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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飞钱

    这一下出乎众人意料,皆愣在当场。任天翔也暗自心惊,真不知这史朝义有何能耐,竟能让手下如此死忠。从史朝义身上收回匕首,他拱手笑道:任某最是佩服像史公子这样的硬汉,尤其敬重不惜自刎救主的忠仆。我不再为难你们,咱们就此别过,今后为敌为友,悉听尊便。

    史朝义甫得自由,见对方除了褚刚这等高手,还有祁山五虎和昆仑奴兄弟,真要动手未必能占到便宜,只得恨恨点头:好!这次我放过你们,下次你若撞到我手里,任公子的恩惠我定会加倍报答。

    任天翔笑着摆摆手,带着众人转向另一条线,绕过前面有埋伏的山坳,直奔景德镇方向。

    直到众人不见了踪影,史朝义才翻身上马,向众人一挥手:传令所有人马,速向我集结,我要不将那姓任的擒获,决不再回幽州!

    一名手下拉响信炮,少时前方山坳中埋伏的人马蜂拥而至,竟有上百人之众。原来山坳中埋伏的人马才是史朝义的主力,他原本只是率十多人在此断后,打算将任天翔一行放入口袋中,没想到褚刚发现了山坳中埋伏的主力,以信炮通知任天翔改道,逼得他只能冒险出击,没料到对方人数虽少,却有不少高手,竟从自己眼皮底下大摇大摆地逃脱。

    上百人马聚集在一处,顿成一支虎狼之师。众人跃跃欲试,纷纷请战:少将军,快下令追击吧!

    此时史朝义道不着急了,遥望任天翔离去的方向悠然冷笑:不急,这条路有辛乙守候,我倒真想看看这目中无人的契丹小儿,是否真能凭一己之力守住这条路。

    有人急问:万一辛乙守不住这条路,岂不让他们逃了?

    史朝义悠然笑道:姓任的带着三千贯钱,再怎么逃也走不快,咱们轻装追击,还怕他逃上天去?跟着车辙追上去,记着别追太急,我还想看看辛乙那小子,是否真像传言的那样有能耐。随着史朝义的手势,百余人马尾随任天翔一行留下的车辙,慢慢追了上去。

    斜阳古道,漫漫风尘,一支仅有十一人的商队,护着仅有的一辆镖车,匆匆奔行在官道中央,一棵合抱粗的大树倒在地上,刚好阻断了本就不宽的道路,大树树杈间,一个年轻人用毡帽盖着脸,正枕着胳膊小憩。他的脖子上系着一条鲜艳的红丝巾,像火一样耀眼,又像血一样艳丽。

    众人在大树前停下来,任天翔沉声道:这位好汉,我们是去往南方的商贩,需从这条路上通过,能否请好汉暂且让个路?

    见对方置之不理,任天翔只得示意褚刚和祁山五虎上前抬开大树。褚刚领着五人来到道旁,就见那大叔断处十分整齐,显是被利刃一刀砍断。褚刚一见之下十分惊讶,虽然他也是用刀好手,但自问若要一刀砍断一棵合抱粗的大树,只怕也未必能做到。他一面用手势示意大家当心,一面逼近那蒙头大睡的年轻人,沉声问:不知阁下是哪条道上的好汉?青州褚刚有礼了!

    青州褚刚?没听说过。年轻人没有转头,只是稍稍抬起了盖着脸的毡帽,扫了褚刚一眼,能从史公子的埋伏中逃脱,看来你们也有些不简单。

    过奖!褚刚淡淡道,阁下与那史朝义是一路,也是为我们的钱而来?

    年轻人微微一笑:我不是强盗,对你们的钱没兴趣。

    任天翔突然从那条红丝巾上认出了年轻人的来历,失声惊呼:你是安禄山那个护卫,好像是叫辛乙?年轻人有点意外,终于揭开毡帽站起身来:原来是那个智胜李太白、戏弄安将军的任公子!认出我的来历是你们的不幸,我原来不想杀人,但现在,你们都得死了。

    褚刚也认出了这契丹少年,心中暗自惊诧,面上却不动声色:小小年纪就如此张狂,该不是在安禄山身边狐假虎威惯了,以为天下人都得让着你吧?辛乙嘴里叨着一根枯草,嘴边挂着一丝懒洋洋的微笑,慢慢拔出了腰间短刀:我们契丹有句谚语,只有女人才靠舌头诅咒敌人,男人则是用刀子。语音刚落,他已一步跨过两人间的距离,跟着一刀斜劈而出,出手之快超出了褚刚的想象。匆忙间褚刚横刀护住胸膛要害,就听当一声巨响,手中的断刀竟被辛乙一刀斩断。这一刀的余力突破了他的封架,由胸膛透体而入,似乎已穿透了他的身体,震得他一连退出数步,方才踉跄站稳。

    不等褚刚刚有任何喘息的机会,辛乙已如鬼魅般追踪而至,手中短刀犹如疾风骤雨,一刀紧似一刀,直往褚刚致命处招呼。褚刚自得菩提生指点修习《龙象般若功》以来,还从未遇到过如此狠辣疯狂的对手,不由一步步倒退招架,顷刻间已是险象环生。

    祁山五虎一看,急忙各执兵刃上前帮忙,谁知仅挡得对方两招,冲在最前面的金刚虎崔战和霸王虎焦猛就先后中刀倒地。还好辛乙的主要目标是武功最好的褚刚,所以两人伤得虽重,却还不至于致命。

    褚刚得到这片刻的喘息,立刻出刀反击。二人均是以快打快,刀锋相击声不绝于耳。褚刚刀法本就比辛乙略逊一筹,方才猝不及防之下又被对方所伤,刀也只剩下半截,实力大打折扣。数十招后就有血珠飞溅而出,却是被辛乙刀劲割破肌肤,虽不致命,却已现颓势。

    激战中突听辛乙一声轻喝,二人身形陡然分开,就见褚刚浑身血迹斑斑,竟被对方辛辣的刀劲割出了数十道口子,鲜血正慢慢从衣衫下渗出。辛乙浑身上下也是血珠点点,不过大多是对手的鲜血。

    任天翔见褚刚受伤,连忙示意昆仑奴兄弟上前助战,兄弟二人却拦在任天翔身前,焦急地示意他先走。显然二人并没有把握拦住辛乙,所以想牺牲自己拖住辛乙,为任天翔赢得逃命的时间。

    辛乙依然面带微笑,虽单身一人,却隐然占据了上风。抖掉短刀上的血迹,他慢慢走向任天翔,根本无视褚刚和昆仑奴兄弟的存在。谁知刚走出两步,他却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他听到了身后传来的那一丝从容淡定的拔剑声。

    辛乙慢慢回过头,就见那个推车的年轻伙计,慢慢从镖车中拔出了一柄长剑。那剑十分平常,看起来就像任何一个兵器铺都能买到的三尺青锋。不过就这柄寻常不过的宝剑,却彻底改变了那个平庸伙计的气质,虽只是信手将剑横在胸前,也隐然有种渊停岳立、睥睨四方的气度。

    辛乙慢慢转过身来,脸上泛起若有所思的微笑:原来这里还隐藏有个绝顶高手,看你拔剑和执剑的气度,只怕不在什么一剑定中原的郑家大公子之下。

    那伙计虽然还是下人打扮,却不再有一丝卑微和猥琐,就见他微微点了点头:不错,我就是郑渊,很高兴找出杀害岑老夫子的凶手。

    辛乙冷笑:郑大公子凭什么说我是凶手?

    郑渊徐徐道:因为你不仅有那个实力,而且还有足够的动机。我早听说幽州史家新近在北方崛起,几乎垄断了北方的多种行业。你们要将势力扩展到中原和南方,商门自然成了你们绕不过去的障碍。杀害岑老夫子,挑起商门内乱,这符合你们的行事风格。而且我还知道史家与范阳节度使安禄山关系菲浅,而你又是安禄山的贴身护卫,这其中的关节不言自明。那些伏击我们的好汉也不是什么盗匪,而是来自范阳和河东的异族高手。

    辛乙微微颔首:所以你就以姓任的为饵,而且亲自藏身商队之中,引出暗藏的对手。郑公子果然老谋深算,佩服佩服!

    郑渊淡淡一笑,回手指向一旁的任天翔:这是任公子的主意,郑某不敢掠人之美。是他说服我做一个交易,我助他将那批钱送到景德镇,他助我找出商门暗藏的对手。

    任天翔笑着摆摆手:小事一桩,两位不必过誉,任某会不好意思的。现在你们双方已经直接碰面,小弟不用再做你们明争暗斗的棋子了。你们慢慢聊,小弟还要赶路,就不奉陪了。

    说着示意昆仑奴兄弟推起镖车,正欲上路,辛乙已闪身拦在官道中央,微微笑道:任公子既已知道我的身份,还想平安离去吗?郑公子知道我是凶手又如何,结果还不是一样?

    郑渊哈哈大笑:契丹小儿好大的口气,真以为我中原无人么?

    辛乙徐徐抬起刀锋遥指郑渊:咱们契丹男儿习惯用刀说话,郑公子请!

    郑渊长剑一抖:你远来是客,先请!

    辛乙不再多话,两步跨过二人之间的距离,挥刀斜斩郑渊颈项。这一斩也许算不上多么精妙,但胜在速度奇快,迅如闪电惊雷,令人不及掩耳。

    郑渊先前已看过辛乙与褚刚动手,早已知道对手刀法所长,不外速度和气势,所以早想好应对之策。就见他身体顺着刀势往后急倒,跟着长剑由下方刺出,直指对手最薄弱的下腹。辛乙突然之间失去了对手踪影,刀法的后续变化顿成了多余,匆忙之间只得翻身闪避。像这样第一招对手就突然倒地,在堂堂正正的剑法之中极其罕见,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就见郑渊的长剑几乎是贴着辛乙的身体穿过了他的衣襟,巧巧将他的腰带划开了一半,却未能伤到肌肤。二人身形一上一下交错而过,郑渊心中暗叫可惜,辛乙却是惊骇莫名。

    郑渊身上有伤,不得已兵行险着,希望出奇制胜。没想到盘算了很久的一剑,最终还是被辛乙避开,仅仅割开了对手半截腰带。不过这足以令辛乙感到震骇,感觉腰带将断未断,若再使力定会崩断,届时肯定狼狈不堪。他只得悻悻地收起短刀,遥遥一拜:郑公子好险峻的剑法,辛某输了。下次再见,辛某当再向郑公子讨教。说着飘然而去,转眼便已在数十丈开外。

    郑渊心中暗叫侥幸,刚要长舒口气,突听后方传来隐隐的马蹄声,听蹄音竟在百骑之上。难怪辛乙会大度地放过众人,原来后面还有史朝义的大队追兵。

    坏了坏了,这下咱们成了瓮中之鳖。任天翔急得连连搓手,忙问郑渊,你约定的帮手,不会放咱们的鸽子吧?

    郑渊笑道:放心,这帮手是我郑家世交,只要他一到场,就算史朝义有千军万马,也不敢动咱们一根毫毛。说着拉响一支信炮,灿烂的烟火立刻在天空中炸开,耀眼的火花立刻传出百里开外。

    天空中的焰火尚未消失,史朝义已带着百骑健儿包围过来,众人俱是轻装快马,速度奇快,分成三路从后方和左右两翼包抄,转眼之间就完成了对任天翔一行的彻底包围。

    无数异族战士手舞战刀发出兽性的呐喊,围着任天翔等人纵马疾驰,溅起的尘土遮蔽了天空,此时任天翔等人的脸色,也变得与尘土无疑。

    真是幸运,咱们又见面了。史朝义摸摸刚包扎好的胸口,对任天翔阴阴笑道,老天待史某真是不薄,这么快就与任公子再次相见。

    任天翔苦笑道:史公子真不够意思,咱们好歹也算不打不相识,你不至于这么快就翻脸吧?

    史朝义眼中泛起猫戏老鼠的调侃:任公子多心了,史某只是想跟公子玩个游戏。就像方才公子跟我玩的那个游戏一样,不过这次由我来刺你胸口,在我刺入你心脏之前,如果有人愿意为你而死,我就放过你。

    任天翔苦笑:不玩行不行?

    你说呢?史朝义说着对手下摆摆手,几名汉子立刻将弩弓对准了任天翔,并示意他站出来。

    等等!郑渊突然开口,我有个朋友,正想跟史公子结识一下,请稍等片刻,他很快就会赶到。

    史朝义冷笑道:原来你们还约了帮手,难怪这般笃定。那更不能给你们喘息之机。说着缓缓抬起手来,众手下立刻举起弩弓,齐齐对准了任天翔和郑渊等人。

    就在这时,突听有人惊唿:看!真有人来了!

    任天翔大喜,急忙抬首张望,却见通往陈州方向的官道上,三匹快马正疾驰而来。任天翔欣然高叫:好了好了,咱们的帮手来了,你们还不快逃?咱们大队人马随后就到!

    史朝义心中惊疑,急忙示意手下上前截住三人,但见领头的是个面如满月的中年儒生,另外两个彪壮的汉子则像是他的随从。郑渊老远就在跟他招唿:颜世叔别来无恙,小侄这厢有礼了!

    那儒生勒马还礼道:前日收到贤侄的来信,老夫便做好了准备,希望没有误你大事。

    任天翔使劲往三人身后张望,却始终没看到预料中的大队人马,不禁转向郑渊质问:就这三个人?这就是你的伏兵?这回我可让你给害死了!

    史朝义见这儒生虽然生得雍容华贵,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种大家风范,但始终只是一个儒生而已,看起来并不像是个能征惯战的高手。他不禁冷笑道:哪来的穷酸腐儒,没见本公子正在办正事吗?

    放肆!那儒生的一名随从立刻厉声呵斥,颜大人在此,还不快下马请罪!

    史朝义微微一哂:不知是哪位颜大人?

    那儒生淡淡道:陈州太守颜真卿,敢问公子是何方高人?

    众人悚然动容,颜真卿以书法闻名于世,几乎无人不晓,世人无不以拥有他亲手所书之字画为荣,乃是当代有数的名士。而且他出生官宦之家,世代贵胄,如今更是任陈州太守,无论为官还是为文,在大唐帝国皆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史朝义心中微凛,没想到这儒生竟然来历非凡,不禁踌躇起来。一旁的郑渊笑道:颜世叔有所不知,这位史公子来自幽州,伪装成盗匪意图拦路抢劫。这里是陈州地界,世叔即为陈州太守,当为我们主持公道。

    颜真卿沉吟道:史公子来自幽州,那是范阳节度使驻地所在。范阳节度使安禄山有位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也是姓史,与我曾有一面之缘,这位史将军思明,不知史公子可曾认得?

    史朝义只得拱手一拜:那是家父,原来颜大人与家父有旧,小人有礼了。

    颜真卿笑道:既然都不是外人,又都来到我陈州地界,便由我做东,略尽地主之谊。

    史朝义脸上一阵阴晴不定,假冒匪徒杀害几个百姓,与杀害一方太守,尤其是像颜真卿这样的名士,后果完全不同。他在心中权衡良久,终不敢冒险造次,只得拱手道:颜大人既为陈州太守,小人也有冤情,希望大人为我做主!

    颜真卿笑问:你有何冤情?

    史朝义向几个手下一摆手:抬上来!

    几个手下立刻抬了一具尸体过来,却是先前那个自杀的汉子。史朝义沉声道:我们是从北方来中原做生意的胡商,途中偶遇这位任公子,大家原本结伴而行,没想到任公子与我一名伙计因小事发生争执,任公子不仅将我刺伤,还失手将我一名手下杀害,所以我才率众追赶。还望大人给咱们主持公道。

    话音刚落,褚刚与祁山五虎就忍不住破口大骂,直斥史朝义的无耻。对方也跟着出言相向,一时纷乱不堪。颜真卿见状急忙摆手阻止双方争吵:既然如此,你们双方就请随我去陈州,本官一定会秉公断案!

    褚刚见任天翔真要跟着史朝义去陈州,不由小声提醒任天翔:咱们的行程越来越紧,这姓史的是故意找事拖住咱们,使我们无法按时将钱送到景德镇。公子要跟他去官府理论,岂不正好上了他的当?

    任天翔胸有成竹地笑道:无妨,咱们的钱已经长了翅膀飞到景德镇,陪姓史的去官府玩玩,正好拖住他。见褚刚有些茫然,任天翔神秘一笑,你没发现咱们中间少了一人?

    褚刚仔细一看,这才发觉与自己一起从洛阳出发的小泽,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这一路上先遭遇了祁山五虎这帮假盗匪,之后又遭遇了史朝义和辛乙这帮真强盗,一时混乱竟没留意到小泽已经失踪,听任天翔这口气,小泽似乎才是将钱送到目的地的关键。但是他想不通,仅靠小泽一人,怎么能将几百斤钱送到景德镇?

    双方随颜真卿来到陈州,任天翔状告史朝义拦路抢劫,史朝义则反告任天翔杀了他的人。双方各执一词,令人难辨真伪。颜真卿只得二人暂且收监,然后派人仔细调查。这官司一拖就是十多天,眼看任天翔的行期已经延误,他却并不着急,每日里只在牢中饮酒狂歌。有郑渊这层关系,他在牢中比住客栈还自在。

    眼看一个月就要过去,史朝义突然收到了来自洛阳的密函,密函上只有寥寥几个字:景德镇第二批陶玉已经运抵洛阳,行动失败!

    史朝义百思不得其解,任天翔的镖车还在陈州,为何景德镇的陶窑就已经恢复了生产,而且已将第二批陶玉运抵洛阳?他无心再与任天翔在陈州拖延,要求颜真卿尽快结案,不再要任天翔抵命,只要他那辆镖车的钱作为赔偿。

    面对如此无理的要求,任天翔倒是很爽快就答应下来,当着颜真卿的面签下赔偿协议,然后令祁山五虎将镖车送到史朝义面前。史朝义急不可耐地撕开封条,但见镖车中竟然是满满一车石头,哪有半个铜钱?

    这这是怎么回事?史朝义又惊又恼,你怎么会护送一车石头上路?

    任天翔悠然笑道:若不是这车石头,郑大公子怎可能找出是谁在跟商门作对?谁才是杀害岑老夫子的凶手?

    史朝义茫然问:你那笔钱呢?是如何将它送到千里之外的景德镇?

    任天翔抬手比了个飞翔的手势:我的钱已经长上翅膀飞过千山万水,不然本公子哪有闲工夫陪你在这里玩?

    不顾史朝义的惊诧和茫然,任天翔负手大笑,带着褚刚、祁山五虎等扬长而去。出得陈州府衙,百思不得其解的褚刚忍不住问:公子那笔钱,如何长上翅膀飞过千山万水?那可是几百上千斤啊,小泽一个人肯定是扛不动。

    任天翔悠然笑道:这事说穿了一钱不值,不过没有商门遍及天下的店铺和良好的商业信誉,也肯定是办不成。也多亏了郑大公子帮忙,才使本公子的钱成为飞钱。

    飞钱?褚刚一愣,公子别再卖关子了,你想急死我不是?

    任天翔这才笑道:我知道这次要将钱从洛阳送到千里之外的景德镇,必定是困难重重,所以便找郑大公子做了笔交易。我帮他找出商门暗藏的对手,他帮我完成飞钱计划。简单说来就是我将那三千多贯钱交给他,而他给我开一张同样数额的欠条,小泽拿着这张欠条赶到景德镇所在的饶州,那里有商门的钱铺,凭郑大公子亲笔签署的欠条,小泽便可以从商门的钱铺支取银子,然后雇人送到景德镇。凭着商门良好的信誉,这钱就这样飞了起来。

    褚刚愣了半晌才喃喃问:就这么简单?

    可不就这么简单?任天翔哈哈笑道,本公子创造的飞钱之术,必将在全国商贾中风行开来。这得感谢商门遍及天下的钱铺和良好的信誉,少一样这钱都飞不起来。也许以后做生意都不必带着几百斤钱出门,只需带上一张写着银钱数额的纸,就可以通行天下了。

    任天翔预料得没错,从他开始,飞钱出现在各地巨商富贾的异地交易中,成为盛唐经济活动中最大的一项发明,也成为后世银票和纸币的前身。

    当任天翔带着褚刚等人回到洛阳,就见小泽和陶玉已将第二批命名为公侯瓷的陶玉全部售罄,收入了上万贯钱。望着几乎堆积成山的铜钱,褚刚、祁山五虎等皆是目瞪口呆,这辈子他们还从未见过这么多钱。几个人愣了好久,焦猛突然一个虎扑跳进钱堆,在钱山上拼命打滚:钱啊!俺焦猛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啊!做生意比做强盗赚钱多了!任兄弟,以后俺祁山五虎就跟着你混了!有什么需要兄弟尽快开口,俺们五虎水里火里,定不皱半个眉头!

    朱宝更是激动地流泪满面:发财了!发财了!我得在这座钱山上睡一觉,就算明天就送命,那也是值了!

    任天翔呵呵笑道:这次多亏了几个哥哥帮忙,小弟决不会亏待你们。说着转向褚刚和小泽,你们拿几百贯钱给大家分分,剩下的咱们买宅子买商铺,要最好的宅子和商铺。天下第一名瓷,可不能马马虎虎就卖了。

    除去扩大生产所需的本钱和陶玉本人应得的获利,任天翔这一次净赚三千多贯。在富豪云集的洛阳虽算不上什么,却也暂时摆脱了贫困的阴影。三天后褚刚为任天翔在城中买下了一座名为陶园的宅子,作为众人的栖身之所,然后又在城中繁华地段买下一座三层高的小楼,作为陶玉的销售总店,景德陶玉的招牌,也在洛阳城挂了出来。

    一夜暴富,任天翔自然不会忘记所有帮助过他的朋友,尤其是给他带来莫大帮助的云依人。在回到洛阳的第三天,他便让褚刚准备了五百贯钱,亲自给云依人送去。这钱足够为云依人赎身,既然不能给云依人一个未来,那就只有用金钱来补偿,希望能稍稍安慰对自己痴心一片的云姐姐。

    梦香楼还是老样子,只是比以前似乎冷清了许多。看到近日在洛阳风头正劲的任天翔亲自上门,老鸨喜得笑颜如花,屁颠颠地迎出来,老远就在高叫:任公子好久不来,老身还当把咱们梦香楼忘了呢?

    任天翔没有理会老鸨带来的那些姑娘,只道:我要见云姑娘。

    云姑娘?老鸨神情顿时有些异样,忙将几个没见过的女孩领到任天翔面前,这是小红、小翠、小兰,她们都是刚下海的新人,比依人年轻漂亮

    任天翔推开那几个陌生的女子,抓着老鸨的手腕喝道:我要见云姑娘,她在哪?

    老鸨顿时有些尴尬:云姑娘已经已经被一个年轻公子赎身,早已离开了梦香楼。

    任天翔一怔,急问:是谁带走了云姑娘?什么时候的事?

    老鸨叹了口气,神情颇为惋惜:自从公子成为依人第一个恩客,依人就对公子痴心一片,一直没有下海接过其他客人。无论是谁花多大价钱,都不能令依人动心,老身软磨硬泡也无济于事。梦香楼总不能养个只能看不能碰的姑娘吧?所以老身放出话去,谁只要拿出三百贯钱,老身愿将这棵摇钱树卖了。可惜想买依人的公子王孙虽众,但依人却死活也不答应。半个月前来了个年轻公子,拿出三百贯钱要为依人赎身,本来依人也没答应,不过那家伙不知使了什么手段,与依人一席长谈之后,依人竟答应了他,随他去了长安。

    任天翔突然感觉心中一空,急忙追问:他是谁?为何依人会答应他?

    老鸨回忆道:好像是姓马,生得倒是一表人才,而且知书达理,出手豪阔,是个女人都会喜欢,依人被他打动也不奇怪。

    不会!一定不会!任天翔连连摇头,云姐姐既然不惜为我守节,怎会为别的男人动心?

    老鸨惋惜道:依人虽然没说,但大家都知道她一直在等候公子。可惜公子一直没有再来,依人绝望之下,无奈离开洛阳这伤心之地,也是在情理之中。

    失魂落魄地离开梦香楼,任天翔只感到心中空空落落,虽然他从未必想过要娶云依人,但在得知她失望而去后,任天翔心中还是异常难受,继而又生出一丝怨愤:原来女人变心比翻书还快,枉我心中还有无尽的内疚,哪想别人已经另有新欢。看来我不娶她是对的,不然今天还不被天下人笑话死?

    这样一想心中稍稍好受了一点,但是想起云依人当初那款款深情和万般怜爱,任天翔心中还是难以释怀。褚刚见他郁郁寡欢,忙劝慰道:公子别为一个水性杨花的青楼女子难过,这种女人哪里没有?如今公子年少多金又名扬洛阳,要找什么样的女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谁难过了?任天翔强笑道,我才不会为一个青楼女子耿耿于怀。三条腿的青蛙不好找,两条腿的女人还不是满大街都是。走!咱们去最奢华的青楼,叫上几十个女人陪咱们喝酒。

    褚刚与任天翔相处日久,任天翔的心情自然瞒不过他。也是想让任天翔早一点从抑郁和失落中摆脱出来,褚刚笑着提议:去青楼还不如去红楼,听说红楼才是男人的天堂,公子想不想去见识一下?

    当然要去!任天翔大笑,我不信还有什么地方能超过长安的宜春院。这洛阳城最高级的红楼叫什么?

    那自然是醉红楼了。褚刚笑道,不过醉红楼的后台是洪胜帮,上次咱们在那里跟洪胜帮发生了点小冲突,恐怕多少有些不便。

    任天翔两眼一瞪:上次咱们是去求人,这次咱们是去花钱。花钱就是大爷就是天,我不信洪胜帮会将咱们往外赶。走!就去醉红楼!

    心知任天翔心中憋着一口气想要找个地方发泄,褚刚只得顺着他的意,将马车赶往醉红楼。少时马车在醉红楼外停了下来,立刻有小厮上前伺候,将二人领入楼中。进得大门,任天翔才感觉红楼与青楼确实有所差别,青楼通常是老鸨带着姑娘们在门外迎客,而红楼却是打扮得体的少年为客人领路,直到将客人领进包房,才由老鸨带着一群群的姑娘们进来,供客人挑选。

    任天翔与褚刚在包房中坐定,就有老鸨进来问候:两位大爷要什么身价的姑娘?

    任天翔故作老练地问道:你们这儿的姑娘都什么身价?

    老鸨赔笑道:从两百个钱到十贯不等,过夜加倍。

    任天翔有些好奇:相差这么多?不知两百个钱的姑娘和身价十贯的姑娘有什么差别?

    老鸨虽然不认识任天翔,但已看出对方是个不差钱的主儿,忙陪着笑解释:两百个钱的姑娘不是年老色衰,就是长相平庸,而且不会任何技艺。十贯身价的姑娘不仅年轻漂亮,而且吹拉弹唱样样精通。

    任天翔不屑道:青楼的姑娘大多精通吹拉弹唱,也很少有这么高的身价。

    老鸨哑然失笑:青楼的吹拉弹唱跟咱们红楼的截然不同,至于如何不同,公子体会一次就知道了。

    见老鸨笑得暧昧,任天翔心中不禁升起一丝好奇,点头道:好!就把你们十贯身价的姑娘叫上来吧。

    老鸨大喜,忙对门外一声高喊:牡丹阁的姑娘,见客啦----

    随着一阵香风,就见十多个姑娘袅袅娜娜地来到房中,齐齐向任天翔和褚刚屈膝行礼:奴婢见过二位大爷。

    任天翔见这些姑娘皆有几分姿色,至少都在中人之上,不过他心中还在想着云依人,对其她女人根本视若无睹。褚刚见他无动于衷,忙对老鸨呵斥道:你当我们是乡巴佬吗?这等货色也敢拿来敷衍咱们公子?

    老鸨赶紧挥手让她们退下,跟着又叫来十多个姑娘,谁知任天翔依旧不为所动。一连换了三批后,老鸨无奈对任天翔和褚刚陪笑道:这是咱们醉红楼最漂亮的姑娘了,如果二位还不满意,老身只好给二位大爷磕头赔罪了。

    褚刚以挑剔的目光审视片刻,回头对任天翔小声道:这大概是醉红楼最漂亮的姑娘了,公子勉强挑几个吧。

    任天翔见这十多个姑娘个个模样标致,身材或珠圆玉润,或亭亭玉立,皆是不可多见的大美女,这要在青楼中多半是风流客们追捧的红姑娘,没想到在这红楼中却如任人挑选的货物一般,任由老鸨和客人唿来喝去。真不知洪胜帮使了什么手段,竟将这些本该矜持自傲的美女,调教得这般乖巧听话。

    心知褚刚是想让自己尽快忘了云依人,所以想尽办法让自己散心,任天翔不好拂他一番好意,只得勉强笑道:还挑什么,都留下来吧。多几个美女陪我喝酒,岂不更加热闹?

    老鸨闻言大喜,急忙招唿厨下准备酒宴。少时酒宴送入房中,山珍海味满满当当摆满一大桌,十二个漂亮的姑娘蜂拥在任天翔左右,争相向他敬酒献媚。一次就叫上醉红楼身价最高的十二个红姑娘,这样的豪客众姑娘还是第一次见到,自然是十分上心。

    任天翔左拥右抱,依红偎绿,嘴里品尝着甘洌美酒和海味山珍,手里握着温香软玉,耳边听到的是燕语莺声,鼻端闻到的是阵阵馨香,却始终食不知味,心神麻木,似乎往日那些令他开心的醇酒美人、饮宴欢歌,也失去了它们应有的刺激。

    依人依人任天翔将头埋在一个身材丰胰的姑娘胸前,心中想的却还是云依人那温暖熟悉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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