然。
大家都死定了。
花布巾对洪一天道:“你能够跃过沟口吗?如果能,你便有救了。”
“老叫花子,死到临头了,你还戏弄我?”
洪一天拎着胡须道:“这么远的距离,就是神仙也跃不过。”
花布巾道:“如果你我合成抛一个人,又会怎么样?”
洪一天猛地松开拎着胡须的手:“哈哈!这倒是个好办法,至少可以救一个人出去。”
吕天良闻言,目芒一闪:“花老前辈,你能将人抛出沟口?”
花布巾指着洪一天道:“我不能,但我和他合力就能。”
洪一天歪着头,胡须翘起老高。
吕天良凝视着沟口道:“可是沟口有执火铳的官兵守着,恐怕……”
花布中打断他的话:“我们若在沟壑火药爆炸时将人抛出去,被抛的人借着气浪出其不意地飞越沟口,那群火铳手决阻挡不住。”
“好主意。”吕天良高兴地道:“你俩将娘抛出沟口,娘就有救了。”
“不,”凌云花脸色凝重地道:“抛你,花爷爷、乞丐王,请你们救救天良。”
“什么?”洪一天瞪眼瞧着吕天良道:“你是吕天良,不是琪儿?”
吕天良无奈地点点头。
“好啊,老叫花子、小丫头!你们敢骗我?”洪一天大声叫嚷。
沟壑上,陈志宏高声道:“臭乞丐,马上就要粉身碎骨了,还吵嚷什么?”
“呸!”洪一天厉声骂道:“你这臭小子定然得不到好死,不是被毒死就是万箭穿心!”
陈志宏嘿嘿一笑,复又放声道:“楚天琪,你死后休要怨我,我也是奉命行事,无可奈何。”
“喂,上面马上就要动手了,咱们究竟是救谁?”洪一天压低声道。
“当然是救娘。”吕天良道:“师傅和琪哥都在等着她呢。”
“不行。”凌云花道:“杨玉没有我还有琪儿和宋艳红,可杨红玉不能没有你。”
“不。”吕天良道:“杨红玉没有我,还有你和琪儿,我除了义父之外别无牵挂。”
“天良,你不用多说。”凌云花道:“你还年轻,鹅风堡还有很多事需要你去做,杨玉也需要你照顾,刚才我看见胡玉凤已被官兵接走,说不定她还会去骗琪儿,引起武林大乱,你一定要去制止她的阴谋。”
“娘,我不能走。”吕天良沉声道:“皇上令日要杀的是我,若我逃走,皇上决不会善罢干休,必然会殃及鹅风堡,祸及整个武林,琪哥也不会安全的。”
“哎呀!”洪一天低声嚷道:“你俩别推了,到底是救谁?快说一句话。”
花布巾板着脸没吭声。
沟壑上传来了火神营号手长声高叫:“火炮—一准备一一”
花布巾和洪一天搭上手,做出准备抛人的姿势。
“我走。”凌云花呼地站起,“天良,我这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你的。”
她跨前一步,抬起脚,蓦地,她右臂斜扬,二指点在吕天良胁下。
“娘!你……”吕天良没料到凌云花会对自己突然袭击。
“花、洪爷爷,咱们来生见,请救走天良。”凌云龙尖叫着拔身而起,直冲向壑顶。
“与狗贼们拼了!”怒吼声响彻深壑。
尹泽鹏、芦小珂和丐帮弟子一齐随着凌云花,冲向壑顶。
火铳齐发,火光闪闪,铁砂丸迸射。
壑高十余丈,大多数丐帮弟子跃至一半高度,便纷纷坠回沟底。
凌云花、尹泽鹏、芦小珂等极少几个人跃到壑顶岩沿,便被集迹的火镜击中,像被打落的飞鸟从壑顶直线落下。
“娘!”吕天良大声高呼。
“轰!”火炮响了。
与此同时,执火箭的弓箭手一齐向沟底放箭。
“救一个算一个。傻小子,现在只能你走了。”洪一天挥手拍开吕天良穴道。
没有退路,没有犹豫的机会。
吕天良踏上花布巾和洪一天搭成的手桥。
“走!”花布巾和洪一天的吼叫,和沟底的爆炸声同时迸出。
吕天良在两位老前辈数十年功力迸发出来的抛力下,从沟底飞起,掠过火把和爆炸火光照亮的天空,飞过三十余丈宽的空间,从沟口官兵头顶飞过,落向石坡窟。
陈志宏、陈思立和高永祥的脸苍白了。
官兵头领和侍卫头目的脸扭曲了。
官兵和侍卫歪咧了嘴。
走脱了楚天琪,皇上盛怒之下,他们必定是凶多吉少!
他们呆呆地望着被火光映红的天空,在等待着奇迹出现。
沟底的爆炸声,煮粥似地在各条沟里漫开。
吕天良收不住两位老前辈的功力和爆炸气浪的巨大力量,从空中摇晃着坠到石坡窟下。
他就地一连几滚,身上已带几处撞伤。
他尚未从地上爬起,却见王秋华和胡玉凤从石坡窟里奔来。
王秋华单足一点,双掌挟风击到。
吕天良立足未稳,不敢强行对掌,斜里一窜,扑向胡玉凤。
挟住胡玉凤,一可威胁王秋华,二可从她口中得知眼下的实情。
他单手成爪抓出。
他认为拿胡玉风,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胡玉凤手腕一抬,一束牛芒针从袖内射出。
牛芒金针在空中进开,数十支极细而又有剧毒的针刺飞向吕天良的脸面。
吕天良没料到胡玉风这一着,仓促间,只得向横里闪让。
饶他身手再快,右肩臂已被数支金针射中,顿时,右手臂酸麻,已无力举起。
王秋华跃身抢到,双掌猛击在吕天良左胸上。
一声闷响夹着几声轻微的“咔嚓”声,那是胸肋骨断裂的声音。
“哇!”吕天良一口鲜血喷在王秋华脸上。
胡玉凤从后面赶到,左手一柄短刀,准确无误地从背部刺中了吕天良心脏。
若不是巨力抛空,飞掠坠地,若不是牛芒金针突然袭击,王秋华和胡玉凤岂是吕天良的对手?
吕天良败就败在心高气傲,骄气过人之上,刚才他若小心谨慎一些,也不至于死在王秋华和胡玉凤之手。
“胡玉凤……”吕天良咬紧了嘴唇,“这是为……什么?”
胡玉凤贴紧着他的身子,在他耳畔说道:“其实我也不想这样,但你不能不死,因为如果你不死,皇上是不会放过琪哥和鹅风堡的。”
“嗯,嗯。”吕天良嘴里涌出血沫,竭力睁着眼睛,不让脑子中的意识消失。
他并不满意胡玉凤的回答,他在断气前想知道谜底。
“如果不告诉你实情,你恐怕会死不瞑目。”王秋华冷声道:“我们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要利用鹅凤堡来达到阴残门统霸武林。”
“你……”吕天良突觉身子轻飘飘地浮动起来,脑子中的意识在迅速飞走。
“阴残门是君临武林霸主的唯一至尊。”
王秋华脸上放出光彩。
“吕天良,你就当是为楚天琪而死吧。”
胡玉风说着,猛退一步,拔出了短刃。
吕天良仆身倒地,顿时气绝。
“你在此等我。”王秋华说着,弯腰抱起了吕天良。
王秋华奔上石坡,运动功力,双臂奋力一扬。
吕天良从沟口官兵头上飞过,飞回到深壑上空。
王秋华对官兵齐头领道:“快举起双手,稍刻,可到陈大人那里领赏。”
齐头领一边高举起双手,一边道:“谢谢,日后升官,决忘不了兄弟这份人情。”
沟壑上的陈志宏,陈思立,高永祥及所有官兵、侍卫都惊傻了眼。
奇迹果真出现了。
飞出去的楚天琪,又飞回来了!
沟壑里的火药还在爆炸,裹着血肉团的碎石在飞溅,善叫声惊心动魄。
吕天良的尸体坠落入沟口内的深壑火海之中,被浓烟吞没。
在继续的爆炸声中,吕天良的尸体和花布巾,洪一天、凌云花等人一样,分解成了无数的碎块。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官兵和侍卫爆发出一阵欢呼。
王秋华冷冷一笑,在欢呼声中转身走下石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