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家奥妙修为,撞上天成媚骨;如是精巧施展、由此恣意贪欢。
妖娆身躯春水一样随着他的起伏游走,温情脉脉流淌,默契妥帖。龙白月皓腕如雪,环住紫眠的脖子,沁着薄汗的脸颊靠在他的肩头,喘息声绵软悠长,如溺水的人终于脱离窒息,舒服到极致。想起自己方才的癫狂,自然不满意此刻——紫眠身上的素白中衣竟然依旧整齐,于是不安分的手指悄悄移动,玫瑰色的指甲勾住他的衣结,抽开,纤细指尖撩起衣襟,哪知色眯眯的眼睛竟看见他颈侧狭长的刀伤,龙白月立刻双眼圆瞪,迭声惊叫起来:“这不是窗尘说的箭伤吧?到底怎么回事?天哪,谁将你伤成这样?!”
紫眠早猜到龙白月会吃惊他的伤势,先前聪明的虚与委蛇,一路占尽先机,防着被她打断激情。一直掩饰到现在,身心求得餍足,便是被发现,也可以由着她去大呼小叫了。他索性脱去湿衣,懒懒仰卧在榻上,漫不经心的语调里竟透着一丝顽皮得意:“有什么关系?由它去罢。”
龙白月倒是心疼得龇牙咧嘴,肚子里翻腾的火辣滋味,比当年宝儿碰坏她最昂贵的宝石头面还要严重千万倍。可偏偏紫眠却满不在乎,她只得气呼呼的又躺下,小心避让着他的伤口,不敢如先前那般放肆。
“其实京城沦陷那天我看见你的,”带着点缱绻后的慵懒,龙白月窝在紫眠怀中私语道,“那时你穿着衮服,我在囚车里嘴被捂着,喊不出声来。”
紫眠的双唇被龙白月的发梢蹭得生痒,他忍不住咬咬嘴唇,咽下满心欢喜,面对过去的是非仍是掩不住低落,强撑镇定:“是我搅得天下大乱,从前所有都已不堪追问,你看到的,无论多荒谬……那都是我。”
“是很荒谬,”龙白月撑起半边身子,支颐笑睨紫眠,“所以我不追问——也没什么好追问的,我只求陪在你身边。”
这回答令紫眠一时默然无语,龙白月又将他拥住,一点点试着撒娇:“紫眠,这你总好答应我吧?”
抛弃过去熟稔的调笑,毫无矫饰的期盼爱人真心眷顾,等待的心情竟会如此战战兢兢,令龙白月心醉神迷。
如此烂漫灵透的心性,真叫紫眠不知如何珍惜才好。他描摹不出心中感触,只能简单点头应着:“知道你跟着俘虏北上,我本来还胆怯——害你吃苦遭罪,不知该怎么面对你,怕你气恨。直到刚刚看见你还戴着这耳坠,我才放了心。”
龙白月摸摸耳朵上的珠玑耳坠,粲齿一笑:“进宫后我就一直戴着,你不知道,一路上我有多爱护它……对了,我都听窗尘说了,你可别想瞒我,那金钗是怎么回事?”
紫眠一怔,带着一丝赧然,从一旁衣物中摸出一枚龙凤金钗,递到她面前。
“呀,原来是它……”龙白月接过龙凤钗,将之拆分成两枚簪子,端详一会儿又合起来,脸红低语道,“刚刚还在想是什么硌着我,怪不舒服的……”
紫眠忍不住呵呵轻笑,惹得龙白月更加脸红。她慌忙转换话题,别开脸以掩饰自己的窘态:“啊,你怎么会知道我被俘虏了?你作法占卜出来的,对吧?”
“我已经没有法力了,”紫眠唇边笑意黯然一收,轻描淡写,“用一般的式占,我只能大概算出你在北边。你被俘虏到燕京,还有进入皇宫的事,都是军官秋五告诉我的。”
尽管紫眠对失去法力已经释然,龙白月却还是惊得非同小可,她慌忙追问道:“没有法力?!怎么会?是不是和从前一样,也许过一阵子就会好转……”
“没用的,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紫眠云淡风轻的笑,反倒调侃自己,“谁叫我耗尽元气去逞勇斗狠,以后打架可只能凭拳头了。”
“都这时候了,还这样穷开心,”龙白月又是气苦又是心疼,没好气的嗔道,“你哪会找人打架呀?”
“真的,刚刚入宫前还跟秋五打了一架。”
“为了什么?”龙白月吓了一跳,望着紫眠欲言又止复杂难测的表情,半晌之后期期艾艾探问,“难道……你吃他的醋?”
“吃醋?不,我只是气恼他……”紫眠说了一半却噤声,若有所思的想了许久,忽然笑起来,“不过现在想来……原来是这样。这就是吃醋吗……倒让我总算尝到一种滋味。”
龙白月怔怔望着紫眠,蓦然狡黠一笑,明眸微睐,浓浓的睫毛投口口影,遮得她瞳仁不再分明——迷阳城、惑下蔡。
“我还可以教你尝另一种滋味,”她轻轻捧住紫眠的脸,红唇殷勤,落下吻之前允诺他接下来的甜蜜,“这是……甜味……”
“燕王陛下驾到——”
天师宫外,太监的通报惊散了殿内亲昵的二人。龙白月慌忙躲进内殿角落,独留紫眠在外应对燕王元昕。
元昕急匆匆冲进殿来,望着跪拜在地衣冠不整的紫眠,却无心留意他的异状。他扶起紫眠叫他免礼,为了克制自己澎湃的心情,顾左右而言他:“刚刚朕冲撞到妖祟,那邪魅竟化做美人耍弄朕,实在令人气结。朕要天师你尽快开坛作法,除去宫中邪祟才好。”
“臣遵命。”紫眠低眉顺眼的应允,希望能够尽快打发走元昕。
元昕念过开场白,自以为不露声色,眉飞色舞中却掩不住炫耀:“哈哈,说来真是好笑,你知道吗,海夫人竟然有妊在身,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有什么匪夷所思的,你自己作得孽——龙白月在内殿听得真切,愤懑咬牙。
“臣……贺喜陛下。”紫眠揣测燕王心意,只能附和道喜,却总觉得这话说得不妥当。
元昕很满意紫眠的反应,洋洋得意道:“这样算来,朕又要有一个孩子了。自从谋取中原,朕总想着昔日北燕为中原属国,国君不称帝只称王,委实憋屈得慌。如今扬眉吐气,朕当昭告天下、称帝封禅,才算实至名归。”
元昕的野心勃勃令偷听的龙白月瞠目结舌。假使燕王在中原称帝,那么拥有传国玉玺、退居江南的正统皇朝,将被置于何地?此等本末倒置、颠倒真伪的荒唐行径,紫眠定然不会袖手旁观。可如此一来,他们又将被推往什么样的境地呢……
送走燕王以后,天已擦黑。明窗尘点亮烛火,安排好晚膳,三人围炉而坐,倒有点像当初紫府船上的光景。临近冬天,人也越发需要温暖,惬意舒适的炉火、暖熟的苏合香味道、釜中嘟噜噜翻滚的沸腾水声,最能让人在目光相碰时牵动心弦、引发许多感慨。
明窗尘青涩的脸上透露着不安,像许多血气方刚的少年一样,他最藏不住心事,也最敏感于时局变化,这些日子龙白月对南方局势耳熟能详,正是得益于他不知从哪里打听来的小道消息。也因此这时候由他首先打破沉闷,中断另外二人的沉思:“师父,燕王入主中原,称帝封禅都是迟早的事情,但目前南方动荡不安,现在行动似乎太仓促了点——仓促则易乱,乱则生变,这次未必就可以遂他心愿。”
紫眠笑笑,低头吃了一箸龙白月送上的菜,漫不经心应道:“的确如你所说,阻止他毫无意义。就像之前的迁都,大张旗鼓,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
“怎个掩人耳目?”龙白月好奇的问。
“燕王篡位以后,诛杀大批先王子孙,他提拔自己的亲信,使一大批庶族和汉人官居高位,与王室贵族之间矛盾重重。在那种时刻,燕国王族难免睹旧物而思先主,假使一呼百应群起而攻之,则元昕的王位岌岌可危。为了削弱燕国旧贵族的势力,他强令迁都,而南征中原,无非是给迁都加上一个冠冕堂皇的好理由。”
龙白月听紫眠信口挑开禁忌话题,生怕隔墙有耳,担心的东张西望。明窗尘倒是老神在在的宽慰她:“放心,宫人听不懂多少汉话的,何况你当我们宫里的迷药是假的?”
龙白月缩缩脖子,心想干嘛要替这两位少爷公子操心呢,真是白瞎浪费。
“燕王急于表功,推行汉化的手段太过激进,如今朝中已是暗流汹涌。这次海夫人怀孕,他似乎极为重视,可海夫人是小金王爷的王妃,这事闹开燕京必定满城风雨。称帝封禅一来可以巩固他的地位,再者封禅需要前往泰山,足可以避开风波中心。”紫眠仔细推敲道,“只是如果他想名正言顺的纳海夫人为妃,甚至让她生下的孩子成为自己的继承人,那么称帝封禅的力量都还有限,我担心他借此机会将战线南推,渡江南侵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我听出一些来了,”龙白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出自己的看法,“这燕王不大对劲,他似乎喜欢利用建功立业,去转移和化解危机矛盾。”
“是的,”紫眠接过龙白月替他烫好的酒,心想她怎么老在灌他呢,却想不起应该回绝,“可惜这办法起初还算奏效,但随着矛盾加剧,好大喜功反而会成为矛盾的肇端。长此以往……不啻饮鸩止渴,自取灭亡……”
龙白月放下酒壶,冲明窗尘眨了一下右眼,诡秘坏笑。
岂知此时紫眠忽然警觉,抬头望向殿外。只见珠帘一动,宝儿的身影凭空出现,她施施然飘进殿来,招呼也不打,直接挤到龙白月身边喝酒吃菜。龙白月笑起来,拍了她脑门一记,嗔道:“怎么这半天才过来?刚刚死哪儿去了?”
宝儿白了龙白月一眼,兀自愤愤大嚼:“还好意思说我,先前也不知你忙些什么,倒叫我吃闭门羹,人家只好找灵宝去了。”
龙白月霎时间脸红起来,赶紧另找话题:“灵宝怎么样了?你怎么不把她带过来?”
“我救不出她来,”宝儿嘴里嚼着牛肝,沮丧的抱怨,“她不肯走,说是贺公子还在天牢里。”
“啊,这我倒没想到,”龙白月一直没功夫关心贺凌云,说起来怪惭愧的,她想起贺夫人临死前的嘱托,慌忙提议道,“要么,你把贺凌云先从牢里救出来?”
“难,”宝儿鼓着嘴摇摇头,“靠着仙珠,我只不过多了隐身和变脸的本事,别的仍然不济事。天牢有重兵把守,我哪里能救出贺公子呀。”
龙白月想着宝儿救自己的手段,顿时明白过来,只得叹口气:“要么,趁着天黑,你带我去见见灵宝吧,我不放心她。”
宝儿愣了一下,点头答应:“行,正好她也想见你。”
紫眠不放心任由龙白月出去冒险,奈何燕王一时兴起,突然于明日安排了“头鱼宴”,他临时被太监召去觐见,应接不暇之余,只得仔细交代明窗尘随同照应,又塞了许多幻药给他们防身。
“你拿这些幻药,我真不放心,事到临头可别把咱们自己人给迷晕了。”龙白月信不过明窗尘的本事,置疑道。
明窗尘十分受伤,红着脸只顾抢白:“不会不会,到时候你只管瞧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