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米远却让人已经看不清钻进了茅草丛中的杨叔,靠近麻布,杨叔屏住呼吸,准备挑开这块布,一掀开却被吓得够呛,布下面是一个人头,一个姑娘的人头,而下面的身子却不知道哪儿去了。〕
赶在他们之前,范启泽也已到了濮市,但是他没有在镇上停留,而是直接将车开去了青草乡他父亲插队的地方。
到了村里,居然有人能够认出范启泽来,不过叫的是范黎东的名字,那个大叔是当年和自己父亲在一个生产队的,他们在一起呆了几年,当他看到范启泽的时候,恍然如同回到了三十年前一般,说他们不愧是父子,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面扣出来的。
大叔坚持要拉着范启泽回家吃饭,范启泽和兰汶推辞不掉,只好跟着往他家方向走去,路上大叔介绍道自己姓杨,是这个村子的村支书。
兰汶巧口叫道杨叔,惹得杨伯转头看看她,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
小范啊,你这个堂客不错呢!
范启泽听了这话倒不忙着解释,先看起兰汶的脸色来,兰汶当着这杨叔的面笑得挺甜,转脸又是一副冷淡表情,像是在敷衍着什么。
范启泽看着四周,田里备好了土,过几天就要春节了,之后这里会下起雨,雨水充沛,然后淹没这些这些留着零星稻草的地方,用犁翻开以后,水和土壤混在一起,就像一些年老的或年轻的记忆,再次重归寂寞,再后来它会长出绿油油的禾苗。
范黎东也就是他的父亲,在多少年前曾经走过的田坎,那些叶子会拂过裤脚,发出沙沙的声音,可惜他已经不在,灵魂和身体都化成了灰烬,重新投入到这片土地中去。
兰汶不知道为什么也深情地看着这片土地,仿佛和范启泽感同身受一般,踩过雪后即将冒出和即将喷发的草芽,来到杨叔的家里。杨叔家里开始忙活起来,很多用来过年的腊肉香肠一同下到锅中,杨叔的老婆在厨房里面弄得香气四溢,而杨叔却一直笑盈盈地看着范启泽,好像回到了三十年前一样。
不一会儿,饭菜上齐,杨叔从柜子中摸出一瓶藏了许久的好酒,慢慢地给范启泽倒上。酒一沾唇,老头的话匣子就开了,先是一直赞叹着范启泽父子有多相似,还不断夸奖兰汶人漂亮,嘴也巧。
范启泽不敢多喝,只能象征性的端起来,在杯沿舔舔,主要还是听杨叔说,他高举酒杯将自己所能想到的关于范黎东的记忆倾倒出来。
那时候的范黎东刚到这里,还是愣头青一样,只知道卖力干活,闲时看书,他那个书生样子倒是得了不少姑娘的青睐,甚至还有濮市的姑娘专程过来看他,不过他还是傻乎乎地无动于衷。
不过杨叔知道,他是一门心思地想回去,一直想着城里的那个家,并且为之不断奋斗,这些大家都看在眼里,都捡些轻松的活给他,他却并不接受,而且还抽出空子给乡民们补课,学习文化知识。
他说这是毛主席让他做的,要不是他,我可能就不是个村支书了。几杯下肚,杨叔有点脸红了,这才想起来问范黎东现在的情况。
范启泽低头抿着酒,头也不抬地说道:他早几年去了。
杨叔听了话,眼圈霎时间红了起来,默默地将杯中酒喝掉,感叹道:范黎东是好人啊,怎么就这样死了,老天爷还真是不长眼睛啊!
对,是好人,但不是好爸爸。范启泽轻声说了一声,却被杨叔听到了,连忙挥手打住了范启泽的话。
这天下没有不为孩子操心的父母,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范启泽有些尴尬地将手中的酒喝掉,没有再多说话,杨叔却像是止不住话头一样说着范黎东的事情。
无意间提到了范黎东在林场认识的那个苗族女人的事情,这下让范启泽一下惊醒起来,他想到了那本日记中被撕掉的几页,可能说的就是这个,连忙问是怎么回事。
人都去了,说说也没有什么。杨叔从火塘中捡起一块火炭,点燃了香烟,烟雾缭绕中,那段往事慢慢地道来:那一年的冬天特别的冷,而且下了好几场雪,杨叔和范黎东几个小伙子在林场守了近一个月,山里的日子是极度无聊的,于是几人商量着去打点野味来改善一下生活。
当时场站里面还有一杆老枪,汉阳造的套筒子,装上子弹,他们就出发了。找了半日却没有打到什么,倒是找到了一个村子,一个鲜有人知的天然村落,走了太久的路,人也乏了,就进了村子,想要找家人讨点热水喝喝。
这时,那个叫茶女的妹子出现了,离开的时候,茶女跟着几人跑了挺远,即使她还不能很熟练地听懂和说出范黎东说的普通话,可是从茶女不知是冻得还是羞得通红的脸上,大家都看出了什么东西。
此后众人总是没事就揶揄范黎东,可这回范黎东却不像之前那样躲躲闪闪,反而时不时去那个苗寨,一来二往,两人居然好上了。
这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可爱情这种东西却神奇得如同油脂一般,轻易的渗进两人的身体,钻过语言甚至认知的障碍,将他们黏合在一起。
随后林场开始换班,可是范黎东和茶女还是在一起,茶女在给乡供销社送土产的时候,给社长一张华南虎皮,换来了一个在供销社打杂的工作,大家知道这张虎皮是茶女阿爹挚爱的藏品,也是这张虎皮,大家没再议论什么,他们两人真的好上了。
说到这,杨叔顿了顿,看着范启泽沉沉地说道:
你爸其实算是一个好爸爸,你看你自己,他给了你现在所有的一切,成了城里人,有了更加宽阔的路子。可他或者不是一个好男人,不管出于什么,他还是辜负了茶女,不声不响地回了城。
那时候我爷爷快病死了,至少他是这么说的。
谁都有自己的苦衷,唉
范启泽继续追问茶女的下落,杨叔摆摆脑袋,说道:
你爸去了镇上后,她还是在供销社里面做事,过了一年,就不见了人,好像说是回了寨子。
林场在哪儿?我爸他走前说想让去我看看。范启泽看着杨叔,一脸正经地说。
行啊,我也想去看看了,喝完酒,我带你去,不过得走上一段路呢。
兰汶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暗自的掉下眼泪,范启泽见了,连忙递了纸巾过去,兰汶一把挡开,端起酒杯,一口吞下酒,然后好像没事人一样,不再有多余的表情。
范启泽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弄得有点尴尬,他偷偷地想要去挽回和兰汶之间的关系,可在兰汶这种决绝的态度前,自己始终像是无法开罪的犯人,只能看着兰汶的脸色,不敢说出一句真心话。
兰汶像是一块无法融化的寒冰,让坐在她身边的自己有如针芒在背,时常手足无措。
就像分别时兰汶怪异的笑容,她似乎平静地离开,好像范启泽费尽口舌解释的分手理由对她来说都无足轻重。
其实她只是在讽刺着自己的那些理由有多荒唐,只是她把悲伤藏着,放在那个坚决的背影中,表面上对范启泽的态度却是如此落寞。
范启泽想起了太多的东西,这些东西都让他不知该怎样补偿,甚至不知道怎么组织起自己的语言。
见范启泽举着筷子不说话,杨叔连忙出来打圆场,说道:吃完了我们就上路,别耽误了。
说完在桌下狠狠踢了范启泽一脚,让他回过魂来,范启泽连忙应声,一面偷偷看着兰汶的表情,她的脸极其宁静,没有一点倾向,也没有一点破绽。
除了刚才突然哭泣,范启泽觉得自己是在看一张照片,除了相貌,什么都看不出来。
三人坐上汽车,让杨叔带路,往山里开去。
杨叔局促地坐在兰汶的轿车上,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摆才好,嘴上又赞扬起范启泽福气好,有这领导才坐的小车还有这么漂亮的媳妇儿。
范启泽见兰汶眉头一皱,连忙说道:杨叔,这不是我堂客呢。
杨叔尴尬一笑,不再多说话,等到了山口的路口,杨叔神秘兮兮地让车停下,然后对两人说道:我去拿个东西,不过这个事情你莫到处乱讲,政府查呢。
说罢一路小跑到了树林里面,不一会,抱着一条木棍一般的东西回来,坐回车里,慢慢的打开上面的塑料布,露出了一杆长枪。
这就是当年我和你爸一起打猎用的枪,我没交上去,这个事情别说啊!
兰汶挤出一个笑容,说道:
杨叔,还带枪干嘛,山上还有老虎不成。
这个不好说呢,野猪说不定还有,就是怕遇到事,有个防身的。杨叔抚摸着黝黑的枪身,像是看着老朋友一样,再转头看看范启泽,咧嘴一笑。在他心中,今天老伙计又神聚在一起了。
车再往前开了一段,就没有可以继续上去的路了,于是三人下车,步行前往那个场站。杨叔将枪重新包了起来,装做拐杖一般,四下辨认着路。
好多年了,这里好像一直都没有变,其实啊,早就变得多了,一颗小枞树,到现在都快成材了吧。
封山育林已经很多年了,那个场站是否还在谁也不能肯定,范启泽心情复杂地一步步往前走着,他一点都不能确定这样做对自己的事情能有什么帮助,可还是一种惯性地在推着他往前走,沿着自己父亲的脚步,寻找一个根本就没有头绪的答案。
到了场站,那个泥灰小屋已经破烂不堪了,范启泽推开门,环视了空空荡荡的房子,用力地吸了口气,闻着这里的气息,这里才是范黎东认真对待爱情的地方,唉。
返回头,杨叔已经累得不行,连声说自己老了,坐在一颗老树桩上休息,兰汶一路上始终不近不远的离范启泽一段距离,像是一个旁观者一般,静静地注视着他。
下面得去找那个寨子,杨叔判断了一下方向,开始往前走,踏着满地的松针,松树密实得进不了风,林子里面散发着一种霉味,就这样走了快一个钟头,再钻出一片荆棘丛,前面豁然开朗,一个小山坳出现在面前。
那个苗寨就在那里,不过好像早已破落了,从倾倒的篱笆墙和荒芜的几块水田看得出来,这里已经许久没有人住过了。
杨叔压低声音,将枪端好,慢慢地往前走去,嘴上提醒一下范启泽:小心点,冬天太冷,可能会有豺狗钻进房子里面去。
三人慢慢的靠近一座土房,用枪托顶开了门,里面铺面而来的是一股子难闻的土腥味儿,杨叔忙退了回来,仔细看了看四周说道:可能他们早就从山里迁出了,这一片是保护林区,镇上老早就安排他们搬到山下或者别的什么地方了。
说罢放下枪,静静的等着两人的意见,范启泽见这里全然没了人迹,心中说不出的难受,原本以为可以找到那个茶女或者其他知道情况的人,现在看来只能作罢了。
我们走吧。范启泽叹了口气,准备回去,可这时候杨叔好像在草丛中发现了什么,警觉地拉上了枪栓,清脆的金属撞击声音像是信号一样,平白地将静寂的山林的空气压缩得让人紧张。
范启泽朝着半人高的茅草丛中望去,只见里面隐约有一个横躺着的东西,好像周身披着亚麻色的皮毛或者衣服,不仔细看的话很容易当成草堆里面的残雪。杨叔举起枪,瞄准了一点点往前过去,范启泽紧跟在后面。
慢慢的,两人看得更加真切,这个像是一个躺倒在地上的人,全身用粗麻布盖着,从头和脚的隆起来,像是一具尸体。
杨叔胆子大,继续往前走着,范启泽却越来越紧张,牙齿不由自主的开始撞击,他实在不想看那下面的东西,脚下一软,居然离杨叔越来越远,到了最后成了隔着好一段距离看着。
这几米远却让人已经看不清钻进了茅草丛中的杨叔,靠近麻布,杨叔屏住呼吸,准备挑开这块布,一掀开却被吓得够呛,布下面是一个人头,一个姑娘的人头,而下面的身子却不知道哪儿去了。
就是这样一个女人的头颅,在冰冻的天气下如同刚刚从冰箱里面取出的冻肉一般,慢慢散发着白烟,眼眉紧闭,让杨叔全身筛糠一般颤抖着说不上话来。
范启泽远远看着,问了一声怎么了,杨叔咬紧了嘴唇,这是猎人们常用的方式,以此来让自己镇静,转头看着范启泽一眼,却发现范启泽身后的屋子中还有一个没有头颅的身体立着,一动不动的像是在等待什么。
这回杨叔终于忍不住了,大喊一声,想要逃走,却感觉脚后跟传来一股钻心的痛楚,回头一看,一条长相怪异的蛇往草丛里面游了过去。
看到那蛇上鲜红夺目的冠子,杨叔手上一紧,扣动了枪机,一声巨大的枪响在树林里面回荡着,就像提前到来的春天滚雷,惊起躲在深处的山鸡。在这里谁都知道在这么寒冷的天气会出现的蛇绝对不是一般的野生东西,而是人们口口相传的蛊虫,被这种东西咬了一口,即使不死也要脱掉几层皮子。
范启泽听到枪身,猛地冲了过去,看到杨叔坐在地上,脑袋上满是冷汗,而旁边草地上一块布被掀开,露出下面盖着的一块团团的大青石。
兰汶!你快过来,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这声大喊并没有人回应,倒是回声在林子里面反复游荡着,范启泽突然意识到身后好像没有人在了,回头一看,兰汶不知在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再看看杨叔,就这一会的功夫,他已经嘴唇发紫,牙齿紧咬着说不了话,而浑身开始发抖。
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事态有多严重,在这种荒山野岭,一时半会决计下不了山,兰汶又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范启泽心绞了起来。
当务之急只能下山,范启泽捡起那块厚实的麻布,盖着杨叔,再费力地背起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来时的路走去。
一边走着,一边声嘶力竭地喊着兰汶的名字,荒废的苗寨一点点远离,可兰汶却没有任何回应,像是平白地消失在了黑密的树林或是那些千疮百孔的房子之中。
等走到了那个久无人住的场站小房,范启泽已经几乎虚脱了,加上天色慢慢地暗了下来,只好在这里先过一晚。放下杨叔,范启泽四下翻找出了一些林场人员留下的些许米粒和罐头,那些米粒几乎是从一堆老鼠中抢过来的,而那些罐头也不知道是不是过了保质期,可现在已经全然顾不上这些了。
点燃一堆火,胡乱地把罐头吃完,再用罐头壳装上点水,加把米粒,放在火边煮成稀饭准备给杨叔喝。火光下杨叔已经没了人色,浑身青紫,只剩下半口气在那里进进出出。
范启泽将枪牢牢地抱在怀里,眼睛拼命地睁大着,防止出现任何的事情,夜晚的松林里面漆黑一团,死寂一片,偶尔几声鸟兽怪叫传来,让他全身的每一条肌肉都绷得死死的。
兰汶不见了,杨叔成了这样,范启泽木然的看着火焰跃动,心如死灰。
煮好了粥,却怎么也撬不开杨叔紧闭的牙冠,他像是一个半死的植物人一样,仍凭汤水顺着脖子流下,却毫不知觉。
范启泽将他放好,再将那块布盖在他身上,然后沉默不语地坐在他对面,疲倦和恐慌袭来,他的眼皮像是有千斤重一样,忍不住要睡着了。
千万不能睡!范启泽在即将闭上眼睛的时候一直念叨着,就算狠狠地掐了几下自己,也没法阻止睡魔地到来。
在炭火熄灭前,他倒在地上,抱着那杆步枪,毫无预兆地晕了过去,他已经近一周没有好好睡过觉了,这一系列的事情让他的神经绷得像是满弓的弦一般,在这一刻,可能折断了。
林涵不明白刀婆婆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就连忙要问个清楚,可刀婆婆却又示意让他稳稳地坐下,然后说道:我也是老糊涂,林孟早就做好了决定了,我刀济凤又多问什么。
您这到底卖的是什么关子啊?
明敏和长绒棉这时候也进了屋子,大功率的应急灯将屋里照得光亮许多,初见刀婆婆,明敏吓得差点没站稳,倒是长绒棉却没有什么反应,相反还大大咧咧地走到火塘边,找了个地方趴下。
刀婆婆看了看明敏和长绒棉,不易察觉地笑了笑,同时也说出一个让林涵难以接受的事情如果林涵得救,那么林孟就不能活命,这就是林家受到的诅咒。
你爹已经选好,其他我就不多说了。刀婆婆从容的说出了这个让林涵难受到极点的情况,再从火塘中扒出一个红薯,扭开,给明敏一半,给长绒棉丢了一半。
这像是约定俗成的事情,刀婆婆没有半点的情绪,而林孟也是一样,他们俩像是看透了生死一般,不动声色地做了决定,这让林涵头一次没法控制情绪,掏出电话给林孟打过去。
林孟接了电话,听了几分钟林涵怒火冲天的喊叫,却不反驳一句,等林涵说到词穷的时候,他才慢慢的开口:蠢材,你知道有些事情是没法改变的,你不信命,不信我所说的神神鬼鬼,但是你总该相信不能回避的事实,你看到过我脖子后面的那个玩意儿,实际上,那是代表着你爷爷的离去。
这些话语低沉却字字如同重锤撞击着林涵的心,他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林孟一次次地单独派去做事,也明白他为什么会破口大骂自己为什么不去学家族的玩意,林孟知道如果一天他不在了,林家再也没有能够延续的可能,年轻人会死去,老人也会死去,那个诅咒就真的实现了。
有时候生命只能靠这种无奈的方式延续。
泪水很多年来第一次积在林涵的眼眶里面,可他对着听筒那边说道:不,我不用什么药了,你也不用死去。
林孟听了,沉默不语,半晌开口说道:让刀居士接电话,我跟她说说。
林涵却不肯放手,硬是要他答应自己,惹得林孟火气上来,破口大骂:让你给她就给她,你还当我是你老子吗?这音量之大,像是林孟将要从话筒里面钻出来将林涵活剥了,这才让林涵把将电话给了刀婆婆。
刀婆婆陌生地接过电话,过了一会才用苗语开始和林孟对话,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通,眼睛还不停的看着林涵,这时明敏过来拍拍林涵的肩膀,然后两人站在起来等着答案。
林涵听不懂这种话,只好干瞪眼着急,而明敏知道林涵的现在的心情,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好,如果真的不能解救的话,就林涵的脾气,估计很难妥协。
过了一会,刀婆婆将电话还给了林涵,长叹了一口气:也不是没有办法,但是就看你的造化了。
说完走到一个柜子前面,让林涵给移开,推开柜子一看,后面暗藏了一道门。刀婆婆上前推开来,一个溶洞出现在面前。
这变戏法一样的过程让林涵两人目瞪口呆,这真是名副其实地别有洞天,那洞不知道有多深,黑漆漆的,冒出一股股凉飕飕的风。
从这里进去,里面有一根蓝色的石柱子,割一块带回来,然后再取一些里面的水,这样就能做出你父子俩要的东西。
刀婆婆言简意赅,至于这洞里到底该怎么走,具体要找的东西在什么方位,她说自己也不知道,这样的话要找到她说的蓝色石柱极其麻烦,可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也由不得多想什么,林涵咬咬牙,将手使劲一拍:来!
从车里拿出准备好了的物品,林涵准备进洞了,明敏在一旁不知什么时候也穿上装备,要跟着一起进去。
别,这里面比较危险,女孩子家最好不要来。
没事,你忘了我爸是干什么的了啊,我也有家传呢!
对啊,GOV公司就是搞地质勘探的,可林涵还是不放心她跟着去,这时候刀婆婆说话了:让她去吧,一路上有个照应。不过林涵,你可得保护好她。
见有刀婆婆撑腰,明敏得意洋洋地进了洞,长绒棉的脚可能会被石头划伤,林涵没有带着,就这样两个人一步一步地往里走去,长绒棉和刀婆婆在门口站着,看着他们消失在无边际的黑暗中。
洞里滴滴答答地在滴水,可气温倒是不低,潮湿的感觉不一会儿就让林涵沁出了汗来。强光灯四下扫射着,岩壁上挂满了石钟乳,灯光扫过,上面闪烁着粼粼的水迹。
明敏熟练地在走过的路上用荧光棒标上记号,随着两个小时过去,两人的计步器上显示他们已经走了将近十公里,可这么远的距离下来,这个洞子好像还是没有尽头,而且一个两个的小分岔开始出现,继续这样耗下去,他们的装备可能撑不到找到蓝色石柱的时候。
林涵四下照着,四周都是石柱,只不过全是黄色的,为此他们还去刮了刮其中一些的表面,上面的浮土去掉以后,里层只是青灰的石灰石。
继续走了一会,两人来到了一个巨大的石室,像是个大礼堂一般高大的空间让他舒坦了一些。
该是在哪儿呢,林涵一边抱怨着,一边找了块平整的石头,铺上块防潮垫,让明敏坐上去休息。两人商量了半天,也找不到什么好办法。
先关掉一盏灯吧,休息的时候省着使电。
林涵哦了一声,随手将手里的电筒关掉,这时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洞窟的顶端好像有什么东西飘了过去,他连忙仔细观看,却又没有任何踪迹。
光线残留?林涵摸摸头,自我解释一番,刚定下神来,空旷的洞穴中飘起一声沉闷的叹息。
明敏让林涵不要发出这种怪声,林涵慌忙解释道这不是他的声音,还没有说完,又一声叹息声幽幽地传来,这声音像是游魂一般,在岩洞顶端绕着。明敏一把抱住了林涵,虽然她也参加过不少洞穴勘探,可多是她爸爸公司组织的玩儿票,像这种情况她可从来没有遇到过。
林涵将明敏揽住,这种怪事对他来说倒没有什么,可无论如何,有这种情况的话必然没有什么好事可发生,现在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迎接可能发生的任何事情。
第三声叹息继续响起,像是开关一样,这声嗡嗡转悠的声音一断,他们的电筒一下子奇怪地震落下,然后熄灭,猛地两人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啊!明敏开始惊叫,林涵想要打开手中那只之前关了的电筒,却发现怎么也不能亮了,剩下胸口挂着的一个小LED灯,连忙打开才算有了一点光亮。
没事,只是意外。林涵安慰着明敏,心里头却打起小鼓,这下麻烦大了,这小灯在洞里像是只萤火虫一般,根本没法照清什么,别说找蓝色石柱了,就连回去都难以保证了。
我们先退回去,再做打算吧。明敏已经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腿了,这里一下变得寒气逼人,这种寒意好像是从地下传上来的,让人毛骨悚然。林涵也感觉到了不正常,拉着明敏摸索着站起来,这一站却让那块看上去是大石头的平台轰地塌下,两人猝不及防,直接倒在边上的水洼中,泥水很滑,让明敏慢慢地往低处溜去,她双手抓了抓,却抓不到能够攀附的东西,一个不大的坡,却让她用极快的速度掉了进去,一瞬间她胸前的小灯随同她一同不见了踪影。
林涵蹬住了一块石头,勉强爬上了干地,可看到明敏滑向了黑暗,急得叫出声来。这时候奇迹般的手电筒又亮了起来,抓起电筒,往明敏消失的地方照去,发现那里有一道形如滑梯的坡道。
如果这下滑下去,自己也可能永远出不来,如果照林涵以前的个性,决计会退出去找人帮忙,而这次,他没去考虑这个问题,因为滑下去的是明敏。
他找出绳索,想找东西栓上,却发现四周围没有可以固定的地方,情急之下,他将绳索一扔,直接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