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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

    任天翔第一次被关入大牢,反而充满了好奇。牢房虽然条件恶劣,不过有封常清的叮嘱,狱卒倒也没有为难他。更让他开心的是,小芳给他送来了亲手做的饭菜,还带来了阿普和爷爷在外边为他打点的消息。

    真是瞎操心,你们根本不用打点什么,我安全得很。任天翔一脸自信,他已经仔细打听过封常清的为人,如果没有足够的把握,他也不敢冒险走出这一步。小芳哪知道这些细节,忧心忡忡地问:外面谣传你买凶杀人,这可是死罪,你怎么能如此冒险?害大家担心。

    任天翔调侃道:如果只是做个店小二,倒是不会有这样的危险,可惜却讨不到老婆。我若做个店小二你也嫁给我,我保证以后决不再冒这样的风险。小芳脸上一红,嗔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没半句正经。

    任天翔哈哈一笑:你放心吧,我决不会有事。万一我要有危险,也会有贵人来保我。现在我的安危关系着他巨大的利益,他暂时还离不开我。小芳虽然不知道任天翔口中的贵人,就是龟兹巨富拉贾老爷,但见任天翔如此自信,也受到了感染。她很奇怪当初那个什么都做不好的笨小二,为何能在短短一两个月内,做出此等令人目瞪口呆的大事。她发觉自己越来越不了解这个熟悉的笨小二了。

    三天后任天翔再次被封常清提审,不过这次封常清对他的态度已明显有所改变。看来你没有说谎,封常清跛着脚在房中踱步,虽然你雇凶杀人,不过也算是为人所迫,情有可原,又有主动认罪的事实,可从轻处罚。既然你已吃了二十军棍,也算受到惩戒,可即行释放。任天翔叹道:将军还是将我继续收监吧。

    封常清有些不解:你还想坐牢?任天翔苦笑:我要离开了封将军的庇护,只怕立马就要死在郑德诠手中。封将军若是放我,那就是要判我死刑啊!

    通过这几日的调查,封常清对郑德诠的劣迹已有所了解,心知任天翔所言不虚。他想了想:我会将郑德诠收监,待高将军回来再处理,定要给所有受害的百姓一个公道。任天翔摇头苦笑:高将军重情重义,对同吃一个奶水长大的乳母兄弟,一直视同手足,就算郑德诠犯下天大的罪,只怕高将军依然难下壮士断腕的决心。以前就有人告状告到高将军那里,最后又是什么下场?高将军在西域威望卓著,甚得民众爱戴,却因包庇郑德诠而屡屡受人非议,实在令人惋惜。

    封常清在厅中徘徊,眉头深锁紧皱。任天翔见状淡淡道:封将军贵为留守使,代行节度使之责,那郑德诠尚不放在眼里,我等小民还不是任他打杀?听说高将军视封将军为知己和心腹,若传言不虚,封将军就该为高将军除此疥癣之疾。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封将军若连这点魄力也没有,就请将草民收监吧,千万别放我。

    封常清停下脚步,望向任天翔,目光有些惊讶和异样。见任天翔并无一丝畏缩或胆怯,他沉声问:你今日这番言语,才是来见我的真正目的吧?你想借我之手除掉郑德诠,这一切都是出自你的计划和安排!

    任天翔坦然点头:封将军目光如炬,草民不敢隐瞒。这一切确实出自草民的计划,不过这不是为我自己,而是为了龟兹的安宁,为了高将军和封将军的前途。封常清嘴角泛起一丝讥诮:说是为龟兹的安宁,也还勉强说得过去。说是为我和高将军的前途,本官倒有些糊涂了。你若说不出个所以然,别怪本官问你个危言耸听之罪!

    任天翔坦然笑道:高将军镇守安西四镇多年,除了知人善任,用兵如神,更为人称道的是处事公正,爱民如子,所以甚得安西四镇各族百姓拥戴。如今郑德诠欺压商户,为害龟兹多年,若得不到都护府公正的处罚,恐怕会使民众寒心。民心若失,高将军要想在强大的西番虎视之下,保得安西四镇安全,恐怕不再是件容易事。虽然郑德诠之恶在高将军眼里,或许只是疥癣之疾,但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封将军既然是高将军心腹肱股,当替高将军下此决心。

    封常清神情木然地静了半晌,眼中渐渐泛起一丝决断,猛然转头对门外高呼:来人!去请郑将军过来陪审。

    门外兵卒应声而去,少时门外传来将校的高声通报:郑将军到!

    封常清亲自迎出门去,笑着对进来的郑德诠示意:任天翔买凶杀人的案子已水落石出,今日特请郑将军过来陪审,定要给你一个公道。

    郑德诠笑道:封将军不必客气,你是我仙芝大哥的心腹,你我就不是外人。自家兄弟,一切都好说。

    二人相挽进了都护府,每过一道门,封常清便示意兵卒关门,二人来到府衙后厅。封常清坐回案后,对左右一声断喝:将郑德诠拿下!

    众兵卒一拥而上,将郑德诠按倒在地。他挣扎着抬头喝问:封常清!你这是什么意思?封常清一声冷哼:郑德诠!你利用街头泼皮,敲诈地方百姓,多次致人家破人亡,实属罪该万死!你还藐视上官,欺压同僚,实为军中一害,不杀无以正军威,无以面对一方百姓。

    郑德诠凛然不惧,破口大骂:封跛子,你他妈好大胆,竟敢对老子动手?封常清冷笑道:军法面前,人人平等。你所犯罪孽,任何一条都是死罪,如今还敢辱骂上官!来人,拖下去乱棒打死!

    众兵卒早就看不惯郑德诠的张狂,一听这话轰然答应。众人将郑德诠按倒在地,行刑的兵卒乱棒齐出,顿时将郑德诠打得惨叫连连。刚打得数棒,就听门外有兵卒惶急地禀告:封将军,高夫人在门外要人!

    封常清侧耳一听,就听二门外高仙芝母亲在高声呼叫,还夹杂着另一个女人的哭号,显然就是郑德诠的母亲,也正是高仙芝的乳母。封常清不为所动,断然道:任何人不得开门!给我继续打!

    打得数十棒,直至郑德诠的惨呼渐渐停息,封常清才示意兵卒开门。就见高夫人和郑德诠的老母抢步而入,急忙上前查看,却见郑德诠早已七窍流血,一命呜呼。郑母不禁昏倒在地,高夫人则向封常清怒喝:封常清!你竟敢打死德诠?你、你

    封常清从容道: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何况一小小郎将?

    还我儿命来!此时郑母也已醒转,一声嚎叫,悲愤地以头撞向封常清。封常清猝不及防,被撞了个踉跄,随从一看连忙上前拦住郑母,封常清这才趁乱带着任天翔逃离了都护府。

    在一干随从的保护下,二人逃过郑母的纠缠来到门外大街,封常清示意随从为任天翔脱去镣铐,然后将玉佩递还给他道:替我向玉佩的主人问声好,从此我和他两不亏欠。任天翔接过玉佩笑道:我会替将军转达,以后希望还有机会再见。

    封常清点点头,仔细审视着任天翔道:你的心计和胆色,决非寻常人可比。高将军爱才如命,你何不为朝廷效力?既可造福一方百姓,也可为自己挣个光宗耀祖的前程。任天翔笑道:多谢将军抬爱,不过草民一向狂傲,受不得半点拘束,所以只好辜负将军错爱了。

    封常清心有不甘地劝道:以你之才若只做个客栈老板,只怕太过屈才。男儿就该建功立业,身为我大唐子民,就该为朝廷效力,建功边关才是啊。任天翔微微一笑:我既想建功立业,又不想受拘束。若封将军许我一个特殊的身份,我倒可为安西四镇的安宁,略效犬马之劳。

    封常清饶有兴致地笑问:你想要个什么身份?又如何为安西四镇的安宁效劳?任天翔在地上捡了块石头,在地上边画边道:安西四镇远离中原,是东西往来的必经之路。但四镇的四周如突厥残部、吐火罗、吐谷浑、大小勃律以及西番等,皆对我抱有敌意,其中又以西番最为强大,为安西四镇最大威胁。当年银月公主下嫁西番王霍祖诺都,只是使大唐与西番和平相处了几十年,如今银月公主与霍祖诺都已成为历史,西番也成为安西四镇乃至我大唐的心腹大患!

    封常清有些惊讶道:想不到你一个客栈老板,竟然对西域形势了如指掌!任天翔笑道:做生意就是要借势而为,若连周边环境都不了解,说不定连命都要赔掉。

    封常清捋须微微颔首:话虽如此,但真正有你这等心胸的生意人实在寥若晨星。听你言下之意,是有办法解除西番的威胁?任天翔摇头叹道:西番为患西域数十年,要彻底解除它的威胁,那是多少名臣猛将穷其一生而不可得的目标,在下哪敢如此狂妄?我只是想以个人之力,为这目标稍稍尽一点心而已。

    哦?说来听听!封常清饶有兴致地道。任天翔以石为笔,在地上边画边解释道:西番地广人稀,气候恶劣,这也铸造了西番人彪悍勇猛的民族性格。不仅人如此,马也如是。西番马虽然体型矮小,其貌不扬,但却有最好的耐力和最强的环境适应能力,是西番人纵横西域的一大法宝。要想削弱西番人战斗力,可先削弱其马,西番环境恶劣,马匹产量有限,卖一匹便少一匹,所以若能大量收购西番马,便可兵不血刃地削弱西番人的实力。

    封常清皱眉问:马匹对西番人既然如此重要,他们能轻易卖掉吗?任天翔笑道:自从大唐与西番反目以来,双方贸易基本断绝。而西番贵族对各种奢侈品有着孜孜不倦的追求。产自中原的丝绸、织锦、瓷器、名茶等,都是他们最为渴望的东西。这些奢侈品现在都是经由波斯、大食等国绕道进入西番,价格高昂得令人咋舌。如果我以货易货,用这些货物向西番贵族交换马匹,他们定然求之不得。这些货物直接从安西四镇进入西番,比经由波斯和大食路费要少一半以上;而西番的马匹是高原上最好的战马,既可以卖给安西都护府,也可卖到邻近的北庭都护府或陇右都护府,这样一来,既可削弱西番战力,又可增强我边关诸镇的力量,何乐而不为呢?

    封常清露出深思的神色,捋须沉吟道:听起来有点道理,不过西番与大唐是敌国,对敌贸易可是叛国之罪啊。任天翔笑道:所以我需要一免罪铁劵,万一我被人以叛国罪逮捕,能出示免罪铁劵救命。至于对敌贸易,若能削弱敌方势力,增强我方力量,略作变通何妨?

    封常清想了想,又问:你想要都护府投入多少资金?任天翔摇头道:我不要都护府花一个铜板,相反,我还会每月向都护府上缴赢利的一成作为税金。只要将军保证我在边关的自由往来,且是唯一对西番的贸易商,我保证每月向安西都护府上缴一百匹西番马作为税金。

    作为专司安西军后勤保障的封常清,一直就为广开财路而头痛,如今一文钱不用花就有进项,而产自雪域高原的西番马,就连高仙芝都十分眼馋,他已有所心动。沉吟良久,他徐徐道:免罪铁劵只有朝廷才有权颁发,你就不要想了。不过我可以保证你在边关的自由通行,且是唯一对西番的贸易商,但每月须上缴赢利的两成和两百匹西番马作为税金。虽然封常清将税金提高了一倍,却也还在任天翔心理承受范围之内。他苦笑道:为边关出力是每一个大唐子民的责任,即便无钱可赚我也要做下去,谢将军成全。

    封常清微微一笑:你小子虽然年少,但精明狡诈却超过了很多老练商贾。说你会做亏本生意,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先回去准备,并将计划报给我看看。希望你好好把握这次机会,不要令我失望。多谢将军信任,我决不会令你失望!任天翔拱手一拜,与封常清作别。

    转过街口就见阿普和小泽迎了上来,二人方才见封常清在场,所以不敢上前。待封常清进了府门,二人才急忙上前,争相问候:这些天我们一直守在都护府门外,总算等到了公子。公子你没吃什么苦头吧?

    阿普这一问,任天翔顿感屁股阵阵剧痛,几天前挨的军棍还未痊愈,方才的走动又使伤口裂开,痛彻心脾。他不禁揉着屁股骂道:你们他妈挨几军棍试试!还不快搀着我,想看我笑话啊?

    二人连忙上前搀起任天翔,虽然二人与任天翔相识不久,却也习惯了他的性格,知道他这样说话的时候,多是心情大好,二人也十分开心。阿普边搀着任天翔往回走,边小声问:方才我见封将军与你相谈甚欢,想必这场官司是过去了吧?以后那姓郑的还会不会为难兄弟?

    任天翔微微一笑:他倒是想为难我,只是没那机会了。

    阿普见任天翔说得蹊跷,还想再问,却被前方一阵铜锣声打断。就见前方一繁华街口,有个满脸憨态的胖子在打着铜锣,边敲边扯着嗓子吆喝:走过路过的老少爷们,停一停,看一看啊!传至中原的盖世神功表演,头顶开砖、掌劈青石、腿断木棍、刀削发丝

    街上的闲人围了过去,那胖子见人群聚得差不多了,停下铜锣四下抱拳道:龟兹的老少爷们,兄弟是来自青州的行脚商人,因在龟兹附近遭了盗匪,货物被抢,盘缠也花了个干净,回不了家乡。不得已只好向龟兹的父老乡亲们求告,希望爷们资助点盘缠。待会儿我这兄弟会为大家露上一手中原的神功,大家要看得高兴,就随便赏几个小钱,鼓几下巴掌,就算是对我们兄弟的支持。谢谢!谢谢哈!

    胖子的打扮和模样,确实不像是跑江湖卖艺的角色,不过机变灵活却不亚于许多老江湖。他身后立着个身材高大的壮汉,神情虽然有些木讷,不过紧身的青衫下那鼓凸的肌肉,显示着他与普通人的不同。

    胖子场面话交代完毕,回头对那青衫汉子道:兄弟,现在看你的了。先给龟兹的父老露一手功夫,让他们看看中原的真本事。

    那青衫汉子也不说话,从地上捡起一块事先准备好的青砖,也不见如何拿张作势,便一掌劈成两段。由于动作太快,许多人都没看清,所以也没几个人叫好。胖子见状忙示意继续,青衫汉子也就挥掌再劈,三两掌就将一尺见方的青砖劈成了七八块。接着他又拿起一块青砖,一声轻喝拍在自己脑门上,青砖碎成几块,他的脑门却浑然无事。

    众人轰然叫好,有人还好奇地捡起劈开的青砖查看真假。任天翔被那汉子坚硬如刀的手掌吸引,也挤进人丛跟着叫好。小泽更是少年心性,高声鼓噪着:好本事!再来一个!

    胖子得了众人鼓励,兴奋地四下一拱手:接下来我兄弟还要练一手刀削发丝。怎么练?就是将一根头发顶在我鼻尖上,看清楚,就是这里。胖子在自己鼻尖上比划,我兄弟一刀划过去,头发丝断成两截,刀锋却不伤我半根毫毛;若是我兄弟手腕稍微抖一抖,这一刀就可能削下我的鼻子。可怜我至今尚未娶亲,如果我这赛过潘安的面容被削去了鼻子,只怕今生就再也找不到媳妇啦。希望大家看在我冒着受伤致残的危险博大家一笑的份上,资助我几个医药钱,小弟定会终身铭记!

    众人听这胖子说话风趣,纷纷解囊,铜钱顿如雨点般落到场中。胖子见状满脸欣喜,连连对众人拱手道:多谢大家慷慨相助,既然你们资助了我这么多医药费,我说啥也要冒着失去鼻子的危险,博老少爷们一笑。说着扯下一根头发,双手举起四下示意,待鼓噪声完全停息,他才小心翼翼地搁到自己鼻尖上,并将脸高高扬起,以免头发掉下来。

    在众人屏息凝神、鸦雀无声之际,就见青衫汉子突然拔出腰间佩刀,双手紧握一挥而出。刀锋带着厉啸从胖子鼻尖上一掠而过,他的鼻尖完好无损,鼻尖上的发丝却飘飘荡荡飞了起来,分成了两段。

    好!众人尽皆鼓掌,他们虽然看不出其中门道,却也知道要将三尺多长的钢刀使得如此精妙,没十年以上的苦功肯定不成,这种功夫很难在江湖卖艺的人身上看到。

    胖子睁开眼,故作惊魂未定地摸摸自己的鼻子,惊喜地叫道:真是上辈子烧高香,祖坟上冒青烟!我的鼻子还在!谢谢!谢谢啊!

    众人被胖子的风趣逗得大笑,胖子趁着功夫开始捡起地上的铜钱,他将铜锣翻过来装盛,满满当当竟是不少。胖子满心欢喜,正待向众人道谢,却见人丛中挤进来几个汉子,一言不发便将胖子手中的铜锣踢翻。领头的汉子一脸凶恶,抬手就给了胖子一巴掌,冷笑问道:知道这是谁的地盘?不烧香不拜码头就在这捞钱,没将咱放在眼里啊?

    青衫汉子见胖子挨打,握刀过来。那汉子却也不惧,瞪着他喝道:你刀很快?老子还就不信这个邪,有本事砍我一刀,我就说你是条汉子!青衫汉子眼眸一寒,就要拔刀。胖子连忙压住他的手,转头对那地痞赔笑道:咱们在江湖上奔波,还不是想挣点辛苦钱养家糊口,哪能随便得罪各路朋友?咱们初来贵地,不懂规矩,还望大哥恕罪。

    这话既是对那地痞在说,也是在规劝跟他一路的青衫汉子。青衫汉子闻言悻悻地放开刀柄,眼里满是愤懑和不甘。

    地痞见胖子服软,点头笑道:算你懂事,我也就不为难你们了。将地上的钱都留下,滚吧!胖子看看周围,见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句公道话,他无奈叹了口气,拉起同伴就走。二人转过一个街口,见有三个人跟了上来,他没好气地道:所有钱都给你们了,你们还想怎样?青衫汉子也回头怒视跟来的三人,眼底似有压抑的火山。

    任天翔连忙拱手道:二位误会了,在下任天翔,是前面大唐客栈的老板。我也是来自中原,所以见到你们便有几分亲切。如果你们不嫌弃,可到我的客栈暂住几日,让任某略尽地主之谊。胖子将信将疑地打量着任天翔,迟疑道:咱们非亲非故,你为何如此好心?

    任天翔笑道:我初来龟兹时,也没少受地痞的欺压,方才见你们受欺,心中十分同情。既然大家都来自中原,怎么说也算是同族同胞,同胞有难自然要施以援手。胖子迟疑道:咱们可是腰无分文。

    任天翔呵呵大笑:那你更不用担心我谋财害命啊!

    胖子释然一笑:也是,在下青州褚然,一向往来中原和西域,做点小本生意。说着指向青衫汉子,这是我本家兄弟褚刚,自幼好武,练得一身好本事,所以跟在我身边做个保镖。不想这次遇到沙里虎,货物被抢不说,还差点命丧匪徒之手,《小说下载|wRsHu。CoM》幸亏有我这兄弟拼死保护,才逃得大难。在这龟兹卖艺挣点盘缠,也被地痞欺辱,说来实在惭愧。

    褚然说起货物被劫和死里逃生的经历,始终面带微笑,其豁达大度令任天翔暗自佩服。他抱拳道:在下长安人氏,流落到龟兹也是情非得已,今日遇到两位也算有缘。我的客栈就在前面不远,二位若是不弃,可移步一叙。

    褚然见任天翔虽然年少,举手投足间却有一种大家风范,尤其他身边那龟兹胖子和那机灵少年,对他竟是恭敬有加,更不敢轻视,忙拱手道:任老板客气,咱们沦落之人,有口饭吃已是万幸,岂敢推拒。

    二人随任天翔来到大唐客栈,小芳等人见任天翔平安归来,自然是又惊又喜。周掌柜忙令赵大厨准备酒菜,为任天翔接风洗尘。任天翔先让李小二为褚氏兄弟准备一间上房,这才拉着二人入席,并对二人道:你们尽管在这里安心住下,房钱饭钱均不用担心,只要我这客栈还没关门,就不会让你们沦落街头。

    褚然迟疑道:公子好意褚某心领了,只是无功不受禄,公子的恩惠令褚然心中不安。任天翔知道像褚然这样的江湖老油子,如果不把话挑明,他也许永远都不会安心。任天翔搂过褚然肩头笑道:褚兄不用不安。实话说吧,我正在筹划一桩大生意,但身边实在缺乏人手。我见褚兄在血本无归、沦落街头的情况下,依旧能开朗豁达,笑对劫难,可见褚兄经历过大风大浪。尤其在受地痞敲诈之时能审时度势,忍辱负重,这份冷静和理智决非常人可有。而且你在沦落潦倒之时,身边还有褚刚这等高手追随,可见褚兄必非常人,定可以大事相托。

    褚然沉吟道:公子过誉了,咱们只是一面之缘,公子何以对咱们兄弟如此信任?任天翔笑道:我虽然年少,却有幸见过不少人物,所以对自己的眼光还有几分自信。对于人才,我会尽我所能与他们合作,跟他们一起赚钱。因为我自己除了吃喝嫖赌,实在没什么本事。

    褚然呵呵笑道:如果公子将自己归为没本事的人,那褚某只好自认是傻瓜了。既得公子抬举,褚某敢不从命。不知公子要做什么生意?任天翔笑道:褚兄不用心急,待我筹划妥当,自会告知。褚兄先在这里住下,无论你将来是否愿意与我合作,都不妨碍咱们成为朋友。

    褚然也是老江湖,知道做生意的诸多禁忌,也就不再多问,举杯道:容我借花献佛,敬任公子一杯,谢谢你对我俩兄弟的另眼相看。任天翔连忙举杯道:年长为尊,应该我敬两位才是。

    三人客气一回,这才各饮一杯。任天翔转向褚刚笑道:褚刚大哥的手掌堪比利刃,切砖断石也是轻描淡写,不知这是什么功夫?可否教教小弟?褚刚憨憨一笑:这是传自少林的大力金刚掌,与沧州的开碑手并称外家第一掌。公子若有兴趣,在下愿倾囊相授。

    任天翔虽然对武功一窍不通,却也听说过少林寺大名,闻言顿时来了兴趣,忙问:不知这大力金刚掌要怎么修炼?练多久才能像褚兄这样切砖断石?

    褚刚笑道:其实也不复杂,先学口诀心法,然后每日以掌拍树,要选那种合抱粗的大树,并以特制的药水浸泡双掌。三年后改用青砖砺掌,通常三年就能达到掌断三砖的境界,然后改用鹅卵石,通常又用三年就能达到以掌断石的境界。不过这只是小成,大力金刚掌的最高成就,可以做到伤人内腑而肌肤无痕,这就需要悟性而不只是时间了。

    任天翔闻言大失所望,低头暗忖:前后要用九年时间,才能达到切砖断石的境界,就算练到如此地步,也不过是多了种卖艺的本事而已。遇到对手人多势众,还不是只有撒丫子逃命。这种笨功夫,学了也不过给人做保镖护卫,古来成大事者,谁是以力服人?

    褚刚见任天翔低头不语,忙笑道:任公子不用担心,只要你有心学武,我定倾囊相授。明日一早咱们就可以开始,只要每日坚持练上两个时辰,我包你三年见效,九年小成。任天翔呵呵一笑:多谢褚兄好意,小弟懒散惯了,要我每天清晨就起来练武,那还不如杀了我。我还是乖乖做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老百姓吧,只有像褚兄这等有恒心有毅力的奇男人,才能成为真正的武林高手。

    褚刚忙道:兄弟不用担心,只要你拜我为师,我会认真督促,决不容你偷懒。我看兄弟骨骼清奇,实乃练武的好材料。为兄在江湖上飘泊半生,至今未遇到个值得一教的弟子。咱们今日巧遇,也算是缘分,你拜在我褚刚门下,就是少林大力金刚掌的嫡系传人,将来在江湖上行走,只要提起少林寺三个字,别人怎么也会给几分面子。任天翔哑然失笑:方才褚兄被几个泼皮欺负,为何不提少林寺三个字?

    褚刚脸上顿时有些羞赧,尴尬道:龟兹偏僻蛮荒,几个无知泼皮,哪知我中原武林圣地的威名。任天翔笑着点点头:既然在这龟兹学少林武功也没啥大用,我还是再等等吧,说不定还有更好的武功呢。

    褚刚忙问:公子想学什么样的武功?我在武林中还有些朋友,说不定可以帮你引荐。任天翔想了想,憧憬道:首先这武功必须非常高明,比如遇到敌人,即便打不过也可以轻易脱身,就如同红拂女、虬髯客那般,一跃而上屋顶,丢下敌人望着我飘然远去的背影,个个目瞪口呆;其次这武功不光可以伤人,还要能将人制服,比如点中某个穴道可以令人聋哑,点中某个穴道能让人全身僵硬,甚至能让敌人失去神智,要他干啥就干啥;最后这门武功还不能太耗费时间和精力,最好一夜之间就神功在身,脱胎换骨,让我不必苦练几十年才成为绝顶高手。

    褚刚听得目瞪口呆,喃喃道:世上要有这样的武功,我也想学!任天翔哈哈一笑:所以啊,在遇到这等武功之前,我无论如何是不会轻易拜师的。褚刚红着脸摇头道:任公子原来是在调侃为兄,世上哪有这等武功?可叹公子资质过人,竟不肯学我传自少林的绝世神功,实在是令人惋惜。说着连连摇头,遗憾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任天翔见此,倒不好意思继续玩笑,举杯道:多谢褚兄好意,可惜小弟实在受不了这等苦。相信褚兄将来定能找到合心的弟子,今日你们安心在我这里住下,今后小弟劳烦二位的地方还多得很呢。

    褚刚只得收起收徒之心,举杯向任天翔致谢。这一场酒宴直到初更时分方才散去,将褚氏兄弟安顿好后,任天翔回到自己的房间,让阿泽准备纸墨笔砚。阿泽十分奇怪,不过还是立刻准备停当。任天翔将众人打发走后,独自关上房门,胸中有激情在熊熊燃烧。

    龟兹的地图就铺在他的面前,他的目光在安西四镇与西番的交界线久久凝视,酒意化作激情和灵感,在他的脑海中奔涌不息。他静默良久,提笔在宣纸上挥毫写下《与西番通商及削弱西番之方略》。

    这是他第一次认真写下的文章,他要以自己激情和设想打动封常清,他要取得封常清的鼎力支持,成为对西番贸易的唯一合法商人!

    第二天一早,任天翔便去见波斯巨富拉贾。

    说过多少次,没事别来找我。拉贾一大早被任天翔从被窝中叫起,心中十分不快,一边揉着惺忪睡眼,一边抱怨。任天翔没有说话,只将昨夜写成的计划书递了过去。拉贾跟唐商做过多年生意,早已精通唐文。看到任天翔的计划书他没有出声,不过蒙眬的双目却渐渐泛起熠熠的光华。看完计划书,他望向任天翔问道:这是写给高仙芝的?

    任天翔笑道:是写给封常清的。拉贾将计划书还给任天翔:这么大的事没有高仙芝首肯,只怕办不成。

    任天翔自信道:我既然能说动封常清,也就能说动高仙芝。在看得见的利益面前,每个人都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年轻人,别太自信。拉贾揉揉鼻梁,嘟囔道,不是每一个人,都如你想象的那般好说话。

    任天翔点头道:所以我才要请您老指教,看看这份计划能否打动高仙芝?拉贾没有回答,却反问道:这只怕不是你的真正目的吧?

    任天翔脸上泛起敬佩的微笑:您老真是目光如炬,在下不敢再绕圈子。实话实说,这么大的生意,我一个人吃不下来,所以想找您老合作。拉贾嘴边泛起一丝嘲讽:合作?你有多少资金?

    任天翔摇头摊开双手:几乎没有。

    拉贾一声轻嗤:你是想借我的母鸡去为你生蛋?

    任天翔摇头笑道:我不是要找您老借钱,而是想找您老合作。

    这有什么区别?拉贾笑问。

    任天翔耐心解释道:这桩生意初期投入很高,而且有一定风险,若是让您老独自承担,我于心不安。我只要您老预支我今后一年的佣金,作为投资,一年后我若赚钱,会按比例给您老分红。

    预支?拉贾一声冷笑,谁能保证与沙里虎的合作一年之内不出意外?再说按照飞驼商队目前的规模,你一年的佣金也不过一千贯钱。这点钱要干如此大事,只怕是杯水车薪。

    您老说得是。任天翔点点头,考虑到与沙里虎合作的风险,一年的佣金可以折成五百贯,然后在某个公开的场合借给我。

    拉贾眉梢一跳:这是为何?任天翔坦然道:我在龟兹默默无闻又无根无业,想找人入股或借钱那是万难。不过如果本地商界老大公开借钱给我,对我个人的信誉是一种无形的提升。龟兹虽不如中原繁华,但东西往来的巨商富贾不在少数,相信其中有人会对我的计划感兴趣,有意入股或借钱给我。有拉贾老爷带头,会打消他们最后的顾虑。

    拉贾捋须瞑目不语,就在任天翔以为他睡着了时,突听他轻声道:我可以将一年的佣金折成五百贯钱,在公开场合以借的方式预支给你,不过我要你的五成收益。除此之外,你若生意失败亏本,将以佣金的八成作为赔偿,也就是说你以后只能收取我两成的佣金。

    任天翔暗骂拉贾的奸诈,若照他开出的条件,无论自己的计划是否成功,他都能从中获利。任天翔不由苦笑:您老的条件是不是太苛刻了?拉贾悠然笑道:不可替代就是无价。我给你的不止是五百贯本钱,还有我的信誉支持,这对你来说就如同你作为我与沙里虎的中间人一样,都是不可替代,所以咱们都没有讨价还价的本钱。当初你开出的条件我只有答应,同样,今天我开出的条件你也只能答应。

    任天翔心知拉贾抓住了自己的弱点,他的条件虽然极端苛刻,但自己实在太需要他的资金和信誉支持了。任天翔沉吟片刻,无奈伸出手:成交!拉贾伸手与任天翔一击,淡淡笑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相信咱们定会合作愉快。

    任天翔点头苦笑道: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您都能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令在下佩服之至。拉贾微微一笑:这是实力的缘故。当你的实力达到一定程度,各种机会就会主动送上门来。权力、名望和财富就像是磁石,无论是美女、人才还是机会,都难以抵御它的吸引。你可以用最挑剔的眼光选择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如果那是你谈判对手仅有的财富,你自然能以满意的价格将它买下来。当你有一天达到我这样的地位,就会体会到这种坐享其成的感觉。

    任天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拱手一拜:多谢前辈指点,晚辈受教!

    拉贾摆摆手,感慨道:我老了,这世界终究是属于你们年轻人。跟我这样的老人合作不要怕吃亏,因为我们的经历和感悟,对你们来说就是一笔无形的财富。他顿了顿,又道,三天后是我一个宠妾的生日,我会宴请本地的富商巨贾,并将你介绍给他们。我会当着他们的面借你五百贯钱,你能从他们手中筹到多少钱,那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任天翔大喜过望,连忙拜道:多谢您,我不会浪费这次机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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