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辆马车在官道上疾驰着,架马车的汉子不停的挥舞着皮鞭,三匹俊马奔腾如风,车轮咕噜咕噜作响。
青帘后,一个白衣公子撩开车帘,对驾车的老汉道,“麻烦你再快一些。”
“是公子。”驾车老汉用力挥出鞭子,吆喝着马匹跑的更快。
白衣公子坐回车内,他的面容俊雅如玉,他的唇角带着轻轻的笑容,只是他的身体却有些僵直,好像随时都会变成箭一样飞出车内。
车里还坐着一个老人,头发花白,就连眉毛胡子都是白的,用骨道仙风四个字形容他并不为过。
老人看了一眼身边的白衣公子,轻声安抚道:“二公子不必着急,老夫凭您对病情的形容来看,大公子现在并无大碍,得老夫前去,一贴药下去,定能药到病除。”
“有劳胡太医了。”宫远涵抱拳,微笑着道谢。
“二公子客气了。”胡太医微笑。
宫远涵转头,望向车外倒退的风景,脸色稍显平静,可绷直的身体并为放松下来。
胡太医望着眼前相貌出色气质清雅的男子,忍不住点头想:宫家的三个兄弟都是他看着长大的,三兄弟从小感情就很好,自从大公子傻了之后,二公子对他的照顾几乎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
可想当初,这两个兄弟感情……
“胡太医。”宫远涵忽然出声打断胡太医的思绪,轻皱眉头道:“远涵要先行一步,望您见谅。”
“去吧。”老太爷摸摸胡子,笑的慈祥。
宫远涵拉开窗帘,早已蓄势待发的身体如箭一般飞了出去,他的轻功比马车快上十倍还不止,几个跳跃,便已失去了踪影。
而另一边,于盛优还在睡梦之中,忽然觉得脸颊有些痒痒,然后是鼻尖,嘴唇……最后痒痒的感觉停在了……胸部!?
“啊!”她轻叫一声,猛的张开眼睛,只见宫远修正凑着一张俊脸正埋在她的胸前,像昨夜那样吻着她……
于盛优抬手,抓起他的头,瞪着他问:“大清早的你干嘛?”
“娘子,娘子,我看到你就想亲亲。”宫远修撑着头颅,笑的一脸纯真。
于盛优嘴角抽搐了一下,亲亲!这家伙真的知道什么叫亲亲么!啊啊啊!大清早就挑战我的极限!
啊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她要吃掉他吃掉他!谁都别拦着她!谁都别!
“娘子……你干什么?”某无辜的人一脸奇怪的看着压在他身上的人!
“干什么!你亲亲我!还不带我亲亲你么!”某禽兽手脚并用一把脱了宫远修的衣服!
某男全身赤裸的躺着,脸上写着任君调戏,欢迎调戏。他那干净清澈的眼神,是那么的纯洁!
她要破坏!她受不了了!她要破坏他的纯洁!某女满眼通红的对着他就咬了下去!叫你舔我!叫你咬我!叫你亲我!
宫远修哪里被如此对待过,只觉得她那样亲吻他,他真的很痒,很舒服,心里麻麻的感觉让他忍不住连脚趾都卷曲起来,他的眉眼迷离,嘴里发出诚实的呻吟声!
那声音,更是鼓舞了某女的激情……
就在这时,窗户被一群黑衣人破窗而进!门也被一群黑衣人破门而进!
双方人马通通愣住!
黑衣杀手没想到会看见这幕!他们在犹豫是不是该先出去,等他们办完事在来!
于盛优没想到会被看见这幕!她在犹豫是不是要先杀死他们灭口然后再自杀!
宫远修看着祈盼已久的黑衣人,忽然想到有谁和他说过,什么事情越是等着盼着越是不来,等你不想了不盼了,就来了!
啊……这人的话真是经典啊!
一秒后。
黑衣杀手决定:乘她弱要她命!
于盛优决定:要毒死他们,毒死他们全家!
宫远修决定:以后再也不期盼他们来了!
就在双方一处即发的时候,窗户里又飘来一人,宫远涵站落后,看着一屋子的杀手,冲向床前,紧张的问:“大哥,大嫂,你们没事吧?”
于盛优僵硬的压在宫远修身上看他:“……”
宫远修无辜的被反压在于盛优身上看他:“……”
宫远涵僵硬的维持问话的动作,看着两人:“……”
是的,他们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众人愣了几秒,宫远涵的面色变化快的出奇,先是僵硬,然后又些羞红,然后煞白,然后铁青,最后瞪着于盛优道:“你就不能忍一忍!”
于盛优愣了一下,然后满脸崩溃的哭叫:“哇——!杀手大哥!你们抓我走吧!求你们了!”
忍!忍!她何尝没忍!她和宫远修成亲都一年了啊!已经忍了够久了啊!好不容易来一次,还发生这种事!
苍天啊!为毛这么对她!为毛要被这么多男人看见!为毛啊!她不要活了!不要活了!让她被抓走吧!让她消失吧!看见没!看见没!远涵那又嫌弃又鄙视的眼神!啊啊啊!她不要活了!
黑衣杀手愣了一下,傻傻的点头:“好啊,我们就是来抓你的。”
宫远涵瞪去!
众杀手抖了抖,退了两步,想,奶奶的,抓不到于盛优回去也是死,还会死的很惨!还不如现在战死沙场好些!想完不再犹豫,举着刀子就砍过来!
宫远修动作利索的一手扯起床帘一把将于盛优和宫远修掩盖在床帘之后,一手抽出腰间的软剑,与敌对战!
床外打着热火朝天,床内,找衣服找的热火朝天!啊啊啊啊!
“远……远涵……”床内一个弱弱的声音道:“那个……把我肚兜捡给我。”
床外打斗的男人们全部一僵,集体看向清雅如玉的宫远涵,以及被他们踩了N脚的红色肚兜……
啊!他脸红了!只见那宫家二公子,眉峰紧皱,薄唇轻抿,身姿僵直,一张如玉俊颜犹如染上一丝红霞,通红透明。
众杀手:江湖上无人能敌的宫家二公子脸红了!
宫远涵:杀他们灭口!
啧,这想法,居然和于盛优不谋而合!
宫远涵几个旋步,翩翩在刀风间起舞,一转身,探剑,挑起地上的肚兜,扔进床内!
战况又一次激烈了起来!这一次,来的杀手,明显比上一次的武功高强十个段数!
于盛优在床上穿好自己的衣服,又帮着手脚无力的宫远修穿衣服!
靠!早知道穿衣服这么麻烦!她就不脱了!
于盛优披着头发,握着匕首,光着脚,从床上下来,众男人转头看她……都在猜想,她穿的肚兜上,是否有自己的脚印。
宫远涵皱眉,不悦的瞪着于盛优低喝:“进去!”
于盛优抬头看他,红着脸道:“我想帮忙……”
“进去!”眼神更为严厉!
“哦……”于盛优缩回脚,乖乖的坐在床上,宫远修也努力的想爬起来帮忙,可他却连爬起来都很吃力。
于盛优将帘子掀了一条缝,偷偷望外看去,只见小小的屋子内,宫远涵一人和数十人打斗着,虽不落下风,可也占不到便宜。
十个杀手缠住他,另外两个杀手向床上飞扑而来,于盛优挺着匕首,挡开一人的攻击,又躲过一人,只是两人招数不断,她只撑了一小会,就落下阵来。
被数十人缠住的宫远涵抽身不得,从腰里掏出折扇,旋开,对着于盛优面前的两个杀手射去,扇子像一把旋转的飞刀,以极快的速度割伤两人!
“带我哥先走!”宫远涵高声叫道。
于盛优下床穿好鞋子,还穿反了!用力扶起病床上的宫远修,让他的右臂绕过自己的脖颈,将他搀挽起来,就着被杀手们破开的窗户跳出去。
几个杀手互看一眼,分出四人前去追赶,宫远涵飞身挡在窗户面前,轻笑的看着他们,想过去,还得问问他!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一直在外面督导作战的杀手老大,带着身边的三个小弟,追了上去。
于盛优扶着宫远修,转头望去,就见后面追上来四个黑衣人。
“啊!”慌忙的叫一声,一把推到刚进客栈想住店的路人,抢了他的马匹,先扶着宫远修上去,自己也一跃而上。
挥鞭上去,马蹄如飞,急速奔走!
路人高喊:“我的马!来人啊!有人抢马!”
“奶奶的,抢你马是看得起你!”马上隐约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如此回复道!
“啊!我的马……我的马啊!”路人捶地大哭!
于盛优骑马奔逃,后面的四个杀手紧追不舍!
房内的宫远涵和数十位杀手斗的难分难解!
于盛优驾着马匹一路奔到城外,杀手的轻功很是厉害,紧跟着马匹之后,眼见就要追上来了,于盛优从药兜里掏出一把药粉对着杀手们洒去。
杀手纷纷闭气散开,眼见于盛优乘着机会又要逃走,领头的杀手一甩手,几十个夺命飞镖带着凌厉的杀气铺天盖地的向于盛优掷去。
于盛优回头一看,吓的慌忙压着宫远修伏在马上,却仍有几枚飞镖从他们的胳膊旁,腿旁擦过,顷刻两人薄衫上到处是血痕。
胯下坐骑被数十枚暗器击中,忽如其来的疼痛使它癫狂起来,抬着前蹄嘶吼着,于盛优再也架不住马匹,为了不被甩下来,只得松开缰绳,抱着宫远修,跳了下来,刚一落地,四个杀手就围攻而来,于盛优伸手入怀又是一把毒药撒去,杀手们急急后退,于盛优架起宫远修就跑。
于盛优一路扶着宫远修跑一路放毒药,使她后面的杀手不敢轻易接近她,可杀手们也不笨,使着追杀技巧将她赶到凡城江边,于盛优看着滚滚江水,往后退了两步,居然跑到死路上来了?
转过脸问:“远修,你会游泳么?”
宫远修脸色惨白,本就病重的身体,经过一路奔逃早已不堪重负了,他额头上滴着冷汗,喘着气摇头:“我不会游泳。”
靠!我也不会!
于盛优回身望着一步一步逼近的四个杀手,紧张的咽了一口口水,手脚发抖的往后退着。
死了死了前有追兵后无去路啊!
于盛优更本不相信自己能赢,她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个就是背着宫远修一起跳江!两个秤砣下去,不用说也知道什么结局。
一个是被抓,被抓的话……也许还有活路!
于是,于盛优对着步步逼近,已经将他们围起来的四个杀手们笑,一副有话好商量的表情道:“各位大哥。一路上来抓小妹我,实在是辛苦了。小妹我劳烦大哥们这么久,实在是不好意思的紧,小妹想了想,这就随各位大哥去吧。呵呵呵。”
杀手老大得意的哼了一声:“哼,算你识相。”
“呵呵呵,识相识相,当今最识相的人就是我了。”于盛优使劲的点点头,然后又讨好的笑:“众位大哥只要抓我就可以了吧,我家这个傻相公,这么大块头,身体不好也就算了,脑子还不灵,路上带着多不方便啊,就放着这里好了。哈哈哈哈。”
“哼,你说的对,带着确实不方便。”杀手老大阴笑了一下:“杀掉不就好了。”
于盛优脸上的笑容渐渐冷了下来,阴沉的瞪着他:“你敢!他可是宫家的人。”
“哼!就是因为他是宫家的人,才要杀他!他们两兄弟一路上打伤我们多少人!这次定要报这个仇!”杀手老大抬手一挥,四个人便一起攻上,于盛优拉匕首,挡开两把长剑,宫远修使劲全力拍出一掌,一杀手被打飞出去,宫远修早就因为高烧而全身无力,刚才那一击已使进全力,一掌过后,便虚脱的半跪下来。
正是这时,杀手老大的钢刀对着他直直砍去!
头脑在刹那一片空白,于盛优转身,不顾身后的攻击,甚至连手中本来紧紧拽着的匕首也放开了,只扑到宫远修面前,脑海里来来回回转悠的竟只有一个念头:至少……至少,他不能有事!
一把剑自身后疾驰而来,穿透它的肩膀。
‘噗嗤’一声,是利器割开血肉的声音。
“啊!”于盛优仰头惨叫一声。持剑的人却没有丝毫犹疑,转瞬便把剑拔了出来。
鲜血争先恐后的涌出,几个呼吸之间就染红了于盛优的衣服。
于盛优疼的全身战栗,她的鲜血喷溅在半跪在她身后的宫远修身上,他仰着头看她,她的脸因为疼痛变得扭曲,眼前也有些模糊,但她还是能看见,看见他英挺脸上溅着的自己的血,看见他紧紧拧着的拳头,看见他死死睁着的眼睛,还看见……
于盛优的眼前越发模糊了,从身体中流出的血已经由热转冷,一如她心中此刻的感觉。但她还是扯动唇角,露出一抹颤抖的笑。她想叫一叫,叫一叫宫远修的名字,只是叫一叫。
然而,杀手已经围了过来。
身子重重的颤抖一下,于盛优转身,声音不自觉的尖利:“别过来!”
杀手置若罔闻。
将宫远修护在身后,于盛优明亮的眼睛终于蓄满了泪水。
她在哭,是因为怕,害怕他们会让他尝到这种由心底而生的恐惧滋味;
她在哭,是因为恨,恨他们会让他尝到这种让灵魂战栗的痛苦感觉;
她在哭,因为软弱,是因为——因为她终究软弱得无法保护他!
于盛优张开双臂。她的双臂一点都不强壮,甚至还在不太冷的风中颤抖,然而,她却始终张着,不曾移动半分。
眼泪爬满了于盛优的脸,她的眼睛很酸很疼,可却不敢眨哪怕一下。
“别过来!”她说,眼中竟渐渐泛起了一丝狠厉。
杀手们被她的眼神瞪的愣了一下,杀手老大冷哼一声,下命道:“上。”
于盛优动作迅速的捡起剑横在脖子上,对着他们吼:“来呀!要死一起死!”
于盛优脸颊上的泪痕还没有干,她冲着他们使劲吼:“除非我死了!不然谁也别想碰他!来啊!有种过来!”
于盛优的身体一直颤抖着,她的血一直在流,也一直骂着。
然而,说着说着,她终于哽咽了,声音里也渐渐有了绝望。
杀手老大冷冷的看她,并不急着行动,他们都知道,她失血太多,撑不了多久就会倒下。
于盛优的声音渐渐低了,她的喉咙开始火辣辣的痛着。
“不要过来……”于盛优微动嘴唇,喃喃着说了一句。
没人听见。
“娘子……不哭。”身后,一双温暖的手臂轻柔的抱住她的腿:“娘子不哭……远修保护你。”
宫远修半跪在地上,双手抱住于盛优,仰着脸,他俊俏的脸上满是她的鲜血,他的眼里也有泪水,一滴泪珠滚落,合着脸上的血,变成红色的泪水,他哭泣着只重复着同样的一句话:“娘子,不哭……远修保护你!保护你!”他使劲的撑着地,想要爬起来,却一次一次的失败。“不哭……远修把他们都打走!”他喃喃着,双手用力的扣着地上的泥土,头撑着地,膝盖颤抖着想爬起来:
“我保护你……娘子不哭……”
“坏人……”他奋力的挺直身体。
“都打走!”咬牙,握拳,吃力站起来。
“远修都打走。”宫远修瞪着眼睛吃力的往前走一步,却无力的跌倒在地,灰尘扬起,发出很大的声音,可他又握起拳,颤抖着挣扎的想站起来……
于盛优失声痛哭,早已没有力气的双手再也托不动宝剑,她跌跪在地上,泪水如决堤的洪水,冲下她的面颊!她一把抱住宫远修,像是用生命里所有的力气抱住,哭着骂:“笨蛋!笨蛋!笨蛋……”
“娘子……”宫远修的手指很温柔。他将她的泪拭去,看着她一直流血的伤口问:“疼不疼?”
于盛优哭着,她扯动唇角,用力的露出一个笑容,带着泪水的笑容是那么的苦涩,她轻声道:“……有点疼,就一点点。”
“远修给你呼呼。”宫远修轻碰她的伤口,低头,亲亲在上面落下一个吻,他的嘴唇一如既往的滚烫,碰在她刺痛火辣的伤口上,就像是被打了一个烙印,火热的疼!她的心痛成一片。
于盛优咬牙,嘴唇已咬的出血,紧紧的抱着他,看着一步一步的走近的黑衣杀手,于盛优满脸泪水,再顾不得什么,只知道用力抱着宫远修,反反复复的哀求着:
“求求你们,别杀他。求你们了……”
没有人听从她的乞求。
一个杀手拉开她的双臂,她哭喊着挣扎:“远修!远修!”
另一个杀手一把抓起宫远修,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便一把将他投入滚滚的舟江之中!
他的身影渐渐沉下去,青色的衣衫在水面上漂浮着,黑缎般的长发在江面上如水草一般飘荡着,宫远修睁大眼,江水温柔而冰冷,不可阻挡地没过他的四肢,口鼻。身体慢慢地往池底沉去,他试着抓住些什么,却只是徒然,四肢渐渐麻痹,耳朵也只能听见轰隆隆的水声,只有眼睛,还能看见江面。
江面上是女孩满脸泪水,奋力的往前爬着,两个黑衣人压住她的双手将她捆着,她望着江水痛苦,她的泪水像是珍珠一样,一滴一滴的落入江中,落在他的心上。
他抬手,想抓住她,想让她不哭……可他却……那么的无力……为什么,他这么弱!为什么他不能保护她?
宫远修在水中浮浮沉沉,意识开始逐渐消失……
浪花在岸边拍打了几下,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于盛优僵住,远修说:“我不会游泳……”
她的眼睛惊恐的睁大,水中,再也寻不到他的身影……
她的眼泪终于停住,她的身子,终于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