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丹细察那少女语言神色,委实不像‘不归谷’中鬼女。
其实‘不归谷’中鬼女,又是怎样的一种语言神色,他也说不出来。
他只知道玄云鬼女那恰查某阴险毒辣,机诈绝伦,她有时候笑脸如花,有时又是一副凶神恶煞相。
说话之时,也有时如黄莺百啭,娇声带脆,听来悦耳已极,有时则像冰窖里吹来的一阵寒风,令人听在耳里,惊在心头,有种刺骨砭叽之感!
眼前这位黄衣少女,却是一派天真娇憨之态,而且明艳照人,清丽绝俗,既然没有半点鬼气,那会是‘不归谷’中鬼女?
车丹确定不是‘不归谷’中鬼女之后,当下抱剑一拱说道:‘失礼啦!在下一时卤莽,姑娘勿怪!’那少女哼了一声道:‘你几乎把我杀了,就这补陪个礼了事?’车丹怔了证,心想:‘哇操!不陪个礼了事,难道你也刺我一剑?’只好微微一笑道:‘在下粗心浮气,一时认错了人!’那黄衣少女道:‘你认错了人不打紧,我的一条命,几乎遭殃?’‘哇操!你老头走衰运,尽撞到这种查某!’车丹皱了皱眉道:‘错在在下,只好请姑娘原谅了!’黄衣少女道:‘你以为是谁?’
车丹道:‘在下以为是一个不归谷中鬼女。’黄衣女面色一寒道:‘什么?不归谷中鬼女?难道我像一个鬼女?’车丹苦笑说道:‘那些鬼女也不难看啊!’
黄衣女柳眉一轩道:‘难道很好看?’
车丹陪笑说道:‘自然赶不上姑娘!’
黄衣女眉梢一挑道:‘你少拍马屁了,我问你,那不归谷在什么地方?’车丹微微一震,暗忖:‘哇操!我就因出口不慎,说了自己到过不归谷,闹出了很多麻烦,以后再也不提了!’当下含笑答道:‘在下也不知道……’他怕黄衣女继续追问,顿了顿,赶忙接道:‘不知姑娘是什么人?’黄衣女道:‘我想先问问你!’
车丹道:‘在下姓车,单名一个丹字。’
黄衣女道:‘扯蛋!有意思,还有呢?’
车丹微微一愕道:‘还有?还有什么?’
黄夹女道:‘譬如说,你住在那里,你师父是谁!’车丹哦了一声道:‘在下住在豫南卧龙岗,家师是潘威元。’黄友女摇了摇头道:‘可惜我都不知道。’
车丹反问道:‘姑娘住在那里?’
黄衣女道:‘我么!很远啊!’
车丹暗付:‘哇操!我什么都告诉你了,你却是一句很远……’当下微微一笑道:‘不知那地方,在下到过没有?’黄衣女缓缓说道:‘你的事,我怎知道?’
‘哇操!气死你老头!’车丹道:‘假如姑娘说出来,在下也许就知道到底是有没有到过了!’黄衣女面色顿霁,嫣然一笑道:‘你很会说话啊!……’只见她缓缓抬起一条羊脂胜雪的皓腕,玉指纤纤,理了理鬓边被山风吹敌的乱发,接道:‘我并非存心不告诉你,我住在东海离尘岛。’车丹闻言一惊道:‘什么,离尘岛?又是离尘?’黄衣女剪水双瞳一闪,奇道::‘难道你真的到过?’车丹摇了摇头道:‘不瞒姑娘说,在下平生足迹,未出过豫南,这回还是第一次出远门呢!’黄衣女笑道:‘我也是啊,就从来没有走出过离尘岛……’车丹道:‘姑娘这一次,算走得很远了。’
黄衣女一皱眉头道:‘虽然走了很多地方,但却处处扑空。’车丹双目一亮道:‘姑娘是有什么事么?’
黄衣女道:‘自然啊!要没有事,谁高兴到处乱跑!’车丹道:‘不知是什么急事?’
黄衣女道:‘我找一个人!’
车丹眉头一扬道:‘姑娘既是要找人,应该上别的地方,却怎的跑来这种穷山恶岭之中?’黄衣女柳眉轻颦,缓缓说道:‘我师傅说,那人最不喜欢热闹,他住的地方,定然是人烟绝迹。’车丹道:‘不知姑娘要找的,是个什么人?’黄衣女笑了笑道:‘你也很少出门,我就告诉你,你也未必知道,何况那人……’她说到此时,玉首轻摇,接道:‘我也不知他的姓名。’车丹哑然失笑,暗付:‘哇操!’婊子开会!无稽(鸡)之谈”!不知姓名,怎么找人?好糊涂啊!’黄衣女道:‘你笑什么?’
车丹道:‘在下还是第一次听见,不知道他姓氏名谁,怎好找人?’黄衣女道:‘我自然有找他的办法。’
‘哇操!阎王爷的告示!鬼话连篇!真会违章建筑!乱盖!’车丹道:‘不知那是什么办法?’黄衣女忽然樱唇小嘴一撅,绷着脸道:‘让你去取笑好了,我不说!’车丹满脸尴尬之色,呐呐道:‘在下怎敢取笑姑娘……’蓦然话题一转,含笑接道:‘在下还没请教姑娘尊姓?’黄衣女道:‘我叫凌小翠!’
车丹道:‘嗯!人如其名!水!(美),令师呢?’凌小翠妙目一转道:‘我师傅离尘庵主!’
车丹又是一惊道:‘哇操,怎么,离尘岛上,还有座离尘庵?’黄衣女凌小翠微微一笑道:‘你这人是怎么的?离尘岛上有座离尘庵,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车丹道:‘哇操!凌姑娘你不知道……’
话到此时,心中一动,倏然住口。
凌小翠奇道:‘我不知道?你说说看,我不知道什么?’车丹道:‘我说令师准是一位巾帼奇人!’
凌小翠柳眉一挑道:‘你分明说我不知道,怎么又扯上了我师傅,看你说话颠三倒四,莫非被那些和尚吓昏了头?’车丹刚才说溜了嘴,此时存心岔开话题,笑了笑道:‘我说的不错啊!凭凌姑娘刚才救援在下,用的那套上乘剑法,真是嘎嘎叫,顶呱呱!’凌小翠一双宛如点漆寒星的妙目闪了几闪,撅嘴一笑道:‘你别夸我,你的剑法也不错啊!……’她天真无邪,顿了顿,娇声接道:‘你师傅呢?’车丹突然神色一黯道:‘我师傅已经葛了!’‘葛?什么意思?’
‘哇操!就是回去报到!死了!’
凌小翠‘啊’了一声道:‘那你很伤心吧?’车丹仰天一叹道:‘我师傅是被人杀害了的。’凌小翠微微一愕,圆睁着一双杏目,问道:‘你那位师傅定然武功极高,怎会被人杀害了的?’话完,目光如水,注视在车丹脸上不瞬。
车丹不便说出自己的剑法另有高传,只好黯然点头道:‘是啊!’凌小翠道:‘是谁杀害了你师傅?’
车丹道:‘那人你不认识。’
凌小翠妙目频转,忽又问道:‘你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车丹道:‘知道。’
凌小翠秀眉一耸道:‘我替你报仇!’
车丹暗忖:‘看她这份飒爽豪气,果然不让须眉!……’当下眉头一扬道:‘谢谢凌姑娘了,报仇之事,在下不愿牵涉别人。’凌小翠道:‘我帮你啊!’
‘真鸡婆!哇操!’车丹道:‘凌姑娘不是要找人么?’凌小翠道:‘我这找人之事,也是瞎碰,一时之间,委实无从找起!’车丹点头说道:‘凌姑娘说的不错,天下之大,要找一个无名无姓的人,似海底摸针!的确甚难……’按着剑眉一轩,又道:‘不知令师离尘庵主,要找那人作甚?’凌小翠道:‘问他一句话。’
车丹奇道:‘哇操!为了一句话,要姑娘远涉中原?’凌小翠点头道:‘那是一句很重要的话。’
车丹道:‘不知是句什么话?’
凌小翠盈盈一笑道:‘你想知道么?’
车丹道:‘哇操!寄话会多,寄物会减!免啦!既然是一句很重要的话,姑娘就不说吧!’凌小翠妙目一转道:‘我没说要告诉你啊!’‘哇操!自作多情!这下子撞到墙壁了吧!’车丹脸上一红道:‘事不关己,在下又何必知道!’凌小翠抿嘴一笑道:‘你如答应我帮你报仇,我就告诉你!’‘哇操!又是一个大鸡婆!’车丹道:‘凌姑娘很喜欢找麻烦么?’凌小翠道:‘我想会会中原武林高人!’
‘高人?会比张英武踩高翘还高呀!哇操!’车丹道:‘杀害我师傅的,并不算什么高人,凌姑娘要找的才真是一位高人!’山风吹动婆娑的树影,从树巅头透射而下的目光,洒落在凌小翠的如花娇靥之上,忽然目射奇光问道:‘你莫非真的知道我要找的那人?’车丹怔了怔,暗忖:‘她师傅要找的人,准是离尘大师,但离尘大师一再叮咛於我,叫我不能对任何人,提起他的那座离尘别府。’‘那位栖隐东海的离尘庵主,忽然派遣门下弟子,远涉中原来寻找於他,虽然未必怀有什么恶意,我还是不说的好!’当下连连摇头道:‘不不,令师要找的人,我怎知道,何况他又无名无姓。’凌小翠道:‘是啊!所以我说你也未必知道……’她显然相信了车丹的话,顿了顿,接道:‘我反正是到处乱碰,不如帮你去杀了那个仇人!’车丹苦笑说道:‘谢啦!凌姑娘师命在身,在下不敢相烦。’凌小翠道:‘你的剑法虽然不错,未必能报仇雪恨!’‘哇操!’车丹自获‘降龙三剑’绝学,方自豪气凌云,怎听得如此奚落之词,不由微微动怒,轩眉说道:‘凌姑娘这等小看於我?’凌小翠微微一笑道:‘你别急,我又不是随便乱说!’车丹道:‘凌姑娘怎知我不能报仇雪恨!’
凌小翠道:‘因为对手太高,那仇人既然杀害了你师傅,何况於你?’车丹冷笑道:‘原来凌姑娘是如此推论?’
凌小翠道:‘难道这推论错了?’
车丹道:‘错了!欧麻桑放尿!大差啦!’
凌小翠展唇一笑道:‘我倒要听听高论!’
车丹蹙眉说道:‘凌姑娘怕是要失望了,在下没有什么可说的!’凌小翠忽然一抖手中长剑道:‘我可以试试你的功力么?’车丹微微一愕道:‘凌姑娘要怎么试?’
凌小翠皓腕一抬,银剑斜向上指,作了个‘一柱擎天’之式,含笑说道:‘掠剑架住!’车丹暗忖:‘要论内功,难道我就敌不过你?’他虽然对凌小翠有几分感激之情,但却不愿被她当面奚落,暗提了口丹田真气,缓缓扬起巨灵剑,向凌小翠举起的那柄银光闪闪的长剑之上贴去。
‘哇操!我曾凭个粘字诀,两三下便清洁溜溜的把那霹雳神龙裘景手中的一柄长剑,震飞一丈五六,不信这看来不过十六七岁,人如杨柳摇风的凌小翠,能有何等深厚的内功修为。’当下真力暗聚,微微一笑道:‘凌姑娘要怎样施为?’话犹未了,两剑贴实,凌小翠秀眉微耸。
车丹陡觉一股强劲的震力,从凌小翠那柄银色长剑之上传了过来,硬生生把自己一柄巨灵剑震开三寸。
‘哇操!’车丹心里不服,重又提了口丹田真气,十成功力中骤加二成,拼力向那柄银色长剑之上贴去!
说也奇怪,只觉凌小翠那柄银色长剑之上,所传出来的震力,绵绵不绝,两剑中间的距离,永远是相隔三寸。
‘哇操!怪胎!’车丹面红耳赤,正自不好下台,凌小翠轻笑了一声,长剑上的震力突然一收,两剑微接,但听‘铮’的一响,一阵龙吟之声长鸣不绝!
凌小翠娇声道:‘当心了!’蓦地纤腕一翻,银虹闪处,长剑下沉!
车丹顿觉剑身之上,宛如千斤重力般,直压了下来。
凌小翠这种雄浑的内力,委实出乎他的意料,牙根一咬,拼力向上迎去。那怕他用尽了平生之力,一柄巨灵剑,硬生生被凌小翠手中那柄银色长剑,压下来一尺有余,只觉一条臂膀,被震得酸麻。
凌小翠妙目转动,一笑收剑。
‘哇操!这查某看起来瘦瘦小小的,怎会那么有力呢?’车丹满脸尴尬之色,苦笑了一声道:‘凌姑娘果然巾帼奇英!’凌小翠抿嘴一笑道:‘过奖了,要我帮你报仇吗?’车丹道:‘不用了,姑娘一片热诚,在下心感就是!’凌小翠道:‘你这人好倔强啊!’
车丹道:‘不知凌姑娘定要帮在下报仇,是何存心?’凌小翠道:‘早告诉你啦!我想遍会中原武林高人!’车丹道:‘凌姑娘仅凭内功胜了在下一筹,至於剑法……’显然,他言下之意,还有几分不服。
凌小翠微微一笑道:‘车兄如有雅兴,我们何妨走上几招,反正点到为止,你可不许生气!’车丹昂然说道:‘在下奉陪……’
他略为一顿,继续说道:‘如果我这降龙三剑,输在凌姑娘手里,我就不必去报仇了!’凌小翠愕然问道:‘什么?你输了之后,连仇也不报了?’车丹道:‘哇操!马尾巴拴豆腐!别提啦!既然报仇无望,我暂时只好搁下报仇之心!’凌小翠柳眉一皱道:‘既这么说,我们就不必比了!’车丹道:‘凌姑娘拿准了胜得在下?’
凌小翠含笑点头道:‘我凭鲲鹏九变奇招,定可赢你!’车丹道:‘在下倒想见识见识!’
凌小翠柔声说道:‘可惜你输了之后,便消却了报仇之心,你师傅在九泉之下,怎能瞑目?’车丹心头一震,带着激动的语音说道:‘报仇之志就似火烧脚后跟,怕走不可!在下心如金石,只不过……’凌小翠柳眉一扬道:‘不过什么?’
车丹道:‘在下如果输在姑娘手里,定当埋首深山,另习绝技!’凌小翠道:‘你志向虽坚,名师难求,空自埋首深山,又管什么用?……’她话到此时,妙目频转,不由抿嘴一笑道:‘不如你和我同往东海,拜在我师傅门下!’车丹道:‘此时言之过早,姑娘还没有赢得在下!’凌小翠道:‘你答应了?’
车丹微微一愕道:‘答应什么?’
凌小翠道:‘随我同去东海离尘岛啊!那时……’她粉脸之上,微微一红,接道:‘你就是我的师兄啦!’车丹不禁好笑道:‘凌姑娘虽然一番好意,在下何必舍近求远,纵令输在凌姑娘手下,我也用不著去拜离尘庵主为师!’凌小翠面色一变道:‘你是瞧不起我师傅?’车丹道:‘凌姑娘此话何从说起,在下不是说令师准是一位巾帼奇人么?’凌小翠道:‘你说何必舍近求远,难道此处还另有高人?’车丹微微一沉吟道:‘哇操!老实告诉姑娘,在下这三招剑法,并非学自师门,乃是另一高人所传!’他终於忍不住说了出来。
凌小翠闻言,一对剪水双瞳以内,顿射奇光,愕然问道:‘那是什么人?’车丹道:‘是一位隐逸奇人!’
凌小翠道:‘他住在那里?’
车丹微微一怔,暗忖:‘离尘大师栖隐之处,我无论如何不能提起……’当下摇头说道:‘他住在那里,我不知道!’凌小翠柳眉一挑道:‘扯蛋!你这是什么意思?’车丹道:‘大人寃枉啊,在下委实不知!’
凌小翠道:‘难道他传了你三招剑法,你连他的住处都不知道?’车丹道:‘他四海云游,难有一定的地方呀!’凌小翠忽然后退了两步,柳眉一轩道:‘好!我就先试试你三招剑法,看看到底是不是他!’车丹道:‘是谁?’
凌小翠道:‘看是不是我要找的那人……’秀眉微剔,一掠手中那柄银光闪闪的长剑说道:‘快啊!’车丹眉头一皱,暗忖:‘操,我就试上一试,难道那位离尘庵主,真的会高於离尘大师?……’巨灵剑振腕划出一道蓝虹,苦笑说道:‘在下奉陪了!’凌小翠道:‘你可要尽量施展,否则,我瞧不出来。’车丹道:‘纵令传授在下三招剑法的那位高人,就是姑娘要找的人,恐怕这剑法已经有了变化。’凌小翠道:‘万变不离其宗,你就出手吧!’车丹剑眉一扬道:‘好!’振腕发剑,一招‘屠龙於渊’,飞刺而出!
他存心要看凌小翠的‘鲲鹏九变’剑法,这一剑出手,只用了五成功力,剑发轻啸,闪耀着一片蓝光,向凌小翠盖头罩落。
凌小翠香肩一晃,避开来势,却不发招。
车丹收剑问道:‘哇操!凌姑娘只是存心看看在下的剑法么?’凌小翠嫣然一笑道:‘你怕我偷学你的?’
车丹道:‘姑娘刚才帮了在下,冲出那少林僧侣的达摩阵,那一番好意,纵令偷学了在下几招剑法,也没什么要紧,只是我们有言在先……’凌小翠载住话头道:‘什么有言在先?’
车丹道:‘凌姑娘怎么如此健忘?你不是说要用鲲鹏九变奇招,对付在下的降龙三剑么?’凌小翠道:‘现在不必了!’
车丹道:‘怎么?莫非凌姑娘已经又改变了主意,不想试一试在下的降龙三剑了?’凌小翠道:‘何必再试,就凭你这一剑,我已经看出来了!’车丹微微一愕道:‘你看出了什么?’
凌小翠妙目凝光,盯在车丹脸上说道:‘这一招乃是从永轮七转中演变而来,所以在森寒剑气中,划带出一片轮转的冷飚,这种剑法练到极致之时,可使对手在轮转的剑气中,浑身僵冻,功力全失。’车丹暗忖:‘看来她果然识得这剑法,只可惜我的功力不够,无法使出这种绝顶剑法,发挥出惊人的威力!’当下含笑说道:‘这个在下倒是不知。’
凌小翠柳眉一挑道:‘管你知不知道,我只问你要人!’车丹吃了一惊道:‘问我要人?’
凌小翠道:‘不问你还去问谁?那人既传了你三招剑法,你说不知他栖隐之处,又说他四海云游,骗得那个?’车丹道:‘难道你就认准了传授我三招剥法的那位前辈,便是你师傅离尘庵主所要寻找的人?’凌小翠道:‘我且问你,那人双眉之中,是不是各生着一颗紫痣?’车丹摇了摇头道:‘那位前辈虽传授了我三招剑法,我还没见过他的一面,那知道他双眉之中,有不有紫痣?’凌小翠闻言,突然神色一变,冷冷说道:‘你这人委实可恶!我找那人,只不过问他一句话,并无敌对之心,你这样推三阻四,不信没有你,我凌小翠就找不着他!’她一怒生嗔,掉头一纵身形,穿林而去。
‘哇操!怎么说走就走?查某啊!你真是怪胎!’车丹万没料到她会一气就走,虽然风萍偶聚,她走了也就算了,但自己受她之惠,刚才得亏她帮了自己,冲出两百多个少林僧侣组成的‘达摩阵’,纵不设法报答於她,怎可得罪了她?
何况自己说的未见过离尘大师一面,乃是事实,该向她解释一番才好。
想到此时,扬声大鸣道:‘凌姑娘少住!’
他这里大叫不已,那位凌小翠姑娘那里会听他,但见黄衫罗袖连飘,在那树干密叶之间闪了几闪,一晃而没。
车丹心中一急,猛提了口丹田真气,腾身追去。
感情是一种极其微妙的东西,尤其男女之事,凌小翠绝世出尘,清丽高雅,一颦一笑,无不醉人如酒,在车丹心目之中,那会不勾动一点漪涟?泛起一点微波?他当时不觉,此时凌小翠一气而走,他立刻有种茫然失措之感!
这片密林,尽是些参天古树,盘柯结顶,枝繁叶茂,车丹追了一程,又叫了几声,但觉林风飒飒,既无人影,也无回应!
但他仍不死心,展开闪纵轻功,一直穿林急追!
愈追愈远,入林愈深。
莫约追了一两个时辰,陡觉深林以内,渐渐暗了起来。
猛地刹住身形,暗忖:‘哇操!像这样一片大森林,她如存心闪避於我,随便往什么地方一躲,我从那里找起?’如此一想,暗暗埋怨自己糊涂,白追了一两个时辰,眼看林里愈来愈暗,想是时间业已不早。
猛地双足点地一弹,穿林而上。
果然时已申末,夕阳返照,红霞满谷。
车丹纵目四望,只见西南峰下,有一缕炊烟升起!
他此时漫无目的,猛又想起凌小翠帮助自己闯出‘达摩阵’之时,伤了不少少林僧侣,只见断臂乱飞,起码有数十条之多。
不禁心头一震,暗忖:‘少林僧人,本来疑心於我,这样一来,岂不仇恨愈深,那灵修大师只要对九派掌门一说,我岂能再在中原武林立足?’他心知自己虽是武当门下弟子,但从未上过武当山,也未拜见过掌门人,玄真子道长并不识他!
师傅天剑潘威元业已饮恨黄泉,师妹潘紫环生死不明,虽听玄云鬼女说,陷落在‘不归谷’中,还不知是真是假。
如今茫茫四海,毫无一个能证明她身份之人,唯有那圣手空空常伯翦,和他颇为投合,俨然忘年之交,但圣手空空常伯翦无门无派,凭‘老偷儿’三个字,在中原武林,显然论不起身份地位。
从玄云鬼女口中之言,不归谷主玉玲珑,定然不肯放过他,纵令她肯放过,他也不肯饶下‘不归谷’中之人,这种血海深仇,无法可解。
中原正派武林不能相容,‘不归谷’又有切齿之恨,他车丹,如今孤身一剑,举目四海,仇满天下。
‘哇操!我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啦!’他呆立凝想,顿觉山风四起,残阳夕照早收,翘首回顿,夜色已临!
但觉林木萧萧,涧流幽咽,深山薄暮以下的凄迷景色,触目伤怀,最易令人发生一种悲凉凄怆之感!
车丹方自怔怔发楞,目光转动之间,忽见林畔小径上,人影一闪而过!
车丹耳聪目明,那条人影虽在一闪之下,已奔出数丈以外,但他已看出那人身材纤巧,并有罗带飘风之声。
显然,那是个女的。
车丹微微一愕,暗付:‘莫非是凌姑娘?’
他虽看出人影形状,衣著却不甚分明,心想:‘这不是凌姑娘是谁?我找了她好久,原来她还是藏在林里,我且先不叫喊,暗暗追踪她,看她去到那里?’主意打定,借着树枝的惮力,先是身形一沉,然后腾身飞纵而起,落向那小径之上,展足追去!
他这几天来,由於渐渐领悟了那篇‘龙虎金刚经’中的要诀妙旨,内功进境甚速,此时展开身形,人如轻烟。
果然追了不远,便已发现那织瘦的人影,在一条山陵小径之上,罗袖双甩,一路疾奔而去。
车丹念头又转,暗忖:‘应该赶快和她解释一下,这样悄悄跟踪於她,如果被她发觉之时,怕是又要生气!’想到此时,登时真气略凝,扬声大叫道:‘凌姑娘!你等一等,听我车丹说了一句话好么?’相距约有二十几丈之处,只见前面人影略一旋身,停了一停,又急速向前奔去,夜风中飘来她娇脆的语音道:‘有什么好说的?你来吧!’车丹心头一喜,暗忖:‘哇操!莫非她已不生气了?真棒!’猛提了口丹田真气,双腿一紧,加速奔去!
前面那条人影,虽叫他‘你来吧!’身形并未稍停,反而点足如飞,霎眼之间,已转入一处山角。
此时半钩新月,斜斜地挂在碧之上,淡淡清光,照得远山近林,如水似雾,车丹绕过山角,他心目中认定的那位凌姑娘,人影已杳!
纵目望去,只见山坳一片疎林以内,隐隐现出飞檐一角。
车丹心头一沉,暗忖:‘这种深山之中,既无鸡鸣犬吠之声,那里会有人家,准是一座庙宇,莫非那位凌姑娘,就在此处落脚。’他艺高胆大,当下紧了紧手中巨灵剑,跨步向林中走去!
他虽一心以为是那位黄衣少女,东海离尘庵主的门下弟子凌小翠,但仍不免心头犯疑,暗忖:‘她既叫我来,怎的又故意藏起?’脑中想事,足下未停,人已进入林中。
他猜的不错,林里果然是座庙宇,但见断垣残梗,衰草没陉,冷冷清清地一座久已荒废了的庙宇!
抬头一看,庙门横额泥金刚剥落,隐约现出三个大字:‘玄女宫’。
车丹略一打量,巨灵剑横护当胸,跨步入庙。
这座玄女宫,显然荒芜了多年,但见蛛网尘封,东西两庑的泥塑神像,一个个全已断臂残肢,正殿上却遮着一幅业已褪了色的黄绫惟幔。
车丹暗付:‘这位凌姑娘,胆子可真不小,一个人安身在这种深山古庙之中,难道她一点不怕?’正自心念乱转,不知那位凌姑娘藏在那里。
忽见那黄绫惟幔微微一动,发出一声冷笑道:‘吾神九天玄女,你既进入吾庙,为何下拜?’那语音显然是个女的,却不像凌小翠。
车丹大吃一惊,本能地倒闪了五尺,抡剑一指喝道:‘哇操!你是什么人?敢在这里装神扮鬼?’惟幔里冷哼了一声道:‘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你真是该死了!’车丹心中一动,‘啊’了一声,忽然轩眉叱道:‘哇操!你是玄云鬼女么?恰查某,快些滚了出来,小爷今晚要把你活劈剑下!’帷幔内玄云鬼女哂然一笑道:‘是真的么?’车丹厉声叱道:‘哇操!当然是金的,难道还会是银的不成!血海深仇,难道我会饶你?’玄云鬼女道:‘至少你今晚要饶下我了!’
车丹微微一愕道:‘为什么?’
玄云鬼女冷冷说道:‘我要你献出那柄巨灵剑!’车丹用鼻孔哼了一声道:‘哇操!你呀!卡早困卡有眠啦!’话犹未了,忽听玄云鬼女喝道:‘掌灯!’这一声‘掌灯’,两廊下立刻灯火齐亮,把座玄女庙正殿之上,照得上下通明!
车丹目光一扫,只见两廊之下,分立着十几个青衣少女,每人手中。各举着一根火炬,熊熊火光,迷漫着一片松油气味。
车丹心头一沉,暗忖:‘哇操!莫非我中了她的什么鬼计不成?’他此时已动杀心,巨灵剑振臂一抡,划起一片蓝色光幕,便待出手,忽听黄绫帷幔以内,玄云鬼女一声冷笑道:‘慢点使凶啊!’话音甫落,只见那幅黄绫惟幔,缓缓向左右分了开来。
车丹抬头一看之下,不禁神色一变,激愤填膺,心头一阵狂震!
厚来黄幔打开,神龛上正跪着一个紫衣少女,那少女星目半睁,玉首低垂,正是车丹念念不忘的师妹潘紫环!
站在潘紫环后面的是玄云鬼女,只见她手中一柄银光闪闪的长剑,正架在潘紫环的粉颈之上。但见她圆睁杏目,倒竖柳眉,显得满脸杀气!
车丹瞧在眼里,不禁心如刀割,钢牙猛咬喝道:‘玄云鬼女!你这恰查某若敢伤了我师妹一根毫发,小心我车丹要活剥你的人皮!’只听玄云鬼女阴侧侧一声冷笑道:‘此时此刻,你还说这种话?’车丹眉峰一耸道:‘此时此刻怎么样?’
玄云鬼女道:‘我要你撇下手中那柄巨灵剑,否则,我这里只要手腕一沉,便叫她人头落地!’车丹细看潘紫环,脸上一片木然之色,好像对自己视若无睹,跪在那里,宛如一只待宰的羔羊,不由心中大异。
他和潘紫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目对潘紫环如此情状,忍不住鼻头一酸,凄然叫道:‘环妹妹!你……’潘紫环如有听觉,缓缓抬起头来,睁着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在车丹身上转了转,一声不响,又复低下头去。
牵丹诧然叫道:‘玄云鬼女,我师妹怎么变成这样子了?’玄云鬼女笑道:‘格格!我们以客礼待她,她已经饮下了我们不归谷中特备的迎宾佳酿!’车丹霍然一惊道:‘什么?你们给她服下了那银壶中的毒液?’玄云鬼女道:‘那是琼浆玉液啊!’
车丹嗔目叱道:‘放屁!’
玄云鬼女脸色一寒道:‘车丹!眼前的事,你应该放明白点,假如你对她毫无爱惜之心,我就先杀了她,再来斗你!’车丹此时愤火腾胸,但却发作不出,忍住气喝道:‘你敢杀她,我就杀你!’玄云鬼女冷哼了一声道:‘我杀她,只不过举手之劳,你要杀我,怕是没有那么容易!何况又有第三者怎么杀呢?’车丹目眦欲裂,暗骂:‘三八查某……’不禁恨得牙儿痒痒地喝道:‘你用这种卑下手段来要挟於我,多么无耻!’玄云鬼女嘿嘿冷笑道:‘你少说这种废话,我问你交不交出那柄巨灵剑?’车丹道:‘你迫我交出了剑之后,好让你们宰割?’玄云鬼女道:‘这个你可放心,我们不会杀你!’车丹冷笑道:‘你们七年来杀人如草,进入鬼门的,从来没有一人生还,如今居然心肠变好,不杀我车丹了!’玄云鬼女道:‘我们要存心杀你,那是易如反掌之事!’车丹眉头一扬道:‘哇操!少彭风!吹牛啦!怕不见得吧!’玄云鬼女道:‘你要不信,何不回头瞧瞧!’车丹闻言一怔,霍然回头,目光一瞥之下,不禁机伶伶打了一个冷颤。
只见四个面蒙黑纱的劲装大汉,半圆形环绕而立,四柄寒光闪闪的长剑,剑芒森森,正指住自己数处大穴。
忽听玄云鬼女道:‘你别怕,他们不会杀你!’车丹愤然大叫道:‘车丹你老头视死如归!’玄云鬼女道:‘既然这样,你两个就一齐死吧,我要下手了!’车丹急声道:‘且住!’
玄云鬼女道:‘你肯交出那柄巨灵剑了么?’车丹道:‘这四个是什么人?’
玄云鬼女冷笑道:‘告诉你也不打紧,他们都是中原武林的一流好手,但如今归顺了不归谷!’车丹心头一震,喝道:‘我不信他们都是心甘情愿,听命於你这鬼女!’玄云鬼女道:‘凡是饮下了我们不归谷中特备的迎宾佳酿之人,没有一个不是甘心情愿……’她话到此时,用一种冷峻的目光,向跪着的潘紫环瞥了一眼,冷冷接道:‘你看!她不是心甘情愿让我杀么?’‘操他奶奶的!真不好玩!’车丹寒生心底,但却双目如炬,瞪视那神龛之上,心念乱转,委实一无善策。
他立身之处,距离那神龛,起码有八尺远近,任他剑发绝招,身法再快,那及玄云鬼女长剑一沉?
因此要救师妹潘紫环,委实万难。
何况身后还有四柄长剑指住,只要略为一动,那四个蒙面劲装大汉,必然会迅疾出手,他纵有绝世神功,瞻前就不能顾后,在这四柄长剑之下,岂能幸免?
是以,他不敢轻举妄动。
女云鬼女忽然眉宇间,泛起一抹杀机,沉声说道:‘你还不弃剑?’车丹眉梢一挑道:‘你老头宁死不辱!’
玄云鬼女道:‘我说了不杀你!’
车丹道:‘为什么?……’蓦地心头一朗,接道:‘莫非也要我饮下那种银壶中的毒液?’玄云鬼女摇了摇头道:‘不!我们对你例外!’车丹微微一愕道:‘对我例外?……’他无法相信,哼了一声接道:‘和你们不归谷毫无纤介之仇的中原武林侠士,你们尚且任意杀害,何况我车丹和你们血仇似海,居然肯放过我,这岂非怪事?’玄云鬼女道:‘这是我师傅交代的!’
车丹冷笑说道:‘哇操!我卡水(美)或卡烟(英俊)呀?想不到玉玲珑竟对我另眼相看!’玄云鬼女眉头一皱道:‘你要不信,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车丹道:‘她在那里?’
玄云鬼女道:‘你问我师傅?’
车丹点头说道:‘不错!’
玄云鬼女道:‘你想见我师傅?’
车丹道:‘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是怎样一个鬼计多端的女人!’玄云鬼女道:‘你以为不杀你,便有什么鬼计?’车丹道:‘难道是那玉玲珑贱妇,和你们这批鬼女活得不耐烦了,我车丹落在你们手里不杀……’蓦地眉峰一竖,冷冷接道:‘我车丹可不领这份人情,终究要像张献忠进四川,把你们杀光!’玄云鬼女道:‘你就少吹牛了,我师傅暂时不想杀你,的确另有原因……’车丹道:‘什么原因?’
玄云鬼女道:‘你既不肯说出那人藏在何处,我们就要你这柄巨灵剑,你丢了剑之后,不怕他不出面!’车丹道:‘你说的是谁?’
玄云鬼女道:‘赠你这柄巨灵剑并传了你三招剑法的那人。’车丹道:‘为什么又不要杀我?’
玄云鬼女冷冷说道:‘留着以后再杀……’嘴角之上,忽然掠过一丝狞笑,接道:‘我们不论杀任何人,都是很有把握的!’车丹怒声道:‘不错,这七年来,你们杀了不少的人!’玄云鬼女道:‘是啊,你应该相信,我们要是杀你,此时就可杀掉,把你杀了之后,你手中的那柄巨灵剥,自然归我们所有,但如今我们只是要剑,并不杀人,不过,你真要拒抗不肯交出,那就难说了!’车丹轩眉怒道:‘哇操!你老头不是怕死之人!’玄云鬼女冷笑说道:‘你们真是一对儿呢,你不怕死,她也不怕死……’忽然脸色一变,厉声道:‘瞧着!我就下手了!’一柄银光闪闪的长剑,疾扬而起,照定潘紫环低垂的粉颈之上,便待下劈!此时只要剑光一落,眼看就是人头搬家,佳人化鬼!
车丹在倩急之下,进发一声凄厉叫道:‘住手!’话音未落,方待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玄云鬼女显然存心要挟,停剑问道:‘你要真的不忍心见她溅血横尸,就赶快交出那柄’巨灵剥,否则,我可不能久等!”
她微微一顿,接道:“你交出了这柄巨灵剥之后,我带你去见我师傅!”
车丹道:“她想见我?”
玄云鬼女道:“我师傅要试试你的剑法。”
车丹道:“我交出了剑,还拿什么施展?”
玄云鬼女道:“这个你不必耽心,我们会另外给你一柄剑!”
而车丹数经大难,每次都是险中弄险,侥幸逃出“不归谷”之事不提,就前几天被脂粉情魔欧阳垢迫落千丈悬崖,要非恰巧被那横生在半壁上的一株虬松挂住,早已粉身碎骨,那里还能活到现在?
因此,他虽被四柄长剑抵住背后,一惊过后,便已泰然处之,把自己生死之事,置之度外。
但却不忍眼睁睁看着师妹潘紫环,在玄云鬼女一柄银光闪闪的长剑之下,引颈溅血,人头落地。
他目光一抡,重又瞥了潘紫环一眼。
只见她仍然是那副木然之色,两眼无神,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像是根本不知剑在头上,生死顷俄之事。
车丹瞧在眼里,不禁心中一阵酸楚,想到这位从小娇生惯养,聪秀伶俐的环妹妹,竟然变成了这副神态,委实从何说起?
英雄有泪不轻弹,只因末到伤心处,此情此景之下,车丹再也忍耐不住,眼角泫然,悲声道:“环妹妹!你怎么连句话也不说?”
潘紫环像是对一个“环”字,还有点记忆,香肩微动,抬头茫然瞥了一眼,仍然默默地一言不发,低下头去。
车丹由悲转怒,两道剑眉连耸了几耸,沉声问道:“玄云鬼女!你们那种银壶中的毒液,可有解药?”
玄云鬼女冷笑了一声道:“你问这个作甚?”
车丹道:“要想我这柄巨灵剑,除非先把我师妹解醒了过来,叫她立刻回复知觉!”
玄云鬼女脸色一沉道:“你想得怪好!我奉师命,只知道要那柄巨灵剑,却不曾带着解药,哼哼!事到此时,你还想讨价还价?”
车丹道:“你就要逼我交出这柄巨灵剑?”
玄云鬼女点头冷笑道:“难道你还不肯?”
车丹怒聚眉梢,大声说道:“玉玲珑既有心和我过招,何必要我换剑,我如输了,除了献出一柄巨灵剑之外,另加一颗人头,岂不甚好?”
玄云鬼女口角一哂道:“你少噜噜苏苏些什么?我只知道要你立刻交出那柄巨灵剑,可没时间陪着你多说废话呢?”
车丹此时气结胸瞠,眉头一轩道:“好鬼女!你就装模作样罢,使用这种鬼计要挟於我,算不得什么光明正大之事!”
玄云鬼女忽然柳眉笼煞,杏脸罩霜,嘿嘿冷笑道:“你还要噜噜苏苏么?……”晃了晃手中的那柄银光闪闪的长剑,厉声叱道:“我这里从一数到十,假如你没有撇下手中的巨灵剥,就休怪我心毒手辣了!”
她微微一顿,用了一种冷峻的目光,朝向车丹傲然一扫,开声念数:“一……二……三……”
车丹听得打了一个冷颤,只觉一字一字,像一柄铁鎚,敲击在心头,玄云鬼女数到“九”时,车丹禁不住浑身狂震,心弦跳动不已!
蓦地双目一阖,发出一种凄然的叹息之声道:“好!生死有命,就任凭你这鬼女怎样摆布去罢!”
他虽不忍见师妹潘紫环玉首飞花,断头惨死,也舍不得一柄“巨灵剑”,但事到此时,还有什么好说,握住剑柄的手,突然五指一松!
但听“呛当”一声,一柄“巨灵剑”掉落在地面青砖之上,进出了数星火花!玄云鬼女睹状,发出一声阴森森的得意冷笑道:“车丹!你终於落在我手里么?快!后退三步!”
就在此时,玄云鬼女话音甫落,忽觉一阵微风飒动,两廊下十几根高举的火炬,骤然一黯!
蓦见人影一闪,穿户而入,俯身拾起地上的“巨灵剑”,发出一声娇笑道:“哎哟!这么好的东西舍得丢掉,让我捡次便宜吧!”
来人身法灵捷,快速惊人,娇声犹在耳际,人影已逝!
这真是强盗遇着打劫的,火炬骤黯乍明,神龛上的玄云鬼女面寒如水,柳眉剔处,迸发一声娇叱道:“那来的野丫头,敢向虎口剔牙?”
人随声起,一纵娇躯,越过车丹和四个劲装蒙面大汉头顶,迅速向庙门外飞身疾追而去!车丹霍然张目,抬头一看,只见那神龛上的黄绫帷幔。业已垂了下来。
再向两庙一扫,但见那十几个手擎火炬的青衣少女,在一阵大乱之下,纷纷向庙门外奔去。
车丹心中一动,暗忖:“我还不乘此救出环妹妹,更待何时?”
猛地钢牙一咬,管不得背后四柄长剑顶住,腾身一跃,斜斜地穿射而起,直向那罩着黄绫帷幔的神翕之上飞去。
右手一撩,拂开黄绫帷幔。
他此时心急万分,虽然侥幸一纵而起,脱出了四柄长剑之下,但估量四个劲装蒙面大汉,必定追踪而到,自揣手无寸刃,要想救得师妹潘紫环,委实万难之事!但目光凝处,不禁骇然一震!黄绫唯幔以内,除了一尊九天玄女的泥塑神像之外,那里还有半个人影?
就在这黄绫惟幔刚刚垂落的一瞬之间,潘紫环顿失所在,车丹不禁玄雾盖项,愕然失色!蓦地脑际灵光一闪,暗忖:“看来这黄绫帷帏以内,除了环妹妹之外,决不止玄云鬼女一人,准是这黄绫惟幔一落,便已被人架走!”
他此时心如棼丝,猛然回头,只见那四个劲装蒙面大汉,仍然是原姿未变地站在那里,挺着四柄长剑,动也不动!
不禁微微一愕,暗付:“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此时,忽又听得庙外传来玄云鬼女的喝叱之声。
车丹顿又想起那柄“巨灵剑”,心念转动,目光注定四个劲装蒙面之人,轻哦了一声,暗道:“莫非他们被刚才那抢剑之人,点了穴道?”
他触动灵机,自忖所料不错,腾身一跃而下,在其中一个蒙面人手中,夺下了一柄长剑,向庙外疾奔而出。
他此时找不着师妹潘紫环,忽然一个念头闪过脑际。
想起刚才拾走自己一柄“巨灵剑”,快拟电飘,一闪而去的那个女的,莫非竟是东海离尘岛上,离尘庵主的门下弟子凌小翠?
一想到是凌小翠,顿起希冀之心,腾身纵步之间,暗自忖道:“假如真的是她,我要找她要回那柄巨灵剑!”
他奔出庙门,只见一弯斜挂的眉月,渐已西沉,但觉山风拂面,夜凉如水,遥遥可见几根高烧的火炬,转入了正北一片森林。不由念头又转,心想:“玄云鬼女准在前面,她既拿环妹妹来要挟於我,我何不把她擒住,向玉玲珑贱妇要挟,换回师妹潘紫环?”
他此时已夺得了一柄长剑,一剑在握,想到此时,豪情顿起!主意打定,猛提了口丹田真气,腾步如飞,向那火炬闪耀之处,展足奔去!
那知追出不到一箭之远,霎眼之间,前面火炬全灭。
火炬熄灭之后,展现眼前的,乃是一片黑越越的森林,车丹想到刚在庙中,所受玄云鬼女的一番奚落,以及师妹潘紫瑷,在那鬼女剑下的凄楚情状,不禁怒火狂炽,仍然足不停奔,穿林而入。
一路狂追,也不知追了多远,早已穿林而过。
车丹纵目四望,但觉空山寂寂,一批“不归谷”中鬼女,业已踪迹杳然,只好缓下脚程,漫无目地向前走去!
这一座勾漏山,群山绵互,像是无尽无休,车丹信步而行,又不知不觉转入了一座斜谷。他自学成“降龙三剑”,拜别离尘大师,用山藤鎚下那座悬岩之后,接连几天,辗转奔驰鏖斗,一直没有好好休息一番。
此际失掉那柄巨灵剑,又追不上玄云鬼女,精神上受一挫折,立刻觉得有种不支之感了。人非铜打铁铸,离免有困顿疲乏之时,他一觉得体力有些不支时,当下便自呵欠连天起来!
游目一扫,只见左面悬壁之上,距地莫约三丈左右,有一团杂生的树草,茂密非常,不由心中一动,暗忖:“这上面既不怕被人发觉暗算,正好睡上一觉?”
念头一兴,点足飞弹而起,轻飘飘地落在一根横生的枝桠之上。
低头一看,只见这团从崖壁裂缝中生长出来的树草,方围竟有丈余左右,而且枝繁叶茂,草密如蔴.尤其那些枝干之间,料生着许多藤葛野蔓,俨然一座天然的席榻,车丹仰察星辰,业已时过三更,心想:“我就睡到明天再说!”
当下背倚崖壁,盘膝坐定,把那柄夺来的长剑,抱在怀中,他委实疲惫不堪,双目一阖,便自呼呼入梦!
到底练武之人,感应锐敏,车丹虽一连好几天不眠不休,但睡眠之中,仍然有着一种极高的警惕之心。
睡了莫约半个时辰,恍惚中忽然听得崖壁下面,传来一片娇声笑语。
一个道:“每回她一来,便忙的我们鸡飞狗上屋,就像捧凤凰一样。”
另一个道:“因为她人又俊俏风流,武功又好呀!”
第三个接笑道:“我看你们,简直是吃飞醋啊!”
第一个“啐”了一口道:“乙荃!你也不必说嘴了,昨夜本来该轮到你的呀!结果呢,哼哼!被打入了冷宫!”
那叫乙荃的冷笑了一声道:“甲纯!你也不必取笑我,我才不稀罕呢,何况他伤还未好!”
这些话传入车丹耳里,顿时睡意全消,暗忖:“这三个女的,必是脂粉情魔欧阳垢的门下四凤,她们说的,莫非是玉玲珑贱妇?”
忽听第二个道:“听说那两个怪人,就是叫什么左奇右怪的?”
甲纯道:“丙彤!难道你还不知道,那两个怪人,就是我们这只凤凰的师兄呀!”
丙彤道:“我自然知道,我只是有些奇怪!”
甲纯道:“你奇怪什么?”
丙彤道:“她那两位师兄,听说有十几年没有见面,这次突然出现,她应该高兴才对,怎的反而要设计把他两个……”
车丹听了一怔,暗忖道:“怎么?那玉玲珑贱妇杀了她师傅,如今还饶不下两个师兄?”心想:“我且继续听下去,看她们还说些什么!”
果然又听那丙彤冷笑道:“你也太大惊小怪了,这种地方只有被石头听去!”
乙荃道:“丙彤姐!纵令不怕被人听去,她的事,我们还是不提的好!”
丙彤道:“提一提,有什么打紧,难道你这样怕她?”
乙荃道:“谁不怕她?连我们师傅他,自称双戟神技,盖世无双,在她面前,也是恭恭敬敬的呢?”
丙彤哼了一声道:“在人面前恭恭敬敬,背了人,谁知道恭不恭敬!”
乙荃道:“那也得看她高不高兴!”
丙彤道:“哟!你就向着她了,她又给你什么好处?”
甲纯发出一声哂笑,接道:“她倒罢了!她是不归谷主,我们只好奉承她一番,可恨的是她手下的那个玄云鬼女,竟也装模作样,我真看不顺眼!”
丙彤道:“听说她也碰上了对头!”
甲纯吐了一口痰沬道:“该……”接着又问道:“不知那对头是谁?”
丙彤道:“听说就是那个叫做车丹的小子!”
藏身在崖上树草以内的车丹,听得暗中咬了咬牙道:“你这妖女,竟敢背里骂人,等一会儿,看我不把你活劈剑下才怪!”
忽听乙荃插言道:“那玄云为人,虽有几分傲慢,武功倒底不错,量他一个小子,怎敢和他作对?”
车丹怒火一腾,心道:“哇操!我也不饶过你!”
又听丙彤哼了一声道:“你又在夸她了,难道我还会撒谎不成?听说那小子还颇有来头呢!”
甲纯接道:“听说中原武林,尽没放在她不归谷主眼下,玄云鬼女有勾命使者之称,那小子竟敢和他作对,胆子也算不小!”
车丹气得几乎要叫了出来,暗骂道:“哇操!这一批妖女,我一个也不饶!”他这里牙根咬碎,下面脂粉情魔门下三凤,谈笑如故。
丙彤道:“说实话,不归谷主也够威风,一夜之间,杀死了少林寺的和尚八十九人!”
甲纯道:“听说可以一夜杀光呢!”
丙彤道:“是啊!就为了那个叫车丹的小子,停止不杀了!”
甲纯道:“为什么?”
丙彤道:“我是听那玄雪鬼女说的……”
甲纯截住话头道:“她不是受了伤么?”
丙彤道:“就因她受了伤,才说起那个车丹小子!”
车丹听她左一句“小子”,右一句“小子”,不禁怒火腾眉,几次想跳了下去,搂头就是一剑,但终於忍住了,想听听下文!
甲纯愕然问道:“她怎么说?”
丙彤道:“她说夺命神钩,第一次在那车丹小子手下失效,反而被那小子震伤了手腕。”
甲纯“啊”了一声道:“原来她就伤在那车丹小子手下?那小子果然不错!”
车丹听碍七窍生烟,只好忍住性子。
又听甲纯接道:“丙彤,那车丹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丙彤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只是听那玄雪鬼女说,那小子手中的那一柄剑,却颇有来头哩!”
甲纯哂然一笑道:“纵令那柄剑,是前古神兵,吹毛断发,那又什么用,那小子难道就厉害在一柄剑上面?”
丙彤道:“甲纯姐!你急什么?听我说呀不归谷这七年来,在中原武林,故意掀风作浪,目的只是要找一个人。”
甲纯道:“她要找谁?”
丙彤道:“就是找那柄剑的主人!”
甲纯道:“如今主人不是来了么?”
丙彤道:“谁是主人?”
甲纯道:“难道那车丹小子不是主人?”
丙彤道:“他那里配是主人,不归谷主认识那柄剑的时候,那小子还没出娘胎呢!”
她这里口不择言,那树草丛里的车丹,只气得面皮发青,钢牙猛咬,但因听得正是紧要关头,不能出声打扰,忍住一肚子闷气,暗道:“哇操!就让你们这些查某骂好了,等会儿我要一个个割了舌头!”
又听甲纯道:“莫非不归谷主要找的那个人,是车丹小子的师傅?”
丙彤连声道:“不不!听那玄雪说,车丹小子的师父,吃玄云鬼女一记夺命神钩,业已翘了辫子!”
甲纯道:“这就奇了,夺命神钩可以收拾他师父,却奈何不了他?”
丙彤道:“是呀!不归谷主就为这事动疑,而且估计她要找的那人,就在这勾漏山中!”
车丹听得微微一愕,暗忖:“哇操!真有这等事么?那玉玲珑贱妇怎会知道?莫非我露了什么痕迹不成?”
他忍不住想扬声发问,但却有人替他问了。
只听甲纯道:“不归谷主凭什么估计,知道她要找的那人,在勾漏山中?”
丙彤道:“据那玄雪说,业已打听说那车丹小子,进入我们这勾漏山时,手中无剑,也没有那等凌厉的剑法,那柄剑,显然是在勾漏山中获得……”
甲纯道:“因此不归谷主才估计那柄剑的主人,隐藏在勾漏山?”
丙彤道:“是啊!难道甲纯姐,你说她猜错了?”
甲纯道:“关我什么事,我管她猜错不猜错!”
但崖上树草丛里的车丹,却暗暗赞了一声道:“那玉玲珑贱妇好聪明,她猜得不错啊!”
又听好半天不曾开腔的乙荃插嘴道:“丙彤姐!不归谷主要找的那人,究竟是谁?”
丙彤哂然一笑道:“你那么向着她,难道她还没告诉你?”
甲纯接着一声冷笑道:“是啊!你该去问她呀!”
乙荃被二人一顶,也有些生气,道:“两位姐姐怎么的,定要找我绊嘴?”
丙彤笑道:“谁找你绊嘴?我……”
甲纯忽然截住话头道:“时间已经不早了,他们怎么还没来?”
车丹仰察星辰,时已四更,心道:“原来她们是在等人,不知还有什么人来,我且等着瞧瞧!”
只听丙彤道:“可惜那两个丑鬼,空负一身武功,就要送死!”
车丹大吃一惊,暗忖:“听她语气,莫非那玉玲珑贱妇,真的想下毒手,杀害左奇右怪?”
又听甲纯道:“反正他们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
丙彤道:“为什么不迟不早,偏偏要在这时,约他们前来见面?”
甲纯道:“那叫做五鼓断肠酒啊!”
车丹听得心头一沉,暗惊道:“哇操!五鼓断肠酒?莫非饮下了那种酒,五更时分,就要断肠而死?”
忽听乙荃道:“两位姐姐还是少说吧,假如……”
甲纯怒道:“假如什么?我偏要说,你这小妞子惯会装模作样呢!”
就在此时谷口出现了一对红色宫灯。
丙彤轻哦了一声道:“来了!”
车丹凝目望去,但见灯光之下,人影闪烁,渐来渐近。
忽听传来一声哈哈大笑道:“我说么,玉师妹怎会忘得了我?……”笑声高亢,廻荡夜空,那是右怪韦丙的声音。
话音甫落,接着是左奇酆浩一声怒叱道:“不要脸,她是请我!”
车丹轻喟了一声,暗道:“哇操!憨头憨面,看你们这两个笨货,死到临头,还要吵架!”
灯光人影已近,又听右怪韦丙冷哼了一声道:“纵令她请你,那只是师兄妹之情,你可不要转错念头啊!”
左奇酆浩厉声道:“请你是为什么?”
右怪韦丙得意地笑道:“请我?哼哼!这等之事,你想我能随便告诉你吗?”
左奇酆浩道:“我也不告诉你!”
右怪韦丙大笑道:“你有什么?”
左奇酆浩道:“你才没有什么!”
右怪韦丙道:“玉师妹她对我真心真意!”
左奇酆浩冷笑道:“你怎知道她的心?玉师妹对我千言万语!”
右怪韦丙道:“她说你是个丑八怪!”
左奇酆浩大怒道:“我丑八怪?你没照过镜子是么?”
右怪韦丙道:“自然啊!我那里有镜子,难道你照过?”他忽然大笑道:“要什么镜子,反正她喜欢我!”
左奇酆浩嘿嘿冷笑道:“你白高兴了,玉师妹她喜欢我!”
右怪韦丙怒道:“你怎么还不死掉?”
左奇酆浩大喝道:“你为什么不死?”
右怪韦丙道:“我死了,玉师妹她会伤心,你……哼!就算你不死,等会儿气也气死你!”
忽听传来一声娇笑道:“两位别吵,就要到了!”
车丹睁目看去,灯光人影,已到近前。
前面是两个劲装大汉,中间是两个青衣少女,各张着一盏红色宫灯,最后才是左奇酆浩,右怪韦丙,在四人引导之下,缓缓而行。右怪韦丙裂开一口黄牙,满脸得意之色!
左奇酆浩浓眉双扬,愤怒中也流露出一片喜悦之情。
车丹瞧在眼里,暗道:“哇操!猪脑袋!你两个可怜的笨货!离鬼门关已经不远啦!还做着春梦呢?”
此时甲纯乙荃丙彤等三女,也迎了过去。
甲纯道:“婢子等奉命侍候在此,恭迎两位侠驾!”
右怪韦丙哈哈大笑道:“我玉师妹安排得好周到啊!……”话到此时,傲慢地向左奇酆浩瞥了一眼。
左奇酆浩哼了一声,向甲纯问道:“还有多远?”
甲纯用手一指道:“转过前面山角就是。”
右怪韦丙道:“我玉师妹此时,大概睡得又香又甜呢!”
甲纯道:“不!宫里正开盛筵以待,替两位接风呢!”
左奇酆浩霍然道:“真的么?”
甲纯道:“两位是不归谷主师兄,我师傅理当竭诚款待,少尽地主之谊!”
右怪韦丙道:“你师傅是谁?”
甲纯道:“我师傅是锦袍双戟,脂粉情魔欧阳垢!”
右怪韦丙道:“好长的名字,莫非是那个穿花衣服的?”
甲纯点头道:“正是!”
右怪韦丙忽然现出满脸尴尬之色,眉头一皱,说道:“原来他是个好人,我真不该打伤他!”
左奇酆浩道:“他这样相待,叫人怪不好意思啊!”
这两个浑人,虽然好恶随心,而流露出来的,却是一种天真自然的感情,没有半点矫揉造作的心意。
甲纯道:“两位侠驾光临,我师傅就怕款待不周呢!”
左奇酆浩道:“有酒么?”
右怪韦丙咂了咂舌头道:“我好久没有喝过酒了。”
从左奇右怪到来,她一直不说话的乙荃,此时突然接口道:“我师傅特为二位备好了上等的美酒!”
车丹暗骂了一声道:“哇操!最毒妇人心!”
左奇酆浩仰天打了一声哈哈道:“那真是太好了!”
右怪韦丙满脸馋相,就像美酒已到唇边。双目圆睁说道:“人逢喜事精神爽啊,我今晚要和玉师妹痛饮一醉。”
左奇酆浩一偏头道:“你醉了,我正好一掌劈死你!”
右怪韦丙双眉怒耸,气得哇哇怪叫道:“什么?你敢扫我的兴头?”
左奇酆浩也怒道:“扫你的兴头怎么样,不许你再提玉师妹!”
右怪韦丙怪眼连翻道:“我提她算什么,我还要和她……”
左奇酆浩大怒道:“和她怎么样?”
右怪韦丙冷哼了一声道:“喝一杯酒!”
左奇酆浩震天一声喝道:“我打翻你的酒!”
右怪韦丙滋了滋牙,厉声叱道:“呸!我先打死你!”右臂抡处,快逾闪电,霍地挥出一掌!
两人功力悉敌,感应相通、右怪韦丙出掌虽快,左奇酆浩并无措手不及之感,早已一掌拍出。
“蓬!”的一声,两人一闪而开。
车丹低头俯瞰,暗忖:“不知这是风掌?还是雷掌?”
他曾听少林掌门灵修大师说道,左奇右怪的“风雷掌”,有“风掌”和“雷掌”之分,并亲见左奇右怪施展“风掌”,击倒少林僧侣二百零六人,因此猜想他二人如此仇恨相对,不知用的是“风掌”?还是“雷掌”?
其实,左奇右怪各认定对方是杀害了师傅天残老人的仇人,又有对师妹玉玲珑争爱之心,用的自然是“雷掌”。
只因两人同是天生异禀,各怀绝世武功,掌法招式,同出一源,简直没有丝毫高下之分,故此谁也伤不了谁。
此时两人一闪而开,怒目相视,两个同样是一副狰狞神色,都恨不得把对方一口吞了下去!
两人本来生得丑恶不扬,如今又过了十五年囚居生活,蓬散的长发,宛如一丛杂生乱草,此时互相对视,四目炯炯生光,形相可怖之极!
连脂粉倩魔门下三女,甲纯、乙荃、丙彤、瞧着两人神态,都不禁为之震动,花容微变。只有那两个青衣大汉,和两个手提宫灯的少女,却是面朝谷内,相背而立。甲纯抬眼一看天色,笑了笑道:“时刻快到五更,两位还不赴宴,岂不有劳不归谷主久等?”
车丹听得心头一沉,暗忖:“那五鼓断肠酒,难道定要在五更天时饮下,才能断肠?”
他思忖之间,只见右怪韦丙霍然掉头,点头说道:“是啊!我玉师妹娇躯弱质,怎能劳她久等?”
左奇酆浩也转过脸来道:“那就快走吧!”
两个导引的青衣大汉闻言,大踏步向前走去。
两着手提宫灯的青衣少女,也随之莲步姗姗,走在两个青衣大汉后面。
左奇右怪并肩而行,各绷着脸,一言不发!
甲纯、乙荃、丙彤等三女,款摆腰肢,走在最后。
夜风飒飒,吹动着摇曳的树影,几堆虬蹲孤立的怪石,宛如鬼魅,使这昏沉的黑夜,增加了几分凄凉之感!
被少林戒持院住持惠云大师,誉为“一代怪杰”的左奇右怪,终於去赴那“断魂之宴”了。